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离开，徐戈才回过神，因为他开口说话了。陆晟简单介绍了自己，转而就拿起一份文件，“苏丽的案子谁负责？”
徐戈腾地举起了手，陆晟的目光就落了过来，漆黑凌厉。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徐戈脸上瞬间热了起来，连忙把手放下去，郑旭也看了徐戈一眼，才慢吞吞看向陆晟，“侦查的有五个人，我负责带队。”
“其他人回岗位。”
办公室剩下六个人，陆晟翻着手里的档案，“这个案子我昨天看了，有几个疑点。”
郑旭脸色很难看，好歹他也是副队，陆晟这样是打他的脸，“陆队，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说？”
“怎么排除了熟人作案？”他没抬头，声音不大。
“苏丽的人际关系空白，她在被害的头一天下午给家里转过钱。这个案件非常明显，凶手是为了钱杀人。如果是熟人应该知道苏丽没钱，杀人又有什么意义？”
“碧海经理的口供，苏丽当晚收了客人五百小费。”陆晟抬眸，“没钱？”
“为了五百杀人？”郑旭嗤笑，“杀熟人？好吧假设一切成立。我们调查过苏丽身边所有和她有交集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发现，得需要证据支撑吧？办案不是写小说全凭想象。”
“那再查一遍，细到有过一面之缘的都要查。”
郑旭站起来把手里文件拍在桌子上，“这个案子到底是谁负责？陆队，你若是要负责，那就用不着我了。”
办公室寂静，气氛紧张。
陆晟转身拉下分析板，拿起一支油性笔飞快的写着案件分析。徐戈紧紧盯着陆晟，莫名觉得郑旭要被打脸了。
“出租车司机的口供，死者苏丽下车时间是两点四十，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三点，死者没有进小区，死者干什么去了？”他的字非常漂亮，笔锋锐利。他用笔点着线索链，回头直视郑旭，“从下车点到小区门口需要一分钟，出租车司机启动汽车需要多久？”
一分钟足可以走到小区门口监控下面，但是他们并没有在监控里看到苏丽。在这一分钟内被害？根据现场痕迹，凶手瘦弱偏矮，苏丽为什么不喊呢？出租车司机需要掉头一分钟内走不远。
“凶手年龄不超过二十，男性偏瘦，身高一米六五。和死者熟悉，长相不讨人厌。极度缺钱，可能同乡。”
办公室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足足有一分钟，陆晟再次开口，“我郑队长，这个案子是你负责。”
郑旭的脸上燥热，可仍是硬撑着，“为什么不超过二十？依据是什么？不能是个中年人？”
“同龄才会毫无戒备。”
“直属男性亲戚也不会防备吧？”
陆晟：“她有么？”
短暂的沉默，郑旭拿着文件转身就走，“我去排查。”
刘洋连忙站起来，“我跟郑哥去。”
其他人一溜烟跟着郑旭走了，徐戈恍了下神落后半步，起身就要跑。
“徐戈是么？你留下。”
徐戈回头，脑筋转的飞快，干什么呢？“陆队？”
他抬头，“昨晚去干什么？”
“查案。”徐戈对上他的视线，停顿片刻，索性直言，“我和你看法一样，我觉得他在向村居住。”
“依据呢？”
“所有出口都查过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附近宾馆和网吧都没有登记记录，天寒地冻他不会待在外面吧？”徐戈说完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陆晟，“这也是郑哥——郑副队认为是临时起意杀人的一个依据，凶手住在附近。陆队，你认为呢？”
陆晟没有回答，徐戈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昨晚你也是去查这个案子？”
“嗯。”他的手指修长，肤色偏白，握着文件夹。“你在刑警队多长时间？”他突然问。
徐戈：“啊？一年零三个月。”
“昨天的事很抱歉。”
徐戈嘴角抽了下，已经明白他为什么会抓自己了。一米六五，偏瘦的男孩，徐戈一米六五，偏瘦，短发经常被认成男孩。
“经常有人把我认成男孩。”昨晚还是有值得记仇的地方，但徐戈不打算现在就报。
“他现在应该不在向村。”陆晟放下文件， “再查一遍监控。”
海量的监控，重新排查那是要命，徐戈听到这个脑袋就要炸了，蹙眉，“监控确实都看过，没有问题。”
“再查一遍。”他往外面走，没有解释原因。
徐戈呼出一口气，认命的去查监控。行，你长得帅说什么都是对的！
重查监控，而且是所有监控，找什么？凶手不在向村了，他从哪条路离开？
看到中午，徐戈精神疲怠，点了一根烟，咬着烟盯电脑屏幕。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凶手把刀刺进了她的腹腔，血喷涌而出。
电脑屏幕上画面一闪而过，徐戈脑袋空当了几秒，迅速按下暂停。把烟按灭，倒退，退到三月十号也就是案发当天早上十二点向村东出口的一个监控，这个监控是从附近的银行调到。画面里一个男孩穿着宽大的羽绒服，四下看了一眼，很快就走出了监控。
徐戈再次倒回去放大，男孩偏瘦，低着头和周围的人保持着距离，这才让他从茫茫人海中凸现出来。徐戈继续放大图像，画面已经模糊，她看到男孩右手食指上好像有一块白色的医用胶带。他的右手受伤了？徐戈停顿几秒，立刻拿起手机要打给物证。
他的手受伤了，虎口到食指。
☆、4.Chapter 4
徐戈电话没打通陆晟就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告，“现场找到第二个人的血迹，重点排查手上虎口位置受伤的人。”匕首突破**刺入内脏需要很大的力气，凶手瘦弱，会伤到自己也不意外。“监控有结果么？找右手受伤的人。”
第二个人的血样位置分布在尸体旁边的万年青叶子上，还有小广场南出口，凶手无疑。
徐戈指着电脑屏幕，“这个人，就是他了。”
郑旭那边很快就有了消息，他们调查苏丽身边的所有关系，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苏丽的一个同乡叫王军伟。十七岁，目前居住在向村，身高一米六五，偏瘦。他曾经和苏丽在一个饭店打工，后来因为偷客人的东西被赶走，之后两人有没有交集就没人知道了。郑旭找到王军伟在向村的住处，没有找到人。房东说他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人不见了。
徐戈匆匆出单位，黑色PRADO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徐戈吓了一跳。车窗滑下露出陆晟的脸，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冷然道，“上车。”
徐戈拉开车门上去，点了点头，陆晟没有看她把车开了出去。徐戈抿了抿嘴唇，扭头看向窗外，只觉得不自在。
二十分后他们到向村，郑旭迎了上来。他先看到陆晟，刚要说话目光就落到身后的徐戈身上，面色沉下去。
“房间里没有人。”郑旭的视线从徐戈身上移开，对陆晟说道，“房东说他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住在向村，没跑了。”
“上去看看。”陆晟言简意赅。
徐戈觉得郑旭的目光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多想，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这一片全部是民建房，环境糟糕。空气里弥漫着垃圾混合粪便的味道，徐戈揉了揉鼻子，房子一共四层，一层五个房间。王军伟住在四楼，走进楼道潮湿霉味扑面而来，房东战战兢兢站在门口。陆晟上楼，四周是霉点斑驳的墙壁，他显得格格不入。
徐戈无端端的想到三年前他穿着警服，一丝不苟的样子。
房门已经被打开，单间狭小，一张床被子胡乱卷成一团，床头贴着一张海报，还算新，是个游戏的宣传。空气味道成分复杂，令人作呕。窗台上放着一个八宝粥的盒子，徐戈戴上手套走过去打开，差点没吐出来。立刻放回去，盒子里是烟头，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烟头经过发酵，相当可怕。
白色的地板满是脏污，地上有烟头，徐戈把烟头收起来。房角角落有个小洗手间，里面也很脏，只有一个便池。洗手间的垃圾桶里扔着个泡面盒子，徐戈忍着恶心把泡面盒子拿出来，盒子是新鲜的。她刚要放回去，目光一顿，连忙把垃圾桶倒出来。脏污的纸巾滚了一地，其中有一块带血的布，徐戈拎出衣服，开口道，“有血。”
斜上方伸出一只手，戴着手套。徐戈抬头就撞上陆晟的目光，陆晟拿起衣服摊开，那是一件毛衣，斜着一道血迹。由深至浅，宽三厘米。“擦凶器留下的痕迹。”
外边床板掀开，从一堆发霉的衣服里拎出了一件羽绒服。“这上面有血。” 羽绒服是黑色，胸口的血干了，布料发硬，灯光下已经有反光，刘洋说，“这是他当晚穿的衣服吧？”
洗手间不大，陆晟进来后徐戈简直无处下脚，只好出去。她观察屋子，房东在门口弱弱开口，“床都是新买的，别给弄坏了。”
刘洋踮了下床板，笑着道，“阿姨，你家新买的床破成这样？二手市场买的吧？”
徐戈怕发生冲突，走过去对房东说道，“我们会注意，你放心。”
她在走廊里看了一圈，回头刚要往里面走刘洋拉住她，抬起下巴点了个方向，压低声音，“他干什么呢？”
“谁？”徐戈抬头就看到了陆晟蹲在洗手间，长腿显得憋屈。徐戈满脑子我操，这肮脏地方也能让他脱尘，绝了。一束光从洗手间照射进来，落在他身上，竟有种禁欲感。
“下面有东西。”陆晟就近对郑旭说道。“可能是凶器。”
郑旭匆匆下楼去拿工具，徐戈回神转身出去。刚刚她在这边看到一盘铁丝，捡起来捋直，顶端拧出个圈，进去递给了陆晟。
很快就勾上来一把匕首，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陆晟打开水龙头洗手，徐戈看他白的几近透明的手指，微微失神。他直起身，徐戈迅速移开视线看这个一片狼藉的屋子，“现在王军伟去哪了？”
“你问我？”
徐戈抬头就对上他的眼，他的眸光锐利，徐戈瞬间卡壳。“我这就去查，去排查车站记录和监控。”
找人是徐戈的事。
陆晟抽出手帕擦手，大步出门。
他消失不见，旁边刘洋阴阳怪气，拖长音调，“你问我哦？徐哥？哦？”
徐戈磨了磨牙，走过去一脚踹在刘洋的腿弯他就跪了下去，嗷的惨叫一声。徐戈微笑，活动手腕，斜睨，“什么？再说一遍？”
刘洋咬牙站起来，“不说了，打不过你。”
徐戈拧眉，下楼问房东细节。
很快郑旭就匆匆跑下楼，喊了徐戈一声，“回单位。”
“再见他回来请及时和我们警方联系。”
“好的好的。”
房东吓坏了，前几天的杀人事件在他们这边传的沸沸扬扬，警方查了这么久，怎么查到她家了？越想越害怕。
徐戈快步跟上郑旭，说道，“有王军伟的消息了？”
“目前还没有。”郑旭嗤笑一声，脸色有些难看，“领导要开会，回去开会。”
郑旭今天被陆晟打了脸，很不爽，徐戈看透他的表情，她和郑旭关系不错，上前拍了下郑旭的肩膀，“他有这个资历，你也别想太多，以后会有别的机会。”
郑旭瞪了她一眼，打掉徐戈的手，“你说什么呢？我想什么了？别胡说八道。”走了两步，他回头盯着徐戈，“你说他有这个资历？什么意思？你认识？”
“在B市读书的时候听说过他。”徐戈不好太得罪人，点到为止，“中午没吃饭一直在看监控，我去买个面包。”
徐戈在村口的小店买了一袋面包一瓶酸奶，拧开喝了两口，郑旭的车就开了过来。徐戈招招手，郑旭把车停下看了她一眼，徐戈上车拉上安全带匆匆把面包吞下去，“饿死我了。”
“在警车上吃东西让人看到拍照发微博上，我们又要挨骂了。”
“又没穿警服，再不吃该饿晕了。”徐戈拧开酸奶瓶子灌了一大口，前段时间一个民警执勤期间干吃感冒冲剂被偷拍发网上吵的沸沸扬扬，领导三令五申不要在工作期间吃东西，以免引发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警察也是人，警察也不是铁打的。”
“你赶快吃吧，废话那么多呢。”
徐戈笑了笑匆匆把面包吃完，案件还得整理，还得抓人呢，王军伟躲到哪里去了？电话响了起来，徐戈拿出手机看到来电脸色就变了，抿了抿嘴唇按掉，拿出案件继续看。
电话又响了，很执着。
郑旭看了她一眼，“不接么？”
徐戈清了清嗓子，把文件放回去，“接啊。”接通把手机放在耳朵边，“喂？”
“小戈。”父亲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徐戈咬掉嘴唇上的干皮，春天的C市干燥，一不小心带出了血。
“有事么？”
“清明回来么？”
“不知道有没有假期。”徐戈嗓子发干，她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工作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