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习大提琴，是专业的吗？”他亲自给她倒一杯红茶，注视着她问道。
夏曦道谢一声，接过红茶，“是的。”
“还在上大学？”
“硕士快要毕业了。”
Nader说了几个“good”，对瞿北辰道，“Qu，你能拥有一个拉大提琴的旅伴很幸运，她们都是天使。”
旁边的人听着，哄笑起来。
一个同事笑着对瞿北辰说：“你不知道，Nader这是在说伤心事。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找过一个拉大提琴的女朋友，他一直忘不了她。”
夏曦囧然。
瞿北辰讶道：“真的？”
Nader也跟着笑起来，摇头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把我甩掉的时候我心碎了好几个月。但她真的很好，Charming！”
他一脸沉醉于回忆的样子，又招致众人一顿取笑。说话间，饭菜上了，Nader热情地招呼龙少和夏曦用餐，用埃及味的英语告诉他们哪样怎么吃，怎样才是正宗。夏曦和龙少都不挑食，在Nader的指导下吃得津津有味，对他好感度一下提升不少。
饭后，餐馆伙计清空桌子，端上茶、咖啡和水烟。
夏曦看到水烟，眼睛一亮。其实这一路上，她每每看到水烟店，一直想尝试。可惜在开罗因为单身不敢乱闯，后来虽然和瞿北辰一起结伴，但行程紧凑，也没有机会。
发现她盯着，瞿北辰问：“试试么？”
夏曦立刻点头。
龙少也说要，对夏曦说，“曦曦，你会抽烟啊？”
“不太会。”夏曦笑笑。
“没事，这种水烟不呛。”瞿北辰说着，把伙计叫过来，跟他说了两句。伙计点头，没多久，从屋里拿两只水烟壶出来。夏曦选了一只酒红色玻璃配金色花纹的水烟壶，看着伙计熟稔地把木炭烟叶放到里面，套上盖子。最后，瞿北辰从伙计手里接过一个新的烟嘴，撕开包装的塑料袋，把烟嘴套在管子的一头，递给夏曦。
夏曦接过来，学着Nader他们的样子，拿着软管吸起来。
烟气果然不呛，淡淡的。夏曦试了两口，讶然对瞿北辰道，“水果味的？”
瞿北辰笑了笑：“水果味的水烟是这边的特色。”
夏曦心情大悦，像龙少一样，吐出一口烟雾，乐滋滋地沉溺其中。
瞿北辰喝着咖啡，跟Nader他们继续聊起工作。Nader是个健谈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听着几个人说话，夏曦总算明白了瞿北辰为什么阿语也能说上一些。他们说到兴奋处，觉得英语词不达意就会加上阿语，噼里啪啦的眉飞色舞，夏曦和龙少都听得一头雾水。
两人抽着水烟，面面相觑。龙少瞥见旁边桌上的两个埃及人在下棋，目光被吸引过去。
“他们搓的那是麻将么？”他说。
夏曦看过去，只见他们玩的也像麻将那样是一个个的方块，但小得多，上面刻着点数。
“像，不过应该不是麻将。”夏曦观察了一会，论断道。
龙少：“你看埃及人抽水烟都得打牌，咱们也来斗地主吧。”
夏曦：“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
龙少看了看还在说得入港的瞿北辰，扫兴地靠回椅背上，吐出一口烟雾。
夏曦毕竟平时不抽烟，吸了一会，觉得有些到头了，放下管子。
瞿北辰喝一口咖啡，瞥见，道，“不抽了？”
夏曦看他：“你要么？”
瞿北辰伸手，把软管接过来。
龙少看见，善意提醒，“烟嘴还没换呢，要不用我的？”
瞿北辰嫌弃地看他一眼，让伙计拿个新的烟嘴过来，换上，继续一边抽一边跟Nader他们聊天。
夏曦瞅着他自然地把自己那根管子放到嘴里，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红茶，喝一口。茶里按照这边的习惯加了糖，甜甜的，夹着说不清楚的味道。
过了会，她转过头来，却发现龙少正一边抽烟一边意味深长地睨着她。
夏曦继续喝茶，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吃起来，若无其事。
*****
不出夏曦的预料，瞿北辰工地的工作，第二天还要继续。
回酒店的路上，瞿北辰跟她说起这事，有些抱歉地说，“明天还要多待一天，但后天肯定能走。”
“这没什么。”夏曦说，“后天就能结束么？”
瞿北辰：“其实明天就是收尾，把挖掘出来的东西送到研究所，把墓室回填，工地的工作就完成了。”
夏曦了然。
三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九点多，龙少和夏曦白天没有去太多地方，并不觉得困，瞿北辰刚喝了咖啡，也还精神。
才回到房间，夏曦手机震一下，龙少发来一条微信：曦曦，过来斗地主。
夏曦反正没事干，放下包，走到两人的房间。
桌上已经放好了牌，龙少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洗牌，雄心勃勃，“前几天都没抓到你俩破产，今晚雪耻！”
夏曦好奇地问：“龙少，你怎么那么喜欢斗地主？”
瞿北辰：“作业少，时间多。”
龙少：“呸，时间多是因为老子聪明。”说着，发牌。
夏曦先当地主赢一盘，然后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瞿北辰和龙少的对决，再然后，夏曦毫不意外地垫底，龙少第二，瞿北辰处于碾压位置。夏曦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游轮上的时候，龙少老是不主动招呼瞿北辰入局。
“你好像总知道我要出什么。”夏曦研究着瞿北辰出的牌，道，“比如，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没有牌大过你？”
瞿北辰得意洋洋：“在下人称瞿半仙。”
“算计才是他老本行。”龙少嗤一声：“尖要不要？要不要？不要我出了啊。”
瞿北辰出个2，龙少的脸绿了一下。
“什么老本行？”夏曦好奇：“数学？”
瞿北辰没否认，一边继续出牌一边问，“你还看出什么了？”
夏曦继续道：“你会算牌，所以很少出错；而且你的胜率虽然也没比别人高多少，但你知道怎样扣最少的分，拿最多的分。”
龙少插嘴：“曦曦你甭给他面子，直接说他鸡贼得了。”
瞿北辰没理他，对夏曦道，“其实也挺简单的，有空教你。”
三个人玩了两个多小时，瞿北辰带着夏曦固定组队斗龙少，生生把龙少逼到最低分。龙少还想再玩，瞿北辰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勒令收摊，各自休息。
“没劲。”龙少伸个懒腰，去上厕所。
夏曦也从沙发上站起身，问瞿北辰，“你明早也是一大早就走么？”
“对。”瞿北辰道，“Nader很准时，而且早点起也能早点完事。”
夏曦点头。
“你们明天去哪儿？”瞿北辰问。
夏曦道：“还没想好，应该去王后谷吧，等会跟龙少商量商量。”
瞿北辰道：“你跟他商量也没什么用，他什么都不懂，去哪儿都一样。”
龙少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来：“我可听见了啊。”
瞿北辰没理他，继续道：“刚才Nader发信息问我，你们想不想去工地参观？”
Chapter 37 舍卜提
夏曦愣了愣。
“工地？”她问。
“对。”瞿北辰道, “你们去王后谷之前，可以来工地看一看。”
见他神色不像是开玩笑, 夏曦眼睛一亮。过了会, 她却道，“不是说考古工地不让外人参观么？”
“那边的大部分文物已经装箱运走，明天就是个收尾, 你们去到了别乱动任何东西，也别打扰他们工作就是了。”瞿北辰说着，笑了笑, “其实Nader知道因为这个工地的事影响了你的行程, 很想补偿一下你。”
夏曦听了, 心想你到底跟他说了我多少。
但心里却一点也不生气。
她大度地微笑：“这样, 那好啊。”
龙少：“你们在说什么？明天去哪儿？”
夏曦正要答话，瞿北辰不耐烦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跟着就对了。”
龙少：“切。”
瞿北辰看着夏曦：“明早我先过去，你们可以晚些，反正地方也不难找。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怎么样？”
“可以啊。”夏曦道。
瞿北辰笑了笑，叮嘱道，“龙少那小子爱睡懒觉，明早不出意外他会赖床。我明早出门前就把他拉起来，你也别由着他，他要是耍脾气你给我电话。”
夏曦听着这话, 觉得他像个家长。
而自己，像个新进门的……后妈。心里的声音道。
她被自己的想法囧一下，揶揄道，“龙少不是跟你一起长大，而是被你从小拉扯大的吧？”
“没办法，他吃硬不吃软，家里只有我能揍赢他。”瞿北辰毫无愧色。
夏曦笑起来。
*****
第二天早晨，夏曦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果不其然，手机里有瞿北辰发来的两条微信。
一条是文字，给夏曦留了包车司机的号码，说他已经跟司机说好十点钟接人，到时司机会给夏曦电话。一条是语音，跟她说去王后谷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哪些墓值得一看，哪些看不看无所谓。
夏曦重放了两三遍，把他提到的重点记下来。
她发现自己挺喜欢他的声音，不像顾弢那么沉厚，更清朗一些。尤其是早上，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很性感。
性感……夏曦洗着脸，脑子里又浮现起他围着浴巾的样子，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被周晓娴上身了一样，也是没救了。
等收拾好，出门去叫龙少。果不其然，龙少开门的时候，一脸睡容。
“准备出门了，等会先去看瞿北辰的工地，然后去王后谷。”夏曦说。
龙少揉揉眼睛：“哦。”
夏曦看着他的模样，心想瞿北辰不愧是他亲表哥，都说中了。
“要不你睡吧，我自己去也行。”夏曦道。
龙少犹豫了一下，想到瞿北辰，神色立刻变得决然，“我跟你去，等我十分钟。”
十点钟，两人在酒店吃完了早餐，出到酒店门口。瞿北辰联系的司机已经等在了那里，夏曦和龙少上了车，司机发动车子，往西岸而去。
*****
按着瞿北辰在电话里说的地方，车子在西岸颠簸的小路上七转八绕，最后，在一片村庄的旁边把夏曦和龙少放下来。
太阳高高地晒在头顶，夏曦拿出帽子戴上，四下里张望。只见四周是一片泥坯房的废墟，不远处的路边，停着好些汽车。
瞿北辰所说的工地就在一片清理好的废墟中间，搭着简易的帆布帐篷，旁边的工人忙忙碌碌，似乎正在拆走一些设施。
他们首先见到的是Nader，站在场地边上跟别人说着话，远远看着神情颇严肃。昨晚另一个同桌吃饭的同事Basil站在旁边，看到瞿北辰和夏曦，朝他们打个招呼。
Nader看着他们走过来，露出笑容，跟他们问好。
夏曦感谢他的邀请，他笑了笑，“哦，Qu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很乐意这么做。”说着，颇有意味地看着她，“对于你，就更是这样了。”
没来由地，夏曦耳根热了一下，心想埃及男人都是老不正经。
“Qu在什么地方？”龙少问道。
“他刚下了墓穴里，就在那儿。”Nader指指不远处，夏曦和龙少跟着望去。
那个古墓的模样，跟夏曦想象中很不一样。地面露着一个洞口，不太宽，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上面搭着井架，两三个工人正摇着轱辘，像打水一样把里面的人拉上来。
夏曦和龙少走过去看的时候，瞿北辰正在出来，一只脚踩在胶桶里，慢慢冒出地面。
毫不意外地，夏曦看到他又是一身灰，忍俊不禁。
“就这么一个破洞口你待了两天？”他出来的时候，龙少道。
“你想待人家还不让呢。”瞿北辰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
夏曦递给他一张纸巾，好奇地问道，“墓里面有些什么？”
瞿北辰接过，道，“不多，一具石棺，还有一些殉葬品，不过已经清理干净了。”
夏曦了然，又问，“殉葬品什么样？”
瞿北辰道：“你想看？”
“能看么？”
瞿北辰跟Nader说了一声，带他们走进帐篷里。
桌面上，还摆放着一些没有来得及封口的箱子，瞿北辰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小的东西。夏曦凑过去看，是一个蓝色的小人，戴着埃及人的头巾，光洁的釉质表面上，画着眼睛衣饰和象形文字。
“这是什么？”夏曦问。
“舍卜提，一种殉葬用的陶俑。”瞿北辰道，“墓主人转生之后，舍卜提可以给他当仆人。”
夏曦了然，看看箱子里，全都是这样的东西。
“这些都是你清理出来的？”她问。
“对。”瞿北辰笑笑。
夏曦看着他，十分难得地觉得那种骄傲的神气看上去挺正派。
帐篷里的东西正在整理，瞿北辰不打扰同事工作，没多久就把他们带了出去，在周围转一圈。
所有人都很忙碌，Nader也在，正跑到工地的另一头，对一辆开错地方的推土机大喊大叫。
“你这边还要多久？”龙少看看时间，问瞿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