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认错,除非她先认错!”洛云卿也怒吼。

所有洛家人,包括厅外的秀娘和丫鬟婆子,都瞠目结舌地看这位懦弱胆怯、声若蚊蝇的病美人。

这位病美人竟然有如此嗓门呼喝,竟有如此胆量顶撞老爷、夫人!

他气得嘴角微抽,怒火焚睛,“不认错,就不是我洛正刚的女儿!”

“我宁愿我从来不是洛家的女儿!”洛云卿决绝道,由于太过激动,气血再次翻腾,她心跳加速、头昏昏的,“你这个当爹的太过窝囊,毫无主见…保护不了亲生女儿,任由女儿被继母欺凌、羞辱、折磨…女儿再在府里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趁早离开…与你们这些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极品畜生断绝关系!”

“什么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极品畜生…”杨氏气愤地瞪起双眸。

“你——”洛正刚气得热血上脑,差点儿昏厥。

“老爷息怒,这女儿白养了,竟然辱骂爹娘,目无尊长,太不孝了。”她为他抚着胸口。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洛正刚的女儿,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洛正刚顺过气,指着女儿怒吼。

洛云卿莞尔道:“我会滚得很远、很远,洛老爷,希望不要有你求我回来的那一日!”

秀娘道:“老爷,桃花街的胭脂水粉铺子是夫人亲手开办的,恳请老爷将那铺子还给小姐。”

她说的“夫人”是洛云卿的生母,不是杨氏。

杨氏鄙夷道:“既然如此,那就还给你们。”

那胭脂水粉铺子根本没有人光顾,每日都折损不少银子,她早就想关门大吉了,她们要,就送给她们呗,就当她施舍的。

**离开了洛家,卿儿就要白手经商创业了哦,她大显身手、绽放光芒的时刻来啦。

铺子开张

收拾了衣物、细软,洛云卿和秀娘走出洛府大门,天色已暗。舒悫鹉琻

桃花街的胭脂水粉铺子,前面是铺子,后堂有一间厢房,堆放着一些杂物。

秀娘清理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厢房打扫得干净整洁。她睡地铺,洛云卿睡硬邦邦的床板,深夜人寂,竟觉得安心、舒适。

“小姐,这铺子已无人光顾,如何是好?”

秀娘忧心忡忡,从今往后,她们安身立命就靠这胭脂水粉铺子了,可是,她和小姐根本不懂经营,如何挽救铺子?

洛云卿嘟囔道:“我好困,明日再想吧。”

她可是二十一世纪家族企业、上市集团的美女副总裁,挽救一家小铺子,那是大材小用。

若非自家兄弟忌恨她太能干,她也不会被他们从高楼下推下来,穿到这个异世。

洛云卿睡了美美的一觉,神清气爽,开始检视铺子、看账本。

这铺子已关门五六日,只剩下一个做粗活的伙计施展。施展说,夫人嫌铺子每日进账少,就不管铺子的死活,任其自生自灭,久而久之,三个伙计越来越懒,进账越来越少,客人也越来越少。

看了一圈,洛云卿总结了三点。

其一,地段好,这铺子所在的桃花街,是建康城人*流最密集、最繁华的大街之一。

其二,口碑好,自然是以前的口碑好,只是被杨氏的放任自流政策搞坏了。

其三,货品正,铺子里卖的是南齐国物美价廉的胭脂水粉。

要拯救铺子,再简单不过。只是,眼下最缺的是银两。

秀娘见她愁眉苦脸,自觉地拿出一小包珠宝首饰,“小姐,这些是夫人的遗物,不如当了换些银两。待铺子赚了,再赎回来。”

洛云卿拿着这包珠宝首饰去典当,换回五百两。

她做了周密的计划,八日后重新开张。

接下来的每一日像打战似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首先,她撤了牌匾,换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清雅牌匾,上写:洛云卿胭脂。接着,她将货架粉饰一遍,重新编排,使得铺子更为宽敞大方。

第三日,寻找货源,进一批中高档的胭脂水粉。

第四日,物色六个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不需要太美,但也不能太丑,五官端正便可。

秀娘见小姐忙得连用膳的时间都没,又心疼又疑惑,小姐正在做的事好奇怪,她看不懂、听不懂,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尽自己所能做一些杂事。

第六日,洛云卿前往对街的如意成衣铺子,与李爷谈了半个时辰。

重新开张这日,铺子门前铺了大红毡毯,巳时,施展敲起响锣,吸引路人前来。

“大爷少爷,夫人小姐,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今日大喜呀,本店今日开张,物美价廉、品种齐全的胭脂水粉任君选择,只要您购买任何一样胭脂水粉,再付二十文钱便可获赠一盒胭脂,只有一百盒哟,先到先得,赠完就没有了哦。”

他一边敲锣一边吆喝,自然,这些说辞是小姐教她的,他练了两日才说得这么溜。

**卿儿这是要做什么?用什么妙招拯救铺子?

模特秀

路人慢慢围拢过来,他重复说了一遍,接着道:“大爷少爷,夫人小姐,千万走开,走开了你就会后悔了哦。舒悫鹉琻好戏即刻开始,本店聘请的六位绝代佳人即将闪亮登场,为各位展示物美价廉的胭脂水粉和她们美丽的风采。”

六位绝代佳人?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占据了足可容纳两辆马车的大街,围得水泄不通。

尤其是男子,都翘首期盼绝代佳人的出场。

施展得到小姐示意,敲了三声响锣,第一个佳人袅袅婷婷地走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张清秀的鹅蛋脸经过精心的匀妆,肤色白皙如雪,腮边淡淡的红影显得气色红润,双唇呈玫红色,眼部的妆尤为吸引人,晶亮美丽,流光溢彩。整体看来,妆容令她变成了一个秀丽可人的美人。她着一袭粉紫衫裙,飘逸如飞,随着她的前行,裙裾飞扬。

所有人都注意到,她行进的步履很独特,特别有韵味。

“这位绝代佳人所用的胭脂水粉本店皆有售,她穿的衫裙可在如意成衣铺子购买,她手中所展示的便是本店最经典的胭脂‘惊鸿照影’。”施展扬声介绍道,“有意购买的请入内,内有伙计为您详细介绍。”

每一位绝代佳人出场,他便介绍一次,虽然围观的群众更多的是看热闹、欣赏美人,但铺子开张将会成为全城最热的话题,铺子的声名便会传扬开来。

洛云卿从铺子里出来,站在施展旁边,看着“绝代佳人”走秀、展示胭脂水粉。

几个夫人、小姐看了片刻,便走进铺子,接着又有人进去。

六位绝代佳人展示了一遍,铺子里已有不少人在选购,洛云卿神色清冷,好像早已猜到今日这场开张模特秀有如此效果。

她身边的秀娘高悬的心却慢慢落回原位,几日来总算没有白忙活。

没想到小姐的主意那么多,只是,小姐病了这么多年,何时学的经营之道?

秀娘看着这么多人进铺子买胭脂水粉,欣慰地笑了。

————

胭脂水粉铺子的斜对面是一家名为“状元楼”的酒楼,二楼窗扇内站着一人。

此人身量极高,轩昂挺拔,一双黑眸波光潋滟,却深邃如寒潭,泛着凛冽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他盯着站在胭脂水粉铺子前的洛云卿,饮尽杯中茶,目光却不离开那抹倩影。

他身旁的小厮小轩道:“公子,传闻洛大小姐体弱多病,左邻右坊笑称她为‘病美人’。”

“我知晓的,还用你说么?”

公子的声音沉而冷。

此人便是萧胤。

那几个姿容中等的妙龄女子仍在展示胭脂水粉,那个伙计继续敲锣吆喝。萧胤望见洛云卿进了铺子,便坐在桌前,漆黑的睫羽轻轻一眨。

这是第三次她给他惊喜。第一次,病美人是带刺的娇艳之花;第二次,娇艳之花变成了媚功了得的解语花;第三次,解语花变成了自力更生、柔韧不屈的凌霜花。

病美人竟也懂经营之道,是天生的?

开张之日在铺子前找几个妙龄女子当众展示,倒是别树一帜。

小轩瞧出公子对洛大小姐有兴致,道:“公子,这几日也没什么事,不如找点儿乐趣玩玩?”

公子招招手,小轩凑过来,听着公子的吩咐。

**萧胤会出什么招陷害卿儿呢?

长了红斑

那边厢,洛云卿见开张模特秀吸引了大批夫人、小姐进铺选购,进账可观,便给六位女子派发了红包,图个吉利。舒悫鹉琻

客人一拨一拨地进来,三个女伙计连吃午膳的时间都没,一直忙到下午。

酉时,铺子里冷清下来,洛云卿让秀娘算账。

秀娘咋舌,又惊又喜,“小姐,今日毛利一百两。”

施展和三个女伙计又开心又兴奋,洛云卿淡淡地笑,还不错嘛,这小铺子也能慢慢做大。

他特别佩服小姐,竟然挽救了倒闭的铺子。

洛云卿坐在一边,正在琢磨着什么,忽然,外头来了不少人,声音嘈杂。

他们以为是这些人来买胭脂水粉的,却不是。

这群人大约二十余人,领头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他拉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少妇,满面怒色,站在铺子中间大声嚷道:“你们卖的胭脂是劣质的、坏的,根本不值那么多银子。大伙儿看看,今日我娘子在这里买了两盒胭脂回去,涂抹在脸上,不到两个时辰就变成这副样子。大伙儿瞧瞧,我娘子的脸长了这么多红斑,吓死人了。大夫为我娘子诊治过,过两日这张脸就会烂了。”

拥堵在铺子内外的人纷纷附和,说这家卖的胭脂水粉怎么这么差劲,以后不来买了。

秀娘、施展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这家的胭脂水粉把我娘子害成这样,往后大家都不要来买。”中年汉子气愤地嚷嚷。

“报官!报官!”围观的人群齐声道。

洛云卿悠然走出来,冷淡的目光扫了一眼这群人,“我是洛云卿,这家铺子是我的。”她对中年汉子道,“你说你娘子用了我铺子买的胭脂水粉,脸就变成这样,是吗?”

中年汉子重声道:“是!我娘子的脸变成这样,是你害的,你必须赔偿!”

“若是我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当真把你娘子的脸变成这样,我自然会赔偿。”她客气地笑,“这位好汉,放心,还有你们,我会查清这件事,还你们一个公道。”

“查清?谁知道你是不是敷衍我?”他的态度颇为强硬,凶巴巴地喝道,“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就在街上大肆宣扬,你铺子卖的胭脂水粉会让人的脸烂掉!”

不少路人看见这里聚集这么多人,好奇地围观来看,人越来越多了。

秀娘紧张而担心,今日刚开张,进账可观,却发生这样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洛云卿的目光落在中年汉子的娘子脸上,瞬间变得犀利无比。

那颇为年轻的娘子迎上她的目光,立即低下头,目光有点闪烁。

“哎哟哟,脸红成这样,一块斑,两块斑,这么多呀,这可真是毁容了。”

洛云卿凑上前盯着她的脸,而她的头却更低了,好像害怕被人看见她坏了的脸似的。

**卿儿会如何化解危机呢?

逗她玩玩

中年汉子拿出一盒胭脂,粗鲁地递过来,“我娘子就是用了这盒胭脂水粉。舒悫鹉琻”

洛云卿打开胭脂盒,的确,这盒胭脂被人用了一点。

她取了一点胭脂抹在脸上,“胭脂是否有问题,是不是会让人的脸长红斑,我试试。”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只见她白皙的小脸顿时红了,虽然太红了,但粉红娇嫩,让她的姿容更为光彩照人。

“大家都看见了,我不痒、不疼、不红,还美得很。”洛云卿大方地让众人看自己的脸。

“那为什么我娘子一用就变成这样?”中年汉子像是被戳破了心事,大声喝道,“我要报官!让官老爷来评评理!”

“好呀,自然要报官!到时候官老爷查出你诬陷我铺子的胭脂水粉,可是要打五十大板的。”她好整以暇地说道,“我还会请大夫为你娘子把脉,只要一把脉,你娘子的脸为什么变成这样,就一清二楚了。”

那娘子听了这话,身子一颤,再次低垂了头。

中年汉子恨恨道:“报官就报官!谁怕谁!”

洛云卿陡然抬起他娘子的脸,手指一搓她脸上的红斑,手指立即染了些红色。

那娘子转身闪躲,中年汉子连忙将她护在身后,凶恶地问:“你做什么?”

不过,洛云卿已搓了好几下。她抬起手,让围观的人都看得见她的手,“这是什么?这是我从她的脸上搓下来的红印。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脸上根本没长红斑,而是涂了不知什么东西,涂抹得像红斑而已。”

围观的人发出“嘘”的声音,议论纷纷。

中年汉子仍然嘴硬道:“我娘子就是长红斑,大夫还说过两日就会烂掉。”

她的美眸迸射出一道厉光,义正词严道:“你娘子脸上的红斑是假的,我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根本没有问题,你如此讹诈,有什么企图?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这么做?施展,将他绑起来,带到衙门,让官老爷问个清楚明白!”

由于说得太快,又动了怒,气血翻腾,心跳剧烈,她咳起来,一张小脸红艳艳的,分外诱人。

施展正要上前,中年汉子已拉着那娘子飞奔出去,而那些围观的人也作鸟兽散。

三个女伙计、施展和秀娘不约而同地鼓掌,小姐太厉害了,竟然识破了闹事者的伎俩。

洛云卿拍拍手,鼓舞士气道:“今日开张大喜,本小姐请客,去状元楼吃一顿。”

四个伙计兴奋地赞好。

斜对面状元楼雅间里,小轩觑着公子不苟言笑的俊脸,心里直打鼓。

小轩找的那中年汉子办事,办不好事儿,他也要跟着挨骂,公子定会罚他今晚不许吃饭。

虽然公子在外人面前嬉笑怒骂,再正常不过,但只有跟随公子左右的小轩知道,私下里公子寡言少语,一张俊美如铸的脸就像一块又冷又硬的黑木炭,令人害怕。

“公子,奴才办不好事儿,愿领罚。”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罚你今晚吃四大碗饭。”萧胤冷沉道。

“啊?”小轩错愕,这惩罚太凶残了,他只有两碗饭的饭量,四大碗饭,那不是撑破肚皮了?

可是,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只能乖乖地领罚。

他耷拉着头,“是,公子。”

萧胤站到窗前,望见洛云卿和秀娘、伙计朝状元楼走来,那柳枝似的纤腰不盈一握,那精致的小脸明艳动人,那桃花般的眸子水灵灵、乌溜溜,令他想起那日在醉仙居酒楼雅间那朵柔媚可人的解语花…

方才那出找茬的戏,只是逗她玩玩,看来她不是绣花枕头,还有三板斧,尤其是懂得灵活机变。

他吩咐小轩:“去请锦绣胭脂的陈爷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