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面色有些难看，但到底不敢与长辈辩驳，只能生生的受了。
二老爷也是一脸的惭愧，不停地认着错。“父亲，都是孩儿失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疹子，这才一时大意了…”
老太爷最终还是给二老爷留了些脸面，将屋子里无关的人都撵了出去，然后亲自为七小姐诊断起来。
不过，把过脉之后，他越是觉得不可思议，感到心惊肉跳。“好霸道的毒…好巧妙的手段…”
二老爷听着老太爷的话，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父亲…”
“那人，必定是个用毒的高手。”老太爷给出这样一个结论。他行医这么多年，又研究过不少的医书，这样的毒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二老爷与二太太对视了一眼，心里震怒不已。将这样厉害的毒用在他们的女儿身上，岂不是再向二房示威吗？
二太太忽然想起四姑娘的话，眉头更是皱得死紧。“老太爷…可四姑娘说，是九姑娘给芸儿下的毒…”
“九丫头，就她？”老太爷有些恼怒。
这个媳妇，原先瞧着还觉得有几分聪明劲儿，是个精干之人。没想到，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的不知道明辨是非了。
“儿媳起初也是不信的…可是，今日芸儿就去了九姑娘的院子，回来就开始出疹子了…”二太太咬了咬牙，手里的帕子握得死紧。
老太爷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的高深莫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为何只有七丫头中了毒，四丫头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质疑沈绮芸。这七丫头的性子，他可是一清二楚，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太过娇蛮任性。若不是她惹了别人，别人又岂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
二太太一愣，这才想到这个问题的关键，不由得面上一红，道：“原本儿媳也是有所疑虑的，不过四姑娘说，她们姐妹俩不过是好心的去探望九姑娘，可没想到，九姑娘因为恼羞成怒，继而掐着芸儿的脖子不放…”
“芸儿脖子上根本就没有被掐过的痕迹…”老太爷叹了口气，对这个媳妇的怨言也是越来越多。
二房一直颇受重视，向来是趾高气扬的。芸丫头中了毒，二太太恼怒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此不问是非黑白，就定了九姑娘的罪，他还是有些不赞同的。虽然他也不怎么待见那个笨丫头，可好歹也是沈家的血脉。为了家族的兴旺，他还是觉得应该齐心合力，狠狠打击背地里的勾心斗角的。
二老爷给二太太使了个眼色，父亲这样的神态就表示他对某个人失望了，若是不及时的挽救，怕是会惹出乱子来。
二太太也不是个笨的，被二老爷这么一提点，顿时清醒了过来，来到老太爷面前跪下，请罪道：“老太爷见谅，儿媳因为看到芸儿这副模样，便失了心智，才会偏信了片面之词，险些酿成大祸，还望…”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怪你什么。以后做事，别再这般莽撞，三思而后行…”老太爷挥了挥手，终究是不忍心责怪。
说起来，这个儿媳妇，也算是四个媳妇中最得力的了。若是落了她的脸子，怕是府里又不得安生了。
“多谢老太爷…”
“父亲，芸儿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可有解？”二老爷轻咳两声，趁机转移话题，避开了尴尬的情景。
老太爷长叹一声，道：“这毒，我也只是在毒经上见过，叫做‘并蒂’，是药谷独有的一种毒。”
药谷两个字一出口，二老爷的脸色就更沉了。“药谷？沈府与药谷毫无恩怨瓜葛，芸儿怎么会…”
老太爷瞪了这个一向精明的儿子一眼，屏退众人之后，才说道：“药谷是与我们无冤无仇，可并不代表有人不会借刀杀人。”
“父亲的意思是…是那一位想要试探我们的实力？”二老爷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想到那个难缠的对手，沈老太爷的眸光更深了。
09 神秘男子
老太爷嘴里的死对头，便是皓月国另一个对沈家虎视眈眈的杏林世家——杨家。杨家的新任家主，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太医术却精湛的令人咂舌。这些年来，沈家虽然在皓月久负盛名，但杨家的悄然崛起，大有压过沈家一头的势头。据说，杨家专出美人儿，如今宫里就有一位颇为得宠的杨妃，便是那位新任家主的胞姐。如此一来，沈家的危机就更重了。这也是沈家千方百计，想要往宫里送人的原因。
“父亲，这太匪夷所思了吧？”二老爷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底满是惊讶之色。
“难道你宁肯相信是九丫头伤了七丫头，也不愿意相信是我们的死对头所为？”儿子这种轻敌的态度，让他很是不满。
沈家有一条家训，那便是谨慎谦恭。老太爷虽然已经是太医院的院首，可依旧时常保持着警惕，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原本以为，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会更他一般，恪守祖宗留下来的训诫，却没想到，这些年来的虚名，倒是让他盲目自大了起来。
二老爷一见老太爷生气了，立马低下头去，主动认错道：“是孩儿鲁莽了…那依父亲来看，这毒该如何解？”
“这毒…我暂时解不了，只能控制住病情，不让它继续恶化下去罢了…至于解药，我会立刻休书一封，让常生快马加鞭的送去药谷，让他们想办法来给芸儿解毒。”面对这样霸道的毒，老太爷也只能仰天长叹。
二老爷打量了一眼床榻上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儿，闪过一丝不忍。好歹是他捧在手心里的闺女，看着她这般模样，他心里就很窝火。
老太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的说道：“芸丫头会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如今，你该把注意力放到对付杨家上面去，别因小失大。”
“父亲教训的是。”二老爷低下头去，将眼底的情绪掩去，闷声答道。
老太爷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二太太就忍不住流下热泪。“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芸儿中了这样厉害的毒，若是救治的晚了，会不会…”
被二太太的啼哭声弄得心烦意乱，二老爷也便没了好脸色。“父亲都说了会没事，你还闹个什么劲儿。你是一府的当家主母，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芸儿可是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如何能不担心？”二太太见他这样狠心的模样，心里就很不痛快。
二老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甩衣袖，出去了。
二太太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暗暗咬牙。一旁服侍的丫鬟见夫人这般伤心，不由得劝道：“夫人何必与老爷置气？这不是便宜了那些狐媚子么！七小姐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老爷如何能不担心？夫人还是想想，该如何处置九小姐吧。”
早些时候，九姑娘被定了棒杀之刑的，可是因为七小姐就不了了之了。如今旧事重提，二太太这才收起了眼泪，露出一抹狠厉。“哼…就算那毒不是九姑娘下的，但与她也脱不了关系。去叫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敢动我的人！”
丫鬟见她终于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欣喜的跟了上去。
距离京城百里的郊外，几个行色匆匆的男子骑着马一路飞奔，直到看见一座名为梁山寺的寺庙，这才停下脚程，悄悄地潜伏了进去。
“参见主子。”
黑暗之中，除了淡淡的药香，再也没有其他的气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男子斜倚在一张颇为华丽的床榻之上，将视线从窗子外收回，冷冷的问道：“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回主子的话，赤霄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有些眉目了。”那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目不斜视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声音铿锵有力。
男子干净修长的手指一顿，浑身被一层寒冰之气所笼罩，淡淡的吐出一个字：“说。”
“那日…被主子临幸的女子，是皓月国的一个官家小姐…”黑衣男子似乎被主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凌冽之气给震慑到了，变得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男子一个冷厉的眼神杀到，那黑衣男子不得不低下头去，继续禀报：“据赤霄所报，那位官家小姐，出身御医世家沈府，但具体是哪一位，却尚未有结论。”
据说这一结果，还是赤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根据主子描述的时辰地点以及人物特征，分析得出的结论。
听到这样事实而非的回答，男子的眉头早就凝结起来，面色很是难看。可是刚一动怒，腰腹间就一片火辣辣的痛，令他不得不暂时压制住那喷薄而出的怒气，努力的调整着呼吸。“赤霄就这点儿本事么？！”
“当时夜太黑，的确看不大清楚…”黑衣男子只得如此小心翼翼的回应，但话一出口，才惊觉自作主张的回答更加激怒了主子。“属下该死…”
“罢了。”男子抬了抬手，将视线重新落在了那有着蓝天白云的窗外。
“主子…皓月国皇帝陛下的生辰，西昌也要派人前来恭贺的，倒不如…”接下去的话，他不敢随意说出口，但是发现主子没有生气时，才大胆的提出自己的见解。“倒不如趁此机会，光明正大的去京城调查一番。”
床榻上的男子冷冷的睨了这多事的属下一番，道：“本王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了？”
“属下罪该万死！”那黑衣男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地磕头认错。
过了许久，那冷得不像个人的男子才开口问道：“西昌国使臣何时抵达京城？”
“最快三日后便可到达。”
“让言蓝枫两日后来见本王。”
“是。”
一炷香时辰过后，那些悄悄而来的黑衣男子又都悄无声息的离去，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寺庙里的钟声依旧准点响起，僧人们忙着洒扫诵经，没有丝毫的影响。
10 肚子大了
二太太带着一帮人去沈青桐的院子时，原本是想兴师问罪的。可是还没有站稳脚，就被院子里躺着的一具具白骨生生吓得晕厥了过去。那些颐指气使的丫鬟婆子，也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原本该去祠堂问罪的九小姐，也在二太太倒下的那一刻，再一次躲过了一劫。
二太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沈府。老太太去庙里敬香，这府里少了个管事的女人，沈青桐才有了片刻的安宁日子。
四太太被这个晦气的女儿气得半死，但被吓破了胆之后，就一病不起，整日躺在床上呼天抢地的，没个正行。
“佩兰，小姐近来似乎有些不对。”苏叶端着那几乎没怎么动的膳食从主屋里出来，脸上满是担忧。小姐这样不思茶饭已经有些日子了，而且起的一日比一日晚，似乎格外的贪睡。她们虽说是丫鬟，可在沈府呆了这么些年，粗鄙的医理常识还是略知一二的。小姐这样的情形，像极了有了身孕的妇人！
可是她们又不敢胡乱猜测，只能在私底下暗暗地提心吊胆着。
佩兰表面上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十分的上心。“听苏叶姐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苏叶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事？”
“小姐的小日子，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佩兰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额间被挤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苏叶听到这里，面色不由得一白。她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想起上一回，小姐为了出府见心上人，偷偷溜出府去，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好几个时辰，她的心就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事儿若是被人知道了，小姐的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先是被逍遥侯府退婚，如今又有孕在身，如此有失妇道的举动，不被浸猪笼才怪！
“苏叶姐…我真是越想越怕，万一叫人知道，小姐要怎么办？”尽管这些日子，两个小丫头已经见识了自家小姐的厉害，但小姐一个弱女子与整个沈府比起来，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苏叶扯住她的衣袖，强迫她冷静下来，道：“先别声张…小姐怕是还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只要孩子没了，小姐的命也就保住了…”
两个丫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为难的咬紧了牙。
当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递到沈青桐面前的时候，她的眉头不禁一抖，冷冷的打量着眼前那两个丝毫不会隐藏性情的丫鬟来。“这是什么？”
“小姐近来看起来有些疲惫，奴婢们便央了厨房的大娘，特意给小姐熬的补汤…”苏叶一边心虚的编织着谎言，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主子的反应。
沈青桐没有伸手去接那碗汤药，反而将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冷冷的说道：“这药里加了一味红花，你们真当我是傻子么？”
苏叶听了这话，顿时吓得摔了手里的汤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佩兰也双腿打颤的跟着跪了下来，哭着恳求道：“小姐…奴婢们死不要紧，可您得为自个儿想想啊…若是不除掉肚子里那个孽种，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原本冷硬的神色，因为这丫鬟的一席话，而有所缓和。沈青桐一只手下意识的放在肚腹间，轻轻地抚摸着，说道：“他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两个丫头微微有些愣神，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小姐的亲人还少吗？上有老太爷老夫人，各房的伯父婶娘，老爷夫人，下有无数的兄弟姐妹，怎么会没有亲人呢？
沈青桐低垂着眼眸，她的苦衷，这两个丫头又如何能懂？她前一世的肉身早已支离破碎，尸骨无存，亲近的人也都早已不在人世。故而，她才会有这样一番感叹。虽然不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谁的，也知晓他是个祸害，会让她遭受世人唾弃，可她还是不舍得将它从肚子里除去。
其实，早在她的灵魂附身在这具躯体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一直隐瞒着没有说，也是早有将他默默生下来的打算。可惜，还是被这两个细心的丫头发现了。
“小姐…”两个丫鬟焦急的唤着她，想要她头脑清醒的做出抉择。
然而，沈青桐再一次摇头了。“他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苏叶和佩兰见她如此坚定，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将那碎了一地的碗盘收拾干净，打算默默地退出去。
“苏叶、佩兰，若是有朝一日，我要离开这里，你们可还愿意跟随我？”就在她们转身的那一刻，沈青桐开口了。
两个丫头惊愕的回头，有些不敢置信的张着嘴，久久无法言语。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打算离开沈府？
将她们脸色的惊愕之色忽略，沈青桐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愿意么？”
“我们…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她们二人皆没有了亲人，又与自家主子有着多年的主仆情谊，自然是愿意跟着她的。
只是，她们能安然的离开沈府吗？
即便是顺利离开了沈府，她们又该如何谋生呢？
“放心…我的人，我一定会庇佑。”沈青桐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坚定。虽说她这具肉身底子弱了一些，无法练就高深的武艺。可是她那一身的制毒绝技，就足够令她行走天下了。
这两个丫头，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的。她在沈府生活了这么些日子，也算是看出来了。整个府上，也就这两个丫头对她是真心的了。她虽然性子冷淡了一些，但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所以才有了这一举动。
苏叶和佩兰听到自家小姐的承诺，不由得感动得落泪。“多谢小姐。”
“从今日起，你们便开始着手准备吧。箱子底还有些物件儿，你们拿出去当了吧。”沈青桐抬了抬手，命她们二人起身。
“那怎么行？那可是小姐您的嫁妆啊！”苏叶惊呼。
沈青桐冷冷的一笑，道：“你认为，还会有人肯娶我这样一个残花败柳么？”
11 正式的会面
“沈青桐那个孽障，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还没棒杀了！”老夫人从寺庙里回来，听说那丫头不但活的好好的，还将当家主母吓得倒床不起，心里就怒火翻腾。
老夫人本就是出身名门，又是嫡出的天之骄女，自然是不待见那些庶出的子孙。如今，九小姐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无疑是狠狠地下了她的脸子。她若是不好好地教训她一番，那她的威信何在？
相对于老夫人的火爆脾气，她身边的老嬷嬷杜妈妈就冷静多了。她可是见识过九小姐的厉害的，可不敢让老夫人贸然的去犯险，只得在一旁委婉的劝道：“老夫人，您先消消气，保重身子要紧。九小姐纵然有千般不是，可好歹也是您的孙女不是？如今的九小姐可不比往日，兴许能成为沈府的助力也说不定。死去的那些奴才，到底不比主子来的金贵，老夫人何不给九小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被杜妈妈这么一劝，老夫人的气顿时消了不少。“那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处置那个丫头？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芸丫头如今生死未卜，这个孽障…”
“九小姐一向是个性子懦弱的，若不是被欺负得狠了，又遭遇逍遥侯府退婚，这才性情大变的…”杜妈妈斟酌着说道。
老夫人沉吟良久，有些犹豫不决，毕竟死去的那些下人，不少都是她的亲信。若是她就这样放过沈青桐，那么那些人的家人要她要怎么交待？
可是回头一想，这九姑娘忽然变得这般厉害，对沈府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坏事。昨儿个听老太爷说起杨家挑衅的事情，她也留了个心眼儿。若是九姑娘真的如杜妈妈所说的那般厉害，倒也可以成为家族的助力。
“老夫人…各房的主子们来给您请安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海棠笑着从门外进来，端来了老夫人最爱喝的雨前龙井。
老夫人低头呷了一口茶，整理了一番妆容，这才开口应道：“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各房的老爷太太小姐公子以及姨娘们鱼贯而入，规矩的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儿子（媳妇）给母亲请安！”
“孙儿（孙女）给祖母请安！”
“婢妾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抬了抬手，说道：“都起来坐下吧。”
众人一番谢恩，各自落座，一双双眼睛却都望着老夫人处，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消息来。
如今二太太病倒了，府里也没了个主事的人。这掌家大权空置了下来，自然是要人来接手的。
老夫人没说话，各房的小辈们也不敢贸然的出声。突然，老夫人叹了口气，将视线转移到坐在最末尾的四房人的身上，缓缓地开口道：“老四，九姑娘身子应该大好了吧。许久没见她了，你去将她叫来，莫要与大伙儿生分了…”
老夫人这一开口，无疑是令在座的都震惊了。
其他各房还好说，二老爷脸上更是有着极大的不满。二太太被吓得倒床不起已经好些日子了，老夫人不但没有立马处死那个小畜生，竟然还说出这样诛心的一番话来，这不是让二房难堪么？
“祖母…九妹妹滥杀无辜，不敬长辈，罪孽深重。虽不至死，但也该略施惩罚，否则，府里的规矩岂不是要乱了？”最先开口的，是五小姐沈漪芳。
作为二房的嫡长女，她自然是向着自己人的。而且，她的一番话也在情在理，既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添油加醋，这也是老夫人高看她一眼的原因所在。
老夫人赞许的望了这个孙女一眼，心里很是满意。这样的不偏不倚，果然没有辜负她的一番培养，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芳丫头说的在理，可就算是要罚，也得先见到她的人不是？”
所谓眼见为实，她也是想要看看这九姑娘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这老夫人今日怎么总是替那九姑娘说话，莫非这其中另有玄机？四老爷和四夫人对视了一眼，也是摸不着头脑。不过，老夫人的话，倒是也让他们生出几分好奇来。这最没用的废物，能够在老夫人的盛怒之下，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的确是够令人好奇的。
“既然如此，那儿子这就去将九姑娘带过来。”四老爷总算是机灵了一回，起身匆匆的离去。
沈青桐接到禀报，说四老爷亲自过来有请，倒是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便宜爹，她可没啥好印象。因为这肉身的记忆中，这位四老爷是个不管事儿的主儿，又天性懦弱无能。自己的女儿被欺负，他也不敢声张。逍遥侯府来退婚的时候，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接了那一纸婚书。
说起这门亲事，还多亏了沈青桐的外祖。当年，青桐的外祖曾是逍遥侯麾下的一员猛将，在战场上救过逍遥侯一命，于是才有了结亲的念头。可当时，李老爷子就青桐母亲一个女儿，而且又已经许了人家，这结亲的对象，才落到青桐这小辈儿的身上。
想到那冷血无情的逍遥侯世子，青桐就十分的厌恶。他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想毁约就毁约。他日，她必定让他付出百倍的代价！
“女儿啊…你祖母想要见见你，你看…”四老爷站在青桐的面前，就像是个孙子一样，一副奴才样。
青桐冷着脸打量了他一眼，才淡淡的说道：“怎么，老夫人又想怎么打杀我了？”
四老爷一边流着汗，一边腆着笑，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老夫人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你，没别的意思…”
就算是要打杀，也得要有那个本事，不是么？他低着头，在心里嘀咕着。
那个死老太婆要见她？看来，她是有所忌惮了。青桐歪在窗前的榻上，若有所思。既然借用了这副躯体，那么她就勉为其难的去见见那些所谓的亲人吧。原先，她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可是这肉身的身上，似乎背负了太多的苦闷，这些日子以来，压得她很是难受。
也罢，她就代替这苦主，好好地替她讨回公道吧。只是不知道，那些曾经欺负过九小姐的人，是否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当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沈青桐终于在四老爷刻意的奉迎下，踏进了老夫人所在的院子。
“你…真的是九丫头？”老夫人看着那一脸冷然屹立在众人面前的青衣女子，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
九丫头？青桐不由得冷哼。
果然，这位祖母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呢。
12 下马威
一身青衣小裳，乌黑的青丝用一支木簪随意的挽起，素净的脸上不染脂粉，整个人看起来朴素整洁。这样的一身装扮，完全没有官家千金的样子。依旧是那五官，但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都叫人无法忽视。
当九小姐如此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没能认出她来。
二老爷眼睛眯了眯，怒斥道：“你还有没有规矩？！见到长辈，还不下跪问安？”
在座的当中，除了二房的主子们，其他人怕都一副看热闹的心思。眼神或幸灾乐祸，或带着鄙夷，总之没有一个是站在沈青桐一边的。即便是作为亲生母亲的四太太，也只是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沈青桐听到二老爷的呵斥声，脸上总算是多了一丝表情。不过，那表情不是敬畏，也不是羞愧，而是不屑。
二老爷见她居然如此蔑视自己，脸色顿时又沉了一分，刚要开口，却忽然一阵凉气扑面而来，任凭他叫破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满嘴的臭气，难闻之极。”青桐抬起手，缓缓地举步向前，眼神瞥到老夫人身边的软榻上还有空位，于是毫不客气的就在那里坐了下来。
屋子里，顿时又是一阵抽气声。这九姑娘也太大胆了一些，那个位子岂是她能够坐的？！别说是她了，就算是作为当家主母的二太太也不敢与老夫人平起平坐啊！
老夫人原本极力隐忍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的喷薄而出。“你个孽障，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长幼尊卑，啊？还不给我跪下！”
沈青桐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一旁，拿帕子轻轻地转着，悠闲自在。这些人她全都没放在眼里，又何来的畏惧？
老夫人还要叫骂，却被青桐冷冽犀利的眼神给吓了回去，脸色泛着青紫，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