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萧炎气得脸颊抽搐,“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推诿于旁人!”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萧晋哭喊道。

“押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萧炎下令道。

萧溶和萧胤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将萧晋押走。

————

天一亮,唐皇后听闻太子被收押天牢的消息,行色匆匆地赶往书房觐见。

内侍拦住,声称陛下不见任何人。

任凭她在外面怎么大声恳求,萧炎也没有见她。

此后,她再也踏不出凤仪殿半步,萧胤撤换了凤仪殿的侍卫,软禁了唐皇后。

事发后的第三个夜里,过了子时,萧胤、萧溶来到天牢,犹如死神驾到。

萧晋惊恐地站起来,强撑起以往的太子气势,“你们来做什么?”

“你很害怕吗?”萧溶俊逸的眉宇布满了邪戾。

“本太子…天不怕地不怕…”

“当你谋害别人的时候,想过会有今日的下场吗?”

“你说什么?”萧晋睁目。

“三弟,无需跟他废话。”萧胤冷沉道。

萧晋察觉到他们的不怀好意,惊惧地后退,“你们想杀人灭口?你们杀了我,父皇不会饶过你们的…父皇英明睿智,定能猜到是你们杀我灭口…”

萧溶冷酷地笑,“父皇只会相信一个事实:太子畏罪自尽。”

萧晋忽地跪地,凄惨地恳求,“看在同是?父皇的儿子的份上,放过我吧…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走得远远的,今生不再回京师…不会妨碍你们…求求你们…”

萧胤和萧溶相视一笑,扶他起身,他以为他们就此放过自己,哪知他们拽着他往墙上撞去。

额头重重地触墙,“咚”的一声,声响沉闷。

头破血流,满面是血,分外触目。萧晋软倒在地,慢慢的,气绝身亡。

在萧胤和萧溶扬长而去后,一张写有黑字的白纸缓缓飘落。

翌日早朝后,天牢的狱卒长来报,太子死在天牢,奉上遗言,疑为畏罪自尽。

萧炎看着太子的遗言,心中大恸。

这两日,他一直在想如何处置这个逆子,却没想到,萧晋会这么想不开,自尽了。

————

身在静心苑的洛云卿,听闻太子通*敌卖*国、事发被关押天牢、畏罪自尽的一连串事情,感慨叹气,血雨腥风已经开始,结束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结局?苏惊澜能得偿所愿吗?

春夏之交的夜,温凉相冲,令人无所适从。

静心苑犹如一个孤寂的老人,孤单地待在皇宫的角落里安享晚年。

一抹黑影潜进静心苑,直入杨贵妃的寝房。

这几日,她偶感风寒,夜里总会咳醒,要喝水,洛云卿和白露便轮流陪夜,以防她病情加重。

洛云卿浅眠,被轻微的动静惊醒,她看见一道黑影矗立在寝榻前,吓得心快跳出来了。

“谁?”

“是本王。”黑影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

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怀王。

房中昏暗,皎洁的月华从窗扇洒进来,使得房里呈现为一泓青白。

杨贵妃睡得很香,是这几日来睡眠最好的,洛云卿本想叫醒她,却被他阻止了。

“母妃怎样?”萧溶坐在榻边,凝视母妃沉静的睡颜,“身子好些了吗?”

“今日好些了,王爷无须忧心,奴婢会好好伺候贵妃。”

“辛苦你了。”他掖高棉被,然后起身,来到房门边,低声道,“本王想向父皇求情,让母妃回兰漪殿,不过…时机未至,便作罢。”

他征求了苏惊澜的意思,苏惊澜没有反对,不过说了一句话:

因太子一事,陛下正伤心难过,无心朝政,此时你为你母妃求情,是吃力不讨好,胜算不大,还会招惹怀疑。

这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洛云卿暗自思忖,能阻止他的,只有苏惊澜。苏惊澜这么做,是想让她继续待在静心苑,不参与前朝的血雨腥风吗?

忽然,萧溶拉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越挣扎,他越是抱得紧,她不得已压低声音道:“贵妃看见了就不好了…快松手…”

“母妃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闭上眼,用所有的热情、思念拥抱佳人,用这样的方式倾诉他的牵挂、惦记…这些日子,他总是想起她,日思夜想,想她的音容笑貌,想她的娇羞抗拒,想她的一切、一切…他也不知为什么,或许,这便是俗语说的,沦陷。

萧溶离去之后,洛云卿看见杨贵妃坐起身,眉目含笑,伸手拉她。

她窘迫不已,“贵妃早就…醒了么?”

“醒了也要装睡,不然溶儿怎能抱得美人归?”杨贵妃轻拍她的手,“说实话,若你在溶儿身边,为他操持一切,我就放心了。”

“贵妃还是歇着吧。”

洛云卿低着头,又惭愧又不羞涩。

杨贵妃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想起了当年风华正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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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炎并不知唐皇后被软禁在凤仪殿,直至有一日得悉她得了失心疯,他才想起她。

他亲自驾?临凤仪殿看望她,她倚在殿门处张望着什么,容色憔悴,满面枯槁,他来到她面前,她视若无睹,喃喃地说着什么。

“皇后,回寝殿歇着。”萧炎见她从一个贵妇变成女鬼,到底不忍心。

“晋儿…晋儿为何还不回来进膳?”唐皇后声音微弱,好像气若游丝。

他拉她回寝殿,她使劲地甩开手,“你是谁?为何拉本宫?”

萧炎温柔道:“朕陪你进膳,可好?”

一个“朕”字,分外刺耳。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眸,“你是陛下!”

他颔首,她面色剧变,目龇欲裂,掐住他的脖子,“是你害死晋儿,拿命来!本宫要掐死你!”

这狂性大发的样子,令人害怕。

宫人、侍卫见此,立刻过来拉开她。可是,她的蛮力太可怕了,众人费了好大劲才拉开她。

“还本宫儿子!本宫饶不了你…”唐皇后被侍卫架住,厉声叫嚣。

侍卫站在前面保护萧炎,内侍吓坏了,提议陛下先行回宫,此处由他处置。

萧炎意兴阑珊地离去,最终回头看她最后一眼,她在侍卫抓住,疯癫得失去了常性。

他没想到,这便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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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唐皇后发疯、从高处跌下来,摔断了脖子,当场气绝身亡,杨贵妃纵声大笑,笑得几乎岔了气。最大的死对头死了,她怎能不开心呢?从今往后,她就是梁国最尊贵的女人!

短短数月,从前齐到现在大梁,皇宫里不知死了多少人,洛云卿只觉得到处都是血腥。

而现在,远远不是结束的时候。

她收到一个内侍送来的口讯,子时,她前往约定的地方,看见重重黑暗中有一道凛然黑影。

萧胤一身黑,她亦披着黑色披风,他和她都是暗夜里神秘而孤独的旅人,彼此慰藉,彼此扶持,彼此相爱,否则,他们会灰飞烟灭。

在黑暗的殿室,他们紧密相拥,用彼此的体温感受彼此的爱与牵挂。

他吻她,她躲开了。

“我想求你一件事。”洛云卿依在他胸前。

“嗯。”萧胤的胸腔震了一下。

“杨贵妃、怀王死的那一日,你能否让我亲自送他们一程?”她期盼地看他,希望他会答应。

他盯着她,眼眸被黑暗占据,不见一丝光亮。

**胤会看出她的心思吗?

结局篇(十)

洛云卿见他这般神色,心慌慌的,硬着头皮道:“杨贵妃待我很好,怀王也没害过我,他们从未怀疑过我,我想让他们走得痛快一点。舒悫鹉琻”

萧胤语声寒沉,“妇人之仁只会坏了大事。”

她急道:“我保证,不会坏你大事。”

他没有回答,她从未觉得他们的心像现在这么远,好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到时候再说吧。瞑”

过了半晌,他说了这么一句。

洛云卿悲哀地想,再纯粹的爱,只要涉及到利益,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什么时候,他们的爱,会变得面目全非?什么时候他们会觉得彼此面目可憎瑾?

她不敢想。

只知道,接下来,他要对付的是萧溶。

之前,他以苏惊澜的身份建议萧溶和萧胤联手铲除太子萧晋。萧晋并没有和晋王勾结,是萧胤和晋王密谋,那些密函是萧胤伪造的罪证。而他们担心萧晋不死会变成日后的祸患,就让他死在天牢,布局成畏罪自尽。

现在萧炎看不透真相,也许再过一阵子就察觉太子通敌卖*国、畏罪自尽有蹊跷,因此,萧胤必须抓紧时机。

“我安排你离宫。”萧胤并非与她商量,而是告知她。

“我想…陪杨贵妃最后一段日子。”她知道他为自己好,可是,她真的无法释怀自己对杨贵妃做过的事。

“我不勉强你,但你务必口风严谨。”

“嗯,我明白。”

他放开她,昏影中的脸膛,不露丝毫情绪,令人不知所措。

静默。

他们之间难得有这么宁静的时刻,压抑得令人难受。

洛云卿低声问:“你是不是怪我?”

萧胤摸摸她的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她莞尔一笑,“不必了,你先走吧,我慢慢走回去。”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望着他的背影慢慢融入暗夜里,仿佛他原本就属于黑夜。

心头缭绕着幽幽的叹息。

————

自太子畏罪自尽后的一个月,皇宫波澜不兴,安静得出奇。

洛云卿知道,萧胤、萧溶都将彼此视作死敌,都在观望,敌不动,我不动。

然而,海面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底下的激流暗涌将会掀起滔天巨浪。

一日午后,萧炎正在批阅奏折,忽然头疼欲裂,接着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内侍将他抬回九华殿,几个太医赶来诊治,却诊断不出他究竟身患何症。

萧溶大怒,斥责太医,派人去民间请来医术精湛的名医。

名医张不医奉旨进宫,诊了两日两夜才断症:陛下似是中毒。

至于陛下所中的是什么毒,无人断得出。

萧溶一直守在九华殿,担心父皇忽然一命呜呼,更忧心的是父皇究竟会把皇位传给谁。

这些日子,有大臣上奏册立太子,萧炎按下不表。

如今,他一直昏迷,倘若就此驾崩,那么,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萧胤收押了御膳房的宫人、九华殿的宫人,待张不医查清毒从何而来,才能对毒下药。

张不医检查了萧炎平日里饮用的茶水、吃过的膳食,衣食住行等各方面也都仔细检查过,整整花了十二个时辰。满朝文武听闻陛下龙体抱恙,齐聚九华殿外等候消息。

萧溶隐隐猜到,此事不同寻常,定是有人毒害父皇。

他的脑中,浮现一个人。

张不医回到九华殿,萧胤和萧溶同时问:“父皇究竟身中何毒?”

群臣也七嘴八舌地问,张不医道:“草民已开了药方,让宫人煎药。”

“陛下服了药就会苏醒吗?”有大臣问。

“陛下所中之毒乃西域奇毒,毒性诡异,能否苏醒,草民尽力而为。”

“是什么西域奇毒?”萧溶关切地问。

“此西域奇毒叫作‘醉芙灵犀’。”张不医耐心地解释,“醉芙灵犀毒性奇诡,中此毒者轻则四肢不能动弹、口不能言,只存一口气,如同活死人;重则脏腑受损,全身变黑,七窍流黑血而死。”

众人被他的描述吓得抽冷气,这种奇毒太可怕了。

萧溶又道:“茶水、膳食经试毒宫人尝试后父皇才会用,为何试毒宫人没有中毒?父皇又是如何中毒的?”

所有人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张不医年约五十,一脸忠厚相,“草民仔细查过,陛下中毒,在于膳食。”

“那为何试毒宫人安然无恙?”萧胤不解。

“落毒者绝顶聪明,并非直接在膳食里落毒。”张不医沉缓道,“陛下喜欢吃鱼,每日都要进食新鲜的鱼,御膳房会变着花样奉上各种煮法的鱼。草民问过,陛下所食的鲜鱼是宫人专门到秦淮河捉回来的。这宫人是御膳房的,名为小路子,他说他在秦淮河圈了一段河道,养了不少种鱼,每日他出宫去捉一条鱼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