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到周末,剧组安排了统一试镜,在郊外影视基地的一号影棚,天空浮着几团乌云,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到中雨。

影棚内准备得差不多了,三十多名新人演员正在候场,瞿燕庭站在门口,一早过来饿着肚子,终于有工夫吃点东西垫一垫。

他捧着一个果酱面包,基地里小超市买的,撕开包装纸对着摄像大哥啃起来,偶一回首,见辆白色跑车停在路旁。

陆文端着一杯奶茶下了车,小跑着打招呼:“瞿老师,嗨。”

瞿燕庭笑笑:“嗨,你怎么过来了。”

陆文站定,说:“闲着没事,来凑热闹。”目光黏在瞿燕庭身上,分明在说——一礼拜摸不着你,总得看得见吧,不然还活不活了?

瞿燕庭不太敢对视,垂眸继续啃面包,咬下一大口有点噎,陆文递上奶茶,他没接,径自凑上去吸了一口。

芋泥的,好喝。

齿颊的香甜还未消失,瞿燕庭发现只剩半杯,说明陆文已经喝过一些,那吸管……

陆文灵光一闪,张嘴就编料:“听说任导特喜欢喝奶茶,剩这半杯等会儿给任导吧。”

“嗯,好。”瞿燕庭附和,“他上大学的时候天天喝奶茶。”

节目中会穿插一些简短的采访,不算很正式,编导表示想录几个小问题。陆文和瞿燕庭正觉尴尬,便配合地答应了。

两个人并肩站着,陆文自然而然地拿走了瞿燕庭手里的包装袋,全部攥在手心,免得后期还要打马赛克。

编导:“瞿导,第二次选陆文当男主,他在你心里是怎么样的?”

瞿燕庭:“作为演员、合作伙伴和男……”他卡了下壳,“男主,以及朋友,他都很不错。”

编导:“那你对陆文有信心吗?”

瞿燕庭:“有一半吧,另一半在我,因为导演和演员密不可分。”

编导:“陆文和孟春台这个角色像吗?契合度怎么样?”

瞿燕庭:“孟是变化巨大的,有一部分很像。我相信小陆能处理好,叶杉就是最好的证明。”

电影还没拍,编导把握分寸问得不深,但有经验地选了几处吸引人的点,问陆文:“第二次和仙琪演情侣,你有什么想法?”

陆文:“挺期待的,应该会更有默契吧。”

编导:“听说孟春台和陈碧芝的戏份尺度很大,你以前拍过床戏吗?会不会有压力?”

“没拍过。”但上过床,陆文心想,“女演员的压力会比较大,我还行,应该能拍好吧。”

编导:“你的意思是对床戏很有信心?”

陆文:“啊?我……我听导演的!”

编导:“清纯型和性感型,你个人更喜欢哪一种?”

陆文咬了下嘴唇,情不自禁地瞥瞿燕庭一眼,实话实说道:“我当年就想不清楚选哈佛还是剑桥,现在我懂了,我都挺喜欢的。”

编导:“那你有理想型吗?”

陆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我喜欢有才华的,因为我草包;还喜欢沉稳的,因为我幼稚;最好有领导力,因为我需要管教;当然了还得好看,毕竟我挺帅的。”

其实准备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但气氛不错,编导追加道:“要多好看?能详细说说吗?”

“这个啊,”陆文又朝旁边瞥了一下,“特喜欢眼睛漂亮的,就那种什么什么凤眼……”

瞿燕庭眨得睫毛乱颤,欲盖弥彰地抬手揉眼睛,陆文每回答一个问题,他的心脏就吊高一点,此刻悬在喉咙怦怦作响。

啪嗒,一滴水掉在手背上,阴了一早晨的天色终于下雨了。

摄像机不能淋雨,采访结束,节目组赶忙进入了影棚。

等门关上,陆文捉住瞿燕庭挡在眼前的手腕,拉下来,再拽近,瞿燕庭惶然又悸动地看他,没有埋怨,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刻镜头不在,也无人留在外面淋雨,陆文想这样多待一会儿,递上奶茶说:“喝完再进去好不好?”

瞿燕庭接住,咬着吸管故意小口小口地喝,雨点砸落得快了,大了,有一丝丝凉意。

陆文把短t外的衬衫脱下来,举手展开罩在彼此的头顶。瞿燕庭挤在他臂弯下,奶茶吸到底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陆文低声问:“想不想我啊?”

瞿燕庭答非所问:“淋到我了。”

陆文将手臂收拢一点,说:“这样呢?”

瞿燕庭摇头:“还能淋到。”

陆文继续收拢,瞿燕庭不喊停,他就一直收到拳头相碰,垂下的衬衫像一扇帘子,把他们两个围在里面。

“这下——”

陆文低头刚说了两字,瞿燕庭吻住他,用沾着芋泥甜味的嘴唇,是初恋,似偷情,夏天的第一场雨在作证。

第 101 章

剧组试镜的场景大同小异, 导演组和摄影组都在,一些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张罗。瞿燕庭的位子正对监视器, 左右两侧分别是副导和执行导演。

陆文搬椅子挤在后面,一伸头正好堵住瞿燕庭和任树之间的空隙, 好几次差点把下巴担在瞿燕庭的肩上。

他安守本分地旁观, 不掺和, 也不瞎嘀咕, 偶尔忍不住就拉一下瞿燕庭的袖子, 凑过去小声道:“我感觉这个还不错。”

淋湿的衬衫系在腰上, 陆文穿着短袖有点冷, 便忍着, 很像娇气的小孩儿被家长带去单位, 在外人前面什么毛病都治好了。

参加试镜的一共三十四名演员, 有的拍戏多年,有的还在念书, 按照角色分在不同的组别。

做编剧时, 瞿燕庭没有决定权, 这是第一次亲自把关。他不怎么开口,神情平淡地审视每一个人, 表演完成才和导演组评价好或不好。

“台词不行, 咬字差点意思。”

“没入戏,他在模仿成熟演员的风格。”

“大二学生,基本功不过关,我怀疑他形体课成绩很差。”

瞿燕庭公平且严格, 果决地毙了一大半人,雨声越来越大,演员试完离开,影棚里的人越来越少,显得有些冷清。

这场试镜中途没有休息,一直进行到下午,结束后,导演组和制片人简单开了个会,散会时天色已经隐隐擦黑。

瞿燕庭收拾东西,对跟拍一整天的节目组说:“辛苦了,是不是挺枯燥的?”

“没有没有。”编导拿着台本,“瞿导,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瞿燕庭回头找陆文,那家伙大剌剌地仰在椅子上,蒙着衬衫睡觉,他捏住一只袖管往下拽,叫道:“猪,下班了。”

陆文迷迷糊糊捉住他的手:“啊,该吃饭了?”

瞿燕庭怕陆文会胡言乱语,挣开手之前,悄么在对方的掌心用力一抠。陆文又痛又痒,叫唤一嗓子清醒过来。

《台前幕后》没有设置剧本,节目组只给出大致拍摄方向,编导说:“我们方便多拍一点生活性的内容吗?”

瞿燕庭愣了下:“具体是指?”

编导解释:“演员台前导演幕后,这个没问题。其实还有一层意思,你们展示的演艺工作是台前,生活是幕后。”

最近拍摄的内容多为工作,工作结束陆文和瞿燕庭便分开,编导询问:“能不能加一些私下的生活内容?”

陆文用刚睡醒的脑子想,那可不能拍,拍了也没法播,再说了,都他妈分居好些天了,哪还有私下啊。

不管怎样,他们都敬业地答应下来。走到门口,携雨的冷风吹得陆文打了个喷嚏,问:“瞿老师,男二的演员定下了吗?”

瞿燕庭“嗯”一声,早晨气温低,他穿着件长款风衣来的,此刻不顾及镜头和旁人了,脱下给陆文披上。

暖和得发出喟叹,陆文又问:“谈好了吗?”

瞿燕庭回答:“今晚去谈,约好了。”

陆文没看见宾利,估计瞿燕庭是和制片人一起来的,说:“那我送你去吧?”

“刚睡醒能开车么,我来吧。”瞿燕庭夺下陆文的车钥匙,冲雨幕里的跑车按了一下,“你陪我一起去谈。”

大学毕业的前两个月,陆文曾被老郑拐骗到寰陆见生意伙伴,满嘴跑火车,回家挨了一顿结实的揍。陆文有自知之明地说:“合适么,别让我搅黄了。”

瞿燕庭道:“主要就靠你呢。”

节目组的商务车跟在后面,瞿燕庭载陆文驶出影视基地,他第一次开跑车,挺新鲜,半天才想起车厢内装着两个摄像头。

郊外公路畅通,回市区也过了高峰时段,瞿燕庭顺利地抵达大剧院。

下车开始跟拍,瞿燕庭带陆文去了戏剧场,今日没有演出,半环绕式池座和楼座空荡荡的,一千多个位子静待来宾。

台上无布景,六名演员也未装扮,正为明晚的正式演出作最后排练。一个老头侧身佝偻着,私服考究,却把寒酸辛苦拿捏得丝丝入扣。

一回眸,余孝卿那张端方儒雅的面孔朝向坐席。

节目组全员震惊,没敢想能拍到这么大的腕儿,摄像大哥激动得手都抖了:“我操!是余孝卿!”

陆文反应过来,惊喜地问瞿燕庭:“你要请余老师演唐德音?!”

瞿燕庭说:“试试吧,看看小庙能不能请得动大佛。”

等排演结束,一行人进入休息间,话剧费嗓子,余孝卿先喝了碗小梨汤,浑身汗透了,为台上一分钟打磨到筋疲力尽。

“余大哥,”瞿燕庭开口,“先祝你明晚演出成功。”

余孝卿揩了把汗,说:“别跟生人似的,坐。”

陆文迫不及待地打招呼:“余老师,您还记得我吗?咱们又见面了!”

余孝卿好笑道:“我还没老年痴呆,在台上最先瞅见你的大个子,怎么样,看我演得如何?”

陆文夸道:“真像捡破烂儿的。”

“怎么听着有点别扭?”余孝卿回忆着,“还是在芳草胡同捡破烂儿有意思,每天能跟你闲聊几句。”

陆文感到莫大的荣幸,试探地说:“要不……咱们加个微信?”

寒暄后余孝卿缓过精神,他关注了最近的新闻,已经猜到瞿燕庭的来意,问:“来看大哥,就空着手?”

瞿燕庭从包里抽出《藏身》剧本,双手奉上,郑重地说:“大哥,这是我的电影。”

剧本封皮上,片名《藏身》下方印着“导演”和“编剧”,余孝卿垂眸看着那两个名称,指尖抚过名称后“瞿燕庭”三个字。

他感慨道:“迟了这么些年,总算来找我兑现承诺了。”

这其中经历的波折实在太多,瞿燕庭说不出云淡风轻的场面话,也不想真情实感地破坏气氛,便没有接腔。

陆文上前揽住瞿燕庭的肩,化解道:“这是我和瞿老师合伙拍的,我也有份。”

余孝卿问他:“那你们给我安排什么角色?”

瞿燕庭说:“大哥,你先看看本子,看上愿意接再说。”

陆文却不想错失良机,急忙道:“演我坏舅舅,唐德音。”

“我演你舅舅,岁数有点大吧?”余孝卿优雅地翘起二郎腿,“那大外甥,你演什么?”

陆文先解释:“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幺,所以和长辈年龄差比较大。”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我演男一号,孟春台。”

余孝卿确认道:“我给你做配?”

“啊……”陆文底气不足,向瞿燕庭瞄了一下,“您觉得我配吗?”

余孝卿故意揶揄地说:“我怕你接不住戏,对比太惨烈。”

陆文回忆起叶杉和叶母争执的那场戏,当时面对陶美帆他就压力很大,而陶美帆在余孝卿面前只是个晚辈,甚至是丫头。

可转念一想,他那次能接住陶美帆的戏,万一也能接住余孝卿的呢?不试怎么知道?

瞿燕庭静静旁观,本不想插话解围,但看陆文抿唇纠结了半晌,便抑不住心软。刚要出声,陆文先一步回道:“那就试试呗。”

余孝卿顿了一秒,大笑起来:“好,有种!”

从大剧院离开已经九点多了,《台前幕后》第一期的内容完成拍摄,节目组收工,要回台里连夜加班。

没了摄像大哥,但车载摄像头还在,坐进车厢依然有些拘谨,回程换陆文开车,一脚油滑入雨夜的大街。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各对一个镜头,瞿燕庭盖着风衣,目光无处安放地流连了一遭,定在布满雨珠的车窗上。

录制中必须说点什么,陆文问:“听音乐吗?”

雨天路况不好,瞿燕庭说:“别了,影响开车。”

陆文单手把着方向盘打弯,挑了首应景的歌自顾自唱起来:“高架桥过去了,路口还有好多个,这旅途不曲折,一转眼就到了,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们好快乐……”

瞿燕庭近墨者黑,做作地鼓了鼓掌。

中途绕路到一家广式餐厅,瞿燕庭下车去打包合成一顿的晚餐加消夜。陆文独自留在车上,绞尽脑汁,琢磨怎样自然地把瞿燕庭带回家。

这么冷的雨夜,独守空房不是要他的命吗?

瞿燕庭买完回来,抱着两大袋餐盒矮身坐进副驾驶,显然不止是两人份。他系安全带时侧过身,冲陆文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

驱车上路,陆文说:“瞿老师,我先送你回家吧。”

瞿燕庭反问:“你要去哪?”

陆文回答:“我也回家,我回紫山名筑。”

所有人都知道王茗雨住在紫山,瞿燕庭冲镜头微笑,拍拍一袋餐盒说:“那正好,我也去紫山,给我师父送点消夜。”

陆文努力克制表情,心想不愧是编剧,好能瞎编。

狠踩油门一路雨水飞溅,到了紫山名筑,瞿燕庭先下车,真拎了一袋外卖给王茗雨送去。将近十点钟,王茗雨还以为来了什么不法之徒。

陆文就把车抛在一棵树下,熄火,摄像头关闭,手机屏幕在漆黑的车厢中闪烁,来电显示最近每夜都要查岗的孙小剑。

接通了,陆文不太理直气壮地说:“喂?”

孙小剑单刀直入:“在哪?”

陆文回答:“刚到家。”

孙小剑追问:“哪个家?”

陆文说:“紫山啊。”

孙小剑道:“你是一个人吗?”

“废话。”陆文不正面回答问题,“我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一只小狗狗吗?”

孙小剑无语地说:“你卖什么萌。”

“没事我挂了啊,挺困的。”陆文心虚道,“放心吧,没跟瞿老师在一起。”

孙小剑立刻警觉:“不行,那你大声说一句瞿编的坏话。”

“你他妈的……”陆文扭脸望向窗外,瞿燕庭正穿过花园朝这边走,他必须抓紧时间。

浑蛋?智障?文盲?

陆文搜刮了一通,眼看瞿燕庭就要过来了,攥紧手机把心一横,大声道——“瞿燕庭红颜祸水!”

陆文吓得赶紧挂了线,正好瞿燕庭走到车门外站定,敲了敲车窗,他顺口气,推开车门,变小的毛毛细雨拂了满脸。

瞿燕庭奇怪地问:“你刚才嚷什么?”

“没啊。”

“什么水?”

陆文被逼无奈,委屈又窝囊地吟了句诗:“雨是老天的泪水,你是纯净的泉水,而我……一肚子坏水。”

作者有话要说:王茗雨在窗前吃着叉烧看他们:服了你们同性恋

第 102 章

瞿燕庭惦记的琐事太多, 好几晚没睡过踏实觉,昨夜累狠了, 枕着陆文的胳膊像鸟归了巢,沉入深度睡眠。

一觉睡到天明, 瞿燕庭醒来躺了一会儿, 怕陆文手臂压一晚血液不流通, 便挣扎着爬起来。雨后的清晨有些冷, 他从床尾捡了件睡袍裹紧。

怀中空虚, 陆文卷住被子翻了个身。

瞿燕庭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赤着足, 在楼梯上找到拖鞋, 顺便捡起散落的皮带, 他“嘶”了声, 膝盖弯曲时有点疼。

身上很清爽,记得睡前冲洗了一下, 瞿燕庭简单洗漱, 髋骨挨住理石台边缘的一瞬间也有点疼。

昨晚的外卖剩下不少, 瞿燕庭拿了一盒糯米糍。一二楼的摄像头虽然遮住了,但依然不太自在, 他上了三楼, 小客房的沙发椅正对窗外的后花园,可以呼吸雨后鲜润的空气。

瞿燕庭左手掐着糕点,右手握着一沓选角资料,细细回忆每一位演员试镜中的表现, 用一种懒猫姿态干着要紧的工作。

大约过去四十分钟,陆文睡醒晃了一圈,跑上来说:“叫我满屋子找,还以为你撇下我走了呢。”

说得像被抛弃,瞿燕庭伸个懒腰,一张口发觉嗓子很沙哑:“我怎么走啊,又没开车。”

陆文端着一杯热牛奶,绕到扶手旁,说:“正好,来,把这杯奶喝了。”

瞿燕庭正噎得慌,接过牛奶吹了吹,小口往嘴里啜饮,他扬起眼尾斜看着陆文,稀罕道:“你越来越居家了,还懂热牛奶?”

“小意思。”陆文略带惺忪地嘚瑟,“玲玲姐说三十以后就要多喝牛奶,预防老了骨质疏松。”

瞿燕庭烦道:“我离老还有十万八千里,你给我说话注意点。”

陆文赶忙道歉,俯身撑住扶手说好听的:“瞿燕庭,你老了我也爱你。”

瞿燕庭问:“爱到我入土?”

“……话糙理不糙吧。”陆文说,“下辈子投胎还找你。”

听着有点吓人,而且瞿燕庭对下辈子有别的规划,拒绝道:“不用了,我下辈子不想做人了,太累,我要做一只猫。”

陆文心说这也太突然了,支吾道:“猫也行……我把你捡回家,好好养着你,不叫你受那么多苦了。”

瞿燕庭刚要感动,陆文又说:“顾拙言他们找事的话,你帮我挠死他们。”

“……”瞿燕庭道,“我是你保镖?”

陆文说:“我也会对你好啊,给你吃最贵的罐头,修个鱼池子给你玩儿,每天抱你给你撸毛,搂着你睡觉,最重要的——”

瞿燕庭问:“什么?”

陆文回答:“给你绝育。”

瞿燕庭真想泼他一脸牛奶:“滚吧!”

陆文彻底精神了,趿拉着拖鞋跑出房间,下了楼,没多久拿着一瓶跌打药酒返回来,在瞿燕庭的腿边蹲下。

撩开一点睡袍,瞿燕庭两只泛着青紫色的膝盖露出来,不见光的腿部皮肤本就白皙,所以衬托得有些严重。

陆文没脸说心疼,怕显得虚伪,毕竟是他弄成这样。

在地毯上,瞿燕庭跪着,也哼哼唧唧地嚷过不舒服,但转瞬淹没在别的声响中。陆文在掌心倒了一点药酒,焐热,罩住瞿燕庭的膝盖慢慢地揉。

力道渐重,瞿燕庭没说什么,咬住了玻璃杯沿儿,唇珠沾了一滴牛奶摇摇欲坠。他笼统地摸一下腰,想起来:“这儿也疼。”

陆文疑惑道:“那儿怎么会疼,因为哪个姿势啊?”

瞿燕庭根本记不清用了哪些姿势,说:“你是不是趁我睡着,家暴我了?”

陆文道:“我趁你睡着干点什么不行?家暴你,还不如在你背后刺字。”

揉完膝盖,陆文伸手解瞿燕庭的腰带,把睡袍敞开些,看见左边的髋部确实紫了一块,忽然记起,瞿燕庭昨晚是被他扛上楼的。

拖鞋和皮带中途散落,髋骨担在肩膀上,一颠一颠踩楼梯时挤压出淤青。擦完药酒,陆文抽走演员资料,说:“好好休息一天,有什么事吩咐我来做。”

瞿燕庭清闲了一天,随后又是忙碌的一周,不过电影筹备的事项一条条推进、完成,再累他也开心。陆文把头发染黑了,开始细抠剧本,这次在封皮上涂了两只小燕子。

周末,《台前幕后》播出第一期,标准时长,内容充实不拖沓,收视率和网播量都高居榜首,陆文和瞿燕庭的关系再度引发讨论。

关于陆文对理想型的宣言,网友机警地与瞿燕庭挂钩,发现每一条都很符合,但却不相信会有二百五到什么都敢说的艺人。

在节目的影响下,《藏身》受到极大关注,尤其是余孝卿的惊喜露面,使节目和电影的讨论度直线上升。

剧组趁热打铁,正式公布了余孝卿扮演男二号的消息,无数影帝在手的顶尖大腕儿,息影多年回归影坛,业内业外都随之轰动。

瞿燕庭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再度联系涂英的团队,终于敲定陈碧芝一角。所有角色陆陆续续落实,签约、官宣,剧组的队伍越来越丰满。

演员们集中培训和围读,有影帝影后搭戏,陆文身为男主压力巨大。他验证了一个道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曾经的岁月在挥霍中流逝,如今起早贪黑仍嫌不够。

瞿燕庭和任树四处勘景,这部影片涉及的场景较多,从赤坎到巫溪,再从京津到西北,他们跋山涉水走了许多地方。

七月末,北方的炎炎夏日,电影《藏身》已经万事俱备。

开机仪式上,拜神是业内传统,当天三十八摄氏度高温,剧组一大票人擎着香火汗流浃背。瞿燕庭不信神佛,厌烦形式主义,打头阵把香一插只想尽快结束。

陆文更没受过这份罪,紧随其后插上香,大手一挥喊道:“仪式结束直接去开机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瞿燕庭补充一句:“开机红包找男一号领,我热晕了!”

陆文:“……靠。”

剧组车辆浩浩荡荡奔了芸漳路,结婚办喜事似的,索菲酒店特意开了专门专道,宴会厅也已经虚席以待。

与以往灯红酒绿的宴会不同,这场开机宴朴实得只有吃吃喝喝,除了《台前幕后》节目组和各演员团队的摄像,没有任何媒体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