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大婚?”方玄开口问道。

他似乎比沈望舒还要着急的样子,沈望舒眨了眨眼睛,摸了摸他的下颚,挑眉问道,“你希望是什么时候?”

高大的男人的脸突然就红了,他动了动嘴角,作为一个男子本应该很矜持,不应该露出恨嫁的样子,可是还是低声说道,“明天。”

他希望明天就能够嫁给自己的爱人。

沈望舒刮目相看。

她真是没想到哇……就算是女尊的世界,自家阿玄还是这么厚脸皮啊。

“太不矜持。”她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本王喜欢。”

不过明天大婚是肯定不可能的,那礼部还不往死里诅咒要逼死人的鸾王殿下啊。沈望舒一边决定明天就叫亲姐大皇女去逼死礼部,那样被诅咒的就不会是自己了,一面板着手指头算了算,哼哼着说道,“十天,我只给她们十天!”

这句话就非常有霸气了,不过礼部以靖北侯为代表非常心情复杂就是了。当大皇女一脸晦气地坐在礼部正堂,对礼部尚书为代表的官员们要求十天完成鸾王大婚的时候,靖北侯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殿下,十天是不是有点儿匆忙?”

“本王相信礼部。”

“可是还有很多没有筹备。”

“本王相信礼部。”大皇女用公事化的表情继续说道。

大清早儿妹妹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打滚儿抱大腿要求十天大婚,大皇女的心情真是特别郁闷。

“要不从简?”

“从简不行,务必什么都不能少。”她真的不想这讨厌妹妹有任何不满意,再来家里打滚儿了。

萧王君都要笑死了好么。

“那十天来不及啊。”靖北侯虽然和二皇女狼狈为奸,可也不敢公然忤逆大皇女呢。

“本王相信礼部。”大皇女折腾半天,终于回归了这句话。

靖北侯第一次觉得大皇女大概听不懂人话。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她听不懂人话。

不过既然大皇女听不懂人话,那礼部就不得不捏着鼻子做事了。

靖北侯倒是往女帝面前告了大皇女一状,这么便宜的好事儿如果不告一状,那二皇女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

然而出乎靖北侯的预料,女帝似乎对大皇女逼迫礼部完全不放在心上,而是命礼部照大皇女的意思办。靖北侯这就觉出一些不对劲儿了,出了宫就往二皇女的王府去,就见二皇女本就带了几分紧张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见了靖北侯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扑上来,“大人!”

“殿下怎么了?”靖北侯遭遇了大皇女的折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说起这个二皇女就十分抑郁。

她虽然想要和柔君搭上关系,不过也不是想要舍弃生父的,因此今日借着看望生父的借口入宫。

先去见柔君,柔君拒绝见面,叫二皇女惊疑不定,她又去见林宫人,可是林宫人却并没有出来见她。

宫外有人把守,可是并不代表林宫人不能出来和她相见,毕竟女帝没圈了林宫人不是?可是就算二皇女百般要求,生父却没有对她有任何一句话。

后宫的异动,令二皇女惶恐不安。

更叫她不安的,是女帝的态度。

她失望地从后宫出来,又去给女帝请安,女帝虽然接见了她,可是态度非常冷淡,说了几句话,竟然就抹了她的差事叫她把手头的事情都交给大皇女,并叫她歇歇。

二皇女被女帝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总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将心中的担忧与靖北侯说了,靖北侯同样露出了一抹忧虑之色。她和二皇女坐在一起很久,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怕陛下心中,您不是储君的人选了。”

“为何?”

二皇女惊呼,万万想不到靖北侯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若女帝不立她为太女,就凭她三番两次把大皇姐姐妹往死里得罪,想也知道以后没好儿啊。她的手都在颤抖,低声怨恨地说道,“难道皇位要拱手让人?本王不服!”

她和大皇女差什么呢?不过是出身罢了,大皇女是凤君嫡女,她是宫人所出,难道这是她愿意的么?血脉是她无法选择的,可是其他的一切,二皇女自认与大皇女没有什么不同。女帝的偏心,令二皇女心里怨恨到了极点。

靖北侯同样不愿意。

好不容易可以有个从龙之功,她已经碍了大皇女的眼,二皇女上不去,她也得跟着倒霉。

她确实是比二皇女更狡诈的人,眯了眯眼,竟然就想到了一些,对二皇女耳语了几声。

二皇女听到她的主意,眼睛顿时就亮了。

“如此,大皇女姐妹就都在你我的手中。”靖北侯微微一笑,一只修长优美的手猛地用力攥紧!

她顿了顿,又对二皇女笑着说道,“只是殿下若当真有那一日,微臣家中那个逆子,也请殿下好生爱护啊。”她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有那位念玉……”

“本王和他没有关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二皇女露出亲近的笑容,毫不犹豫地说道。

靖北侯当然道谢,之后与二皇女告别。

倒是沈望舒,这一日正在街上与方玄一起逛街。

自从赐婚之后,鸾王殿下就非常热衷逛街这个活动,并且带着自家爱人在上京到处游走,到处炫耀显摆,到处彰显……

方将军是有主儿的了。

这种小心眼儿令大皇女嗤之以鼻,然而方玄却甘之如饴,并且感到非常幸福。

他喜欢和洋洋得意的沈望舒一起在街上走,看上京众人的惊讶和震惊,也喜欢看那些投在自己身上的羡慕的目光。因此,只要沈望舒邀请,他就必定会跟着沈望舒出来逛逛,并且提着大包小裹,在众人看鸾王殿下如同看渣女一样的目光里无怨无悔任劳任怨。他也知道,十日之后,自己就要与沈望舒大婚。

想到大婚之后要在一起,方玄的脸就红了。

沈望舒哼哼了一声。

方玄自动往爱人的嘴里塞了一块麦芽糖。

沈望舒顺势舔了舔这人粗糙的手指。

方玄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睛,可是却没有把手从沈望舒的嘴边拿开,而是露出了默许与纵容。

这显然是要求再舔舔的意思,鸾王殿下贼头贼脑看了看前后左右的,发现人不多,急忙又舔了舔他的手指。

艳丽妩媚的女子,眼角仿佛含着一缕流光,风流多情地舔着他的手指……

方玄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灼热难耐,仿佛很想和爱人有更多的接触。

他的身体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慢慢地往沈望舒的身边靠了过去,那女子似笑非笑,目光含情,仿佛是要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在方玄垂了眼想要厚一次脸皮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一处喧哗的府邸门里传来少年尖锐的哭声,之后,一个白衣憔悴的少年被几个人生拉硬拽地拖了出来,并塞进了车里。沈望舒跟着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少年的身上,不由一怔。

那是念玉。

那这里就应该是靖北侯府了。

“这是怎么了?”她好奇地问道。

靖北侯府跟出来的下人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她华衣奢侈,美貌高贵,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急忙赔笑说道,“一个上门讹诈的小子罢了。虽然疯疯癫癫的,不过咱们侯府有好生之德,不和他追究什么,只送他回自己的家里去就完了。”

这下人吆喝了一声,沈望舒就见这马车往京外去了,明显是要将念玉送回自己的老家,不由怔忡了片刻,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念玉的家人之前就要将他嫁给不堪的人。

没了清白,后父当家,他回到家里只怕没有好下场。

可是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若念玉没有借助萧王君之力,他本也只不过是要嫁给一个寻常的人,而不是上一世的风光。

方玄将沈望舒单薄的肩膀揽在怀里,低声说道,“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沈望舒侧头见方玄抿了抿嘴角点头,突然笑眯眯地问道,“他若回家,只怕会很凄凉,你不会不忍心么?”

若心爱的人在眼前这样问自己,谁会说出一些嫉妒丑陋的话来令自己面目可憎呢?

可是方玄的心底,却敏锐地感觉到,或许爱人想要听的并不是那些掩饰了真心的虚伪,而是自己的真心话,因此他压低了声音低沉地说道,“咎由自取而已。他想要迷惑你,我厌恶他。”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垂头就看到沈望舒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他这一刻,竟然不在意有许多人在自己身边。

他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虔诚的心情,将自己的嘴唇和她的触碰在一起。

这一刻,他不知为何,觉得幸福得想要落下泪水来。

“舒舒啊。”他低声唤道。

口齿衔接的地方,传来女子一声带着笑意的回应,方玄的眼睛里闪过淡淡的星光。

“你别忘了我。”他低声说道。

“不会忘,死都不会忘,”方玄的惶恐有些莫名其妙,沈望舒非常想要好好儿安慰他。

方玄应了一声,默默地把自己的嘴唇和她的合在一起。

阳光正好,方玄觉得,自己一辈子,或者……无论什么时刻,都不会忘记她。

他和她就这样在阳光底下亲昵,不顾别人的目光和议论,没过几天,鸾王和方将军在大街上公然亲热的话题就在上京蔓延了。

换个时候,女帝只怕又要把沈望舒叫进宫中往死里骂了。

可是她此时用冰冷充满杀机的眼看住的却另有其人。

二皇女与靖北侯同时战战兢兢地跪在她面前的地上,感受着女帝身上传来的冰冷的恐怖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

“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女帝看了看自己曾经的伴读,再看看自己的皇女。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从小的伴读心里充斥着野心,为了不叫这份曾经的情分褪色,因此她不敢将她放在显赫的位置上,只是想叫她老实点儿,安分地给自己做个好友。

她也知道这个皇女心里期盼自己的皇位,可是作为皇女,谁不想做女帝呢?她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小的野心就杀死自己的皇女。

可是没想到她的一点仁慈,却叫她们想要先弄死她了。

“陛下的意思,臣不明白。”靖北侯心里有鬼,不由讷讷地说道。

女帝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目光落在二皇女的身上二皇女连话都说不出来。

“靖北侯,你的长女与朕密告,你想知道她说了什么么?”女帝突然问道。

靖北侯的脸顿时就白了。

她确实将自己与二皇女的计划与长女说了,长女坚决反对,母女俩谈崩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长女会将此事密告帝王。

也对,比起铤而走险若失败就一家死光光,还不如继续侯府尊荣,安分度日。

靖北侯的脑中飞快急转,之后突然大声道,“陛下!臣对不起陛下!”她仰头,泪流满面,指着震惊的二皇女高声道,“二殿下想要趁鸾王大婚行刺陛下,将刺客清算在大皇女的头上!臣已经劝过她不要这么做,没想到二皇女丧心病狂,一力要行刺陛下。可是臣的儿子要嫁给二皇女,她也是臣的儿媳,臣心里一软,舍不得告密害了她。是,是臣的私心,是臣对不起陛下啊!”

她趴在地上哭得可怜极了。

二皇女却惊呆了。

靖北侯的突然指证,言之凿凿,叫她都有点儿怀疑,行刺女帝是不是自己的主意了。

“母皇!”二皇女惊恐叫道,“不是儿臣!”可是她迎着女帝那双无情的眼睛,却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没了。

一切的雄心,仿佛在这双眼睛里,都化为乌有。

“母皇。”二皇女再次唤了一声

她看着眼前的穷途末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本不应该是这个境地,而是应该……

她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朕不想详查。”若说女帝之前还有几分不信,可是到了现在,她什么都信了。她有些失望地垂了垂自己的眼睛,再看二皇女与靖北侯,就已经没有波澜,淡淡地说道,“朕也不想株连,你们自尽,各自给彼此一个体面吧。”

她看着惊慌地爬过来央求自己的二皇女,就觉得她是这么叫自己厌烦,这个皇女,就仿佛是自己的耻辱一样,不仅是她的懦弱卑贱,还是她对自己的背叛。

她是她的母亲,可她要杀了她。

没人伦的畜生!

“二皇女……玉碟除名,永远不再是朕的女儿。”她听见二皇女凄厉的哭声,起身,扬长而去。

沈望舒知道二皇女与靖北侯突然在宫中暴毙的时候,其实多少有些遗憾。

她还有很多的阴谋没用呢,二皇女就已经招了女帝的厌弃,这得是多么倒霉呢?

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叫人蛮唏嘘的。

不过讨厌的人都不见了,沈望舒又觉得日后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米虫了。

女帝赐死二皇女之后,就越发地寂寞,她有了更多的美人,可是却越发地憔悴,在朝政上也越发倚重大皇女。

沈望舒和方玄大婚之后就再也不理睬前朝,而是安心地当自己的富贵闲人。

这一生她过得很幸福,女帝和之后即位的大皇女都很疼爱她,方玄也珍重她,从未叫她再有一点的费心的事情。沈望舒觉得自己很幸福,她这一世生来尊贵,一生也同样在尊贵之中,不仅方玄在保护她,她同样在保护着自己的爱人,当很久很久过去,她没有一点遗憾地睡在床边,身边是她同样年华老去的爱人。

“你幸福么,阿玄?”她已经很老了,老得下一刻就要断气,却还是忍不住执着地问道。

男人低沉却满足的声音回应她,“我很幸福,舒舒。”

他已经变得苍老的手握住她的,温柔却有些用力。

“不要忘了我,舒舒。”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轻轻地说道,“别忘了我。”

他的话里仿佛还带着更多不堪重负的感情,沈望舒应了,闭上眼睛,然后感到握住自己的手,在那一刻同样失去了力气。

意识消散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身边的亲人痛哭的声音。

她没有流泪,却只是觉得不满足。

她想要永远地和阿玄在一起,而不是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地和他相遇。

这个奢望还没有在她的脑海里定型,她的意识却在回归的瞬间,被迎面而来的大火扑灭。

那激烈的火光升腾,将整个金色空间都笼罩其中。沈望舒惊恐地看到这仿佛会焚烧天地的火焰在不顾一切地燃烧,那金色空间之中的书册都在一片片在火光中化作虚无,这不顾一切的燃烧,仿佛是火焰要将这片禁锢的空间彻底烧毁。那些书册消散的时候,沈望舒的眼睛用力睁大。

书册的背后,露出了大片大片金色的符文,那明明很陌生,从未见过,可是沈望舒却感到异常熟悉。

她被火光逼迫,无法靠近那枚燃烧的金丹,那金丹上,仿佛浮现了淡淡的虚影。

模模糊糊,仿佛振翅欲飞。

“阿玄!”她尖叫了一声。

金色的空间在轰鸣,转眼之间,沈望舒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猛地睁开眼睛,身体里仿佛还能感受到火焰仿佛能连灵魂都燃烧的灼热,浑身都在战栗。

她的身边,传来了少女的怯生生的哭声,沈望舒努力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捆成了一颗粽子,身边还有一个清丽单薄的少女,穿着棉布裙子,穿着白色的布鞋,充满了女孩子的纯美与美好。

她同样被捆着,却透过对面那隐隐约约的缝隙,伤心欲绝。

缝隙不过是窗帘罢了,窗帘的对面,传来男女激情缠绵时的声音,女子娇媚的呻吟,男人激烈的冲撞与喘息,还有最后的低吼,都蛮清楚的。

沈望舒没想到自己一穿越,就被迫看了一把活春宫。

而那男人在激烈之后,慢慢地从他那张据说是什么king型号的超级黑色大床上下来,充满了霸道总裁风范地披了一件睡衣就缓缓地走到了她们的面前,重点看住了那女孩子。

他的目光又冰冷又残酷,充满了虐脸情深。

沈望舒默默地扭着自己的手臂,把捆绑不大专业的绳索从身上扒拉下来。

“哥,哥哥。”女孩子哽咽地哭了起来,迷蒙的眼睛里都是对这男人的爱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