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笑着给杨教授也夹了一块肉,“杨教授,您也吃,没事的。”

邱教授每吃一口就称赞一句,许愿笑容就没停过,三道菜很快就被扫光了,杨教授主动收拾碗筷,许愿就进去刷锅,两人打扫好屋子,邱教授已经在院子里泡好茶等她们了。

院子里还有夕晖,杨教授去料理她的花草,“哎,我这花草又要不行了。”

“行了,你养的就没超过半年,反正我们也要换地方了。”邱教授道。

许愿闻言,上前去感受这些花草,的确有几盆生命力很低,许愿把他们一一挑出来,“杨教授,这几盆可能要不好了,这盆可能是烂根了,它不能浇太多水,给它换盆土试试看,这盆是晒得太多了,白天得拿屋里去,另外两盆应该是害病了。”

杨教授惊喜地问道:“小许,你还懂这些?”

“略懂,您放心,这些花草我可以把您照料着,正好我也很喜欢养些花花草草。”许愿摸了摸手上这可文竹。

杨教授像是找到了知音,和她探讨起养花养草的事情,许愿上一世养的不少,专业知识也很扎实。

到天色渐黑,许愿和夫妻两道了晚安,回屋里头去了。

杨教授道:“我觉小许不像是那般人家教出来的,言行举止都落落大方的,教养也不错。”

“这姑娘做事让人挺舒服的,不骄不躁的,的确不像是那种人家养出来的。别人家的事情也不能置喙什么,只能多帮帮她。”

在邱教授家,许愿早上起来就方便多了,因为院子大,厨房又隔得远,就不会影响到他们。许愿这一次还做了油条,少加了点肉,塞了点油条进去,今天她打算一边做一边卖,就先做了三十来个,推着车出去了。

孙平还有些期望,不死心地再想去看一看,他上学的路原本是不在那条路上的,要去那边还要绕路,那他上回吃了一次,还想再吃的时候,就没了。

“哎呀孙平,算了吧,不然又要白跑一趟。”

孙平说:“反正时间还早,咱们再去看看吧!”

“不是我说,孙平,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几个男孩子纷纷笑了起来。

孙平涨红了脸:“少胡说八道,我就是想吃那个饭团!”

“不过一个姑娘出来摆摊子,不知道家里头怎么想的。”

“估计家里条件不好吧。”

说话间,他们就走到了那条路上,孙平眼前一亮,指着老位子说道:“在了在了,你们看!”

老位子上的三轮车换成了小推车,那姑娘还在那边做着,已经排起了队,孙平几个忙跑过去。

许愿把料和饭都摆出来让他们选择,大家口味都不一样,总有人和她说不吃咸菜或者不吃黄瓜,她就定了个价格,黄瓜、咸菜两分钱,肉四分,米饭两分,油条两分钱,全加就是一角钱。

她带着手套,推车上也比较干净,盆里的菜都是新鲜的,还能自己挑选料,虽然慢了一些,大家也都乐意。

等八点的时候,许愿的饭已经没了,她在快没有的是就会和后面喊,让后面不要再排队了,做完最后一个,就收了摊子。

邱教授和杨教授早上没有课,一早上起来就看到锅子里煮着的稀饭,桌上还有小菜,她腌的黄瓜咸菜下饭的很,连杨教授都忍不住吃了两碗。

她也就做一个早饭,白天的时间就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看书,有邱教授和杨教授作伴,三个人时常会聊一些,邱教授是教高数的,杨教授是教汉语言文学的,许愿和邱教授非常聊得来,邱教授也很兴奋,给许愿出题目,都没难倒她。

竟是很惋惜,“小许,你参加过高考吗?以你的水平,我觉得高考对你绰绰有余。”

许愿说道:“没有,家里面没让。”

夫妻两对视一眼,眼中的可惜可想而知。

许愿在这边的生活逐渐安定,每天早上去卖饭团,逐渐的在大学里也有了名气,连附近的教授、居民都会过来买给孩子吃。

邱教授和杨教授渐渐地也都回家去吃饭了,也颇不好意思的,把之前收的五块钱还给许愿,还多给了五块钱做饭钱。

许愿哪里肯收:“就当做是我的房租好了,我已经很感谢你们了。”

她在这里没了在许家时的压抑,邱教授和杨教授通情达理,周围的人也都很和善,许愿觉得很长一段时间,她应该是会住在这里的。

第35章

许愿走了以后, 许家的气氛就陷入了低迷, 许萍在外面的风评就更差了, 厂里都在传是许萍嫉妒妹妹把妹妹都给挤走了。

许萍气得回来大哭几场, 原本对她有些好感的男同志也远离她了, 许国平气得直骂许愿是搅家精, 王兰香也就把许愿抛在脑后头了, 操心忙碌起大闺女的婚事, 大闺女当真是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就真的没人要了。

厂里面也没什么合适的, 王兰香自然是不会承认闺女的名声不好, 就从外面打听, 托熟人介绍介绍, 可熟人介绍得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家里穷得响叮当的,许萍哪里肯, 王兰香也迁怒介绍人,介绍人也恼怒,不客气地说:“不是我说啊, 大妹子, 你们家想找个好的盖, 也要看什么锅啊。你家闺女都这大岁数了,又是这个名声, 好的男孩子二十来岁早有对象了, 都是被挑剩下的, 就别挑挑拣拣了。”

把王兰香气得不行,可又把那话听了进去,给闺女找对象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选择一些二十多岁的丧偶的,许萍都二十五岁了,男人二十五岁还可以找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女人二十五岁只能往上头走,谁会娶个比自己大的。

许萍也发现了,心底暗暗恼怒,也都看不上眼,暗暗自己想起了法子。

许愿一走,许家洗衣服做饭的重任全落苏玉琴身上了,女儿又闹腾,没几天下来她就累得不行,暗暗有些后悔,许愿在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许愿一走,苏玉琴看着大姑子也不顺眼了,吃完饭扔下碗就走,衣服往脏盆子里一扔。

大家都吃惯了许愿做的,她做的精细又好吃,换成了苏玉琴,每天都要等上一会儿,吃得还不怎么样,时常被挑剔咸了淡了还是怎么样了。

苏玉琴把菜给烧焦了,端上桌子,大家都有些没什么胃口了,色香味,一个没占。

苏玉琴脸色也不好,她这几日本就不大爽利,还要忙上忙下的,王兰香是婆婆也就罢了,许萍也就坐屋里头休息了。

火上浇油的是,许萍还说:“玉琴姐,这炒焦了啊?”

在苏玉琴眼里,许萍这就是嫌弃,当即啪嗒把筷子扔桌子上,把那盘子菜端到自己身边,硬邦邦地说:“你爱吃不吃!不想吃就别吃!”

许萍不知所以然,觉得自己委屈,看了一眼许国平。

许国平道:“玉琴,小萍又没别的意思。”

苏玉琴邪火就蹭蹭地上来了,扬声说道:“爸妈都没说什么,她一个什么都不敢的有什么嘴说!谁家小姑子像她这样,一天到晚衣服不洗,做饭不做,碗也不洗!难怪嫁不出!”

话一落下,楼道里就都看过来了。

许萍面色一白,心里头也记了一笔,挤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玉琴姐,我没别的意思......”

许大福面色铁青,之前小女儿出走的事情,家里头就不太平了,把碗往边上一放,许国平倒先开口说了:“苏玉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来我家做媳妇不应该的吗!”

王兰香:“玉琴,你有什么怨言咱好好说!”

王兰香看着周围人打量的眼神就头疼,小萍的亲事已经够困难了,还被亲嫂子这么一说,还怎么好说亲啊!

许国平这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还不知要说些软话,也是气上心头:“妈,有什么好说的,这女的,就是欠管教了!”

以前许国平帮着许萍对着许愿的时候,苏玉琴没觉有什么,当对象变成了自己,苏玉琴这内心就可不美妙了,冷笑着站起来:“你当我这做牛做马呢!伺候爸妈我应该的,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还得我来洗,我是你家佣人啊!你们是一家人,我走!”

旋即转身就回屋里去,打算收拾衣服回娘家去了。

许国安全程没说话,就低头吃饭不语,许国平追进去了,许大福和王兰香哪里坐得住,这种时候哪里能够没有许萍这个搅屎棍。

楼道里的人都端着碗饭过来看热闹了,看许国安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不管不顾似的,问道:“国安,你哥哥嫂子怎么了?”

许国安闷声说道:“不知道。”

扒完最后一口饭,许国安就放下碗,也进去了,屋里头正吵着,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许国安脑袋疼得很,回了屋里往床上一躺,不由自主地看向边上木板子搭起来的床。

“许国平,到底我是你老婆还是她是你老婆!她要上工我就不用了啊?一天忙到晚上,她做什么了?难怪小愿要走了,累死累活讨不着好,让开,我要回娘家,你们自己过活去!谁爱做谁做去!”

“玉琴你讲点道理,小萍她在乡下干了这么久的活,回来刚歇下来......”

“所以洗个衣服要她命了?刷个碗要她命了?”

......

苏玉琴收拾了两条衣服就走了,抱着闺女一起走了,她的娘家不在这个厂里,在隔了两公里的厂里。

许大福和王兰香也是心力憔悴,这一段时间家里头就没消停过。

“许家这大闺女懒得,把嫂子都给气走了呢!”

“前一段时间不是说把妹妹给逼走了嘛?”

“对啊,你说这姑娘家的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也真是少有了。”

王兰香直接气得病倒了,让许国安去把许愿找回来,许国安也不客气:“不找!你病了就了知道要找我姐,你又不是一个闺女!好事轮不到她,出事了就想到她了。再说,我又不知道她在哪里。”

王兰香气得又是捶胸口又是骂他没良心。

许大福也是累得不行,对王兰香说:“小萍的亲事不能再耽搁了,再这样下去谁还敢娶她,咱们家也不太平,赶紧把她嫁出去吧。”

许大福也不得不多想几分,家里头这些事都是大闺女闹出来的,就算再多的心疼愧疚也消耗殆尽了,更何况,儿子儿媳才是主要的,女儿以后是别人家的,小萍这样的情况能嫁什么好人家。

许国安自己也还不知道许愿在哪里,家里头已经不开火了,他就愈发想念许愿,他起了一天早,只记得许愿是在大学附近摆摊子的,他就去那边找。

看到很多人围在一个摊子前,许国安定睛一看,正在推车后面不停在做的不就是他姐姐吗?

“姐!”

许愿抬起头来,许国安从人群里挤进来,“国安?你怎么来了?吃早饭了吗?”

“小老板,这是你弟弟啊?长得不太像嘛。”

许愿朝面前这个人笑了笑,把包好的饭团给他。

许国安站到她身旁,“姐,我来帮你。”

许愿说:“你帮我收钱吧,你没戴手套,别动。”

许国安就看着许愿一个个地问要加什么,仔细地包好,许愿抽空给他做了一个,许国安本想拒绝的,但没能忍住肚子的饥饿,有些不好意思地吃了。

等八点多的时候基本上就没人了,饭也裹光了,许愿带他回她租的地方,不客气地让他帮忙推车,邱教授的家离大学不愿,走走也就三分钟,现在六月份,天气热,走几步路已经流汗了。

许国安望着这大的院子,问道:“姐,你租这么大的房子多贵啊!”

许愿推开门,一边说:“这边是大学里的教授便宜一些租给我的,还好,快进来吧。”

邱教授和杨教授在这边的授课结束了,最近已经在准备着要去新的大学了,杨教授听见声音,走出来一看,“小愿回来了啊?这是?”

“这是我弟弟,过来看看我,国安,这是杨教授。”

许国安立即站定鞠躬:“杨教授好,谢谢你照顾我姐姐。”

杨教授见少年身体挺拔,又颇有礼貌,本着对姐姐的好感,对许国平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喝杯茶,小许的弟弟啊,生得可真高啊。老邱啊,小许的弟弟来了。”

许国安有些局促,邱教授和杨教授因着膝下无子无女,尤为喜欢小辈来家里头,给许国安泡茶塞糖的。

也知道姐弟两要说话的,两个人问了几句,就腾了地方给姐弟两,许愿带他去她的房间,床是以前的那种拔步床,屋子里头还摆着书桌镜子,窗台上摆了不少花花草草,可以看出许愿最近过得还不错。

许国安就安心了,和她说起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们现在就想到你了,你在的时候就一点也不念你的好,姐,你在这边住的好就别回去了。”

许愿出来以后就没打算要回去,主要是担忧他,“那你呢?现在吃饭怎么办?”

“我随便在食堂吃吃就好,总比大姐烧出来的好吃。”

“你以后要是没饭吃,就过来找我,姐这边有,邱教授和杨教授很快就要去别的地方任教了,这里就只有我了,你可以经常来。”

许愿留他在这里吃了顿午饭,再送他走。

邱教授和杨教授在六月中旬的时候走了,他们得提前过去安家,原本他们是不愿意离开这边的,毕竟年岁也大了,但老友办学校,他们也盛情难却,打算去那边教个几年再回来。

临走前许愿把下面三个月的房租都教了,要了个他们的地址,打算以后的房租给他们寄过去,邱教授吃人嘴短,又怜惜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只收她五块钱的房租,这么一栋房子只收五块钱的房租真的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许愿感激不已,把他们送上火车,这间大房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平日里早上出个摊子,白天在家里头摆弄一下花草,看看书,有时候周围的人家会过来给她送点东西,许愿平日里做了些稀罕的,也会回赠一些。

偶尔许国安也会过来,双休日的早上就会过来给她帮忙,她干不了的重活就交给他了。

苏玉琴回了娘家,拿乔了好一阵,许国平好说歹说,苏玉琴也是会审时度势的,见好就收,娘家毕竟也不是可以久留的,兄嫂也会不满的。回去以后,她和许萍就不大搭理了,她洗衣服也就洗自己和许国平的,也不做饭,宁可在食堂打一份。

家里头关系陷入僵局,许大福和王兰香就急着把许萍给嫁出去了。

许萍暗自恼恨,又不愿嫁给那些看不上眼的,自己也有些急上火,厂里没合适的,就把目光转向厂外了。

七月初的时候,许愿参加了统一高考,头一回在七月份考,热得不行,考场上就跟蒸笼似的,许愿不停地灌水,又要熬到考完才能上厕所。

只有许国安知道她要高考,许家得知也还是别人告诉的。

“我听我家爱国说,在考场上看到你家小愿了!你家小愿高考啊?”

王兰香一脸懵,她是完全不知道的,自打许愿出去以后,她也憋着一口气,觉得她一个女孩子能在外面待多久,还不得乖乖回来认错,后来一堆事情,等回过神发现许愿已经走了一个月了。

挤出一个笑:“我们也不清楚,这个孩子现在主意大,什么也不和我们说的。”

回去和许大福说了以后,许大福沉默不语,许国平反应最大:“咱们家那里有钱来给她读书!”

许国安反驳道:“读大学都是国家出的钱!还有补贴呢!又没让你出钱。”

“呵,这话你替她说的?那我话就放这里了,她要上学家里没钱供她。她过个年都二十了,读个大学出来都多大了。再说了,高考是多难的事情啊!她少痴人做梦了。”

许大福:“国安,你姐年纪大了,我们管不住,你可别学你姐,现在你怎么老顶撞你哥。我看你这书也白读了,读了有什么用。”

许萍附和:“就是啊,国安,高中早点晚点读完都得出来找工作,你不如早点出来找,咱们家是什么人家,哪里供得起大学生。”

许大福和王兰香都是工人,王兰香虽然退下了,可也还有点薪水,家里头其实这些年也有些存款,两老有些私心,他们跟着大儿子,两个女儿嫁出去要些嫁妆,小儿子又要安排工作找媳妇,花钱的地方不少,他们还得留些棺材本。

许国安红了眼眶,说实话读了这么多年书,他成绩又不差,哪里会对考大学没点念想,原本想着,父母对他也算是还不错的,指不定他求一求,就肯了,今天大哥几句话,还没来得及做的梦就破碎了。

许国安朝他们吼道:“谁要你们供,我走开不成嘛,这个家就是你们的。逼走我姐你们还不够,非要我也走是不是。”

许国安飞快地奔回房间里头,也收拾了几身衣服,王兰香真的是经不起折腾了,忙拦着:“国安,你干啥呢!没不让你念,妈让你读完高中的。”

许国安要往外头冲:“我在家里待不下去了,我要去找我姐。”

许大福勃然大怒:“你要是去找她,别跟我要学费!你就别读了!”

许国安冷笑:“你本来就不想给我读,不读就不读,全留给大哥去吧。”

说罢他就往外头走了,许国平拎着他:“你学什么不好,学你姐这一套,信不信我揍你!”

“你除了摆显拳头还会什么,你当我没有啊!”许国安的身高和他差不多,少年人的身材还算清瘦,但力气也不小,兄弟两个感情本来就不好,厮打起来,几个人在旁边劝架,哪里拦得住,两人都讨不着好,许国安把他推地上,擦了擦嘴边的磕出来的血,转身就走了。

天色混黑,许愿早就锁了门准备进屋子里了,忽然传来一阵开门声。

许愿走到门口,不敢轻易开门:“谁啊?”

传来一阵抽泣声,许愿觉得有些耳熟:“国安?”

“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许愿连忙开门,就着一丝光亮,许愿看到他肿了的眼睛,抽了口气:“国安,怎么了?谁打你了?”

许国安像找着了避风港,抱住许愿,闷声哭了起来:“姐,我不要回去了!”

第36章

“姐, 我不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