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野靠在一边看她玩,低低笑了声,不厌其烦地再次弯腰去塞硬币。

“我不玩了。”许知喃鼓了股腮帮,没了兴致,说,“你玩吧。”

两个硬币早就已经塞进去了,听她这么说,林清野也没拒绝,走到机子前,按下开始按键。

他投篮的姿势很好看。

本身个子就有188,头发还是先前决赛直播前染的蓝色。

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下颌微抬,抛出篮球时手腕微微下压,每一个都很准。

而背后是空旷无人的游戏厅,这家游戏厅已经有些年头了,设备也同样有些年头,一个风扇在头顶缓慢地转动。

像是漫画里的画面。

他一次性打到突破了原记录,篮球机小方屏中的数字不断跳跃着,还发出了一串喜悦热闹的音乐。

许知喃还是头一回知道破纪录还会有这样的音乐。

破了记录,林清野便没那么迅速了,时间还有最后三秒,他速度慢下来,手里一个篮球,他掂了一下,懒洋洋地抬臂,压腕。

一个倒计时的压哨球。

许知喃看呆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打过篮球啊?”

她都不知道他篮球也这么厉害。

“高中打,大学以后没在学校打过,人太多。”他不喜欢那种被人围观的感觉,而且也觉得太吵,都是些女生,“就偶尔跟关池他们会去篮球馆,不常去。”

他对篮球不算热络,但在分队比赛时大家倒是都想抢他当队友。

“还玩吗?”

许知喃看着那个又被他拉高的历史最高分记录,觉得自己再玩下去简直是自取其辱,也没了兴趣,看向旁边的游戏机。

刚才在医院睡了会儿,刚刚打完针竟还精神很好,头不晕也不困。

她跟林清野一块儿把游戏厅里大部分的游戏都玩了个遍。

尽管因为她天生没有什么游戏细胞,跟林清野玩游戏简直是被吊打,还是属于他有意放水许知喃都赢不了的那种。

玩了一圈,游戏币还剩二十几枚。

他刚才实在是买的太多。

“抓娃娃吧。”许知喃说。

每个娃娃机里头的娃娃都各不相同,许知喃转了一圈,最后挑定在一个装满南瓜玩具的娃娃机。

那南瓜有点儿像是万圣节常见的,各种表情都有。

竞技类的游戏她玩不好,抓娃娃机这种倒是会些诀窍。

从前她跟赵茜就玩过,赵茜当时看她玩都震惊了,现在她宿舍床上一排的小玩偶都是当时许知喃给她抓的。

林清野原本以为许知喃对所有游戏都一窍不通,在旁边看了会儿竟发现她一抓一个准,几乎是百发百中。

小姑娘神色认真,躬着身操控抓手,眼角还泛着点先前流泪留下的绯红,整个人都格外柔和。

剩下的游戏币,许知喃抓了10个南瓜。

就连娃娃机里头的玩具都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层。

许知喃这才发现不对劲,这游戏厅可是十四家开的游戏厅啊,她就花了这么点游戏币拿走这么多玩具,似乎不太好。

她仰了仰头,想看有没有方法可以把南瓜放回去。

“怎么了?”

许知喃指着娃娃机上方的锁孔:“你有这个钥匙吗?”

“没。”

“我拿太多了,想放回去,要不给他放柜台吧。”

林清野失笑:“不用,你自己夹的放回去干嘛,不用给他省钱。”

“可这也太多了,我都拿不开呀。”许知喃看着旁边七零八落躺着的十个南瓜娃娃。

“我拿。”

他说着便弯腰,娃娃顶部有个绳扣,他手指一一穿过,两手各五个,提起来。

林清野长着一张桀骜的脸,如今却这么拿着十个娃娃,看着实在有些搞笑。

许知喃便看着他笑出声。

林清野先前被她哭怕了,听到笑声终于是松了口气:“走了?”

“嗯。”

游戏厅内没有窗户,只开着灯,到外面才发现天都已经亮了,她竟然真跟林清野在游戏厅到通宵。

她人生中第一个通宵。

许知喃心情从昨晚恢复过来。

昨晚上她昏昏沉沉,脑袋里跟团浆糊似的,脑海中和眼前都是那副纹身图。

时代广场通向一楼的方向朝东,往外看便是成片的草地。

最近天还亮得早,太阳已经“蠢蠢欲动”,将要升起,照出一片被黑暗和光明撕扯的暖光。

路上很安静,没有行人,只偶尔几声鸟啼。

“阿喃。”林清野唤她。

许知喃回头,他站在她之上的两格台阶,温柔地注视着她。

许知喃心又往下静几分,周围一切都虚化,她看着眼前的林清野。

“阿喃。”他又叫了一声她名字。

许知喃轻轻的:“嗯。”

“昨天晚上看到你哭的时候我手足无措,这辈子我都没有哪一刻像昨天那样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能为你做什么。”

他声音静而缓,像和煦的春风飘到许知喃的耳朵里。

“我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再让你去分神重新考虑我们俩的关系你也很难做到,但我还是想以你追求者的身份跟你说些话。”

“我之前已经拿到冠军了,现在在准备做新专辑,我会努力把它快点做出来,也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去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伤害。”

“不管这件事最后得到怎样的结局,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陪你走过这一段路,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你相信我。”他走下一个台阶,站在只离她高一节台阶的地方,他看着她,笑得有些嚣张,“我是林清野啊。”

我是林清野啊。

许知喃心尖震动。

从前她也无数次的想,他可是林清野啊。

她曾经仰视着林清野,到后来又得知林清野心底的创伤和自卑。

他的自尊心不断被碾碎又重塑,到现在,终于轮到他嚣张地亲口告诉她,我是林清野啊。

临近日出的太阳一跃而出,暖黄的光倾洒周身。

许知喃往后多年,都永远记得这个画面。

张扬的蓝发少年,漆黑温柔的眼眸,手上提着画风很不符的十个玩偶,日出的霞光落在他脸上,光芒耀眼,却又柔情万丈。

第44章

初晨破晓时分, 林清野送她回了学校。

这个点校园也还是宁静的, 路上几乎没有人。

她跟林清野道别,回了宿舍。

姜月刚起床, 见到她一愣, 赵茜还在睡觉,她压着声:“阿喃,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啊,坐地铁回来的吗?”

她以为昨天许知喃没回宿舍是回家了。

“没有,别人送我回来的。”

“林清野?”

“嗯。”

许知喃放下包,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姜月很快也拿着洗漱杯进来了,刚才她在外面越想越不对劲,这一大清早的林清野送她回来,那……昨天晚上呢?

“阿喃。”姜月斟酌着问,“你昨天晚上跟林清野在一块儿啊?”

许知喃没瞒她:“嗯。”

“……哦。”她满心震惊, 却又要拼命装出正常的反应,样子看着很是搞笑。

许知喃注意到她表情,稍一顿, 反应过来她在误会了什么, 忙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就是昨天我发烧了, 然后他陪我去医院了而已,打完针看已经很晚,就没再回来打扰你们睡觉。”

姜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你怎么突然发烧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 摸她额头,“现在倒是不烫,退了吗?”

“嗯,应该最近太忙了,没什么大事。”

姜月点点头,挤上牙膏:“那你和林清野还没在一起哦?”

许知喃回想起方才迎着夕阳跟她说话的林清野,鲜衣怒马耀眼的少年,她垂眸勾唇,轻轻笑了一声:“还没。”

“还没你就笑这么甜呀。”姜月难得一脸揶揄,摆明不信她话。

许知喃一愣,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少女脸上粘着水珠,唇红齿白,听到姜月的话后下意识扯平了嘴角,但笑意依旧从眼底冒出来,清凌凌的,像是漾开波纹的清泉。

“月月。”许知喃坦诚道,“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他。”

“那你还不答应他?他也追你挺久的了吧?”

“我想等一些事情都处理好以后就跟他好好在一起,对他好一点,让他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

“什么事啊?”

许知喃摇摇头,没有多说。

姜月也没往别处想,洗漱完便马上出门去图书馆了。

许知喃昨晚只打针时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一回寝室渐渐的也睡意袭来,她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才去刺青店。

今天下午有个预约的客人,是个之前来她店里纹过的女生,上回纹了个手臂,这次想在大腿上纹身。

客人坐在工作床上,打了麻醉,倒也不疼,一边玩手机一边跟许知喃闲聊:“你现在这样一个纹身要多少钱啊?”

“跟以前一样的。”

“没涨价啊,不是都拿到冠军了吗?”

“嗯,纹身没涨,设计稿价格涨了。”许知喃笑了笑,“不过等过段时间可能会涨。”

“那我运气还挺好,赶上了没涨价的好时候,不过你这也应该涨的,我上回去庆丰路那家,做的也就一般,价格比你……。”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话茬,盯着手机骂了句脏话。

许知喃扯了下口罩,仰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旁边那条街上的五星酒店,保洁打扫房间时发现里头有个小姑娘在里头死了,好吓人啊,这肯定是谋杀案吧,我靠居然这么近,我还去那家酒店住过,以后可再也不敢住了。”

许知喃一顿:“有说是怎么死的吗?”

“没呢,就说现在警方正在调查,酒店都已经封锁住了。”

许知喃没说话,若有所思。

客人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阿喃?”

她回神,说了句抱歉,又继续纹。

自己也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她爸爸涉及的案件是绑架案,跟这个应该没有关系。

可总归觉得心里没底,纹身过程中也总想着这件事。

纹完身,送走客人,许知喃却接到方侯宇的电话,让她去警局一趟。

警局里正在忙这次酒店女孩儿死亡的案件,已经被多家媒体报告,舆论带来的破案压力巨大。

方侯宇拿着一大叠文件从大厅经过,见到许知喃,脚步一顿,他把文件交给别人,冲她招手:“来,阿喃。”

许知喃跟着他走进里屋:“方叔叔,是不是我爸爸的案件有新的进展了?”

“我们也只是怀疑。”方侯宇拉开椅子,打开电脑,“你来看这段视频,是酒店里给我们的走廊上的那段监控。”

他将视频播放,画面播放十秒钟后出现一个男人,戴着帽子,低头,普通到找不到任何特色的衣服,看不清脸。

方侯宇将画面暂停,放大。

半截袖子底下露出了三分之一的纹身。

“你看一下,是不是那个。”

许知喃瞳孔微缩,弯腰仔细看,沉默半晌后说:“……好像是。”

“我们比对了之前档案里的纹身样式,很像,但是因为只露出了底下的部分,监控像素也不是很高,没法百分百确定。”

许知喃心跳很快,她对这个纹身太熟悉了,每个线条每个细节都深深刻在脑子里。

“图腾纹身和其他的纹身不一样,虽然是由线条组成,但也不太可能会三分之一都是完全重合的,而且那张图设计的很精妙,火焰和蛇的组合也比较少见。”许知喃顿了顿,死死盯着屏幕,低声说,“方叔叔,我觉得这个,可能就是凶手。”

方侯宇也同样看着屏幕,没说话。

“这个视频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就是调查这次酒店死亡那姑娘时偶然发现的。”

“那个女孩儿,也是他……吗?”

“还不能确定,目前还在排除自杀还是他杀阶段,这个只是我们在排查过程中发现的,所以我才想叫你过来看一下,你昨天见到了给他纹身的那个刺青师,知道他现在是在堰城还是哪吗?”

许知喃摇头。

方侯宇看着她表情,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行,我也只是确认一下,你别想太多了。”

“嗯,谢谢方叔叔。”

许知喃没有多留,大家都在忙,她也很快就离开警局。

夕阳西下,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对面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莫名觉得有点累。

手机震动,姜月发来信息。

[月月:阿喃,你在店里吗,能不能帮我顺路去书店买本书。]

[月月:我网上看没找到我要的那个版本的,明天听的网课要那本资料,我怕来不及了。]

她又发来一张图片。

[月月:这个版本的。]

许知喃看了眼,回了个“好”。

这附近就有个书店。

许知喃步行过去,给书店工作人员看了那张照片,他领许知喃过去,拿起一本:“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许知喃仔细比对了:“是的,谢谢。”

她从前也很爱看书,还多是闲书,父母从不限制,她卧室书柜里满满一墙的书,读了大学后倒不太看了。

难得来书店,许知喃又逛了一圈,自己也挑了两本。

挑完,准备去付钱,她却忽的视线一顿,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灰衣灰裤,短发,普通长相,看上去四五十岁。

许知喃从来没见过他的正脸,但却忽然奇妙地觉得眼前这人和酒店监控里掠过的那人重合了。

她手指紧紧握着书,努力稳住脚步,朝他走过去。

走近,许知喃绕到他右侧,终于看清了他右臂上侧被袖子挡住大半的——纹身。

她在这一刻几乎不能确定自己的心跳是骤停还是狂跳,还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好像镇定万分。

许知喃垂眸看男人面前的书,是一本菜谱。

她咬紧牙根,手伸过去,拿起了他面前的那本菜谱,身侧的男人也偏头看过来,他声音很柔和,看着她说:“现在像你这种小姑娘爱做饭的好像少有了,听说现在都时兴男人做饭了。”

男人带着浅淡笑意,平和又普通,难以将他跟案件联系起来。

许知喃指尖无意识用力,陷进手心里。

想到之前路大哥师傅提及的——他不是堰城本地的口音,有点像是少数民族。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许知喃不确定他是不是一直待在堰城,乡音也逐渐褪去,可纵使听不出来是否是少数民族,但能感觉到和堰城本地口音不尽相同,应该的确不是本地人。

“嗯,我家就是我爸爸做菜。”许知喃强装镇定,“叔叔你家也是你做饭吗?”

“是啊,这不,来买本菜谱学习一下。”他又拿起崭新的一本。

许知喃静静看着他手臂上的那个纹身:“叔叔,你这个纹身,纹得还挺好看的。”

“你还知道这些啊。”

“我是刺青师。”

男人几分诧异地扬了下眉:“刺青师啊,看你样子不像啊。”

“我能看看它完整的是什么样子吗?”

男人并未将袖子卷起来,笑道:“没什么好看的,挺久的了,当初年轻不懂事纹着玩儿的,我本来还打算去洗掉呢,又觉得年纪都这么大了没什么必要。”

即便没能看到纹身的完整图案,但这样近距离观察过,许知喃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那副火焰与蛇组合而成的图腾。

她没再坚持,怕表现得明显了就会让人怀疑,很快就抱着书率先付钱离开。

走到门口,男人还没出来,许知喃给方侯宇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你现在在他旁边?!”方侯宇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别靠近他阿喃,什么事情都还没明晰,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已经出来了。”许知喃说,“他现在还在星诚书店。”

“行,我们这边马上出警。”

这男人出现在酒店监控画面中,方侯宇有理由将他带去警局问话。

警局离星诚书店不远,出警很快,许知喃没有久留,她走进地铁站的同时,听到警车的声音,而后车停在了书店外。

坐上地铁,许知喃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腿软,好在地铁上有空座,不至于太狼狈。

她曾经幻想过,杀害父亲的凶手会是什么样的,可总能跟“凶神恶煞”、“面目可憎”挂钩,她从来没想过,那个凶手,会不会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人,走入人群中就几乎再找不到,像是沧海一粟。

如果刚才那个人,真的是……

许知喃甚至都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一个会来书店买食谱的男人,怎么会跟绑架案关联,又怎么会因为担心暴露直接放火杀人,没成功后又狠心把一把匕首插进父亲的小腹。

她脑海中乱糟糟的,直到地铁上坐她旁边的女生拍了她一下:“姐姐,手机。”

许知喃这才发现手机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她没留意。

她跟那女生低声说了句抱歉,从包里翻出手机,是林清野打来的:“还有发烧吗?”他问。

“应该没了,不难受了。”

“在店里?”

“没,刚才去了趟方叔叔那。”

周围人太多,她也没明确说去了警局。

林清野一顿:“怎么去那儿了?”

“一会儿见面说吧。”

林清野正在传啓娱乐,《我为歌来》结束后他便全心投入到新专辑的制作中,今天被王启叫去拍专辑封面照。

字体设计也已经出来了,两个字,喃喃。

他拍了一组照片,最后选定一张,将设计的字体放上去,基本确定后只需要后续稍作调整就可以。

自从有了目标后专辑制作也快许多,一个人就是一个制作团队,王启也是头一回见一个歌手做专辑这么不用人操心的。

“对了,后面有个打歌类型的综艺,给公司发好几次邮件了,希望你能去参加。”王启说,“你有兴趣吗?”

“打歌?”

“本质还是综艺,但是是以打歌为话题的,节目里头就唱个歌、玩个游戏,后面你专辑要出来,参加这种节目挺好的。”

林清野本质并不喜欢录这类综艺,微皱了下眉,最后还是点头:“行,先约时间吧,最好跟专辑出来的时间契合。”

“这我知道。”王启点了支烟,问,“一会儿一起去吃个饭吗?”

林清野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有事,我先走了。”

许知喃一出地铁站就看到对面马路上停着的林清野那辆车,斑马线前绿灯亮,她小跑着过去。

“去吃什么?”林清野问。

“都可以。”

林清野思来想去,去外面吃总不太安全,万一被人拍到又给许知喃添烦心事,可总点外卖吃似乎也不好。

“要不去我工作室吧?那儿的冰箱之前十四他们过来时刚被塞满东西。”

许知喃自然是没意见:“好啊。”

这离工作室不远,只是前面有一段单行道,得绕路,过五分钟便到工作室门口。

许知喃许久没来这儿了。

不只是她,林清野也许久没来,从前还在酒吧工作时他们一群人倒是经常驻唱结束就去工作室吃夜宵,喝多酒林清野便干脆在这儿睡了。

他开锁进屋。

比从前他常来时干净许多,抱枕整整齐齐地挨个放在沙发上,毯子也叠成方块,大概是十四他们离开时收拾过了。

林清野拎过她的包,放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温水,而后自己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水出来灌了半瓶下去,这才问:“想吃什么?”

“都可以。”许知喃一顿,“你要做吗?”

“嗯。”他笑了声,“敢吃么。”

“……”

许知喃看着他挑挑拣拣地从冰箱里拿出一摞食材,抱着进了厨房。

这工作室设施简陋,没有他公寓那么气派,厨房也是极普通的那种,瓷片贴就的厨台,洗手池的水龙头也是老式的。

他拿出个盆,将食材倒进去,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许知喃上前:“我来吧。”

林清野捏着她肩膀拉到一边:“不用,我来。”

许知喃看着他洗,又看这几乎没有使用过的厨房,忍不住问:“你会烧吗?”

“不会,试试。”他一笑,承认的很坦诚,“你饿吗?”

“还好,不是很饿。”

“那就大不了待会儿再点外卖。”

“……”

林清野头一回正儿八经做饭,以前从没做过,拿手机搜了几道食谱出来。

好在冰箱里食材丰富,季烟从前在这下过厨,该有的东西也都有。

许知喃就在一旁看着。

他那双手很漂亮,拿着刀切菜,刀面一下一下压下来。

他神色专注,修长的指尖抵着,额前碎发落下来,淡声问道:“今天怎么去警局了?”

许知喃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说得很缓,也不算情绪明显。

林清野听完,刀尖一顿,而后才落下最后一刀,将食材放入了刚刚烧热的油锅里,水没沥干,油星噼里啪啦地溅出来。

他将锅盖盖上,倚在厨台边问:“确定那个人就是吗?”

“我也不知道。”她轻摇头,看着自己鞋尖,“也有可能是纹了一样的纹身。”

尽管那个图腾图案是路西河设计的,但也有些纹身师会盗用别人的图案,也有些不了解刺青的顾客会直接拿着别人纹着的照片去要求纹一个一模一样的。

可她就是总觉得心慌。

那么多年来,她甚至连相似相近的纹身都没有见过,现如今终于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可能不多想。

方侯宇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她走到厨房外,接了电话,方侯宇刚刚结束审讯。

“阿喃,那个男人名叫苏遣。”方侯宇说,“我们已经排除他是酒店那个案子凶手的可能性了。”

“为什么?”

“法医报告刚才出来了,排除了凶杀可能性,死者是自杀。”方侯宇,“另外我们要求看了他的纹身,的确和你爸爸那个案子完全吻合。”

许知喃抿了抿唇:“那,他跟那个案子有关系吗?”

“他表示不知情,我们也问了他纹身的来源,和你之前说的吻合,他的确是找谢安纹的。”

许知喃一愣,喉咙发紧:“那难道还不能确定就是他吗?那个纹身图就是谢安为他单独设计的。”

“这个还不能确定,有凶手是后面才纹身的可能性,只是一个纹身图案,不能因为一样就来定罪,需要其他更多的证据。”方侯宇语气又放缓些,“阿喃,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也很想让元汶当年的案子水落石出,但是我们还是要按规矩来办案,现在苏遣还在我们局里,没有捉捕令只能暂时关押,这段时间我们会继续找其他突破的可能,你放心,我们也都希望能破案。”

许知喃闭上眼,说了句“谢谢”。

挂了电话,她就这么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用力搓了搓眼睛,重新抬起头。

林清野就站在门口,沉默看着她,四目相触时才淡淡笑了下:“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