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区别对待还真是绝了。

第62章 第62个修罗场

在即将步出密林、暴露于夜家众人面前的时候,夜阑雨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轻挥一下手, 四个纸奴得了令, 颤巍巍地放下了沉重的木板, 之后,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飘散软倒在地,成了地上的几株不起眼的杂草。

当初在课堂上, 因为不懂藏拙而遭到嫉恨的孩子, 终于也学会了藏拙了。

简禾心中有数,不等夜阑雨说话, 就自动地半蹲下来,把他背起来, 摇摇晃晃地朝门边走去。

几天之前, 夜景平等人连滚带爬地回来报信,抓住了门口守门的弟子, 就叽里呱啦地开始倒苦水,称山里面躲了一条巨型的人头蛇, 还派出了小蛇大肆捕食活人。

观这几个平日自命不凡的弟子均是神态悚然、语声高亢, 衣襟歪斜, 靴子脱落, 丢人现眼, 一看就知道是在山里受了莫大的刺激, 守门的弟子顿时连瞌睡也不打了, 忙不迭地折身回府, 把处在酣睡中的夜家长辈从被窝里拽起来。

“蛇多为患,一旦孵化过半,难以杀绝”的道理就先不提了。光听描述,蛇窝中的王蛇已经吃了不少村夫。若不赶紧收拾掉它,再拖延个几天,雨季湿气氤氲,这玩意儿很快就会从一条普通的巨蛇化为难以对付的邪祟,不搭上几条命都杀不死它。

见状,夜家众人立即清点人数,携带好雄黄与火把,入山寻找落单的弟子。因为在夜里,仙士的视力再好,也不比不上蛇的活动迅猛,这会儿去挑对方的老巢是很吃亏的。必须等到天蒙蒙亮才行动。

故而,当简禾一瘸一拐地背着夜阑雨跨入府门时,守在门口的两个弟子表情都十分诧异,活像见了鬼一样,撒开腿就进去通报了。

简禾心道:“为什么这么惊讶?难不成他们都默认夜阑雨已经死了?”

府中人丁寥寥,基本能跑能打的都去带着武器进山了。府中只有一个能管事的长辈,以及那些先一步被接回来、目前正在房间养伤的少年们。简禾二话不说,背着夜阑雨找到了府中的大夫,让其诊治。

昨晚的那支消炎针不过是急救所用,还是要找专业人士给换药服药的。损失的元气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滋养回来。

背上沁了凉丝丝的药粉,再敷上纱布,延缓了那阵麻木的痛觉。夜阑雨趴在了床上,侧着头枕在自己手上,抱着自己的被褥,小小地喟叹了一声,像是终于安心了。

操纵四只纸奴颇为耗费灵力,又加之终于不必再担惊受怕,这一觉,夜阑雨就从下午睡到了晚上,期间连姿势都没换过,干净利落地错过了饭点。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急着吃东西了。点亮烛火之后,简禾坐在了房间中唯一的那张小板凳上,老老实实地把腿伸了出来。

夜阑雨洗了把脸,屈膝蹲下,认认真真地检查着她那双饱受磨难的腿。

这双残腿居然能撑到如今还不断,堪称神奇。修复的过程虽然无痛,但这具身体毕竟长得跟真人一样,简禾心中莫名发恘,没有勇气直视过程,干脆就侧头闭目,眼不见为净。

没过多久,简禾听到夜阑雨说了句“好了”,立即睁眼,瞧见自己那条弯曲变形、绕了一圈焦紫色印记的小腿已经恢复如初,笔直且修长,肤色雪亮滑腻。

简禾把腿翘起来,凑近一看,鼓掌道:“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厉害。”

夜阑雨撇撇嘴,言语间流露出了几分自信与傲气:“小事一桩罢了。”

系统:“叮!宿主马屁值 10,夜阑雨心情 500,自信 500,心防—500。”

从蛇洞出来以后的这两天,简禾察觉到了,那张牢牢覆盖在夜阑雨面上、沉默且阴沉的面具……好像有了些微松脱的迹象,不时会无意地流露出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才会有的神态和语气。这是个好迹象。

“现在饭点都过了吧。你饿不饿?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简禾心情颇好,放下了裤管,道:“这儿的厨房在哪?”

二十分钟后。

明月飞琼,枝头落雀。

夜家弟子忙于猎杀人头蛇,此时正是府中人员最为空缺之时。恰好,夜景平那群人刚回来一天,都蔫蔫地在房里休养。此时大摇大摆地走在府中,根本就碰不到别的人了。

夜家仙府俱为青瓦白墙的搭配。当月亮升至西边时,形态各异地蹲守于屋脊的青龙玄武神像便会恰好成排地落在白墙之上,翩跹沐云,栩栩如生。然而,在今夜,这些一成不变的影子中,却夹杂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简禾蹑手蹑脚地潜入了厨房的小院中,可见院中门扉紧闭,毫无人声,也无生火的迹象,确定无人,回头勾手指道:“来!”

夜阑雨:“……”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门缝走入厨房,简禾小心翼翼地拴好了门,取出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划亮了蜡烛。

厨房的空气中弥漫了一阵独有的饭菜气味。炉灶中还有未烧净的木柴,然而连着掀开了几口锅的盖子,却只能看到两个冷掉的馒头,卖相让人食欲全无。

现在天气那么热,又潮湿,想必味道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好在,下一个锅揭开后,还有半锅还带着余温的白粥。想必是煮给那些伤员吃的,还很新鲜,热一热就能吃了。

不过,光是喝白粥,有点儿太单调了。简禾转眼,发现厨房的角落放了一个竹编的大笼子。笼中躲了一只鸡崽,身上的毛还是绒毛样的,刚好够一个人的食量,正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角,两只绿豆眼看着他们。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好肥美的鸡。”简禾喜不自胜道:“就是你了。”

快速地烧水拔毛洗净下锅,拌上姜片、葱花、油,一时之间,厨房中油烟的香气四溢。上碟以后,拌着白粥一起吃,这样就有滋味多了。

“我没放太多油盐,你尝尝看会不会太咸吧。”简禾一屁股坐在了桌上,把筷子擦干净了,递给了他,道:“当然了,咸了我也不会重做的,你就多喝点水,担待一下吧。”

夜阑雨摇头,低头饮了一口粥。

简禾以手肘支着桌子上,感叹道:“看你吃得那么香……要是我也能吃就好了。”

恍神片刻,“咔哒”一声,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地把一个碗放到了她跟前。

简禾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怔住了。原来碗中放了几块已经剔出了中间的骨头的鸡肉。夜阑雨轻哼一声,道:“你想吃就吃吧,别吞下去。”

“多谢多谢,你人真好。但我吃一块尝尝鲜就行,这只鸡那么小,就别浪费了。”简禾揉了揉他的头发,本想去拿双筷子,系统却在这时道:“叮!宿主触发日常剧情【投喂】。完成后可增进主仆情谊,并提高协作战斗能力。若失败,未来的副本难度将提高100%。请宿主在五分钟内,接受夜阑雨的投喂一次。”

简禾:“……”

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任务到底是谁设计的?!

她晃晃脑袋,把屁股稍微往前挪了挪,厚着脸皮道:“你喂我吧。”

“……”夜阑雨眉头微抽,转头盯着她,道:“我、喂、你?”

简禾道:“对,你喂我。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最左边的那块,谢谢。啊——”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鸡肉入口。简禾悄悄睁开一条眼缝,却见夜阑雨正把滚烫的鸡肉放在了嘴边吹吹,这才朝她递来。简禾笑了,下一秒,就尝到了鲜香四溢的鸡肉味道。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日常剧情【投喂】。”

“多谢多谢。”简禾含糊不清地嚼着鸡肉,注意到他的眼神,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你有话要问我么?”

夜阑雨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你以前是什么人?”

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简禾镇定道:“我?就是个英年早逝的散修呗。也不知道怎么着,死了以后没投胎成,被困在了你的傀儡里面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那么,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简禾调侃道:“不如你为我取一个吧。”

夜阑雨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忽然脱口道:“小禾。”

突然被喊出了本名,这回轮到简禾惊了。

她险些从凳子上滚下去,稳住身子后,心中掀起了惊涛大浪:“不是吧,脸捏得一样也就罢了,怎么连名字也能撞上,这难道也是巧合?!”

夜阑雨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默念了几次这两个字,才决定道:“小禾,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听到了院外传来了几声吵闹声,还有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简禾当机立断,吹熄了烛火。明灭的火焰于空气中扭曲成了一缕青烟。

夜阑雨反应也快,把桌面的碗筷藏进了水桶后面。

这厨房面积大,且灶台的形状不规整,还是挺好藏匿的。简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夜阑雨,一同藏进了一个大酒桶的后面,心中庆幸他们吃东西吃得早,空气里的油烟味已经差不多散去了。

刚蹲下不久,就听见厨房门被推开了。从投映在地砖上的影子去判断,进来的人有好几个。为首之人,无须看脸,只听声音也认得出是那夜景平。其余两人,应该就是他的跟班了。

而另外的那些摇摇晃晃、行动僵硬的人影,应该是他们的傀儡。

“好饿啊,不知道还有没有粥剩下。”其中一人道:“话说,景平,昨天家主问起来时,我们这样骗他,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简禾一怔,直觉有情况,连忙竖起耳朵听。

夜景平道:“你指什么?”

“此次沿路寻去,蛇尸过百。蛇窝之上更有未燃尽的雄黄火堆。正是因此,我们家的修士毫发无损地找到那个蛇洞。可是,我们由始至终都没去过那一带。所以,那些沿路的蛇尸、雄黄的火堆,都不是我们的功劳。在家主面前冒认……是不是不太好?”

听到这里,简禾一颗心脏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她是听明白了。

在进山当天,从遭到第一波攻击直到坠入蛇窝开始,他们杀死了数不清的人头蛇。蛇尸自然还留在了原地,成为了夜家修士的指路标,包括蛇窝洞口的那个雄黄的火堆,都为他们寻找蛇窝、躲避沿途攻击扫清了障碍。

更重要的是,当初,几乎所有的小蛇都是被一击毙命的,要么是捏碎七寸所在的骨头,要么是眼珠爆裂,獠牙折断。若这么做的人是个成年已久的修士倒不出奇。可这个人却是那日初出茅庐的少年们的其中一人,这该是何等的天赋,怎能不让人震惊、不让人刮目相看。

简禾:“……”

这几个NPC惹谁不好,偏偏来搞酷刑爱好者、记仇小笔友的夜阑雨。脑子里装的都是翔吧,这不是上干着拉仇恨么?

“这叫骗?这叫先下手为强!”外面,夜景平斥道:“你们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让人刮目相看的么?怎么一个二个这么胆小!”

“想是想,但万一杀蛇的人出来揭发我们了呢?给家主留下坏印象就糟了……”

“杞人忧天。这种事,第一个认的叫英雄。第二个认叫跟风者。当时家主问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场,那会儿没人反对,现在就更不会有人出来闹了。”

有人惴惴不安道:“景平,你忘了吗?那天,并不是全部人都来了的。那个夜阑……不,是那个小杂种,不就不在场么?好像是今天中午才回来的。”

“他?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夜景平冷笑道:“若非贱命易活,他早就回不来了。别说杀那么多条蛇了,就算你跟我说他只杀了一条,我也不信,喂蛇倒有他的份。”

简禾原本是在安安分分地听墙角。可就在这时,一阵狂暴阴冷的怒意袭上了她的脑海,仿佛被操控了一般,简禾双目发红,手指发颤,胸中不期然涌出了一阵撕碎外面的人的冲动。

夜阑雨似有所觉,倏地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继而深吸一口气。

随即,那阵涨满她心口的、不知从何处来的凛冽杀意,就如潮水般缓缓褪去了,简禾如梦初醒,瘫软了下来。

——方才那一瞬间的杀意,并不是错觉。

夜阑雨胸中疯长的、掩饰不及的怒意影响了她、鼓动了她。若非他偃旗息鼓,她可能已经扑出去了。

这或许算是傀儡术的一个弱点——容易暴走。若是主人狂怒的情绪到了极点,已经无法控制了,就算没有下令,傀儡也能感知到主人的情绪,进而大开杀戒。

外面的人并未发觉他们,一人道:“罢了,我们就别吵了。既然都认了,我们就一条心,咬死是自己做的。话说,锅里没粥了。”

“饿了吃什么粥,就该吃点肉。”夜景平挥手道:“我在厨房放了只鸡,我娘特意备来下蛋给我吃……咦?鸡呢?!我的鸡呢?!”

简禾:“……”

夜阑雨:“……”

他轻轻地打了个饱嗝。

“嘘,小声点儿,都快到宵禁了。”

“笼子都没关紧,肯定是飞了。”

“胡说八道,它飞得出鸡笼,难道飞得出这个厨房?!”夜景平倒退两步,踩到了一块鸡骨头,更是怒不可遏:“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偷吃了我的鸡?!”

“那啥,大丈夫何患无鸡。”

……

外间一阵鸡飞狗跳,夹杂了夜景平气急败坏的吼声。兴许是怕惹来大人,另外那两人很快就把他劝走了。厨房再度安静了下来。

方才的动静太大了,简禾二人从酒桶后爬出来后,忙不迭地离开了厨房这一带。在蜿蜒的回廊里绕转,直入花园数百米,直至把那些密集的建筑群抛于脑后,走在了回那座小房子的路上,二人才松了口气,缓下脚步。

“夜景平那家伙还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汗是我们流的,赞赏却是他们收的。真想打他一顿。”简禾吁了口气,道:“你还好吗?你应该很生气吧,换了是我,我也生气。”

夜阑雨脸色阴沉,缓缓道:“是,但没有意义。”

一边是修炼了数年、母亲乃是仙家修士、娘家实力不容小觑的仙门少爷,一边是初来乍到、修炼还不足一年、母亲亦非修士的他。谁更像杀了人头蛇的人,不言而喻。

没有别的原因。在旁人眼中,因为他是娼妓之子,所以绝不可能是杀蛇之人,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我明白。要是我们刚才冲了出去揍人,听上去是很爽,可转过头来,说不定你就得领罚了,还不是得不偿失。”简禾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发,安抚道:“人人都有生气的时候,但不是个个都能控制好自己的。所以,我觉得你很了不起,又聪明又克制。到了以后,你的成就一定会远高于他。”

夜阑雨轻声道:“会这么想的,也只有你了。”

实际上,简禾这话并不是托大,也不是哄人。

不谈人品,夜阑雨于这一行的成就,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论名气,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是说出去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而他声名狼藉的开端,便是从丹暄夜氏满门覆灭一案开始的。所以说,夜景平根本没命嚣张多少年了。

贺熠火烧公孙氏的那一回,不仅证据确凿,他本人也是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恶行。但夜阑雨却不同,其实并没有人亲眼看到他屠门,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事儿跟他有关,但他本人也从来没有否认过一句。所以,这事儿基本是扣在他头顶没跑的了。

由于夜家众人死状颇为凄惨,大多手足分离、头颈撕裂、血流如注、死不瞑目,这种纯用暴力而不见锐利刀剑切口的死亡方法,比一剑穿心要痛苦得多了。

再加上,夜阑雨自那以后便行踪成谜,故而,他常被好事者描述成脸色黧黑、胸长汗毛、四肢粗硕、尖嘴獠牙、十恶不赦、专门吃小孩的鬼见愁。

哪会知道,真正的夜阑雨会是个身材纤瘦高挑、苍白阴柔、看起来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美男子。

就目前来看,夜阑雨还是个挺好接触、安安静静的小孩子,虽然不太有活力,平日也闷闷的,但天使程度可以说是跟玄衣不相上下了。简禾都怀疑他是不是基因突变了才会变成长大后的那个样子的。

其次,他与夜家之间,虽有仇怨,但似乎,还不至于强烈到要屠门的程度。屠门一案是不是他的手笔、到底是什么激化了他与夜家的矛盾,现在还不得而知。

思绪飘远不过是数秒,简禾回过神来,道:“只有我就只有我,这证明我独具慧眼。不过,说实话,就这么放过夜景平、不揍他一顿,果然还是有点不爽。”

夜阑雨学着她的语气,扬眉道:“‘聪明人要控制自己’?”

“活学活用,不错。但我刚才还说漏了一条,那就是‘笨人用手打架,聪明人用这里打架’。”简禾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道:“你应该知道那夜景平每天上下课的路线吧?明天我趁他落单时,找个麻袋把他套住,揍他一顿。”

夜阑雨:“……”

简禾道:“你难道不心动吗?我们偷吃完他的鸡,还要用麻袋揍他一顿,想想就美啊,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儿,夜阑雨终于绷不住脸了,“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说到这儿。”简禾煞有介事道:“你刚才不是给我取了个名字么?姓氏呢?你还没给我取呢。”

这么问,不过是她想试探一下,夜阑雨会不会给她取一个“简”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绝对不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得了的了。

孰料,夜阑雨却道:“姓不用取了。”

不用?

简禾一怔,道:“为什么?”

树影幢幢,月照一天雪。清辉如泽,为他阴柔稚嫩的脸庞镀上了一层动人的光辉,衬得他的双眼格外明亮:“你是我的傀儡,所以跟我姓。”

山中人头蛇数量过多,大量人手抽调离去,所以,每天早上的早课也暂停了一段时间。这正合简禾的意——不必早起,又不必看到夜景平那帮人辣眼睛,又可让夜阑雨在屋中养伤,何乐而不为?

不过,养伤也不代表每天从早睡到晚。

在简禾的提议下,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他们在昭明岭附近找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让夜阑雨学习操纵别的傀儡。

简禾作为他唯一的一个傀儡,本来就是给他在日常时候练习与傀儡的默契感、积累经验用的。然而,她却夺取了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当初的立契也没有成功。这就相应地剥夺了夜阑雨练习的时间。所以,才需要找这个机会来补上练习,才不会落于人后。

转眼间,时间匆匆而逝。

上一回因误判了敌人的等级,差点捅了大篓子,故而,自重新恢复早课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弟子们再也没有了打怪的机会了。但总不能因噎废食。

很快,炎热的夏季走到了尾声,秋意渐浓,又到了丹暄的除祟祭祀。

在这期间,咸鱼值一直没有变化过,仍旧维持在了1900点左右。

丹暄本就人烟稀少,方圆数里以内,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条规模很小的村子,故而,虽然也有花车巡游,人们也会戴着面具载歌载舞,但远比不上蝶泽那种盛丽的场景。

饶是这样,因为近半个月秋意浓浓,黄叶铺地,树枝上也挂满了红灯笼,节日的气氛还是颇为浓厚的。

因最近半月,山下有小型海兽作犯。这种玩意儿,是一种很爱作弄人的魍魉,上岸以后常化作妙曼的女子,混杂在人群之中,若有人被缠上,或者被其迷惑,让它跟了自己回家,骨头便会酸痛个把月。要是遇上厉害的,周身肌肤还会渗水腐烂,宛如浸泡海水之中,令人痛苦不堪、摆脱不能。而比较麻烦的是,这玩意儿虽然叫海兽,却并不怕火,反倒以纵火为乐。

因为对方不是那种一上来就要吃人的魍魉,本着多见多识的原则,借着这个盛典,夜家弟子得了令,纷纷下山去寻找海兽的蛛丝马迹。

——虽说是学习任务,但实际上,大伙儿近来天天被拘在了学堂中,根本就没什么机会放松,怪也没份儿打。碰上这难得一见的盛事,众人皆是玩心大起,巴不得早点去山下等着。

傍晚时分,庆典开始前夕,就有人陆陆续续地下山了。简禾与夜阑雨亦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哒哒地冲着山下灯火通明的山庄而去了。

到了目的地,才觉得小地方果然是小地方。同是除祟,规模却连十分之一的蝶泽也比不上。不过,卖面具的小摊上挂的面具倒是挺有地方特色的——因为这边海兽肆虐较多,所以,那些或嗔或笑的面具上,无一例外都绘有鱼鳞。

这也是夜阑雨来到丹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除祟的情景,难免心情雀跃。在拥挤的人潮中,简禾拎着些许积蓄,与夜阑雨挨个店去找笔墨纸砚。好不容易买到了适合的,步出店门,简禾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个卖糖的小摊贩,摸到了兜里还剩的两个铜板,笑道:“走走走,我买糖给你吃。”

夜阑雨道:“你用的是我的钱。”

简禾道:“不要在意这种小事。”

艰难地钻过了人潮,来到了站在一个酒家门口的糖贩子面前,铜板却只够买一颗糖了。见夜阑雨拿不定主意,简禾很大度地道:“这次你吃。下次咱们带够钱了再来吃,吃到够本。”

小贩诡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心道——这两穷鬼居然连颗糖都吃不起,真的还是假的?

最终,夜阑雨却没有掏钱买。按他所说,糖还是一起吃比较有滋味,等下次带够钱了再一块儿吃吧。

就在两人即将转身离开时,头顶风声呼啸,伴随着一阵惊叫与热浪,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竟是一辆顶端着了火的花车!

简禾条件反射地搂住了夜阑雨,往旁边有瓦遮头的酒馆中滚去。烈焰瞬间包裹住了方才的小贩,他扭曲的身体在火焰中凄厉地哭嚎着,慢慢地跪倒在地。

夜阑雨翻身坐起,二人均是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