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还要多少时间?不会让你来不及去吧?”

她看了眼时间:“时间应该正好,再三小时估计就好了。”

最后按时在音乐节开始前结束刺青,许知喃摘了口罩,叮嘱了些刺青后一周的注意事项。

送走客人,她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将束起的马尾也放下来,披散开,已经及腰的长度,像海藻一般掐着窄腰。

刚准备出门,店里忽然又来了个人。

于是许知喃又耽误了半小时,音乐节晚上八点准点开始,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她连饭都来不及吃,急匆匆地赶过去,可又堵车严重,好不容易到露天体育馆,来听音乐节的人特别多,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许知喃还是头一回见这阵仗,上回在B市时还没这么夸张,丢进人堆里后简直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里头的音乐声澎湃,刺激着耳膜。

偏偏她还个子矮,周围一圈儿还都踩着高跟鞋,荧光棒和灯牌高举着,许知喃就是踮着脚都看不到林清野,只能听到声音。

她在人堆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检票口。

她将票一从包里取出来,周围一圈人便纷纷投来惊羡目光。

检票叔叔看她一眼:“怎么有票还来这么晚啊?”

“路上临时有事儿耽搁了。”周围嘈杂,她得喊着才能让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检票叔叔在票上盖了个戳,将她放进去。

许知喃抬眼看,其实过了这坎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这是有座的票,但那样的气氛下压根没人坐得住椅子。

刺槐乐队从前在酒吧唱得了抒情歌,也玩得了摇滚,烘托气氛对他们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整个场的气氛比演唱会还炸。

大家都晃动着手里的荧光棒,齐声合唱。

大家随着音乐晃动,早已经不管自己的座位在哪了。

许知喃估计自己肯定找不到票根上的座位了,便也就随便往人堆里一站。

前排挤不进去,她远远站着,远处舞台上的林清野其实也只有小小一个,却被荧光棒簇拥着,仿佛众星拱月。

刚才在检票叔叔那拿了根荧光棒,许知喃将开关打开,也高高挥舞着。

她性子好静,从前追星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簇拥在粉丝群中挥舞着荧光棒。

可她看着台上耀眼的林清野,她便觉得她也只是这其中极其普通的一个粉丝。

眼里都是他。

也因为他心跳加速。

周围是山呼海啸的声音。

他稍做一个动作,她耳边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跟着他。

这就是林清野。

许知喃来得晚,到的时候音乐节就已经进行到一半,一共只有七首歌,中间夹杂些互动,整场音乐节耗时不长。

大家意犹未尽,结束时分还都纷纷自发合唱着专辑里的歌。

林清野转身,准备下台。

这时忽然前排响起一阵骚动,像是刚刚点燃的火星,霹雳啪啪地声音范围逐渐扩大,爆炸开来,嘈杂声带到后排。

许知喃站得远,根本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她旁边的几个粉丝已经骚动开:“我靠!有病吧!”

许知喃侧头问:“怎么了吗?”

那女孩儿盯着手机,屏幕里应该是一个粉丝群页面,信息迅速跳动着往上滑动,她头也没抬地回答道:“好像有人朝舞台上砸东西了!还不知道砸了什么呢,搞什么啊,不会是混进来的什么黑粉吧?!有毛病,这么难抢的票进来搞破坏?!”

女孩儿直接化身祖安人,一边骂一边按着手机屏幕,噼里啪啦地打字。

许知喃吓了跳,踮着脚去看舞台上。

林清野看着没什么事,距离远她也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前排持续骚动着,很快保安也都过来了。

音乐节最终在保安的疏散中结束。

林清野一下台许知喃就给他打了电话:“刚才怎么回事呀?”一接通她便问。

他却不急,还悠闲问了句:“你晚上过来了?”

“嗯,后来过来的,我怎么听到有粉丝说有人往台上丢东西啊,你没受伤吧。”

“没有,放心,我在休息室,你现在过来吧。”

许知喃是跑过去的,一推门进去季烟三人也在,也愤愤不平地在骂这事儿。

许知喃直接绕到林清野旁边,什么话读没说,先围着他转了圈,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没受伤,林清野张着手臂任由她“搜身”,检查完了还淡笑着问了句:“怎么样,没骗你吧?”

许知喃这才放心了点,但一看林清野那样子,又觉得有点生气,都有人朝台上砸东西了,怎么他还能这样漫不经心的。

季烟划着手机:“这事儿已经上热搜了。”

十四:“那女的谁啊?!”

#林清野新专音乐节被丢东西#热度逐渐攀升,底下评论数也涨得迅速,其中一条飞快被点赞顶到前排。

季烟看了一遍那条评论的解释:“好像说那个人是谢敬的哪个大粉,也没买票,傍晚乘人多检票混乱的时候偷偷混进来的。”

许知喃想起下午刺青店那客人跟她提及的。

“为什么,就因为机场的那个事吗?”她觉得难以理解。

“看这评论的意思应该是的吧,好像这大粉年纪还小,经常在微博上发些煽动言论,也有很多谢敬粉丝看不惯她的,反正就是个脑残粉,就这么点破事居然还能闹着这些东西来。”季烟啐一声,“傻逼玩意儿!”

许知喃这才想起来问了句:“她砸的是什么啊?”

“鸡蛋。”十四回答,语气不屑,“让她砸还砸不准呢,碎在台上来,没碰到队长哪儿。”

关池:“幸好只是鸡蛋,不是什么锋利的能伤人的东西,不然这事儿性质可就严重了,不过这回也算是长个教训了,以后门口光检票可不够,还得注意一下大家都带什么东西进来了。”

他们几人还都在庆幸着幸好只是鸡蛋,许知喃已经替林清野委屈得不行了。

她原来还猜也许是喝完了的空矿泉水瓶,没想到竟然会是鸡蛋。

要是真砸在林清野身上,那该有多狼狈。

现在哪儿还有用鸡蛋砸人的啊!

许知喃只在古装电视剧里头看到过被押送的犯人被丢鸡蛋,现在林清野却被这样对待。

季烟三人没注意到她的反应,还在慷慨激昂地辱骂丢鸡蛋的那个女孩儿,林清野注意到,走到她旁边,拍了下她脑袋:“怎么了?”

许知喃嘴唇往下坠,露出一个想要忍住却又实在太过委屈的表情,眼尾也往下掉,像狗狗眼,看着实在是可怜。

林清野被她这反应逗下,挑了挑下巴:“我这不是没事吗,怎么还快掉眼泪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许知喃愤愤不平。

其余三人的注意力也被引过来,这还是头一回见许知喃生气。

先前的气愤消退些,变成了对许知喃的好奇。

以前总看她软绵绵的样儿,还以为她压根就不会生气呢。

倒也没哭,但气得脸都微微泛红,然后便见她攥紧了拳头:“现在怎么还有丢鸡蛋的人,她是——”

她在自己的词库里搜索骂人词汇,而后一跺脚,愤然道,“她是野蛮人吗!”

空气中安静下来。

此刻只有许知喃还沉浸在愤怒的情绪中,其他人都被她的“野蛮人”瞬间冲淡了内心的愤怒。

季烟最先笑出来,噗嗤一声,然后便捧腹笑得停不下来,十四和关池也跟着笑。

瞬间休息室内欢乐无穷。

林清野也笑了声,手臂搭在她肩头,还回答了她的问题:“可能是吧。”

季烟笑得更欢,眼泪都出来了,走到许知喃面前,边笑边唤了声:“诶,平川之光。”

“啊?”许知喃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你会骂人吗?”

“……”

“野蛮人这种压根不算骂人,我教你应该怎么骂人啊。”季烟说着,便蹦出一个词,“比如说,贱人。”

许知喃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用意。

季烟抬了抬下巴:“你说说看。”

“……”

许知喃抿着唇说不出口。

林清野低笑:“行了,哪儿有你这种还教好学生骂脏话的。”

许知喃这会儿终于知道他们刚才在笑什么了。

一时无语。

王启打来电话问了下情况,结束后他们也没在这多待。

林清野让派来的商务车送关池三人回去,然后便带着许知喃自己开车回了丽嘉大厦。

坐电梯上楼。

林清野方才在舞台上出了不少汗,到家后便直接先去洗了个澡。

他看上去全然不在意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可许知喃不行,在他进去洗澡的过程中又拿出手机看网上的消息。

林清野如今粉丝团体壮大的速度很快,网上也已经有粉丝拍到的现场视频出来了。

没拍到丢东西女生的脸,但能看到林清野转身之际视频右下角一个飞过去的东西,砸在舞台地面上,看得出来是一个碎了的鸡蛋。

许知喃看了三遍那个视频,吸了吸鼻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林清野对此反应可以那么平静。

但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之前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也无所谓,可现在这个不一样了啊,它已经是在真实出现在眼前的事了,为什么他可以一点都不生气。

明明他也不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

反倒是许知喃这个脾气特别好的人越看越气。

其实要是砸的是别的什么她还没那么气,比如矿泉水瓶一类,但鸡蛋就是不行。

大概是林清野也曾经遭受过牢狱之灾,她再一联想到古装电视剧里头被关押送刑的犯人被丢鸡蛋就更加生气和心疼。

尽管她也知道这样的联想也很可笑,可就是忍不住。

浴室里水声停了,林清野套了件白色浴袍走出来,系绳松松垮垮,领口大敞,露出大片沾着水珠的肌肉。

许知喃将手机按灭,侧头看过去:“清野哥,你饿不饿?”

“还好,你饿的话就吃点。”

许知喃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赶着去音乐节,连晚饭都没吃。

“那就吃点吧。”

“行。”林清野擦了擦头发,毛巾丢到一边,往厨房走。

许知喃跟出去:“我烧吧。”

“不用,你一会儿先洗澡吧,想吃什么?”

“随便,简单点的,要不就面条吧。”

林清野从橱柜里拿面条。

许知喃也没先去洗澡,不舍得放他一人,就站在一旁紧跟着他,他走哪她就跟哪,反倒有些碍手碍脚了。

林清野便差使道:“阿喃,帮我冰箱里拿点青菜。”

她应声,打开冰箱拿出青菜,又忽的视线一顿,看到了那让她深恶痛绝的鸡蛋。

紧接着。

咚一声。

林清野侧头看过去——

许知喃垂着头,垃圾桶里丢着两颗鸡蛋。

她把鸡蛋给扔了。

“……”

林清野这回是真被逗笑了,好奇问:“鸡蛋怎么惹你了?”

许知喃扁着嘴说:“我再也不想吃鸡蛋了。”

“好,不吃。”林清野笑着说,跟哄孩子似的,“敢惹我们阿喃生气,以后再也不买了。”

许知喃听出他又是在逗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拿着青菜到锅前,放进去,又拿筷子搅了几下,反客为主,成了她在煮面条。

林清野也随她,走到她身后,手懒洋洋地横过她腰间,俯身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心疼我啊。”

“你自己都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受伤。”

可是总归也是也会有情绪的吧。

许知喃以前觉得林清野不在意是心态好,可他实在是太平静了,也让她觉得奇怪。

怎么会有人完全对他人对自己的恶意无动于衷的呢?

她这边正想着,林清野忽然搂着她,小幅度地顶了下胯。

他很没正形地在她耳边低声:“那我今天受了委屈,你要不要哄哄我。”

第63章

许知喃直接僵住了, 指尖一颤, 紧接着筷子也没拿稳,噼里啪啦敲在锅沿。

许知喃抿唇, 当没听见。

于是林清野又抬了抬腰, 撞了下。

她受不了了,人往旁边躲,可又被他搂着腰,躲也躲不到哪儿去,反倒是林清野抵着她肩膀笑起来:“你怕什么。”

“我腿还酸呢。”许知喃小声道。

“多练练就不酸了。”

“……不要。”许知喃更低地埋下头,“我要吃面了, 晚饭还没吃呢。”

林清野:“怎么没吃晚饭。”

他不再动手动脚的了,看了眼时间,这都快十一点了。

“店里临时有事耽搁了点时间,后来赶着去的,又遇到那种事, 我就给忘了。”

林清野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挑这时候折腾她了,拉开许知喃, 将煮熟的面盛出来, 端到餐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下。

林清野晚上已经吃过了, 他那碗比许知喃的还少, 没一会儿就吃好,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吃。

等许知喃吃完,洗了碗, 又回卧室洗了澡,他才终于开始他的正餐。

翌日一早,阳光洒进卧室,暖烘烘地铺在被子上。

许知喃背对着,林清野手臂隔着被子横在她腰间,两人都睡着,手机响了。

林清野的。

他皱着眉啧声,捞过手机,一个陌生号码,他接通,暂时没出声,那头问:“请问是林清野前辈吗?”

一个男声。

“嗯。”林清野坐起来,“你是哪位?”

许知喃眼睛还闭着,转过身面对他去牵他的手,林清野靠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和许知喃十指相扣。

“我是谢敬。”

林清野回忆起来了,是昨天音乐节那女孩儿喜欢的偶像。

他从前从没有跟谢敬有过联络,完全是因为双方粉丝才产生的联系。

谢敬又说:“抱歉啊,我是通过朋友要到了前辈您的电话,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您。”

语气很是礼貌,他是男团队长,娱乐圈内对于爱豆的道德限制和礼貌上的要求很高。

而林清野其实也算不上前辈,虽然最初通过《我为歌来》进入娱乐圈的确是他更早,但论复出才出了第一张专辑,他进入娱乐圈的时间并不长。

但他性质太过特殊,出道便火,复出也立马又重回巅峰,没人能够预料到他以后会爬上怎样的高度,普通小明星便也都不敢跟他闹出什么不睦来。

林清野猜到他特意打来电话的用意,他本就不太在意这事,也没必要因为粉丝个人行为上升到谢敬身上。

“没,你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昨天的事?”他开门见山。

许知喃醒了,睁开眼,无声地问:“怎么了?”

林清野摸了摸她头发似作安抚。

谢敬:“是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前辈,让您的音乐节出了这样的状况。”

“没事,不影响什么,你不用在意。”

几句聊完,挂了电话,林清野这才跟许知喃解释了遍。

这事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网上粉丝闹了几天,谢敬其他粉丝也还算是理智,替脑残粉道了歉,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周六,许知喃给店里大家都放了个假,自己也就得空能在家休息一整天。

两人一觉睡到大中午,磨磨蹭蹭地吃了顿中饭,到下午,林清野打算去看一趟时衡。

时衡是8月的忌日,他忌日过了林清野才出狱,后面一段时间又都整日忙得挨枕头就能睡着,一直没时间去。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许知喃说。

“行。”

中途路上许知喃去买了束花,便一路开到了时衡所在的墓园。

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墓园里人很少,林清野戴了帽子和口罩,许知喃则只戴了顶帽子,做了登记便进去。

许知喃跟着他走,最后停在一个墓碑前。

她抬眼看墓碑上的照片。

时衡的确是林清野从前跟她形容过的那样,温柔和煦,一看就是听话成绩又好的男孩儿。

其实鼻子和嘴和林清野还是有点儿像的,但眉眼不同。

林清野弯腰,将那束花放到墓碑前。

“哥。”他声音很淡,“三年没来看你了。”

林清野抬了抬和许知喃牵着的手:“这是我女朋友。”

许知喃握紧他的手,看着时衡的照片,也跟着叫了声“哥”。

林清野不是个爱表达自己内心的人,在墓碑前和去世的人絮絮叨叨说话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

他只是蹲在墓碑前,轻轻拂去了上面的浮土。

从前小时候在家里,时衡其实是对他最好的,时衡将他看作不太听话的弟弟,想要得到他的喜欢和认可。

林清野对此不屑一顾。

后来又遇到了许知喃,他也差点儿将她弄丢了。

他好像做的一直都不好,可又还算幸运,幸好现在许知喃依旧在他身边。

林清野沉默着在墓碑前待了会儿,许知喃便也就在一旁陪他。

片刻后,天色渐晚,他便跟许知喃起身离开。

两人都没说话,踩着台阶下来,林清野走在前面,忽然,他脚步一顿,在原地站定了,许知喃跟着抬起头来。

台阶下站着个女人——

傅雪茗。

许知喃三年前见过她一回,后来就没再见过了,但林清野的眉眼和她相似,长得很有标志性,不难让人记住。

但她又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傅雪茗离婚后回了娘家,如今傅家早已不像从前那般强盛,和林冠承离了婚,也再没人看在林冠承的面子上帮扶一把,日子自然也不如从前那般滋润富裕,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今天黑衣黑裤,踩了双平底鞋,没从前那样盛气凌人了。

许知喃看到她的瞬间心脏便紧紧一缩。

先是想到了从前警局里傅雪茗打在林清野脸上的那一巴掌。

然后又想到了林清野埋在她颈间那句痛苦执拧的“她对我一点都不好,凭什么我要跟她道歉。”

最后是那天在车上,林清野将自己的过去向她和盘托出,也将时衡的意外归咎到自己身上时的自我厌弃。

她快步走下一格台阶,站到林清野旁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林清野垂眸看了她一眼,他方才眸色有点儿沉,这回渐渐又恢复到了平常时候,捏了捏她手心:“没事。”

他牵着许知喃的手往下走,原本没想跟傅雪茗打招呼,就这么当作陌生人路过就罢,却没想到被傅雪茗捞住了手臂。

林清野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傅雪茗:“好久没见了,我们聊聊吧。”

林清野的脾气的确是比从前好多了,也比从前成熟多了,这是那漫长黑暗的两年半带给他的改变。

他把很多从前的事都已经放下了,也没那么在意了。

他轻轻拍了两下许知喃的脑袋,低声说:“阿喃,你等我会儿。”

说完,便跟傅雪茗走到另一边。

傅雪茗目光往许知喃身上多看了几眼,问:“这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嗯。”

“是你粉丝吗?”

其实傅雪茗是见过许知喃的,在从前因为魏靖那事儿闹到派出所的时候。

但她也的确是不关心林清野的这些事,也压根不在乎林清野那一次是因为什么才打魏靖,她眼里只有林清野又干出了这样的事让她想起了死去的时衡,也因此不会注意到许知喃。

“没,大学同学。”林清野一顿,垂了垂眼,“找我有事?”

傅雪茗:“最近经常能在电视和新闻上看到你,也听身边朋友提到你了,你现在能有这样的成绩我也挺为你高兴的。”

林清野勾唇,没说什么,也没多余反应。

傅雪茗又问:“你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之前没来,今天抽空过来看一趟。”

事情经过了这么多年,傅雪茗对林清野的怨恨在他入狱后的那日日夜夜的时光中也终于是消磨冲淡了些。

她也离了婚,没有再婚。

纵使傅雪茗长得漂亮,依旧风韵犹存,但现实也同样残酷,傅家没了从前那般的雄厚实力,她一次丧夫一次离婚,前夫还是事业蒸蒸日上的林冠承,年纪也大了,如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多得数不清,她从前那个被人人称羡的时候早已经过去。

午夜梦回时分,傅雪茗也会想,自己这一辈子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

“算了,都过去了。”傅雪茗叹了口气,“那两年半的时间对你来说也许也不是坏事,看着比从前沉稳了。”

林清野闻言,略一抬眼。

傅雪茗继续道:“时衡走了也十几年了,也许都已经转世投胎,今天看到你能主动来看他,我也算是放下了,他是个好孩子,想来也不会怪你,你就也放下吧。”

林清野侧头低笑,但笑意却又很快就消失,变成一个自嘲的表情。

他懒得跟傅雪茗掰扯其中细节,想着许知喃还等着他,只想快点结束话题离开,没想到许知喃却突然过来了。

“什么叫两年半的时间对他来说也许不是坏事。”

许知喃抓着他的手,目光直直地看着傅雪茗,语气难得的冲,“您是他妈妈,怎么能说自己儿子在那种地方待了两年半还不是坏事,这当然是坏事,没有比这更坏的了,凭什么他要遭受这些东西,他不是坏人,跟那里面的人都不一样。”

小姑娘个子小,看向傅雪茗时甚至还要仰着下巴,可却展现出了难得咄咄逼人的姿态,将林清野挡在了身后。

她见过林清野刚刚出狱时的样子,知道他有多辛苦,也知道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性格的,绝不是傅雪茗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是坏事”就可以抵消的。

“他会入狱的原因是因为苏遣那个绑架犯,不是因为林时衡的意外,您不能将这件事看作是他对您大儿子的赎罪或是因果报应。”许知喃一字一顿道,“他不需要赎罪。”

傅雪茗被她怔到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许知喃说到后面声音都开始哽咽了,眼圈泛红,却依旧固执地看着傅雪茗,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清野扯了扯她的手,低声:“好了,阿喃。”

她却不听,仍站在原地。

“时衡的去世到底谁应该负最大的责任您不知道吗,这么多年过去您都没有去反思过自己吗,凭什么永远要将错归到他身上,就连放下都要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原谅。”

许知喃的背影被落日余晖映照得通红,额角的碎发毛茸茸的,背后蝴蝶骨从薄毛衣里支楞出来,像是一座青峰。

“就是因为您现在这样的偏见和差别对待才最终导致了时衡的悲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老样子。我们今天过来只是因为时衡是他的哥哥而已,不是过来道歉的。”

许知喃说完,直接拉着林清野的手转身走了。

一直走到墓园外坐进了车,她还是气冲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