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逸……

多久不曾想过这个名字了呢?

他在逼她,用赵四扬的命,逼她低头。

青青笑,低头又如何,谁不曾向现实低头,那胯 下之辱,受尽白眼,苦熬死守,若说出来,听得人双耳滴油,仍没说到结局,喂,倒底是大团圆,抑或楼台会?当中不重要,讲长话短说。

谁有耐心听你诉苦?

第二日阳光明媚,只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她描眉花眼,梳头簪花,换一身鲜嫩嫩绯色红装,腰间环佩叮当,脚下莲花妩媚。

又唤了左安仁,在她眼角描一朵妖娆新桃,笑说:“桃花虽尽,仍有人面在。”

左安仁只愣愣瞧着她,青青斜睨他一眼,更是万种风情,嗔道:“如何?你可是看呆了?”

左安仁放了笔,摇头说:“你莫要如此鄙贱了自己。”

“我知道了。”青青垂下眼睑,默默瞧着葱尖似的手,一会,又唤:“驸马。”

“怎么?”

青青瞧着他干干净净的脸,陡然升起的惋惜又落下去,于是摇头,起身离开。

睽熙宫就在眼前,青青在马车里微笑,微笑,微笑。

笑靥如花,如花笑靥。

青青站在紫宸殿外,空寂的庭院,杨柳落花陪衬着她的笑,然而一瞬之间,黯淡而去的神采,却似一壶梨花春,无知无觉,便灌醉了路人一颗麻木的心。

日头沉下来,光华流转,青青在殿外一站多时,无人问津。最终一闭眼倒下去,他便出现了,牢牢接着她,手臂环过她的腰,皱眉望着她。

青青虚弱地笑了笑,从他怀里起来,低叹道:“我以为你不会出来。”

看着她苍白笑靥,他心上猛地一抽,抓紧了她的腰,沉声道:“朕一直站在角落里瞧着。”

青青说:“我知道。”

横逸扶她进了紫宸殿,“朕等了你这样久,不过想你多等朕几个时辰罢了。”

“我知道。”

横逸陡然间笑起来,细听去,竟有几分阴冷,“你不知道。”

门合上,小德子弓着身子倒退着出去。

鸦雀无声是恰当形容,袅袅沉香依旧妩媚,浅黄幔帐低眉顺眼。横逸斜倚在暖塌上,靠着矮几蹙眉批折。

格子窗花里残漏而下的日光,将尘埃照得纤细可见,青青抿着唇,静静盯着一朵一朵悄然盛放的微尘,等待横逸的苛责与恼怒。

果然,不多时,横逸便伸手从一摞奏章里抽出一本,头也不抬地递给青青,“你瞧瞧。”

青青接过,直接翻到落款处,看见赵四扬的名字后即刻合上,放回矮几,“这事我知道了。”

横逸低着头,让人瞧不见表情,只沉声问:“姐姐以为如何?当斩否?”

青青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心神,讥诮道:“死劾?不就是求个名节?皇上若当真杀了他,岂不是成全了他的名声?”

“呵——”他笑了笑,唇角尽是冷意,“姐姐看得好生透彻。”

青青攥紧了手,坦然道:“臣妾妄言,一切全凭圣上裁决。”

横逸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她,从那一双盈盈妙目中窥见内里的脆弱紧张,他面上还挂着笑,却是阒然无声。

青青周身冰冷,手心却沁出汗来,湿黏黏一片,如同她焦灼的心。

这一场角力,她毫无胜算。

他执朱笔,翻开赵四扬的折子,了了几笔批过,再看她眼中掩藏不住的急躁,又是轻描淡写的口吻:“姐姐说的是呢,不如就赏他八十大板,是死是活,自安天命。”

青青的心悬着,高高悬着,一根纤细的丝,吊着沉甸甸一颗心,高挂在绝壁之上,摇摇晃晃,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时时刻刻惊惧难言,只怕这一刻仍是幽魂似的飘来荡去,下一刻便到了崖底,摔为肉泥。

横逸眼里已有了真挚笑意,他突然快乐起来,唤了守候在外的小德子,却含笑望着青青,懒懒吩咐道:“去牢里提了赵四扬来,那八十大板就在院子里打!”

小德子问:“怎么个打法?”

横逸道:“用心打!”

用心打。

青青霎时惨白了脸色。自古廷杖有个不成文规矩,圣上吩咐杖责分三,一为打,二为用心打,三为狠狠打。

八十廷杖,用心打。

何苦再来,不如求个痛快,一刀下去碗大疤,如此……如此……

小德子领了圣谕退下,屋子里又静下来,青青的心却似翻江倒海,天地倒置,茫茫然不可收拾。

她看着他,看着他佯装无事地低头继续批折子,瞧见他好整以暇等待她狼狈痛苦的愉悦心情,她甚至窥探到他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这一刻,他们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世仇!

一炷香时间过去,青青却似老僧入定,周遭万事万物都成白云苍狗,心中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小德子带了人来,在院外喊:“禀圣上,人提来了。”

横逸合上奏折,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那眼底却是含了笑的,不经意间瞥过青青毫无血色的脸,笑意便更浓了,“打。”

噼噼啪啪的廷杖声落下,扒开那一声声教人心惊肉跳的击打,青青能够清晰地听见赵四扬强忍着的呻吟。

她看着横逸,看着他微笑的脸,她的心揪起来,又酸又疼,还要按耐着蠢蠢欲动的眼泪,装出一脸冷寂,一心漠然。她明白,哪怕一个哀痛的眼神,一滴凄然的眼泪,都将要了赵四扬的命。

外厅的墙壁上高高挂着年迈无力的尚方宝剑,青青盯着那周身金黄的长剑,脑中浮现横逸俊朗的轮廓,清晰而深刻,他的眼睛里,映着她溃烂的心,他一把抓紧,撕咬折磨,前方是雾蒙蒙一片,漆黑深邃。

青青攥紧了手,指尖扎入肌肤,疼痛却清醒。

她想杀了他,她要杀了他。

青青突然站起身来,提步便要往外厅去,去取那一把尚方宝剑,结果了他,也了解了她无期无尽的折磨。

横逸比她迅捷,一把将她捉住,往案上一带,便将她按倒在矮几上,那奏章哗啦啦掉了一地,窗外的廷杖声还在响,太监独有的哀婉声线拖得老长,“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没有人说话,青青侧耳听那太监数数,而横逸则狠狠盯着她,压着她仰躺着的柔软的身体,细细打量她脸上每一处细微变化。

“姐姐可是伤心了?”

他问,紧贴着她的鼻息,紧挨着她的唇。

青青不语,青青点头。

青青伸出手去,纤细的指尖触到紧闭的窗棱,她用力,将窗户抬高,从一角缝隙中窥见窗外明烈的阳光,窥见赵四扬紧抿着的唇角与汗涔涔的额头。

她笑,这笑容如此美妙,纯白干净好似人间四月天。

这笑刺痛了他的心,他陡然间暴戾难耐,他恨她,恨极了她,他要将这笑容抹去,从她的脸上,从他的心上。

他松了手,一掌挥去,她便被掴得落到榻上,头上点翠簪花叮咚一声砸在地板上,叮铃铃碎成好几块。

发髻散了一床,漫漫青丝遮掩了发红的面颊,青青捂着脸侧躺着,一动一动,仿佛死了一般。

“贱人!”

他扯散了衣襟,气冲冲将她的身体扳正,长发落了满肩,她无所谓的笑容,他看不真切。

“不要脸的东西,当街就亲热起来是吧?”

他开始扒她的衣裳,青青往后仰,最终轰然落在暖塌上,仿佛身死之前壮烈又凄惘的时刻。

她笑,听着裂帛声响彻耳际。

一切简单粗暴,他剥光她的衣服,他拉过她的腰肢,青青觉得冷,便环抱着光裸的胸襟,他却陡然发了狠,拉高她双手,用碎布反绑。

“怎么?现如今倒知道害羞了?亏我……亏得我还……简直是贱!”

青青仰躺着,看着晦暗不明的穹顶,莹白的身体全然展露,没有羞耻抑或愤怒可言,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托高她的臀瓣,狠狠扎进她的身体。

疼痛,扭曲,或是情 欲挣扎。

她脑中苍茫空白,她柔韧纤细的身躯默默承受着他一次比一次深入的撞 击。

那太监仍然拔高了嗓子喊:“四十三——”

“四十四——”

“四十五——”

她去看横逸满是暴怒的脸,却看见雾蒙蒙一片。

原来不知何时,泪盈了满眼,泪珠滑过面庞,悄无声息。

是痛,或是伤心?

她摇头,她分不清。

她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摆动,早已忘却了悲喜,只能全心全意想念着身体里痛到极致之后,猛然绽放的快乐。

眼泪……

眼泪润泽了干渴澎湃的情 欲。

他放缓了动作,低头吻她,于甜蜜唇齿间,低声呢喃,“你要朕如何,朕要如何才留得住你……”

青青瞧见日光下,赵四扬的坚毅面容,又被横逸撞得陡然后退。

原本整整齐齐的褥子被抓出一道道缠绵的痕,屋子里弥散着翻滚的惑人的香,“唔——”青青弓起要,摆荡腰肢,如水边杨柳,风姿绰约。

“六十七——”

“六十八——”

他扫开案几上零零落落的物件,将她翻过来放置在案几上,未等松懈,便猛然从身后进入,青青疼得周身痉挛,却愈发激起了他的欲念。

“青青……你逃不开的……合该是朕的人……一生一世……”

“七十七——”

“七十八——”

“七十九——”

“八十——”

青青裸着身子,用绑紧了的双手去抬窗棱,她看着赵四扬仍睁开的眼,压在心头的大石便落了地。

他还活着,这一刻,真好。

青青说:“横逸,你知不知道,我曾真心爱过你。”

青青说:“横逸,你知不知道,我曾真心爱过你。”

横逸一时怔忪,一时间,仿佛隔着重重叠叠的白雾,远远瞧着她眼角一朵半开的鲜嫩桃花,蕊间一滴晶莹泪珠,柔柔映着他的影,囊括了一整个碧水清风的春天。

她环他的脖颈,笑,又妖娆又妩媚,其间仿佛有暖风轻抚,吹动媚眼如丝,撩拨潋滟水光。

青青道:“可是你呢?我想你念你时,是与皇后耳鬓厮磨?或是与妃嫔床笫细语?”

他取了披风,将她裹起来,两人一同倒在暖塌上,四周是散乱的笔墨奏章,皱巴巴的褥子衬起青红满布的皮囊,处处尽是颓靡盛放的欲念。

他从背后环着她,双手绕着她丰盈柔软的乳 房,若有若无的揉捏。脸贴着她的面颊,满足地喟叹。

青青枕着他的手臂,蜷曲着身体,将自己缩到最小,“我挣扎难过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哦,对了,同白香你侬我侬,羡煞情多?呵……我的伤心给谁看?想想便觉得矫情,我算什么?又凭什么在乎?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贱,贱骨头……唔……”

他支起身子,低头去缠她的唇,青青推他捶他,如何挣扎也抵不过他腕间禁锢,他狠狠地几乎凶悍地吻着她,几乎将她的呼吸全部吞没,牙关被他强硬地抵开,舌尖都是他霸道而温柔的勾引,她胸口起伏,一上一下触着他坚硬的胸膛,极力呼吸,呼吸间却只有他灼热的气息。

乌发满床,面颊绯红,青青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怔怔瞧着他,仿佛下一刻便有眼泪落下,盈盈似水,我见犹怜。

他低头,轻轻咬着她于挣扎时落出披风的雪白香肩,粗重的呼吸喷薄在她颈间,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兽,正踌躇决断,伺机而动。

青青却哽咽起来,拉起披风,红着眼睛推他,“脾气发完了,你去找白香呀,去疼她爱她,升她做贵妃皇贵妃,明儿再做皇后啊,接着再给白家沉冤昭雪,加官进爵!你要做夫差、唐明皇,或是吕布、董卓都成,总之再不要来招惹我,其他一切,统统随你!”

横逸突然笑起来,亲了亲她脸颊,“姐姐生气起来,可真是口没遮拦的。”

青青避开他,他却越发高兴起来,又道:“姐姐喜欢横逸?”

青青赌气道:“我为何要如此糟践自己?”

横逸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又无赖似的觍颜道:“姐姐喜欢朕。”

“我哪里敢,圣上的心大得很,多少女人都装得下。连驸马府的都不放过。”

横逸叹道:“青青,那天的事,原本是没有的。”

青青问:“怎么说?”

横逸揉着她的胸,呼吸又沉重起来,“那日,朕心里闷得很,正睡着,忽然闻到一股子香,尔后便迷糊起来,如今想起来,那一年,母后曾在宫里严查过,是五石散。”

“嗯,唔……”青青躲开他的吻,咬着唇,恨恨道,“即便是那东西,你之后不也对她好得很么?”

他一把扯开青青身上包裹的披风,将她略带绯色的身体展露在暧昧迷离的空气中,青青觉得冷,便顺从地环了他的肩。

“啊……”

他俯下身子,一边含着她殷红的乳 尖一边含含糊糊答道:“朕本想着赐她一死……可她突然跪下,竟将朕与姐姐的事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又同朕说……女人,若总捧在手心里,是不懂得取悦君心的……”

他的湿热的舌尖缠绕在她玲珑小巧的肚脐上,一圈又一圈,像散开的涟漪,小小撩拨着女人春水一般荡漾着的心。

“朕问她,是从何知晓,她说是驸马酒后胡言。朕便更气了,气你与驸马竟相好如斯,这样的事情都敢一五一十同他说!”

“我没有。”她半眯着眼,葱管似的指尖挑开他已然松散的衣襟,掌心深入,摸索着他滚烫的胸膛,他瞧见她眼角桃花,媚惑如丝,她低下头去,轻咬他胸前突起,惹来他一声低吼,一如恼怒却不知如何发泄的兽。

她便又扬起天鹅似的脖颈,身下化作一条无骨的水蛇,悄无声息却牢牢缠住了他的腰,身子一路向上,一双酥软滑腻的乳 房紧紧贴着他,蹭着他,逗 弄着他,直至她攀上他的肩,含住他耳垂,在他敏感的耳廓处,吐气如兰,“那……万岁是信我呢?还是信她?”

他身下昂 扬的欲望正抵着她最柔软之处,她幽然小谷,早已泥泞不堪,两人却依旧僵直,横逸额上已有豆大汗珠,他抓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笑笑说:“那白香,自是谈不上信与不信,而姐姐这里,朕不敢信。”

“不过,那左安仁却是一定要死的。”说话间他已摆正了她的身子,将要侵入,青青却弯起膝盖挡在他腰前,挑了一髻青丝,缠绕指尖,媚眼瞧他,“皇上对白香可真是情深意切,到此却还护着她!臣妾这便先回去了,赶着与夫君话别呢!”

语毕,便当真起身去拾衣裳,横逸皱眉,大力将她拉回来,死死按在榻上,“姐姐想要如何?”

青青笑,舌尖扫过他略略发白的唇瓣,“赵四扬已让你打得半死不活,若圣上还将白香护得死死的,可真是,教人心里,狠狠嫉妒着。恨不得……恨不得活活撕碎了她!”

这番话说完,青青面上已带了阴狠的笑,而横逸虽身形一滞,片刻又回复过来,混不在意地笑笑说:“人交给你就是,紧着姐姐高兴。”

青青扬起腿,绕着他的腰,横逸自然顺水推舟,一个挺身,便再次侵入她温暖潮湿的身体里。

那白玉雕琢成的小腿抬高了,贝壳似的脚趾抵着他光裸的背脊,沿着脊梁骨的线条,一寸一寸往下,她笑容越发甜腻,横逸的呼吸便愈发粗重。

最终到了尾椎一处,她便绕着圈压下去,只听着横逸一声低吼,便粗暴凶猛地动作起来,双手死死地钳住了她的腰,低下头,狂乱地咬着着她殷桃一般嫣红诱人的唇,脑中除了占有还是占有,是要将她捏碎在掌心的强悍,是要将她吞咽入腹的占有。

青青心中有难以忍受的痛苦,这么多年,她只懂得一种解脱的方法,那便是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在旁人身上。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从来天理,由不得你不信。

青青带了人去延福宫时,已是暮色四合,睽熙宫沉浸在白昼盛大糜烂的死亡中,美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