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们不觉得何欢这趟洗手间……去了很久吗?”贺行问。

顾淮皱了皱眉:“是啊,稍微有点久。”

贺行喃语说:“他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总这样不大通畅,是个问题啊。”

周洪噗地一下笑出声来:“他身体好得很。你在他身上待了十分钟啊,他要是去厕所这么快就回来了,那才是有毛病呢!”

而言喻风的嘴角也意味不明地上扬。

“我是把他的腿坐麻了?”贺行还是没闹明白。

又玩了一轮游戏,贺行赢了叶阳和王天锤,输给了其他几个人。

他忽然灵光一闪,何欢那混蛋玩意儿,该不会又躲起来抽烟吧?一根又一根,赛过活神仙!

不行,他得去把何欢捉拿归案,不能让他那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汽水喝多了,我也去放个水!”

说完,贺行揣着口袋,也去了洗手间。

琉璃天堂的洗手间隔音效果很好,里面有两个隔间,其中一个关着门,应该是何欢在里面。

贺行又是直截了当地一拳砸上去,闷声问:“姓何的,是不是躲里面抽烟呢!”

此时的何欢低着头,鼻尖上还坠着一滴汗珠。

小崽子在他膝盖上坐了那么久,动来动去的不说,还在他耳边叫他“哥哥”,他忍了很久,这把业火消不下去,他没办法只好出来。

“你放完了水就回去吧。”何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但是,只要知道贺行就在距离自己一扇门的地方傻站着,何欢就随时可能把门打开,把外面的小傻子给拽进来。

“你没抽烟吧?”贺行的手指又在门上敲了一下。

“没有。”

“真的?你不抽烟洗手间上那么久?”贺行非常怀疑。

“我真的没有抽烟,乖,回去吧。”

“要乖你自己乖,我才不要乖。我就在这儿等你出来,你说你上个厕所都这么久,是不是里面没纸啊?”

何欢无奈地一笑,怎么可能没纸。但是这小混蛋在外面呆着不肯走,真是耗子舔猫屁股,找死啊。

“你这样等着,我很尴尬。”

贺行越来越认定何欢在里面偷偷抽烟了。

因为他闻到了烟味。

直男如他,并不知道这是高级会所里洗手间的专用熏香。

他勾起嘴角,灵机一动,懒洋洋地说:“哥——出来了。”

那声“哥”拉得很长,还带着回音。

何欢心脏一沉,血气都快冲到脑门顶了。

贺行歪了歪脑袋:“啧,还不出来?哥哥快出来,我已经背上了小书包,你什么时候送我上学啊。”

何欢快要崩溃了,这小混蛋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贺行自娱自乐还起了瘾,他觉得自己开发了新的催门技能。

“哥,我刚才红包才拆了六千块,不公平。”

何欢腾出一只手,立刻给他发了一个红包,“给你红包了,出去。”

贺行点开一看,喔噻!十万块?

“哥,你是不是手滑啊?你刚给了我十万块?”

“十万块请你走。”

“我不要。再待一会儿,你又发我十万呢?”

何欢真的忍无可忍了,他有种把门打开让贺行看清楚的冲动,忽然之间有什么涌进他的脑海里。

他勾起了嘴角,笑着说:“刚才的舞天女漂亮吧?”

“挺漂亮的。但是没你好看,谁要你刚给了我十万块呢?高光效果啊。”贺行对于自己能打扰何欢上厕所这件事,赶到非常新奇,也非常有成就感。

“你坐我这儿的时候又一直在乱动。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何欢问。

贺行刚想问“什么后果”,但是忽然之间想明白了,瞬间脸烧得通红。

“我是不介意你进来陪着我。”何欢的唇上挑起恶劣的弧度。

“不不不!这种事情你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妥当。”

贺行明白,大家都是男的,前有美景当前,又有他贺行没脑子的推波助澜。

“要不我再发个红包请你进来?”

联想到刚才周洪和言喻风的表情,这俩货绝对知道何欢去洗手间干什么了!

为什么不直说!草!

“我走了!”

贺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洗手间。

何欢咬着牙,招惹人的时候一口一个“哥”,现在火烧尾巴了,跑得倒干脆。

贺行一回到包厢里,果然看见周洪一脸笑容。

“怎么样,到洗手间里找到何欢了吗?”周洪问。

“找到了。他还发了十万块红包给我,说谢谢我的关心呢!”

贺行故意把刚才拆红包的记录给周洪看。

“我去!真的是十万块红包!走走走!我们都去找何欢!”

贺行回到了位置上,撑着下巴继续研究那个游戏,而其他人都挤到洗手间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周洪他们才从洗手间里回来。

贺行抬了抬下巴问:“怎么样,捞着红包了吗?”

周洪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别提了,那个何欢不知道多抠门儿啊!”

顾淮摊了摊手:“一毛不拔啊。”

言喻风用若有深意的目光看着贺行说:“是啊,他大概只愿意把那一身凤凰毛拔给你吧。”

叶阳摸了摸胸口说:“我已经很满意了,感谢大老板!”

王天锤也跟着附和:“我老婆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我也感谢大老板!”

“狗腿子。”贺行笑了一下。

大家又继续玩起了游戏,贺行正在算要走多少步能把言喻风给堵住呢,却收到了一条来自何欢的消息:【要不要跟我打个赌?赌输了我再发红包给你。】

发红包还能拒绝?

贺行当然是回复了:【要。】

然后他立刻后悔了。自己刚才撺掇了那么多人去给何欢找麻烦,不让他安心解决那么重要的问题,是男人都不能忍,何欢还能给自己发红包?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了,这赌局肯定是要扒了贺行的皮啊。

可已经答应了要去,这会儿再怂,一辈子都会被何欢嘲笑。

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贺行拍了拍叶阳的肩膀,小声说:“里边有些闷,我出去溜达溜达。”

“哦,好啊。”叶阳点了点头。

贺行就走了。他一出门,正要低头发信息问何欢在哪儿,冷不丁墙边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贺行正要给对方一记膝击,一抬眼对上的是何欢笑得蔫坏的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贺行心头遗产,硬生生收了腿上的力气。

“嗯唔唔(你干啥)!”

何欢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是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琉璃天堂。”

也不知道怎地,贺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拍了拍何欢的手背,对方刚松手,贺行就瓮声瓮气地问:“你他么弄完之后洗手了吗?”

何欢顿了顿,笑得更明显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亮亮的,贺行还是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眼若春水”。

呸呸呸,啥玩意儿!一定是周洪那番话的buff效果!

何欢把手放到面前,自我欣赏了一下,欠嗖嗖地说:“洗了没洗呢?我想一想……要不然你闻一闻。”

贺行大意了,还真抓着何欢的手过来闻。

靠近了才发现,何欢这家伙的手指长得比言喻风的还像艺术家,贺行闻到了洗手液的味道,总算放心了。

他还没来及的出一口气,何欢的手指忽然勾了一下他的上唇,调笑的声音响起:“我洗没洗啊?”

贺行醒过神来,一把将何欢的后脑勺往下摁:“废话少说!不是说要带我去见识真正的琉璃天堂吗?走啊!”

“别着急啊,贺小爷这边请。”

他们来到了另一个贵宾室,这个贵宾室比较小,但是配置的不是沙发,而是圆形的床,还好床上没整什么花瓣拼心,不然贺行的鸡皮疙瘩都得起来。

贺行大喇喇往床上一坐,谁知道那床垫软得一点尊严都没有,贺行直接陷了进去,爬都爬不起来。

“雾草!这是什么鬼床!拉我起来啊!”贺行越是挣扎,床垫摇晃地越是厉害。

何欢就站在床边,垂着眼带着笑,看着贺行,“你就这么待着吧。现在来说一说发红包的条件,如果半个小时的全息表演之后你都没反应,那我就发你一个大红包。”

“反应?什么反应?”贺行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男人的反应啊。”何欢的声音拉长,笑意里毫不隐藏满满的恶意。

贺行用力捶了一下床垫,结果整张床跟果冻一样摇晃了起来,就算是空中螺旋几百周的贺行也没这么晕过。

忽然一下子,整个贵宾室的灯光都暗了下来。

黑色的朦胧之中,有无数个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优雅而神秘,贺行想要看清楚,他刚要抬起脖子,忽然一个幻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次的主题是亚特兰蒂斯盛宴。”何欢说。

那个幻影有着黑色的短发,精致的五官,让人赞叹的美,却又英挺利落,雌雄难辨。

这个幻影的手背缓慢地掠过贺行的脸颊,明明这只是全息影像,贺行却忽然想到了刚才何欢捂住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何欢有没有在看着自己,只是下意识用脚踩着垫子,想要离这个幻影远一点。

但是没想到,这个幻影却单手撑在了贺行的耳边,发丝还有衣衫就像飘荡在水中,摇曳生姿。贺行的喉咙干哑了起来,他才侧过脸,幻影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竟然也跟着侧了过去。

何欢开了一瓶啤酒,慢悠悠地喝着:“这一位呢,是亚特兰蒂斯的皇子。在亚特兰蒂斯盛宴的设置里,这个世界里的人刚出生是无性别的,长到了一定的年龄才会开始分化。你看到的这位,是琉璃天堂里最受欢迎的形象,你想他是女的,他会成为一位公主……”

贺行只觉得眼前的幻影为什么越看越像何欢?

“你想他是男的,他会成为你的王子。”

何欢的声音就像平缓的流水,可偏偏经过贺行的时候,就打了个弯儿似的往他耳朵里钻。

这位亚特兰蒂斯的皇子闭上了眼睛,倾向贺行。

雾草!他是要亲我吗?啊擦!这是什么鬼设置!

贺行艰难地撑着自己的上身往旁边转,但是那位皇子却跟着贺行一转,贺行一睁开眼,对上的还是皇子的眼睛。

那双眼睛美是美,但却没有深度。

就在这个时候,何欢忽然蹲在了床边,看着贺行笑:“小朋友,你的皇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开始成长啊?”

贺行下意识看向何欢的方向,这家伙喜欢笑,真笑假笑把他的情绪都掩饰起来,但是此刻他的笑容里却让贺行看到一种很特别的情绪。

像是在试探什么,又像是担心失去什么,小心翼翼却又充满期待。

这不是何欢应该有的表情。他从来都是自负的,胜券在握的,而不是像此刻,他的目光里还有一种……包容。仿佛如果贺行给他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他会一如既往地继续一边欺负他,一边对贺行温柔。

贺行的心脏漏了一拍,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发现那位皇子殿下的眉眼正逐渐变得柔和,甚至像是在撒娇。

而蹲在旁边的何欢,脸色沉了下来,笑容也逐渐变得冷郁。

这个床垫有着特殊的感应功能,能根据躺在上面的客人心跳、脉搏以及体温的变化来调整幻影的设置。比如当幻影短发的时候,客人心跳平和,当头发变长的时候,客人心跳和血液流速都变快了,就说明这是符合客人审美的。

而贺行身上的亚特兰蒂斯皇子正逐渐向着女性分化,这便是贺行的口味了。

“你有感觉了吗?”何欢问。

“没有!没有!快让我起来!”贺行挣扎了半天,还是陷了回去。

“还没到半小时呢。你知道亚特兰蒂斯皇子是这里最贵的全息角色吗?价格是一个小时五万呢。”

贺行快疯了:“你说什么?是不是通货膨胀了?一个不能摸不能搂着睡觉的全息角色,一个小时要五万!你是不是钱多的没处烧啊!那就不要乱烧,都给我不好吗?”

何欢抬眼看着亚特兰蒂斯皇子:“他不漂亮吗?至少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为了追求美好的东西,烧点钱不行吗?”

“不漂亮!赶紧退货!他还没你好看呢!”

贺行一想到这东西要花这么多钱,气到快爆炸了。

大概是检测到了贺行处于愤怒的状态,亚特兰蒂斯皇子的女性形象迅速变化,精致的面容逐渐变得硬朗,下颌线也收起,变得更男性化了。

“诶,现在怎么有点像我了。”何欢抬了抬下巴,不紧不慢地说。

“像你个头!”

贺行一转脸,就对上了皇子的眼睛,乍一看还真的有点像何欢。

皇子的动作也变得更像男人了,双手直接撑在了贺行的耳边,贺行心脏一哽,睁大了眼睛:“雾草——这是啥情况啊!”

“他想跟你好呗。”

何欢笑了起来,他看见贺行正慌乱的要把亚特兰蒂斯皇子,啊不对,是王子挥开,可是宝贝啊,那只是个全息影像啊。

“好你个头!让他跟你好!”贺行好不容易坐起来,何欢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竟然在旁边又拽了他一下,把他又给拽了回去。

王子的脸贴在了贺行的脸颊上,贺行一侧脸看见的又是何欢的脸。

他张了张嘴,好像说了什么,明明没有发出声音,贺行却觉得何欢说的是:“我只想跟你好。”

但是仔细一看,何欢其实什么都没说,一个劲儿在那里缺德地笑。

腾地一下,贺行真的要爆血管了。

“放我下去!老子不玩了!你赢了!你赢了!”

何欢愣了愣,说了声:“不会吧?这么快?”

贺行不管三七二十一,伸长了手,拽住何欢的肩膀,一个借力,连滚带爬地摔了下来。

“别摔坏了小贺行啊。”何欢的尾音拉的很长,幸灾乐祸得不要太明显。

“滚你的蛋!”

贺行冲进了洗手间里。

何欢看着已经静止的亚特兰蒂斯皇子,这个形象已经进化得和何欢有五分相似了。何欢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过了十几分钟,贺行还在隔间里待着。他坐在马桶上,脚尖不断抬起来又踩回到地面上,就像得了焦虑症。

他第一次这么丢人,丢脸丢到家了!

真想出去跟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打一架……雾草,忽然很悲凉地想起来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贺行低着头,本来想的是那位亚特兰蒂斯皇子的,可他怎么使劲儿,脑子里出现的都是何欢缺德的笑脸。更不得了的是,那个缺德鬼还越来越好看了。

隔间的敲门声响起。

“贺行,你好了没?”是何欢的声音。

贺行终于明白了,这是来自何欢的终极报复。

“滚!”

“贺行,你没在里面抽烟吧?”何欢的声音慢悠悠的,贺行毫不怀疑这货肯定揣着口袋,正悠闲地晃着他的长腿。

“我抽你大耳刮子!快滚!”

何欢的手指学着贺行之前的样子,在门上轻轻敲:“贺行,里面是不是没纸啊!”

“再吵我用卫生纸勒死你!”

“好啊,你表演一个我看看。”

啊!好想把门拆了砸他脸上去!

何欢低下头,捂着肚子笑了,笑过之后,另一波攻击又来了。

“宝贝,我想你了,快出来好不好?”

贺行听见“宝贝”两个字,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要怎么才肯滚啊!”

“那……要不你就说,‘哥,我受不了,求你快出去’。”

何欢单手揣着口袋,另一只手食指轻轻敲在门上,就好像敲在贺行的鼻尖上。

贺行想也不想,开口就说:“哥,我受不了了,求你快出去!行了吧!”

何欢愣了一下:“那好吧,我出去了。你快点。”

说完,何欢向后退了两三步,却只是靠着洗手间的门框,没有完全离开。

闭上眼睛,他就能听见贺行闷闷的声音。

明明是压抑的呼吸声,微小的喉咙吞咽的声响,都是侵蚀何欢的毒药。

他仰起自己的下巴,声音变得沙哑:“贺行……你现在正想着谁呢?”

贺行低着头,脸早就一片通红。

洗手间里设置的是恒温,贺行却在听见何欢声音的那一刻,抬起了头,氧气卡在喉咙里进出不得,血液奔涌着就像按耐了成千上万年要从地底冲出来的岩浆。

贺行茫然地看着前方。

耳边还回荡着那句“你现在正想着谁呢”。

心头的涟漪没有平静下来,而是一圈一圈地扩大,一层一层地更深。

这一场聚会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毕竟红包太大了,何欢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财神爷。

除了贺行,脸黑得厉害。

周洪叹了口气,跟何欢说:“你又怎么招惹小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