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衣道:“陈将军邀嵇大人有要事相商。”

陈立果道:“哦……”

燕景衣看着陈立果呆呆的模样,笑了,他道:“平日里倒是看不见嵇大人这模样。”

陈立果还是没反应过来,他条件反射的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下身用不上力,他停顿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腿不行了。

“在下知道了。”陈立果脑袋终于清醒了,他道:“可否劳烦三殿下唤乐棋进来?”

燕景衣若无其事道:“你那个小厮暂时来不了,我来帮你吧。”

陈立果这么矜持的人,怎么好意思和一个没成年的小可爱单处呢,于是他赶紧推辞了几句。

哪知燕景衣却像是下定了主意,根本无视了陈立果的推辞之语。他道:“嵇大人,陈将军急着呢,你我二人都是男子,无需避嫌,难道是嵇大人对我有什么意见?”

陈立果似有些苦恼,但在燕景衣的坚持下,他还是道了声好。

于是燕景衣边去给陈立果拿了衣服,准备帮陈立果换上。

在褪去衣物的时候,陈立果有些不好意思,他垂下眸子,避开了燕景衣的目光。

燕景衣的眼神停留在了陈立果无力的双腿之上,这双腿比常人的腿要更白更细,但并不畸形,若不是无力的垂在床上,恐怕燕景衣都不会相信陈立果真的不能行走了。

燕景衣将陈立果从床上抱起,开始帮他换衣服。

陈立果背靠着燕景衣,只感到燕景衣的气息笼罩了自己,他有些不自在,去感到燕景衣凑到了自己的耳边,轻轻的道了句:“嵇大人可会感到疼?”

陈立果道:“没感觉。”

燕景衣道:“是么。”他话语落下,竟是将手伸到了陈立果的腰间,然后重重的摩挲了一下。

陈立果浑身猛地一抖,厉声道:“你做什么?!”

燕景衣若无其事的笑笑:“没想到嵇大人这般敏感。”

陈立果:“……”

燕景衣又道:“嵇大人已经二十有四,可想过娶妻一事?”他们这个时代,十七八岁娶妻已是很晚了,可嵇熵因为身体的缘故,至今未婚。

陈立果冷冷道:“这就不老三殿下费心了。”

燕景衣似笑非笑,他道:“我这是关心嵇大人……”

陈立果道见衣服穿的差不多了,便一把打开了燕景衣的手:“谢殿下关心,不过嵇某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分寸。”

燕景衣也不在乎陈立果那不善的态度,若他是个男人,被人这般询问,恐怕也是不会给人好脸色的。

燕景衣的手被打开之后,便站在了床边,看着陈立果艰难的一个一个的扣着扣子,他的眼神里全是趣味,好似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

被这般不善的目光盯着,陈立果不由的感到了——兴奋和刺激,他对系统道:“系统啊,系统啊,我这腿真的没救了吗?”

系统道:“你要干什么?”

陈立果羞涩道:“你没发现人家三殿下对我有点意思么……”

系统冷笑:“我觉得他只是在想个办法把你逼走。”

陈立果:“咦?那如果我不走呢。”

系统:“……”

陈立果:“那他是不是真的要对我,做……点什么呢,啊,好害怕呢~~~”

系统:“滚!!!收起你语尾的波浪线!!!”

陈立果“嘻嘻嘻。”

系统:“……”他好烦。

陈立果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仰着头冷淡的道了声:“走吧,殿下。”

燕景衣弯下腰,再次将陈立果抱起,这次他没有直接将陈立果放下,而是故意嗅了嗅陈立果的发梢,柔声道:“不知嵇大人用的哪种熏香?”

陈立果脸红了,他不想告诉燕景衣他已经半个月没洗头,所以他道:“没用过。”

燕景衣看着陈立果脸上那一抹似乎是因为屈辱和羞耻染上的红晕,心情更好了,他道:“哦?那这味道便是嵇大人的体香了?”

陈立果:“……”兄弟,你别闻了,我真的不好意思了。

燕景衣见陈立果微微皱眉,似乎有要爆发的倾向,却是直接将陈立果放到了轮椅上,他道:“走吧,嵇大人。”

陈立果:“……”走走走!

燕景衣推着陈立果,二人慢慢的行出了帐篷,往陈将军所在的主帐去了。

第16章 英俊的断腿小军师(三)

陈立果传来这里的时候,正是燕国军队十分尴尬之时。

此时军中粮草已不多,蛮族的攻势却不减,若是他们继续在这冰天雪里里同燕军熬下去,没有粮食吃的士兵们恐怕会在绝望中哗变。

上层的军官们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大将帐中气氛十分的凝重。

陈立果被燕景衣推着入了帐中。

“三殿下,嵇大人,这边请。”陈将军为来人布好了坐,又同人讨论起来,他们讨论的内容无非是该如何让东戎蛮族主动出击,而不是同他们这么耗着。

陈立果和燕景衣倒是十分有默契,二人就这么听着,并未有插话的意思。

众人的讨论气氛越发热烈,陈立果却在这温暖的气氛里有点昏昏欲睡,他端起面前桌子上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结果陈立果差点没直接把入口的水直接喷出来,他以为这是茶呢,结果是烈酒!

整张脸都憋的通红,陈立果捂住嘴,身子不住抖动,坐在他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燕景衣状似好心的抚了抚陈立果的背,道:“嵇大人怎么了?”

陈立果摇着头。

燕景衣道:“莫不是,嵇大人从未喝过酒?”

陈立果好不容易不咳嗽了,扭头瞪了燕景衣一眼,他哪会听不出燕景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燕景衣被陈立果一瞪,眼中的笑意却是更甚,他道:“以前倒是未发现嵇大人如此有趣。”

此时陈立果原本苍白的脸色上,因为剧烈的咳嗽多了一抹红晕,再加上他愤怒的模样,凭白多了几分燕景衣从未见过的风情。

“不知嵇大人可有什么点子?”二人正在互动,旁侧忽有声音传来,陈立果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燕景衣手下一员小将,此时正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陈立果平静摇头:“没有。”

那小将也不知是受了人指示,还是自己看陈立果不顺眼,他充满讽刺的呵笑一声,道:“都说嵇大人多智近妖,今日看来,也不一定嘛……”

陈立果面色不改,语气冷漠:“哦。”

小将:“……”

燕景衣也没想到陈立果居然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他低笑道:“嵇大人可千万别同我的属下一般见识,若是有什么法子,可要早早说出来,这无数将士们的性命,开不得玩笑啊。”

陈立果深深的看了燕景衣一眼,他说:“三殿下既然已经有了想法,何苦来为难嵇熵。”

燕景衣眸中笑意全无:“嵇大人这是何意。”

陈立果道:“三殿下抓出探子此举,恐怕不只是肃清军中那么简单的事吧。”

燕景衣微微眯起眼睛。

陈立果道:“再者这几日我看军中将士们情绪激昂,一点不似粮草将绝的样子。”

燕景衣还是不语。

陈立果道:“若是我猜的没错,军中粮草,不日便能抵营吧?”

燕景衣抚掌大笑:“嵇大人果然多智。”

陈立果用手捂住嘴,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他道:“既然事已解决,嵇某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燕景衣居然也没有再为难陈立果,他道:“来人,送嵇大人回去。”

陈立果道:“慢着……三殿下,我的小厮乐棋现在何处?唤他来送我回去便可。”

燕景衣道;“好啊。”

片刻之后,一脸哭兮兮的乐棋从外面走了进来,从身后将陈立果慢慢的推了出去。

燕景衣倒也没有要送陈立果的意思,只是看向陈立果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兴味。

陈立果道:“你去哪了。”

乐棋委屈道:“这、这群人简直不讲理,非要我给他们熬粥。”

陈立果道:“熬了么?”

乐棋道:“自然是熬了。”

陈立果道:“用的什么米?”

乐棋疑惑:“嵇大人问这个做什么?用的是上好的精米——”

陈立果微微颔首,叹道:“果然如此。”

乐棋一脸茫然,他道:“大人什么意思?”

陈立果笑道:“无事,这几日好好休息,恐怕没过两天就要同蛮族开战了。”

乐棋呆呆的哦了一声,疑惑道:“可是他们不是不想同我们打吗?怎么就要开战了?”

陈立果淡淡道:“军中粮食不多了。”三殿下故意做出粮草将至的样子,就是要逼得蛮族去劫粮。这之前故意杀了那么多探子,恐怕也是燕景衣计划里的一环。

乐棋挠了挠头,似乎还是不太明白,傻傻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

陈立果看着小厮可爱的模样,心中感叹一句: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是三殿下那边的奸细呢……

没错,乐棋就是奸细,还是燕景衣手下的奸细,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把乐棋买通的,据陈立果对原来世界的观察,恐怕就是军中的这段时间,燕景衣将乐棋策反了。

不过奸细也无所谓,反正陈立果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到了帐中,陈立果吃过了乐棋准备的饭菜和药,又开始低低的咳嗽。

乐棋担忧道:“大人这病……”

陈立果语气平淡:“无碍,你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

乐棋还有点担心,但见陈立果似乎有点昏昏欲眠,便将陈立果扶上了床,又用被褥盖严实了,这才转身出了帐子。

陈立果的这具身体果真是不太好,虽然才起来没多久,可躺在床上后,又很快的入了眠。

接下来的几日,军中气氛都一改前段时间的压抑,变得活跃了许多。

将士们不但没有再喝粥,还吃上了许久没吃的肉,简直就像是在过年一般。

乐棋也帮陈立果拿来了新鲜的肉,陈立果却并不想吃,他道:“你都吃了吧,我没有胃口。”

乐棋道:“可是大人,你都好长时间没吃肉了。”军中环境艰苦,也没有那么多供病人吃的东西。

陈立果还是摇头,且长长的叹了口气。

乐棋道:“大人叹什么气?”

陈立果抬目望向被大雪覆盖的连绵山脉,静静道:“也不知我有生之年,能否见到燕国之土绵延四国。”

乐棋眼中含泪,他道:“大人一定能见到的。”

陈立果收回了目光,心中暗暗给自己装的这个逼打了个满分。

他不但知道燕景衣要干什么,还知道接下来的一切发展,所以非常清楚,接下来的一战就要奠定胜局了。

这才大败东戎之后,燕国就没有再给东戎喘息的机会,直接用了六年的时间,直接将东戎灭了国。

陈立果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昏睡,似乎又是在思考。

站在他身侧的乐棋,却没了平日里那天真烂漫的模样,看向陈立果的眼神里多了些羞愧却也坚定的神色。

十日后,东戎出兵,想要拦截燕国的粮草。

毫不意外的,所谓的粮草不过是燕景衣设下的陷阱,东戎前来的军队全军覆没。

十二日,燕景衣趁胜追击,率领铁骑孤军深入东戎大营后方,在夜色的掩盖下突袭东戎,东戎军队措手不及,竟是直接炸营。

燕景衣斩了敌方大将的首领,全身而退。

十三日晚,燕国大部队赶到,将东戎残留军队全部剿灭。

一场大战就此结束。

陈立果是在十四日的清晨,见到燕景衣的。

他同一干将领在雪地上等待着燕景衣的到来,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在雪地里洒下橙色的光辉。

一线黑色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那黑色越来越近,却是一骑人马。

燕景衣身披黑甲,手持长枪,脸上还沾着已经凝固的血迹,他脸上虽然笑着,却也能从中嗅出浓浓戾气的味道,他说:“我回来了。”

众人皆道:“恭迎殿下回营。”

燕景衣朗声笑道:“大胜!”

众人欢呼起来。

陈立果也在淡淡的笑着,他的目光轻轻扫过燕景衣,却和燕景衣的眼睛对上了。

“嵇大人。”燕景衣缓步走到了陈立果的面前,突然微微弯下腰,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陈立果对这味道并不反感。

“嵇大人,良禽择木而栖。”燕景衣的声音低低的,在陈立果的耳边轻喃,“我二哥不是什么明主,你若是想来我这里,我随时都欢迎。”

陈立果很不矜持的脸红了,他什么也没说,推着轮椅转身便走。

燕景衣见到陈立果这模样,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他显然是将陈立果的脸红当做了愤怒,将陈立果的转身当做了拒绝。

燕景衣眸子冷极了,却又热极了,他好似一个找到了自己心仪猎物的猎人,恨不得下一秒便将猎物收入自己囊中,却又对狩猎的过程无比享受。他有这个信心,眼前拒绝他的人,早晚会成为他的人。

第17章 英俊的断腿小军师(四)

此役燕国大胜。

全军上下势气高涨。

而身为燕国三皇子的燕景衣,更是带着引人注目的军功班师回朝。

此时燕国的太子还未定下,各方人马军都虎视眈眈。大皇子并非皇后嫡出,几乎是与太子之位无缘,而他又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只喜欢琴棋书画,诗赋小曲。

二皇子有与他野心相匹的地位和势力,但是他却没有当上太子的手段和能力。

嵇熵为其下属,出谋划策费尽心力,最后却为他所疑。这种怀疑逼得嵇熵不得不弃了二皇子,转向了三皇子门下。

最后的结局嘛,自然是三皇子将皇位收入了囊中。

东戎之战结束之时,寒冬已过。

温暖的春风将皑皑白雪变成了惹眼的新绿。

燕景衣身披战甲,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接受着燕国人民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