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城主府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色广袖长裙的美貌女子,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七弦门的大长老青缨。

  她身姿轻盈,旁若无人的走近城主府的大门,门前的守卫竟仿佛看不到她似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要闯城主府。

  然而,就在她抬脚将要踏进城主府大门的那一刹那,却猛地被一股巨力弹开,她有些狼狈地后退几步站稳了身子,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弹开她的地方。

  仔细瞧了半晌,她才瞧出了几分端倪,竟是一个隐藏性极高的高级禁制法阵,整个城主府都被护在那禁制之中,普通人可以来去自如,像她这样的修仙者却无法踏入半步。

  看这禁制法阵的手笔……倒像是出自一个熟人之手呢。

  青缨眯了眯漂亮的眼睛,眼中没有怒意,倒是露出了几分兴味盎然的神色来。

  她得知青月在清歌苑的消息之后便去了一趟清歌苑,却不料丝碧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但放跑了青月,竟然连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好在城主府连二公子的名声还算响亮,稍稍一问就知道了青月的去向。

  只是……竟没料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啊。

  这禁制法阵的手笔,分明便是出自那玉面公子之手。

  要知道她自错估了他的实力不慎伤在他手下之后,便一直再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却没有想到原来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成谜的玉面公子竟然就在城主府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了。

  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并没有人发现城主府前站了一个美貌的白衣女子,赶路的行人,街边的摊贩,都忙忙碌碌地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间或有人交谈几句。

  忽尔,不远处的小面摊上传来的几句交谈声入了她的耳。

  “听说了没有,前线传来消息,城主府的连大公子又立功了,把那些蛮夷一路打得落花流水,真是痛快极了!”

  “那才是真丈夫啊!明年等我家娘子临了盆,我也投军去。”

  “哈哈哈,就你?被你家那母老虎听到你又有了投军的念头,八成又要操着烧火棍满大街追着你打了吧!”

  “哼,无知妇人而已,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计较,她怀着孩子,我让着她,反正明年我是一定要投军去的。”那人话音一转,又道,“说来也怪,连大公子那样的英雄人物,怎么就有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弟弟。”

  “是啊,听说连二公子又病了。”那人叹道。

  “他病了有什么稀奇的,不是三天两头的在病么,诶,我跟你说啊,我家小舅子在城主府当杂役,听说那连二公子病得十分蹊跷呢。”另一人看了一眼城主府的方向,压低了声音。

  “怎么说?”那人好奇道。

  “他竟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呢,不过也听得不真,连二公子发病的时候,城主夫人把他关在自己院子里,不让人近身的。”那声音神秘兮兮的,愈发的小了。

  只是作为修仙者,再细小的声音瞒不过青缨的耳朵。

  青缨微微扬起眉。

  病得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

  她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来,又在城主府外站了半晌,她终是拂袖离开了城主府,向清歌苑而去。

  清歌苑少了一个香微,少了一个青月,人气非但不减,却反而有更盛从前之势,因为这里新来了一个美人。

  新来的美人叫白术,喜穿白衣,性子清傲,虽然容貌比起先前那闹了一场,被城主家二公子赎走的美人青月要逊色三分,但却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在翼城声名鹊起,风头一时无两,虽然还未挂牌,却已稳占了十二钗之首的位置,风采一时无人可及。

  然而此时,这位风采无人可及的美人正面色沉沉地坐在房中,一脸不愉的样子,平素总是风情万种的莞美人则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白术当然不高兴,她本是七弦门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前途无量,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困在这凡尘俗世的方寸之地,师父竟也一点都不顾念她,就为着她昧下了丝碧的功劳那一点小错这样惩罚她,竟让她来接替丝碧那个蠢货的位置,常驻清歌苑,成为管理七弦门在翼城产业的执事。

  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师父一向宠她,就连当初她设局陷害丝碧,把丝碧赶下七弦山,师父知道了,也只是小小的警告了她一番,如今丝碧那个蠢货都死了,师父怎么反而对她这样严厉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窒,莞美人低垂着眼帘,十分乖顺的模样,她伺候过前一任使者,自然知道这些心高气傲的“仙人”是极不情愿来这世俗之地的,这人间繁华地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贬谪之地而已,来这里心中自然是万般不忿的。

  而且这些“仙人”素来牌气古怪,前一任喜欢扮猪吃老虎在她身边当侍女扮低调,这一位却是成了名动翼城的十二钗之首,虽然行事手段南辕北辙,可她们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便是他们都不把凡人当人看。

  在他们眼中,凡人都是蝼蚁。

  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莞美人只一径低着头,唯恐引起她的不快。

  这时,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屋中凭空多出了一道人影。

  “师父!”看到来人,白术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莞美人听到白术口中的称呼心中悚然一惊,这一位的师父,可是七弦门的大长老……

  想起那位大长老,她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师父,您是来接徒儿回去的么?”白术却是快步上前,轻轻拉了拉青缨的衣袖,微微带着撒娇的口气,一脸希翼地轻声道。

  青缨看了一眼一脸喜色的白术,眼中闪过一丝不愉,她这徒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只一拂袖,便弹开了她的手。

  白术面色苍白的跌坐在地,唇角溢出一丝血迹来,眼中犹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师父从来不曾对她出手这样重过。

  青缨却是再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看向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莞美人,“白莞。”

  听到这个熟悉而久远的名字,莞美人蓦然一抖,随即重重地磕了个头,“清歌苑白莞,见过大长老。”

  白莞,是啊,她姓白,叫白莞,自从十年前离开七弦门,来到这清歌苑之后,她便成了莞美人。

  时间这样久,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替我办件事。”青缨淡声道。

  莞美人又是一抖,却并没有开口。

  “事成之后,你便可以离开清歌苑。”

  “是。”莞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竟连是什么事都没有问,低头便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青缨淡淡地瞥了那卑微地趴在地上的女子一眼,比如刚愎自用的丝碧,不知天高地厚又自作聪明的白术,这个不显山露水的白莞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可惜,太过聪明了,就不好掌控。

  好在她尚有所求。

  待此间事了,她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而且既已确定了那贱人的转世,放她离开也无不可。

  许是因为顾忌白术在,怕她又自作聪明来添乱,青缨并没有再开口,只将要办的事情传音于莞美人,便转身离开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看白术一眼。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莞美人才微微动了一下,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啪”地一声,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她捂脸抬头,便对上了白术阴沉沉的脸。

  “师父让你办什么事?”扭曲着脸,白术问。

  莞美人垂头不语。

  “说!师父让你办什么事!”见她不答,白术怒意更甚。

  白莞,这个女人竟然是白莞,十五年前,师父领了一个五岁的小丫头进山门,因为灵根出众,师父极其疼爱她,不但送了防身的法宝给她,还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白术每隔三年都会回俗世的家族一趟,因为她修仙的缘故,她那一房在府中地位极其尊崇,然而那一次她回府之后,才发现这个白莞竟然是白府中一个卑贱的姨娘所生。一惯骄傲的白术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下人爬到自己头上占了师父的宠爱,于是寻了个机会骗她吃下了天尾草,废了她的灵根。

  自那以后,白莞便在七弦门中消失了。

  她也没有费心思去寻一个废人的下落,不想她竟然会在这里。

  白术因为修仙的缘故,容貌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豆蔻少女最美好模样,而这莞美人已过双十之年,看起来成熟妖娆,因此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是当初那个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

  明明她才是师父最宠爱的徒弟,为什么师父宁可相信这个没有灵根的废人,也不把事情交给她办,莫非她真的要被师父厌弃了么,想到这里,白术又愤怒又心慌,见莞美人仍是垂头不语,不由得对着她便是一掌。

  白术是修仙者,莞美人却因为被废了灵根无法修炼,只是个普通女人,当下便被她一掌击得飞了出去,额头撞在桌角上,顿时一片鲜血淋漓,口中也吐出大量的血来。

  见她如此,白术倒是微微一愣,她没有料到这女人竟是这样不堪一击,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又道,“你一个废人,能办成什么事,若是将师父要你办的事情告诉我,我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有何不好?”

  莞美人却只是默默垂着头坐在地上,半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白术见她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更为恼火起来,恨不得一剑杀了这碍眼的女人,只是到底还记得师父有事要她办,不敢真杀了她,只得咬牙切齿地拂袖而去。

  莞美人感觉到白术的离去,背靠着墙坐了许久,几次想试着站起来,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得不放弃。

  “啊!莞姐姐你怎么了?!”这时,一个惊呼声突然响起。

  莞美人眼中一凛看向门口,见来者是婉香之后稍稍松了口气,“过来扶我一把。”

  婉香忙跑进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莞美人扶起来,一脸惊慌失措地道,“莞姐姐,是谁伤的你,我们快报官吧!”

  莞美人摇摇头,“是我不小心触怒了仙门的使者,不得声张。”

  听到是仙门的使者,婉香一下子白了脸,慌忙咬紧唇点了点头,不敢再妄言。

  莞美人借着婉香的搀扶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只感觉到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嘴角却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就要自由了呢。

  真好啊。

  九、设局

  第二日一大早,连玉卿便阴沉着脸冲出房门,一路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青月的房间。

  青月睁开眼睛,便看到全身缠着白布,被包得跟个棕子一样的连二公子正一脸煞气地站在她床头。她的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脑袋上那朵硕大的蝴蝶结上。

  昨日城主不负责任地将满身鞭痕的连二公子丢给她之后,她只得动手替他包扎,虽然她并不擅长医术,没什么经验,但好在悟性不错,总算是不负所望勉强完成了包扎。

  “妖女!你竟敢将我封住!”连玉卿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出了问题,只一径怒气冲天的大吼。

  “干什么这样生气啊,都跟你说了一人一天,青月很公平的!”那张怒气冲天的脸消失不见,连二公子鼓着腮帮子义愤填膺地道。

  “放屁!昨天将我封得彻底,今天你怎么还在!”连玉卿大怒道。

  青月看了一眼那张怒气冲冲鞭痕交错的脸,坐起身,低头抽出一根魂丝,又快速地编了一个戒指递给他,“这个是你的。”

  连玉卿一脸狐疑地伸手接过,并没有立刻戴上,而是仔细端详了一番,似乎是想看出什么可疑之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