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燕庭端起凉茶,整杯灌下去,怀疑清汤锅里掺了假酒,他拎起茶壶倒第二杯,手腕被陆文抓住,牢牢地钳着他。

目光碰在一处,陆文的眼底有跃动的火星,从他识破瞿燕庭的心意开始,他就不该装聋作哑,拖得越久伤害越深,他不可以再隐忍不发了。

纵使阮风不介意,但他无法接受。

瞿燕庭想脚踏两只船,他却宁死不做第三者。

陆文从未如此严肃“瞿老师,你暗示过我,说我和阮风很像。我告诉你,你看错人了。”

瞿燕庭睁大双眼,他暗示什么了,他不是明说的吗?

“我和阮风一点也不一样,他宽容我狭隘,他大方我小气,他不违抗你的意愿,但我他妈接受不了!”

瞿燕庭用力挣开“到底关阮风什么事?!”

管他会有什么后果,大不了不拍了,被封杀退圈也无所谓!陆文再也憋不住,大声嚷出来“我早就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了!”

瞿燕庭霎时呆住,眼神定定的,太突然太意外,他希望陆文是在开玩笑“……你知道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陆文语气坚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瞿燕庭慌了一瞬,迅速冷静下来,第一反应是隐瞒,他不卑不亢地说“替我们保密,好不好?”

陆文没打算讲出去,他滚了滚喉结,低音炮里揉了一丝沙哑,好像说出口时会痛“那你以后……别招惹我。”

“我招惹你?”

“对。”

“我招惹你什么?”

“你说呢,你给我讲戏,给我安排助理,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全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你还装!”

“我装什么了?”

“非要挑明吗?别拿你对阮风的那一套对付我,我不需要。你这厢对阮风好,那厢又关照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对阮风好和关照你有冲突吗?”

到了这一步,陆文不懂瞿燕庭为什么还在嘴硬,腔调委屈得能拧一把酸水儿“你放过我吧!我不愿意!”

瞿燕庭“我——”

“你非要招惹我是不是!”陆文彻底狠下心,“那你就先和阮风一拍两散!”

忍耐至极限,瞿燕庭终于爆发“你他妈有毛病,亲兄弟怎么一拍两散?!”

“亲……!”

咣当一响,茶杯打翻了。

陆文惊得咬破了舌头,满脸惊愕。

第36章 第 36 章

走廊铺着暖黄色的光晕, 人影被拉长,投在纹理分明的墙纸上, 阮风疾走到6206的门外,鼻梁架着黑超, 巴掌脸遮住大半。

瞿燕庭一个电话命他过来, 语气冷冷的, 他没敢耽误, 撂下吃一半的小蛋糕就跑来了。

门铃响, 阮风解开拉到顶的羽绒服, 露出下巴, 门锁咔哒打开, 他摘下墨镜, 一抬头对上开门的陆文。

阮风急忙瞅门上的铭牌, 确定是6206,便迟疑地打招呼:“陆文哥……来串门啊。”

陆文牵扯嘴角, 笑了, 两分尴尬, 三分心虚,五分未消失殆尽的错愕, 糅合起来是十成十的勉强。

房间暖和, 阮风脱下羽绒服,没敢挂,抱在怀里假装客人姿态。踱到客厅,瞿燕庭端坐长沙发中央, 上翘的眼尾斜睨过来,似屋檐落下的冰碴。

阮风缩了缩脖子,忆起幼年犯错的光景,瞿燕庭就这般,他会撒娇,会扑上去亲脸,还学公益广告打洗脚水。

可现在当着陆文,连一声“哥”也不能称呼,阮风搁下心理活动,叫道:“瞿老师,我来了。”

事发地点在火锅店,就俩人,情绪却抖得惊天动地。瞿燕庭瞠目,陆文结舌,若不是服务员推门来加汤,他们在滚沸的氤氲热气里能对峙到天明。

瞿燕庭说好请客,结了账,赔了茶杯钱,一裹大衣从火锅店离开,在出租车上给阮风打了电话。

陆文全程粘着另一边车门,缩起一八八的身体,忸怩作态,脸蛋子贴着车窗,面红耳赤,惹得司机频频从镜中偷瞄。

抵达酒店,瞿燕庭在前面大步流星,陆文垂头落在后面。刷开套房的门,瞿燕庭薅住陆文的衣领子,将人一把揪进了6206。

陆文不敢进屋,玄关的一亩三分地作牢笼,他囚在这儿,面壁思过,花瓶中的康乃馨凋零枯萎,是他此刻的真实写照。

瞿燕庭进进出出不理人,洗脸,换衣服,沏一杯龙井,等另一位当事人到场。

现在人齐了,姓陆的浑身难受,姓阮的满脸无辜,一株并蒂花似的戳在客厅,你盛开得傻,我绽放得憨,亲兄弟般难分伯仲。

瞿燕庭抿成线的嘴唇启开,挑明道:“不用装了。”

阮风一时没懂,条件反射地瞅陆文。陆文后知后觉,其实阮风的眼睛和瞿燕庭有点像,眼尾轻翘,但轮廓偏圆。

阮风放弃思考:“出什么事了?”

瞿燕庭回答:“他已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

阮风惊得愣住,以至于不大相信:“不会吧,明明瞒得很好……”

瞿燕庭说:“我告诉他的。”

阮风面上更加吃惊,但身体本能反应,把外套一扔,走到瞿燕庭身旁坐下,端起现成的茶水解解渴。

喝完,他好奇地问:“为什么……”

瞿燕庭转过头,将身边坐着的和茶几旁站着的,一并框在视野里,同时说给这两个人听:“我再不告诉他,跳进嘉陵江都洗不清了。”

陆文面如火烧,动动唇想挽救,唯恐又说出什么万劫不复的话来。

阮风不明原因:“哥,什么意思啊?”

“你还有脸问?”瞿燕庭翻手掐住阮风的大腿,五指纤长柔韧,手背绷起漂亮的筋骨。随即阮风一声惨叫,从沙发上弹起来。

陆文想起瞿燕庭掐他的手腕,惶惶地让他别走。

阮风站稳了:“哥……”

瞿燕庭道:“你当初怎么跟他解释的?”

阮风摸不着头脑,乖乖将那番说辞复述一遍,随着瞿燕庭的脸色越来越沉,他音量渐低,往陆文身边躲了躲。

说完,阮风扭头问:“陆文哥,到底什么情况啊?”

从瞿燕庭吼出“亲兄弟”三个字,陆文眼底的震惊如同做了半永久,没退去过。事到如今,他仍有一丝不死心的星火,企图翻盘以燎原。

陆文沙哑地说:“小阮,你和瞿老师真的是亲兄弟?”

阮风回答:“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姓瞿?”

“我跟妈妈的姓。”

“为什么他名字那么讲究,你的名这么一般?”

“我原名阮梦棠。”

“哎,不是。”阮风回过味儿,“我怎么一般了?阮风,陆文,咱们俩档次差不多啊。”

陆文恍若未闻,捞住阮风的一双手,像推心置腹的扶贫干部,声调轻颤:“你在医院讲的那些话……”

阮风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全是我瞎编的。”

陆文心头拔凉,不愧是编剧的亲弟弟,信口胡诌便唬得他七上八下,松了手,他嗫嚅道:“你害得我好苦啊。”

阮风压根儿没搞懂来龙去脉,但骗人理亏,握住陆文的双肩,颇有一副与君同愁的味道:“这就是你一直没回关我的原因吧。”

瞿燕庭眉心抽动,话问清了,让阮风滚回卧室去。

等人进屋关上门,客厅静了,水晶吊灯盈着一盏冷光,瞿燕庭端着一双冷眼。三人的关系掰扯清楚,该捋一捋二人之间的弯弯绕。

“坐那儿。”

陆文听话地坐,惊愕消失,腔子里只剩下浓浓的窘涩,翻涌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自带鸳鸯锅特效。

瞿燕庭问:“现在相信了么?”

陆文的颈椎仿佛断了,头要垂到地上:“相信了。”

瞿燕庭开始算账:“在此之前,你以为我和小风是什么关系?”

陆文缄默,四下跟着沉寂无声,他惶恐地直起颈椎,对上瞿燕庭湖水似的一双眼,无声的压迫胜过一切逼问。

“我以为,”他扛不住了,“你是他的……金主。”

瞿燕庭的腰肢担在抱枕上,很放松,一颦一蹙透着疏懒:“你还懂什么是金主?”

陆文低头任嘲,合理怀疑这件事过去后,从此瞿燕庭的心里,他的脑子还不如一盘猪脑有内容。

瞿燕庭没心思挤牙膏:“自己说。”

坦白从宽,陆文攥紧了膝盖,一狠心一咬牙:“我以为你看上我了,想潜我!”

“陪你输液那一晚,我去测血压,心率那么快都是因为你,你给我吓的!”

“你给我发520,我活这么大第一次收这个数,当然会激动。”

“阮风托我给你带葡萄,我也很痛苦啊,那葡萄你吃着可口,但我拿着烫手!”

“晚上去你房间,我吓他妈死,怕你威逼利诱,又怕你霸王硬上弓。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不小心打开投影仪,居然把你惹毛了!”

一幕幕画面闪回,陆文将这些天堵在胸腔的纠结全部倾泻,能招的全招了,从颈椎折断到下巴微抬,荒芜的心绪中渐渐酿出一丝委屈。

他受的刺激难道不大吗?

谁让阮风当初进门时搂搂抱抱,谁让瞿燕庭笑得温柔亲昵,谁让这兄弟俩大半夜见面?

陆文可怜巴巴地:“我是有不对,可完全都是我的错吗?你对我好,总不是我的幻想吧?阮风都知道那样编感人,也不怪我会想歪!”

瞿燕庭太阳穴胀疼:“还成我的错了?”

“至少你误导我了!”陆文嚷道,“好几辆房车,你只坐我的。拍车祸戏,你摸我的脸。游泳那晚,你还揉我的头,我没脑子都是你给揉没的!我给你塞的纸条,你一直留着,康乃馨都蔫儿成那死样了,你现在还插着!”

瞿燕庭气得眼窝发烫:“你要耍无赖是不是?”

“我说的都是事实!”陆文梗着脖子,“在出租车上,你说我和阮风很像,你知道这一句话带给我多大困扰吗!”

瞿燕庭忍无可忍:“那是因为我把你当弟弟!”

陆文刹那间哑火。

怔怔地,胀满情绪的心脏仿佛被扎了一针,一下子空了,瘪了。瞿燕庭拿他当弟弟,那所有的举动都变得合理了。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像颗漏气的皮球。

良久,陆文放弃一切辩驳,认栽了,毫无挣扎地道歉:“瞿老师,对不起。”

瞿燕庭弯起食指,用指关节顶了顶眉心,认识陆文的这段日子,一辈子的乌龙都加速搞完了。

他不想再为一场荒唐劳心,说:“我和小风的关系,希望你能保密。”

“我会的。”陆文承诺。

墙上的钟将近零点,瞿燕庭涌起一股疲倦,放出赦令:“回去吧。”

陆文终于能脱逃,动作却缓慢如机械。一切是误会,瞿燕庭和阮风不是那种关系,瞿燕庭也不想潜他,甚至拿他当弟弟看待。

可是,他为什么觉不出一丝安慰?

发生这一遭,瞿燕庭还会理他吗?

陆文不禁停下来,希冀不敌忐忑,但不敢再憋着话,要问个清楚:“瞿老师,我们还能像之前那样相处吗?”

瞿燕庭答得很轻:“恐怕不能。”

陆文点点头,拖着步子离开,走到玄关,高大的背影再次停住,决然地杀了个回马枪。

他冲到瞿燕庭面前,在对方的膝旁蹲下,里子面子都丢没了,还有什么所谓,他仰着脸:“我再也不干这种脑残事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瞿燕庭去拉他:“你先起来。”

“我……这是我的极限了,”陆文有些慌,“我干不出更傻逼的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瞿燕庭短暂的失语,这个蹲在这儿求他的人,也是守在洗手间门外保护他的人。今夜的惊和恼,全部软化成一滩拘不起的无奈。

瞿燕庭挽住陆文的手臂,拉着他一同站起来,沙发前的空间很小,挨得那样近。

他说:“是因为,我要走了。”

陆文张张嘴,虚无的空气弥漫在唇齿间。他早就忘记了,瞿燕庭只是跟组,忙完自然会离开。

他找不到挽留的资格。

他也不清楚怎么走回的6207。

夜深了,瞿燕庭关掉所有的灯,摸黑躺上床,蜷曲膝盖,后背紧靠着床头。他觉得累,但折腾一晚没多少睡意。

瞿燕庭将手机调成静音,发现微信有一条未读。是于南帮他订好机票,发来的航班信息,以及回去后安排好的一些工作。

他看了一会儿,没回复,退出来。

于南下面是陆文,幼稚的卡通头像,昵称即为本名。瞿燕庭点开,修改备注,把人家好端端的名字改成“二百五”。

他的朋友圈有分组,亲疏远近,行业圈子,林林总总分得很细,指腹悬了片刻,却无法决定该把陆文分在哪一类。

瞿燕庭略过这一步,点开陆文的相册。

靓照不少,又帅又臭屁精,大多是几个月前发的,开机以来陆文忙得没发过照片。

不过纯文字内容蛮丰富的。

瞿燕庭下滑一截,停在第一条,日期是进组的那一天,陆文发了一句话:从未如此欣赏保时捷。

看时间,应该是在车上发的。

第二晚开机宴闹了大笑话,凌晨,陆文屏蔽亲爹发了一条反思:今天说了一句陆战擎听见会令我丧命的话。

瞿燕庭讲戏那天,陆文饱受打击,晚上在朋友圈问:我的海外饭在吗?

撞见阮风夜会瞿燕庭,陆文只能独自感慨:我操!怕自己忍不住说漏嘴,加括号备注:这条禁止评论。

今天吹牛利用解放碑了。

大夜好累,就分享一首歌吧。

说出来大家也许不信,我的片酬比某当红小鲜肉还高。

事发突然,偷了酒店一枝花。

晕,原来柿子止咳是微信文章说的,这种人都能考上研究生,我上一本也不奇怪了。

陆战擎能不能不要突然打电话,吓死自己亲儿子有什么好处!

截止到这一条,没有了,瞿燕庭算了算日期,那一晚陆文陪他去医院,产生误会,之后这段时间陆文一直沉默。

他失笑,屁事儿都要写一条,这几天大概真的很憋屈。

瞿燕庭从个人相册退出来,“朋友圈”显示陆文的头像,他点开刷新,看到陆文几秒前刚刚发布的一句话。

“我真的应该吃点猪脑,”

扑哧,瞿燕庭忍不住乐了。

许是职业病,他发现句尾用的是逗号,有些难受,便半玩笑半指点地评论道:改成句号,重发一遍。

静音的手机没有声响,只提示框在顶部闪烁一下。

瞿燕庭返回聊天列表,陆文的头像占据最上方,显示一条未读,他好奇地打开。

陆文发来:因为我把后半句删了。

瞿燕庭问:后半句是什么?

隔了很久,输入提醒显示又消失,在屏幕即将黑掉的时候,陆文回复他:那你可不可以晚点走。

瞿燕庭握着手机,在微弱的光里怔忪。

几道墙相隔的6207,陆文辗转反侧,在憋死自己之前发了那样一句话,发之前删掉了后半句。他没料到瞿燕庭会评论,脑袋一热便吐露出口。

撤回已经来不及,陆文敲自己一拳,假装找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再盯一场我的戏。

漫长的十几秒流过。

瞿燕庭发来:好。

回复完,瞿燕庭重新点开于南的头像,编辑了一句:航班推迟,安排的所有工作先放一放。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晚了,昨晚骑动感单车太累,直接睡了,中午休息才写完

第37章 第 37 章

保时捷靠边熄火, 隔小区两条街,斑驳树影照在沧桑的水泥路上, 有相似的景色。瞿燕庭瞧一眼窗外,问:“这是哪?”

司机大哥回头:“片场, 今天在这儿拍。”

瞿燕庭心一软答应了陆文来盯戏, 没关注拍摄通告。下车, 登五六阶, 入口和普通店面差不多, 边上竖着窄窄的牌子, 字迹已经模糊。

这是一个小菜市场, 年头久, 蔬果肉蛋副食品, 拥挤繁杂但五脏俱全。瞿燕庭走进去, 混合的声音和气味扑面而来。

a组在第二列尽头处,正准备。

瞿燕庭经过一个个摊位, 鞋跟踩在水洗过的格纹砖上, 吱吱响, 越接近尽头,步子越慢, 他闻见一股浓浓的鱼腥味。

“燕庭!”任树看见他, 大步迎过来,“这地方寒碜,你怎么来了!”

瞿燕庭没表明原因,说:“我明天上午的航班, 还没告诉你。”

“你不早说,我就怕你这样!”任树急得撸一把头发茬,“我调场次,晚上我给你送行,明早我送你去机场。”

瞿燕庭摇摇头:“你该干吗就干吗,忙你的。”

言语间,瞿燕庭越过任树的肩膀扫向人群,最外圈是干杂活儿的,里面依次是摄影组,照明师,一身红的化妆老师踮着脚,在给男主角补妆。

粉扑拍在脸上,软软的,陆文的目光也一并柔和,瞿燕庭一出现他就看见了,没移开视线。

昨晚不经大脑地发那样一条消息,没想到瞿燕庭会答应,今早一翻拍摄通告,陆文把肠子都悔青了。

剧组租的鱼摊,今天拍摄叶杉卖鱼杀鱼的戏份。

补完妆,陆文穿过人群,他觉得抱歉,瞿燕庭不碰鱼虾,待在这儿是活受罪。可瞿燕庭是为他来的,他又禁不住雀跃。

手摸进兜里,陆文停在瞿燕庭面前,同时掏出一盒薄荷糖,自己倒两粒,余下整盒全塞给对方:“瞿老师,这儿不好闻,你含颗糖压一压。”

瞿燕庭接住:“你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陆文解释,“昨晚发生那些,我哪还记得要拍啥啊。我就是想,想让你来……”

薄荷糖在舌尖微融,凉如含冰,瞿燕庭张一点口倒吸气。他说话算数,尽管环境不好,他也会盯完这一场戏。

陆文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瞿燕庭回答。

陆文不要含糊的:“具体几点钟?”

瞿燕庭不傻,问清楚时间无非是要送机,人多,他低声拒绝道:“小风会送我到机场。”

陆文没再多说,用力抿住嘴,嘴角都要挤压出一个小酒坑来。瞿燕庭见识过这副可怜样,杀伤力一般人抵不住,他眼不见心不软,把脸撇开。

“……”陆文难受道,“你都不稀得瞅我了?”

余光轻抛,瞿燕庭说:“人高马大跟个柱子似的,少卖萌。”

陆文不承认:“我这是真情流露。”

“你对我流露什么?”瞿燕庭抬起手,把陆文的领子抻平,在那张宽直的肩膀上拍了拍,“对你宝贝儿女朋友流露去。”

“我——”

陆文刚开个头,场记催人就位。

鱼摊围成四方一圈,三面桌,旁边挨着卖海带虾米的,桌上晾着新鲜的鱼虾,桌前的长方形大盆里是游动的活鱼。

陆文绕进去,垂手坐下,小破椅子嘎吱响。他从未亲自买过菜,今天是第一次踏足菜市场。

为了演好这场戏,陆文提前两小时到,观察摊贩的表情、动作和待人接物的方式,再揉入叶杉自身的特点,稍作调整。

说实话,陆文蹭到哪都膈应。但一开机,他不管不顾了,抄起抹布擦桌子,摆好电子秤,磨菜刀,熟练地捻开一把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