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拜大人所赐,若非大人昔日的栽培,怎有今日的我?”风华的语声略有讥讽,“只是我不明白,大人俊美如仙,陛下对大人怎会没有…”

“不如你问问陛下。”苏惊澜语气微厉,“你最好安分守己,好好伺候陛下,否则,本座不会手下留情!”

风华目送他远去,唇角慢慢勾起来。

————

公主下嫁靖王的庶长子萧胤,嫁妆绵延数里,一路吹吹打打,吸引了全城百姓围观这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公主出嫁盛况。

靖王府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满朝文武皆来庆贺,流水席一波接着一波。

新房却是寂静,长乐公主折腾了一整日,早就乏了,掀了红盖头,靠着床柱歇息。

新郎进来了,挥退喜娘、宫人,红彤彤的洞房只剩一对新人。

萧嫣面犯桃花,目露娇羞,时不时地看他一眼。今日的萧胤穿着大红喜服,更添几分俊俏,不过此时他的眉宇冷峻如陡峭的山峰。

“驸马,你我该喝交杯酒…”

她柔声款款,走向即将共度一生的夫君,将交杯酒放在他手中。

萧胤轻巧地扔了交杯酒,掐住她的双颊,目光冰寒得令人心惊。

萧嫣又惊又怒,正待发作,却又想到今晚是洞房花烛之夜,她不能发公主脾气,必须当一个温柔娴雅、无可挑剔的新嫁娘,紧紧勾住夫君的心。

“我娶你,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对我有点用处!”他的嗓音冷酷得令人惊怕,“像你这种骄纵刁蛮、自私自利的公主,我碰都不想碰一下!”

“你心里只有那个贱人?”?萧嫣怒不可揭,却又尽力压抑着。

“你可以向陛下哭诉,可以向我父亲告状,可以公诸于众,不过你休想有我看你一眼的那一日!”

“你要我怎么做?”她委屈地问,热泪涌出。

“乖乖地当我的夫人,安守本分,兴许我会怜悯你,哪日有兴致了,会和你圆房。”

萧胤拍拍她的脸颊,扬长而去。

萧嫣气得浑身发抖,扫掉桌上左右的东西,地上狼藉一片。

她趴在床榻上哭,又不敢哭得太大声,用被子蒙住了头。

一个男子悄悄地进来,吹熄了烛火,绑住她的手足,撕裂了她的大红喜服,强行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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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深沉,月朗星稀。

萧胤搁下书,正要就寝,却有人叩门。

下属禀报,太子被救走了,此时已往南城门去了。

当即他披袍出门,策马追往南城门。

定是沈相安排人手,趁他今日大婚的良机救走太子,以图日后东山再起。

在离南城门最近的大街,双方人马已展开激斗。沈相的人共有十余个,侍卫有二十几个,而萧胤只身前来。

沈相志在必得,派来的人皆是好手,一个能顶三个,侍卫伤亡惨烈,只剩一半了。

萧综呢?

萧胤飞上屋顶,举目四望,一条小巷里躺着两个人。

他立即飞身而去,地上的两人已气绝身亡,其中一人是萧综,另一人是沈相的人。

萧综的胸口中了一剑,流了很多血,身躯还是温热的,可见刚刚断气。

一道黑影从半空飞过,萧胤立即飞身追去。

那黑衣人轻功绝顶,他拼了全力也只能和黑衣人打个平手。

忽然,黑衣人射来暗器,萧胤迅速闪避,只见半空中炸开,“嘭”的一声,烟雾弥漫。

待烟雾散去,那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萧胤返回出事之地,那些黑衣人神奇地不见了,就连尸首也不见了。据侍卫说,只听见“嘭嘭”两声,有东西炸开来,烟雾遮掩了一切。

萧综的尸首仍在原地,萧胤吩咐他们将尸首带回去,暗自琢磨着,这事着实诡异。

齐皇最不喜欢半夜禀奏,次日一早,他早早地进宫,陈述昨晚所发生的事。

“卑职愚见,劫走太子的人不会杀太子,那些侍卫只为追人,也不会杀太子。太子被杀,着实蹊跷。可惜卑职晚到一步,否则太子就不会死。”

“照你所说,确是古怪。”齐皇叹气,虽然他对太失望之极,但儿子遇害,他终究难过。

“陛下节哀。”风华劝慰道,“小的斗胆,若小的是太子殿下,终生监禁,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长年累月地待在房里,不能外出,会被逼疯的,小的宁愿早日解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陛下,对太子殿下来说,这兴许是好事呢。”

齐皇点点头,觉得安慰些了,“可知劫人的是什么人?”

萧胤回道:“那些黑衣人武艺高强,利用烟雾逃得无影无踪,训练有素,不知是什么人。”

风华温柔道:“陛下,小的愚见,满朝文武中,最希望太子安然无恙、东山再起的人是谁?”

“你以为呢?”齐皇问萧胤。

“臣与风华公子的想法一样。”萧胤觉得,这个风华有意引导陛下。

齐皇若有所思,难掩悲色。

他们的意思是,沈相安排人手救走太子。

这时,殿外传来沈皇后的哭喊声:“陛下…综儿被人害死了…陛下要为综儿查明真相…”

下一刻,她就奔进寝殿,扑到寝榻前,悲痛欲绝地哭,“综儿死得好惨…”

齐皇不耐烦地别开脸,“皇后先回去吧,朕自会查明真相。”

风华娇滴滴道:“皇后,萧大人正禀奏呢,您这么一哭闹,陛下和萧大人还怎么商议下去?”

沈皇后站在一旁,抹了泪,双目红肿如核桃。

“萧胤,此事由你查办。”齐皇吩咐道。

“卑职领命。”萧胤应道,退出寝殿。

沈皇后见他出去了,悲痛道:“陛下,综儿是被人害死的,陛下定要严惩凶徒。”

风华语声娇软,“是不是被人害死,还需彻查。皇后可知,是什么人劫了太子?”

“本宫如何知晓?”她低垂了眼眸,目光微闪。

“太子判处终生监禁,最想救太子的,除了皇后,还有谁?”他好整以暇地提醒。

沈皇后咬唇不语。

风华道:“陛下会查明真相,皇后无须忧心。陛下要歇着了,不如皇后回宫等消息。”

她不甘心这个小人骑在自己头上,可是,陛下面目冷冷,默许了他的意思,她只得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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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胤查了数日,没有任何进展。

劫走太子的黑衣人消失得无踪无影,根本无从查起,此案渐渐变成无头公案。

沈相和沈皇后倒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谨言慎行,好似也不再为太子惨死讨回公道。

洛云卿约略猜到了当中内情,这晚,她平息几个弟妹的纷争,倦怠得很,沐浴后便挥退侍婢,上榻就寝。忽的,她感觉榻上有异样,睁目一看,惊得魂魄快飞了。

萧昭将她卷进怀里,左臂圈着她的娇躯,嗓音黯哑,“叫我好等。”

自从她揭穿了他是鬼面狐狸,他就不再装了,对她肆无忌惮。

“不如喝点儿小酒?”她采取迂回战术。

“倒是个好提议,不过我更喜欢在榻上压你。”他的拇指轻抚她的柔腮。

她无语,这只狐狸太狡猾太危险了,怎么样才能摆脱他的魔爪?

他的眸色越来越暗,就在他低头之际,她连忙道:“劫走太子的那些人,不是沈相安排的。”

萧昭顿住,“有何高见?”

“你这样,我喘不过气,起来一点。”洛云卿挣了挣。

“这样,如何?”他稍稍抬起身躯。

她往外挪了挪,索性坐起身,他也支起身子,把玩着她的鬓发。

洛云卿轻声道:“太子不死,三殿下寝食难安,只有太子死了,这太子之位才能手到擒来。因此,三殿下演了一出‘监守自盗’的戏。”

“如何监守自盗?”

“三殿下安排几个高手劫走太子,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是你做的,只会认定是沈相,或是沈皇后。最要紧的是,你的人假意被侍卫追上,双方激斗,你的人趁乱杀了太子,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萧胤有再大的本事,也查不到蛛丝马迹。”

“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洛云卿摇摇头,“三殿下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

萧昭低声笑起来,“我待你真心、真情,你竟然说我冷酷无情,真是讽刺。”

越是看清他的真面目,她越是害怕。他扮演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性情,完美无暇,这需要多大、多强的心性才能做得到?而他扳倒二皇子、太子的雷厉手段,更令人心惊胆战。可以说,太子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之所以萧综能稳坐太子之位这么多年,是因为他没有出手,一直在部署,韬光养晦,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歼灭。

这就是萧昭的可怕之处。

接下来,他有什么部署?

对了,他会不会对付国师、萧胤?会不会对齐皇下手?

她问:“是你安排风华与陛下相见的?为什么这么做?”

萧昭抚弄她的指尖,好似在玩一枚精致的暖玉,“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不过时机未到。”

 国师说时机未到,他也这样说,男人都喜欢这么神秘吗?

她早该想到,在松江,他和风华已有合作,再度合作不是难事。那么,风华留在齐皇的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下一步,你要对付的是沈皇后、沈相?”

“沈皇后已是孤家寡人,有何所惧?”他揉捏她的纤腰,眸色渐暗。

洛云卿拿开他的爪子,迅速下榻,却不及他眼疾手快,又重新回到他的怀中。

萧昭邪肆地笑,“逃不掉,还白费力气?”

她搂上他的脖子,娇媚地笑,“你说过,你登基的那一日,就是迎娶我之时。”

“原来你记得。”

“你迎娶我那日,就是我献上身心之时。”

她给了他一个希望,求得暂时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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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惨死,沈相自然跟着倒霉。

一日早间,建康城的民众围在沈府外面,围观沈家人被官差押出来,萧胤查抄了不少珍贵之物。

两日后,朝廷贴出告示,沈相私制龙袍,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大逆不道,斩首示众。

沈家三十余口无一幸免,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皆感叹祸福难料,富贵与灾祸只是一线之隔。

洛云卿听着伙计们的议论,轻然一笑。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萧昭的又一手笔,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亲自出手,只是把沈相私制龙袍的消息卖给督察御史,督察御史自然会密奏齐皇。

而沈相究竟有没有私制龙袍,只有受害者与害人者知道了。

沈皇后仍然位尊中宫,却如同活死人,再无往日的气势与尊严,凤仪殿死气沉沉,连宫人都不想进去。

这日,洛云卿刚到凤凰楼,忽然有人疾奔过来,拽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使劲地抽出手。

是长乐公主!

“好多声音…你听到了吗?那个男人好可怕…撕裂了…好疼…救我…救救我…”

萧嫣死死地拽着洛云卿的手腕,断断续续,语无伦次,而且她苍白的小脸布满了惊惶,好像有人追杀她。她衣袍齐整,只是鬓发散乱,珠钗也歪了,完全不是以往那个骄纵、强横的公主了。

洛云卿大为惊奇,公主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公主慢慢说。”

“没用的…他们都不信我…说我是疯子…我没疯…”萧嫣满目惊惧,目光闪烁,好像在看四周有没有坏人,“求求你,救我…那个男人好可怕,不停地撞我,搅动…很疼很疼…所有人都想害我…毒死我…他们都该死…我要赐他们死罪!统统都要死!哈哈哈哈…”

洛云卿疑惑,难道公主疯了?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疯了?

两个侍卫抓住萧嫣,她激烈地挣扎、喊叫,声音凄厉无比。

最终,她被带走了。

洛云卿看见了一脸冷漠的萧胤,“公主为什么变成这样?”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他目色清寒,低声道,“洛云卿接旨。”

“陛下?”她垂头等候。

当他宣读了齐皇的旨意,她惊呆了:齐皇要她进宫,封她为贵妃。

不辞冰雪为卿热(三十一)

这道圣旨来得好突然!

洛云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进宫当妃嫔?

萧胤将她的惊慌失措看在眼里,“放心吧,我不会让陛下碰你一根汗毛。舒悫鹉琻”

她凝目于他,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公主变成疯疯癫癫,他不管,倒管起她的事来。

他静静地看她,俊脸冷冷,瞧不出任何情绪眇。

“你对公主做了什么?公主为什么变成那样?你和公主圆房了吗?”她气愤地问。

“你这么问,我会以为你在意我,喜欢我。”萧胤凑在她耳畔,“你别忘了当初公主是怎么陷害你的,这会儿倒关心公主了,女人的心当真不可捉摸。”

洛云卿咬唇,“那这道圣旨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是你搞的鬼?量”

他唇角微牵,“我怎会把你送上龙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