封建迷信要不得——简禾腹诽,面上则道:“之后呢?”

“我当时害怕得哇哇大哭,我娘马上站起来制止了我爹。他的那句‘灾星’,似乎只是情急时脱口而出的。上药后,我哭累了,就睡了。在朦朦胧胧间,我听到了我爹娘在说话。”姬砚奚回忆当初,复述道:“他们说,咱们姬家以前有位家主,夫人前后身怀有孕数次,都因各种问题没生出来,注定是命中无子。到了花甲之年,他夫人为他诞下了一对双生子。老来得子,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从那时起,家中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幸之事。直到那双生子的弟弟因故溺亡,家中霉运就倏然消失了。之后,又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儿,凡是有双生子降生,就会伴随很多不好的事。所以,到了后来……”

简禾:“???”

不是吧,难道副本的“诅咒”,指的就是“凡是双生子出生,就会有不幸出现”?

系统:“没那么简单。”

姬砚奚吞吞吐吐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简禾回过神来,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我听说,后来,为了不让厄运随着双生子而来,凡是谁家生出了双胞胎,都会把襁褓中的弟弟……”姬砚奚飞快而小心地道:“掐死。”

简禾脊背涌起了一股寒意:“掐死?!”

不是吧,姬钺白家里有这种凶残的传统?难怪他说起虎毒不食子时,态度那么奇怪。

回想起来,贺熠也是因为出生时天现不祥之兆,才会被公孙氏厌弃……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真是太大了。

这么说来,那天她听墙角时,侍女语焉不详地说姬钺白是“那个”,难道指的是——他是双生子中的弟弟?所以才说他命好,不然一出生就会死了。

飞快地琢磨了一下,又发现了悖论。

如果姬砚奚的情报是真的,那么,姬钺白还在襁褓时,应该就被弄死了吧?怎么可能活蹦乱跳地长到二十岁?

而且,这事儿,姬钺白本人知道吗?

“我只听爹娘说过一次。从那时起,我才明白为什么长辈们如此忌惮二公子,尤其是大公子过世后,他们可能也把它归咎到二公子身上了。我自己是不信的,怎么能把家族的兴衰怪罪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去?而且,我对这个传说真实性也存疑。虎毒不食子,二公子不就好端端地长大了么?这就说明了,不是每一对父母都那么狠心,会因为虚无缥缈的传闻对亲生子痛下杀手。”

简禾没做声。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然姬钺白的态度不会那么怪怪的,可又抓不住哪里有漏洞。

姬砚奚一顿,有些低落,道:“不过,我自己不信是一回事,从那之后,我爹就对我严加看管,没过多久,还把我带离了蝶泽。少夫人,我敢说,我跟你说的这些,同辈里的知情人不超过三个。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如果让我爹知道我乱说话,一定会家法伺候我的。”

简禾吁了口气,许诺道:“你放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那我的事就说完了,现在告诉我大富翁的规则吧。”

简禾连忙把能记起来的都一股脑倒出来了,最后比划了一下棋子的形状,姬砚奚匆匆丢下了一句:“我回去后命人替我打造一副。”就离开了。

姬砚奚这小孩儿还挺够意思的,几天后,他差人送了一个锦盒来,竟然就是一副大富翁的棋子!

简禾:“喝水不忘打井人,不错。”

系统:“……”

不过这副棋子暂时没有用的时间。因为三天后,蝶泽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玉花神女节。

蝶泽这种奢靡之地,向来少不了这样的活动。这次的节日,就是为了恭送寒冬离去、乞愿来年风调雨顺才举办的。

届时,街上会有游|行的花车经过,车上有装扮成神女的少女赤足跳舞,反弹琵琶,洒下碎豆、麦穗与花朵。空气里花瓣飞舞,清香盈盈,人们夹道观看,若是能被神女的麦穗打中,来年就可避害驱邪,平安地度过。可以说是一个既浪漫又热闹的节日。

简禾原本是没听过这习俗的。只是觉得岁邪台下似乎比别的时候都热闹。到了傍晚,她就被几个侍女逮住了,换上了一袭色彩鲜嫩的裙裳,又被摁在了镜前细细地描唇、梳头,遂不明所以地回头,道:“怎么了?”

小蕊笑嘻嘻道:“少夫人,二公子让我们给你好好打扮。一定是想带你去玩儿。”

“去哪玩儿?”

小蕊科普了几句,虽说语言贫乏,但简禾已经能想象到那个盛况了,心里也有些雀跃。

自从融合任务开始,她的日子就过得十分苦逼。这还是她第一次参与这种举世瞩目的盛事。

“少夫人,闭眼,我们要为你上珍珠粉了。”

她们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天给她扑粉的工具。简禾嘴角一抽,道:“不用那么隆重了吧。”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姬钺白的声音由远及近,道:“夫人不喜欢,那就撤了吧。”

侍女们连忙收起了工具,姬钺白已经站在了简禾的身后,微微一笑:“走吧,带你看看玉花神女节。”

这一趟出门,两人连随从都没有带。

来到了蝶泽城中,简禾总算明白,为何这里会被称为第一仙府了。金银阙,玉金山,夜色皎洁,层楼叠嶂,宛如发光的宝塔。人流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一城的繁华,足以抵得上她见过的地方。

花车的巡游要在子时才开始。就在花车会通过的道路上,有许多酒肆,二楼早已被占满。但若想要感受一下被花瓣撒满头的热闹,就得在人潮里挤挤。

在等候的过程里,简禾甚至看到了那天的几个小辈也夹在人群中。不过,他们一看到她身旁的姬钺白,就知道是人家夫妻来约会,都假装没看到,忙不迭地溜了。

简禾提议道:“难得来一次,我们就站在下面看吧。热闹。”

“好。”姬钺白揽住了她的肩膀,道:“那夫人可得握紧我的手了。”

子时一到,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花车巡游终于开始了。从大街的尽头开始,一辆缀满了珠玉彩带的花车慢慢地转向这边,妙曼的少女于上方翩翩起舞,乐声泠泠。当花车经过时,人人都扬手,想要抓住从上方落下来的花瓣。

简禾终于知道姬钺白那话什么意思了——站在下面虽然是很爽,但要是不双手交握,身体紧贴,恐怕很快就会被人潮挤散。姬钺白长得高,倒不成问题。可她的这具身体太娇小,为求平衡,简禾只能以背贴紧姬钺白的心口站立了。

忽然,身体一下腾空了。简禾一惊,姬钺白的手正穿过了她的膝弯之下,把她当成小孩儿一样,整个人抱了起来。

一下子,视野就开阔清晰很多了,能把整条大街的盛况都揽入眼中。

头顶的酒肆二楼,姬砚奚几个小辈道:“你们看下面,那不是二公子他们么?”

“奇怪了,他们怎么有包厢不坐,偏要到下面去挤?”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人家夫妇的情趣呢……”

……

让姬钺白抱起来,眼见几辆花车都过了,简禾还有点意犹未尽,但还是很有良心地摇了摇姬钺白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放我下来吧,像个小孩子似的。”

旁边,一个坐在父亲肩上的小孩儿转过了头来,好奇地看着这么大个人还被抱起来的简禾。

姬钺白笑了,道:“不看了?”

“看。但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坐下休息吧。”

姬钺白到了空旷的地方才把她放下,定睛一看,忽然一怔,从她的黑发上摘下了一道金黄色的麦穗:“原来你被麦穗丢中了。”

简禾接过了它,笑眯眯道:“那我来年一定有好运气。”

街上的百姓还在簇拥着花车往前走。他们沿着街的边缘往前走,在一处小酒馆前停了下来,打算就在这里休息一下。酒馆中的人多已半醉,剩余的人,见到简禾虽然貌美,但却作已婚打扮,都识相地没有上前来打扰。

坐下后,简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儿空空的,稍微撩起裙摆,这才发现,她的鞋子不知何时已经丢了一只了。

简禾:“……”

姬钺白:“……”

简禾:“你,想笑就笑吧,不用忍。”

此话一出,姬钺白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简禾扶额,泪洒心田。

自从换个地图,不知为何,她就开始了不断在姬钺白面前出洋相。白白浪费了乔迩这具名副其实的美人身体,走上了谐星之路……这大概也是一种诅咒吧?

好在,走过这条街就有卖鞋子的地方了。姬钺白嘱咐简禾坐在这里等候,便转头踏入了夜色中。

在等待的时候,简禾打开了心动数值,意外地发现短短几天,进度条就涨了一大截,变成了30/100。

唉,终于是对她有点儿好感了,前路艰难啊。

如果没有进度条,依照姬钺白的表现,她至少会给他估40点以上。

简禾:“……”

不得不说,姬钺白的喜好竟如此鬼畜。别的男人都喜欢仙女类。而这位մ八;մ八;,反倒越看到她瞎闹、越看到她出糗,他就越喜欢……

上辈子,她完全走错了路子啊。原来,与其装模作样,还不如不管不顾、放飞自我?

第44章 第44个修罗场

玉花神女节从子夜才正式开始,故而, 等到简禾与姬钺白一起踏出小酒馆时, 大街上仍是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的屋宇宛如发光的宝塔, 流火如梭, 银花满树。

就算知道这不过是个任务世界,也还是会为景象的真实程度而震惊。在这种繁华之地浸泡久了,可能有人会不愿意回到现实中去吧。

就在这时, 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到了简禾的脸颊上,倏地化成了水珠。天公不作美, 霓节飞雪, 裹挟着冰霜之气而来。花车上的神女毕竟是肉体凡躯,抵不住大雪,纷纷矮下身,躲到了花蕾灯笼之下。街上的行人则钻入了两旁的屋檐下躲避。

简禾两人正好散步到了一处酒楼门口, 撩开帘子后,掌柜上前来,看到两人衣着不凡,就知道来了贵客, 直接越过了拥挤的大堂,把他们往楼上的包厢雅座带去。

按姬钺白的本意,是下雪了路不好走, 所以现在这里暖和一下, 等姬家的人驱车来接。

“不用啦。天气这么冷, 山路又黑又滑, 车子也不好走。”简禾道:“况且我正好饿了。干脆就在这里吃点东西,现在也差不多天亮了,说不定吃完东西,雪刚好就停了。”

从幕帘透出的料峭的灯火掠过了姬钺白的红衣,他微微一笑:“也好。”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擦身而过的一个雅间的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一个少年探出了上半身,惊喜道:“二公子,少少少夫人!果然是你们,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正是姬砚奚。入内一看,暖烘烘的一个包间之中,除了坐着刚才在路上乱晃的几个姬家的少年以外,还坐着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衣着素净,容颜温润,自带一股凛然正气。观之腰间佩剑,必然是仙门中人。

简禾:“……!!!”

次奥次奥次奥!这两位兄弟是熟人啊!

左边那位,不就是在分尸魍魉的副本里,被贺熠用折断的弃仙怼了个通天、还把他的剑也抢走了的孟涟吗?!

照此来看,他旁边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必定就是被孟涟的兄长孟或了。

姬砚奚搓了搓手,向姬钺白介绍道:“这两位前辈是我们刚才在路上遇到的,公孙氏的客卿。”

孟或与孟涟随即起身,报出了姓名。既然有缘遇到,双方寒暄一轮,就坐到一块了。

时间倒退回三年前,如今,琮因和筵青这对佩剑,依然悬挂在他们的腰间,剑鞘青芒泠泠,细索缠绕,如镂荆棘。

这位大兄弟必定猜不到,现下如日中天的滨阳公孙氏,会在三年之后被一个恶刹般的少年屠掉。自家兄弟则相继品尝被夺佩剑的耻辱。孟涟还好点,至少捡回了一条命。他自己就没那么好运了,与贺熠交手三次,最终还是惨死了在他手里。

原来,刚才花车巡游时,在拥挤人潮中,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撞到了姬家少年们的身上。把她抱到了稍微空一点的地方后,这姑娘才惊魂未定地说出了自己还有个弟弟,但在刚才,他们被人潮冲散了。

姬家少年们一听还有个小豆丁在那黑压压的人流中,都暗道不妙,连忙抱起了小姑娘,逆着人流往回找。就在一个街角处,跟孟涟两人不期而遇。他们的臂弯里抱着一个酣睡中的小娃儿,正是这小姑娘的弟弟。

险些酿成的惨剧以虚惊一场结了尾。双方各抱一个小孩,啼笑皆非之余,不知怎么的,生出了点惺惺相惜之意。一同把小孩送回家后,天上恰好下起了大雪,他们便相约一起进酒楼喝点酒了。

简禾在桌旁坐下。乔迩这具身体貌美,不管是什么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大多都有所震动。孟或与孟涟也难免,但一瞬间的惊艳后,他们的态度便恢复平常,坦荡且守礼,没有半分冒犯之意,很容易便让人想到“皎皎君子”这四个字。

孟涟温和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此行正是要往滨阳去。路经蝶泽时,听说玉花神女节就在今晚举行,便特意前来,想要一睹盛况。没想到竟然会有缘遇到各位。”

小二掀开了帘子,进来上酒了。这家酒楼最有名的就是桑落酒,取的是蝶泽那片仙湖的湖水所酿,入口香醇绵甜,满口清香,令人欲罢不能。因为价格不菲,还有个别称叫“斗酒千金”。

姬家的少年本就有几个好友是公孙家的人,和孟涟两人有了共同话题,所以气氛热络得很快。室内红炉美酒,窗外白雪飞舞,很快就有人借着酒兴,提出要玩最近在坊间流行的游戏。

这个游戏,其实有点儿像击鼓传花——桌面上有一个沙漏,一个玉匣子,匣子中摆放着数十枚方方正正的刻着单字的玉棋。其中一人手里捏着长短不一的酒筹——当然,露在外面的一端是齐平的。抽到最短那一根的人,要从玉匣中抽一颗棋子,围绕着上面的字,只用一句话,编一个故事的开头。

随后,酒筹重新洗牌,剩余的人两两为一组,各自用一句话,给出两个版本的故事走向。由现场的人评判谁的版本比较好,输了的人就要罚酒。

等沙漏里的沙粒流完,就算是一轮。如果恰好结束的时候,当下正在编的人无法把故事说圆了,也要罚喝酒。

因为谁说得更好是没有固定标准的,全看现场观众评判。为了增加难度,一般而言,众人会倾向于选择更为刁钻的版本,这样,下一个人会怎么照着编下去,才算是有看头。

系统:“宿主,接下来的剧情中,将会得到不详的双生子相关线索,请注意别漏听了。”

简禾:“知道了。”

根据四位病友“热衷把自己惨兮兮的过去编成故事,供人欣赏”、“故事的主人公其实就是自己”的黄金定律,而现在又准备玩编故事的游戏,可以知道,待会儿姬钺白编出来的故事,十有**会映射现实。

酒筹转瞬就被抽个精光。姬砚奚抽到了最短那根,另一手则执了一枚刻有“兽”字的棋子,率先编了个故事开头:“很久以前,在一座深山的山谷之中,生活了一对魔兽。”

下一对抽到的是“衍”字。左边那人道:“某天,大批魔兽涌入了山谷。”

第二个是孟或,他道:“母魔兽身怀六甲,生出了两个蛋。”

听到“两个蛋”时,简禾指节微蜷——果然,编造的故事开始在有意无意地与“双生子”这个关键词靠拢了。

姬钺白气定神闲地听着,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孟或的版本取胜。下一对,摇出的玉棋上篆刻了一个瘦长的“偏”字,恰好轮到了孟涟与姬钺白来编故事。

孟涟想了想,道:“蛋破壳以后,出现了两只体积不同的小兽,它们一个偏爱跑动,一个偏爱睡觉。”

姬钺白托腮,悠悠道:“蛋破壳以后,略小的蛋中爬出了一头畸形丑陋、不堪入目、令人作呕的畸胎。略大的蛋中爬出的小兽则漂亮又健康,父母由此格外偏宠后者。”

简禾听得认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但完整一句话下来,她心底却冒出了一阵诡异的寒意。

慢着,有点儿不对劲。

根据情景,姬钺白代入的,应该是那个魔兽的弟弟。但他却形容它是“畸形丑陋、令人作呕的畸胎”。横看竖看,这个几个词,都跟高挑俊美的姬钺白完全扯不上关系吧?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简禾暂时找不到逻辑关系,只能暂时将疑惑压下去。

因为姬钺白说的故事更猎奇,还有着惨兮兮的阴暗基调。之后,众人便开始围绕着小魔兽来展开故事,怎么惨就怎么编,故事越发漏洞百出、奇葩难圆。

而让简禾失望的是,姬钺白就只参与了刚才那一次。她想旁敲侧击地多听他说几句都没办法。

沙漏即将漏完之际,最后的一对人是姬砚奚与简禾,玉棋上刻了个“绝”字。

姬砚奚绞尽脑汁,才憋出了一个结尾:“终于有一天,这只丑陋的小魔兽受不了折磨,自尽了。”

众人嘘他。

“砚奚,你也太敷衍了吧。”

“就是,这么生硬的结尾,三岁小儿也会编,亏你说得出来!”

……

姬砚奚:“……我实在圆不了了。”

“其实也不是圆不了。”简禾灵机一动,化用了丑小鸭的故事,道:“终于有一天,这只丑陋的小魔兽受不了父母的对待,离家出走,途中险些落入悬崖。那一瞬,它的背上突然伸展出了漂亮的翅膀,脱胎换骨,绝处逢生,从此天高海阔任它闯荡。原来它是一只仙兽的蛋,只不过是因为一个意外,才混入了魔兽的窝而已。”

孟或静了片刻,感慨道:“历经艰辛,终得圆满。我喜欢姬夫人的这个结尾。”

“我也是。”

“不敢当不敢当。其实这个结尾,也是我从别处听来的。”简禾摆摆手,忽然察觉到姬钺白已经放下了酒杯,双眸如最幽暗的子夜,正定定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系统:“叮!姬钺白阴暗度—50,宿主净化力 100,血条值 20,实时总值:21点。”

酒过三巡,一缕金灿灿的阳光自窗外漏入,原来外面已是旭日初升,云销雪霁。短暂的一面后,孟涟兄弟带着琮因、筵青双剑,消失在了晨光中。

回到了姬家,昨天一晚没睡,大家都回房睡觉了。刚才在路上还没感觉,回到房间后,头一沾枕头,简禾就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暮色四起。房中没有点灯。姬钺白就在她身旁,支着头,安静地侧躺着。

简禾拉开一条眼缝,于昏暗的室内勾勒着他的侧脸,思索着他说的那个故事。

偏爱哥哥的父母,漂亮健康的哥哥,丑陋畸形的弟弟……

一个身体畸形的人,再怎么装腔作势,至多就能在静态时骗骗眼力不好的人。一旦有所动作,一切的伪装都会无所遁形。绝无可能做到骑马、射箭、猎魔这类高难度的事情。

“畸形”可以pass了,那“丑陋”呢?

简禾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荒谬的猜测——如果,他这个故事是在映射他自己,那有没有可能——姬钺白易容了?

乔迩的乔家就特别擅长易容之术,自然也知道如何鉴别。世界上最难辨真假的易容术,用的是人皮制作的面具。这种面具轻薄凉软,戴上后甚至能透出真实的血管颜色,栩栩如生,不像用死物所做的皮,戴上去跟糊了三斤粉差不多。

它唯一的劣势,就是需要定期更换,否则就会失去弹性。还有一个无法消除、只能掩盖的破绽,就是在耳后能摸到一根细细的线。

摸,还是不摸?

要是这里不摸,就洗清不了她的怀疑,之后,或许也不能找到那么好的机会了。

简禾犹豫着,像只警戒的仓鼠,观察了姬钺白许久,才悄声地支起了上半身,挪近了些。

桑落酒的气味幽幽的香气,醉人心脾。凑这么近了,他还没有转醒迹象,长发蜿蜒于脸畔,耳朵若隐若现。

简禾屏住呼吸,朝姬钺白的耳畔伸出手去,想要撩起他的头发。

就在指尖快触到他皮肤时,姬钺白倏然睁目。昏暗的暮色中,他的脸庞半暗半明,淡灰色的瞳孔幽幽发亮,像一把啜满了粘稠的血的锋冷兵器。半点不见沉睡之后的迷蒙,仿佛一直都是清醒的。

简禾心脏一紧,强烈的求生欲令她的手在半空中强行拐了个弯,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手心冷汗涔涔。

姬钺白没有动,只轻轻地扼住了她的手腕,目若寒星,不发一语,沉沉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简禾感觉到,这段短暂的日子以来,他们互相维系的那些柔情蜜意、相敬如宾的表象,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缝,泄露出了令人胆寒的真实。

姬钺白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界限。当简禾即将要对它发起冲锋时——他扬手,拒绝了她的靠近。她甚至没能靠近那条高压线,便被挡住了。

但是,这似乎是第一次,简禾隐隐约约摸到了他的心防的位置——它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这个情形,按她一贯的做法,其实只要像从前那样,说些玩笑话缓和气氛,插科打诨,就能蒙混过关了。但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简禾心脏鼓噪,非但没有退缩,还凑近了些许,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神差鬼使道:“姬钺白,我刚才做了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