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有人知道,与情人缠绵,便是这世上另一种永恒,即使激情退去,那一刻无法形容的幸福和甜蜜,也将永远留在心田,至死不渝。

只有那一刻,孤单才变得不值一提!

淼景和太医站在门徘徊半天,不一会,一个婢女出来了,对着淼景点点头,“陛下说,史太医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淼景呆呆地往里偷瞄一眼,才笑道,“呃…萍儿,膳食方面你要好生伺候,别饿着陛下!”说完,又转身对后面的几个太医道,“史太医,进去吧!记得眼睛别到处看,复诊完了就赶紧出来!”

那史太医赶紧点点头,蹒跚地走了进去。

这是第三天了,天天都这样。

淼景守在门口想着,看来陛下这回真是有些失常了,不过,他却觉得有一种轻松感,说不上来,就好象该感谢老天爷,终于肯眷恋一下这位逆流而上,遗世独立的靖天王。陛下从来都是谁也不信任的,更别提如此宠爱哪个女人到了这种程度。这一下,天都跟云沛,恐怕是永难交好了,最起码,陛下应该不会忘记,皇北霜还是那战的王后!

一旦三十天停战协议结束,真不知道会发展成怎样,不过,就算只有三十天,也能让这一对天作之合好生缠绵一翻吧!就这点来说,淼景真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

巍峨的广寒宫,已经失去女主人整整一个月,此刻坐在怀月阁上的,只剩那战一人。桌上,放着一盏清酒,还有一盘棋,一盘总是输给同一个人的棋!

探报说,靖天王果真从若问手里带走了皇北霜,没有损一兵一卒,现在,应是美人在怀吧!那会是多么得意的事情。想到这里,那战低头喝了口冷酒,他的妻,他的棋,他从未染指一下的女人!这一刻,是不是正和那个俊美的男人抵死风流?即没有丝毫抵抗更不会有半分无情?和在广寒宫时全不一样!

那战起身走到亭柱边,俯瞰着关影宫,后院里那一片雪白的解马树依旧盛开,一眼望区十分明显。还记得萨满曾给他讲过,解马树的由来…

很久以前,有一个哑女,爱上了一位将军,可是那位将军总是骑着马,看不到站在路边痴望着他的少女,日复一日,这有口难言的爱情让那少女每晚以泪洗面,终于有一天,她的泪水落在土里,竟然长出一枝枝嫩芽来,这些可爱的树芽抚慰了少女孤独的心,于是少女开始细心地照料它们,风雨无阻。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小树长到比一个普通成年男人高出不到半米后就再也不长了。一天,那位将军又经过了少女伫守的这条路,忽然间,面前灰黄色的树苞全部盛开,白色的花瓣美丽异常,将军一看,发现这些树太矮,如果骑在马上,便会被花簇拦截,可是见这些花儿如此美丽,他又不忍心将之砍伐,于是只好解鞍下马,顺着这条小路走,当他走到尽头的时候,便看到了和这些花儿一样美丽的少女,虽然她没有声音,但她的眼里,却刻着深深的爱,将军走过去,紧紧抱着那少女,在这一片白花的树下与她一夜风流!后来,那位将军上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少女得到的,只是那一晚的缠绵,然而,她却满足了,与那些为她留下心上人的白花树一起幸福地过了一生,她叫那些树为解马树!

那战看着下面五瓣花一样的白圈,又喝了口冷酒。

当然,他怎会相信有眼泪可以种树这种荒谬的事情,真正令他难以平静的,是皇北霜种解马树的原因,她希望谁为她解马?她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看着天上依旧皎洁的明月,那战冷笑起来,既然他从来没有选择过爱情,这一次,也决不退让。如果说靖天王可以为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退让,那么,下一次棋局,输的定然是他!穷尽一生所有,对他展王而言,只有云沛是唯一的坚持!永不改变!

下次见面!我绝不输你!北靖天王,霍擎云!

冷雪泽被红尘事,霜过犹见碧寒松;未己明了关中恨,欲上广寒听萧风。

不见嫦娥真倦怠,却思英雄抛酒盅;几番豪情临城兵,道却来生无悔功。

第十四章 幽冥锦旗

人分九等,一等至尊,九等至卑;情分三种,亲情难断,爱情难收。

生命,便是这么复杂!不要问为什么,当你身陷其中,说起这短短几句话,也会是同样的淡然和无奈。

然而,在这片寂寥的大漠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个人,跳出了这个命运的小圈。

他至尊,也至卑;他废亲,也无爱。

他是谁?

但书二字,无人敢直呼其名,暗叹一声,是为“若问”!

土匪,本质是什么呢?视道德文化为粪土,以命相博,只为满足一己之欲。这么说来,如果女人也是欲望的一部分,那么,便同样用不着付出什么所谓的爱,只要抢就行了,一如酒水宝珠。两腿之间,不过寻欢一场,所以,土匪不谈爱…

若问,土匪中的土匪,没什么文化,但他够狠毒够残忍够极端!所以,他不是谁可以控制的,跟他睡觉的格心薇不行,被他追逐的皇北霜也不行;予他一耻的北靖天王不行,跟他毫不相干的展王更加不行!

蒙上格心薇的眼睛,若问全可以把她蹂躏到死,因为她是那么像她,像得几可乱真,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满足?他的心没有再次狂跳,上面像结了一块冰,冷冷的,无动于衷的,空空荡荡的!

躺在床上,不知几天了,房间里只有浓郁甚至有些难闻的欢爱后的味道,地上,若岚绯问不知昏迷了多久,看着面前的凌乱狼藉,他越来越生气,猛地穿起裤子,就这么打赤膊推门出去,也不反手关门,随便里面的女人春光乍泄!

阳光很刺眼,空气很冷,若问站在院子里,只是看着天空良久…

“陛下!”格心薇被突然的光线照醒,穿了衣服走出来,站在他身边,也抬头看着天空,“陛下,心情好了吗?”

若问闻言一笑,讥道,“有个公主这么不要脸地伺候着,心情怎会不好?”

格心薇低下头,露在外面的肌肤四处还可见青紫的淤痕,“这世界上谁是要脸的?有脸是为了讨好谁?没脸又是为了讨好谁?我想讨好陛下,做到了吗?”缓说到这里,她只得一阵苦笑,“当然做到了,很简单嘛,只要蒙上眼睛就可以了!”

那一日,她曾说过的话,无人放在心上,她不是谁的代替品吗?那只是自欺欺人的挣扎罢了,只要若问觉得是,那她就是!

“格心薇,你知道吗?我不需成为什么国王!”若问回过头,说得淡然,他大步走到水井旁边,捞起一桶水便往身上泼,那水,带着些昏黄的细沙,在他精壮的肌肉上,分成几道壕沟淌下,在这寒冷的冬季,他站在那里,宛如一团冥火。

格心薇痴迷地看着他,她所爱的,就是这种永无可比的自我,那是谁都做不到的事。因为人,不可以太随心所欲,那样就会失心,可是一个不能随心所欲的人,活着,又未免可悲。这是很困难的事情,没有人能在这之间取得平衡,除了若问!

此刻,他古铜色的肌肤散发着几乎可以看见的幽光,高大挺拔的身躯,已然占领了她的一切。可他只是伫立在水井边,像看一个东西那样看着她,“我不需要子民,也不需要玉玺,不需要治国,更不需要你!”他说得冷酷,毫无留恋,“所以,我要把你留在汾天!”

格心薇听到这里心头一惊,“陛下?”

若问甩了甩头上的水,看着惊慌的格心薇,冷笑道,“希望我去打云沛,是吧!哼!如你所愿了,明天我就要离开汾天,什么镇国军,南伐军,都给你!全是废物!我不要!你给我记着,去打云沛,不是因为那女人,而是因为我是土匪,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在云沛,所以我就要它变成我的!就是这么简单!”

格心薇听得面如白纸,即不明白他到底做何打算,也不了解他心中究竟怎样衡量,不要国家?不要霸权?那要什么?

若问一把抓了抓头,浸过水的黑色短发顿时像个刺猬一般,紫色的瞳孔映着一切邪恶,他走到格心薇旁边,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你要是敢在汾天倒什么乱…我就会回来,回来干掉你!记着!”说完,便转身走出这干冷的宅院,好象这里从来就不是他停留的地方…

汾天和烟宫,大校场。

黄天狂兵团少时立整,骄阳寒风之下,个个气势如洪地站在操练场上,目光如炬地看着训示台上的首领!

若问已然穿戴整齐,同以前一样,沙黄色的披风,土灰色的紧身衣,腰间,佩着刀枪剑。他站在那里,整整一个时辰,即不说话,也不移动,冷眼看够,才厉声喊道,“喜欢汾天这地方吗?”众将领毫不犹豫,齐呼“喜欢!”

若问一哼,“满足了吗?还想继续走下去吗?”

此话一出,台下尽是沉静一片,没人回答,或许是不想回答,或许是不知怎么回答,虽然他们沉默着,但无一人四处回头探风,只是整齐地看着若问,眼神毫无疑惑。

若问看着他们,一手扬起马鞭指着南边的天空,大喊,“我不满足,所以我要继续!”他的声音高昂中带着无可比拟的魔力,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小顿了一会,他又忽然如雷大吼,“你们还要跟着我吗?”

校场上,静得只有这句话反复回荡着。他们仰着头,看着台上那个难以言明的狂人,他视这世界一切规则如粪土,似乎终有一天将会毁天灭地。

没一会,台下一片暴鸣,杂乱的回应层层不歇。

“首领!咱们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好奇了,可就一件事情例外,那就是,咱们就想知道,能跟着首领走到什么地步!而这好奇,不到玩掉这条命,绝不改变!”

“就是!他妈的老子这辈子干的事儿多得记不清,就是要遭天打雷劈也得是在首领身边才行!”

“首领!还问什么!你满足了,咱们才会觉得够了!你到哪,咱就跟到哪!就连你玩女人,咱都看得带劲儿!”

“呸!首领!你就发话吧!”

这些连骂带痞的脏话在若问听来,真是十分怀念,没有了格心薇文邹邹的酸气,他看着这些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瞬间,那澎湃的激情,苏醒了。

往前一步,他锐利的眼光一一扫过下面四千人,大声吼道,“听着!明天早上,黄天狂兵团拔营离境!不想走的,最好现在就想好怎么逃命!”

此话余音殆尽,台下,便是一片遮天盖地的呼喊。

公元三百三十二年。开春。

黄天狂兵团离开汾天,维权者仅余一女,雨九公主格心薇。此后汾天换血,法制建国,设立讲学院,格心薇裂土分封,吸纳原麻随降将重归雨族麾下,瞬见其兴!同时,狂兵解缰,四千人南下,洗劫绿洲三座,见人必杀,无稽、无止亦无良。迷走难民两度联合抗击,完败,近九万人无一生还,坐在尸骨堆上寻欢的,是一群目中无人的疯子。

不七日,大漠上已有落魄诗人游唱狂血!约歌一首,肝肠寸断!

若问弯刀横,弑父血凝尘。

若问利剑出,葬母无情处。

若问长枪鸣,夺妻笑痴心!

天地本无良,红尘亦无美。

若及谁敢与之对,问遍神鬼俱不追!

踏断宝椅,白骨尽弃,无以为敌!

莲花,真的没有了,温冷的右手臂上,一片洁白如玉,擎云看着皇北霜的胳膊…她还在睡,睡得已经是昼夜不解。不过,只要在他怀里就好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就算再伟大的国王,躺在了这样一张温暖的床上,又怎么舍得离开?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痛,都觉得难受!

他像个孩子一样盯着那个从前有着三瓣水芙蓉的地方,又在心里偷偷说了一遍,莲花,真的没有了!她把一切都献给了他!

“你笑什么?”忽然,皇北霜说话了,眼睛还闭着,声音依旧疲惫。

擎云坐了起来,咳了两下才回道,“眼睛都没睁,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没笑!”

“哦!”皇北霜没理,只是咕哝一下,便拉了被子继续睡,真的好暖和!都是春寒了吧,怎么会这么暖和?想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一笑。

擎云坐在一边,看着她每一个表情变化,突然之间,他有种家的感觉,那么的心有灵犀,那么的相濡以沫,那么的简单又真挚…淡淡一笑,他为她盖好辈子,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喜欢衣服上绣着龙的图腾,他喜欢长剑,还有和他一样顶天立地的白马飞踏…这么久以来,从不曾有哪个女人能站在他身边,与他平起平坐,所以每当他转过头,旁边总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回声缭绕!

擎云坐在桌子边,喝了一口酒,霸酒,却少见的呛了一下,烧心的火,不知为何再难平复。只有在不安的情况下,他才会这样!为什么呢?明明得了心,也得了身,那个女人已经是他的了,却为何比以往更加令他不安?是因为她的难以掌握?还是因为他的过度渴望?他从来就不知道,身为一个男人,竟也会如此痴缠!

不知这么坐在一边沉思了多久,要知道,这是擎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沉迷于思考儿女情长之事,总觉得有些幸福!幸福得像中了毒,想要永远就这么思考下去…

“陛下!您起来了!”淼景站在外面,察觉到屋子里有动静,探头一看,原来国王已经起床了。擎云扭过头,食指一伸,做了个静声的手势,就披着衣服就走了出来。

“几天了?”他坐在大堂椅子上,看着守得有些憔悴的淼景。

淼景点点头,回道,“七天了,陛下!”

“时间过得真快!”擎云往后一靠,带了点儿抱怨。

“淼景,给你个任务!”他仰头看着宫殿的柱顶,只有那处雕花无比精致华丽,淼景往地上一跪,“陛下请吩咐!”

擎云沉默了稍许,两手交握,才道,“派莽流的人四处装作走漏消息,就说云沛关影王后被土匪袭击,重伤不治,已经香消玉陨!”

淼景闻言,不作丝毫询问,赶紧点头应是。

“十天以后,再向广寒宫正式修书,表达对展王丧后的遗憾!”擎云说着,回过头看着跪在旁边的淼景,冷道,“另外,安排辽震将军入宫商议军情!逐次招回解甲士兵!我要在正式离境前大阅兵!”

“关于死兵队…”淼景逐一点头,最后才又询道,“死兵队十四人,陛下要召见吗?”

擎云站起身,笑道,“不见!他们全由你安排,要多用些心引导,这种非常时期,每个国家都有可能进行刺杀行动,我们也不用留着这手不用!先诛那战再杀若问,成则报,败了嘛,你就看着办吧!”

淼景叩了个头,起身退下,陛下的思路总是很清晰,就算在这般沉迷女色之时,也依然不会忘了自己!而只有不会忘了自己的人,所走的路,才是朗朗大道!他一直都这么认为。

一夜起火,这似乎是若问的专长!

说他没有心计,似乎过于小看,他带着四千人沉沦,走过的路怨声载道,喝过的水血红一片!白色皇冠,黄色大旗,无论在哪个地方飘起,那地方就会夜夜鬼哭神号直到破晓。

那一夜,蛮狐在瓜洲放了场大火,烧红了天空,引得驻守在弱水的天都扎营兵速往救援,却是令得若问乘虚而入,瞬间拿下势单力薄的弱水!若问这一手,乍一看,好象有点蠢,弱水只是区区一个落城,正南边是云沛,两边平行临近的雪原和瓜洲属于天都,他进驻弱水,即犯了北靖天王的界,又踢了南域展王的门。无论黄天狂兵团的人怎么个不怕死,要以四千人同时挑衅两个独霸一方的国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他,偏偏做了!

“首领!这帮人吵死了,干嘛不杀光了事?”狼头坐在一个狗头铡上,那是一种用来杀头的刑具,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兴奋了好一阵子,有段时间,是不铡上几个人来过过瘾,心里就会不舒服,那铡口上的血肉腥臭难闻,却从来无人清理,他们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越来越迷恋这种味道。

却只有若问,十分厌恶,他杀人,但不喜欢尸臭,他嗜酒,但不钟爱酒馊!皱起眉毛,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狼头,狠道,“喜欢就搬到你房里去,给我清理干净!还有,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再杀一个弱水城的人!把他们聚集起来,关在城中心!”他坐在一边,话只说一遍,诚象便已会意,他是这么多兄弟中,唯一比较爱动脑筋的人,若问一说,他便明白了过来,赶紧照做!

这弱水城大约有八万人,狂血破城后,还剩五万多,除去老弱妇孺,壮丁不过一万!

弱水很多人都和云沛有亲缘关系,一直以来,除了自身经贸往来繁盛,更是受到云沛的支持和接济,也算是个富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与云沛有着切割不了的关系,虽然,擎云在两国一战时,将其协议收揽,但实际上,他也是想将来可以利用弱水与云沛边城的血缘关系!而现在,显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根露在外面的肋骨!

就是这样一个富都,整个城边已被圈起,遍插黄天狂兵团的大旗,显示着这地盘如今的主人是谁。

那一天晚上,生计司诚象,正式以若问之名通牒于四方——鹄劾,云沛,弥赞,以及汾天,而那篇冷酷无道的牒文一直到很久以后,仍令许多说事人记忆深刻,毕生难忘!那些短暂铿锵的字句,好似剐骨的大刀豁豁而鸣:“幽冥锦旗,圈地为界,脱逃者斩,擅入者死!黄天狂兵,于此休憩,生不惧死,亡不惧耻!故以此通牒四方,如稍有逞强毁我之兵,一动,则屠城!绝无余地!”

短短几句话,天都不能动,云沛亦不能动,一直忙于重新建国的汾天更不能动!

这就是现在的若问,与擎云,与那战,与皇北霜,甚至与格心薇的际遇,逐渐让他明白了什么是国王!什么是政治!而当他明白了以后,却觉得十分无趣,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杀就杀,即使有报应也不过是一死,死有什么可怕的,对他而言,最可怕的就是无聊,就是没有欲望,就是空白!除此之外,神哪!还能拿什么来惩罚他!什么都不行!

可是,换做是擎云,换做是那战,谁敢这么做,治国者屠城,国必亡!就是这么一个狗屁字眼,死死地困住了他们,任凭他们如何机关算尽,又如何?还不如他这土匪,嚣狂到死不变!谁也威胁不了他,更别提想拿他儿戏!

若是生于黑暗,渴望便是那把烈火,焚烧堕落!

若是生于光明,渴望便是那滴鲜血,玷污纯洁!

这一世,唯有锦旗知我意!

这一生,但以幽冥解我心!

终生不知悔!永远不后退!

云沛,封关以来,第一次大开城门,迎回了为它征战沙场十多年的一员骁将,大将军巫季海!这次回国,他们未损一兵,依旧是那么一条长长的队伍,穿越了沙漠,抬着华丽空无人在的轿撵归来。轿撵旁边,竟是有十一人带锁而行,那便是廉幻夜佩等人。

巫季海这一路给他们骂了个半死,又怕他们轻生枉追,只好一一拷上,强行带回了国,他欠王后太多,最起码也不能让她的人死得那样不值。

那战坐在广寒宫大殿上,看着平安归来的巫季海,内心澎湃不止,有些震惊,又有些感激。他的王后,不止是没有让他失望,她做了更多,甚至为他保留下一员震慑四方的大将,在这硝烟四起的时刻,依然没有辜负他半分!

“大将军!”那战看着巫季海,心中五味陈杂。

“陛下!王后她…!”巫季海一脸悔恨,半晌硬是说不出后话!

那战往后一靠,看着被锁在一边,陪嫁皇北霜身边的十一人,不知在斟酌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淡道,“广照韵!把今早收到的天都来函念给他们听!”

广照韵往前一站,逐字道来:“至云沛广寒宫主:世界分土而治,北领靖天,南领展王,立翘楚之地,竞则平起,和则平坐!故彼丧后之事,吾国陛下心怀怜悯,深为其憾,痛哭三天以为展王知己,仍不能平,命吾修书一封,予句三慰:失不复得,枉然牵挂,为政勿追!愿贵国国王陛下了知吾君真意,祝,龙体祥和,寿疆无边!”

他念得字字清晰,尤其念道“丧后”二字时,夜佩廉幻等几乎惊倒。

“娜袖!”而廉幻此时的愤怒,已是无法控制,两手一震,硬是挣脱枷锁,长剑出鞘,直指国王那战,“都是你,以娜袖为饵!”过度的愠火燃烧了这十一人的心,他们的眼睛好象已经失去理想一般空洞无神。就连巫季海,这一刻也呆住了,什么也反应不了。

“大胆!”广照韵一声吼叫,数名侍卫冲上来,将之一一拿下。

那战坐在宝座上,俯视着这十一人,据他猜测,估计还不止这十一人吧,不知那步步为营的皇北霜,还在哪里安插了线人。

“我听说在厄娜泣,地位最高的应是厄袖吧!不过,你们似乎更加忠于娜袖嘛!哼!连我都不放在眼里!”那战看着他们,低声一笑。

廉幻虽被拿下,却依旧手握长剑,十一人,无一吭声,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

那战看着他们良久,淡道,“算了,免你们死罪!我将以德报怨,派你们十一人,在此休战之时,出使天都,迎回关影王后之玉体,安葬于我国创天建国冢!你们愿意吗?”

廉幻等人一听,互看一眼,齐齐下跪回道,“谢陛下!”

那战一笑,换了个坐姿,眼神透着莫测的幽暗,“不过,万一,…我的王后有幸渡劫,依旧活在这世上,我希望,你们能为我将她带回!”

这话,很明显,他根本就不相信皇北霜死了,所以,他要唤回她的忠诚,那战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那是皇北霜和亲之日,献给他的故乡的土。他着了个使女将锦囊递给夜佩,平和地说道,“去见她吧!带着这锦囊!”

十一人躬了躬身,算是行了个礼,终是平静地退了下去。

关影宫,每日勤学苦读的人只剩萨满,他坐在院子里,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回头一看,夜佩等人乱步归来,“姐姐回来了!”他兴奋不已,赶紧跑了过去,一手抓着道秋的手,大叫,“关影娘娘呢?关影娘娘呢?快些看!她的解马树开花了,开了好久都还没谢呢?风一吹,好像雪一样漂亮!”

夜佩抬起头,呆呆看着云妮缤纷的解马树,忽然泪流满面…

“待到花开时节,卿等自会知道!”

想着,她哭得更加凄伤,其他人看着她,好象有些懂,又好象不太懂。

“我不知该不该去!”哭了一会,夜佩终是好了一些,一边带着点哽咽,一边走到一棵解马树下,摸着那灰黄色的树干,断续说道,“如果娜袖真的在天都,那该如愿以尝,与擎爷在一起了不是吗?我们就当她死了吧!”

“夜佩!”廉幻闻言猛惊,上前抱住她,大声喝道,“说什么傻话!娜袖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算你要当她死了,她也不会的!”

“可是…”夜佩低下头,“女人…,在爱人身边是多么幸福的事!你知道吗?去接她,去接她回到这片寂寞的解马树下吗?去接她回来继续在怀月阁上吹奏凉箫吗?娜袖的逞强自伤,你还看得不够?”她说的哀恸,细拳如雨,依旧宣泄不了心中的不满。

廉幻看着她,这一刻,就连他这粗野莽夫,也无法平静,他紧紧地抱着夜佩,十一人站在解马树下,一片寂寥!

许久,廉幻开口了,像是有了主意,“召回将雷允再,我们去见娜袖,回不回来,由她决定!”说完,他摘下一朵解马树的白花,插在夜佩头上,一笑,“男人,不像女人以为的那样简单,女人,也不如男人以为的那样柔弱!明明知道,却装做不知道,这绝对不是娜袖的作风,她会选择,而我们,只需要跟随!明天早上就起程!伤心的事,不要再做了。”

白花树下,寒风淡吹,飞瓣如雪,一点一点,唤回了曾经许下的誓言…

十一人抬头看着天空,再也没有迷惑,有的,只是执着!

天都怀柔,冰刺宫,后山。

“我说要晒太阳,没说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皇北霜坐在草丛里,看着正在喂马的擎云,见她身体好些了,擎云就拉她出来遛马,而且还故意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擎云一笑,拍拍马屁股,放了飞踏自己去玩,才走过来看着她,“在这里给你盖个别业,以后,只有我能来看你,如何?”

“行啊!”皇北霜一哼,“你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你在这里待多久,我就待多久,你走了,我也走!如何?”

擎云闻言脸黑了下来,重重搂住她,带点怒气地说,“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样,只想着我,只等着我吗?”

皇北霜看着他,“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会爱上普通的女人吗?”

被她这话一堵,擎云倒是笑了起来,撩起她一缕青丝放在唇边淡嗅,“身体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