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年不回家,是么?”好一会,她问。

“应该吧。”瞿北辰回过头来,道,“过几天Ahmed回来,新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夏曦知道他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嗯”一声,没多说。

“你呢?”瞿北辰问,“面试都有把握么?”

“说不上,不过曲目都是准备过的,只能保证正常发挥。”

“你正常发挥什么样?”瞿北辰好奇地问。

夏曦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那样啊。”

瞿北辰沉默了一会,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夏曦讶然:“我什么事?”

“什么事都可以。”瞿北辰道,“包括你家里父母、朋友什么的。”

夏曦知道他的意思,他们虽然在一起,但相互了解的其实并不太多。

“我家里其实挺简单。”夏曦道,“我爸公务员,我妈大学老师,都退休了,每天想着怎么怼我。”

瞿北辰笑了笑。

“你呢?”她问。虽然龙少上次跟她大致说过瞿北辰家里的事,但她更想听听他说出来。

“我么,稍微复杂一点。”瞿北辰犹豫了一下,“我高中的时候,我妈就车祸去世了。”

夏曦:“哦……那你爸呢?”

“他很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是常有的事。”瞿北辰道,“他和我妈关系很不好,从我初中开始,只要他们同时在家,我就总能听到他们吵架。”

“后来呢?”

“后来,他们开始闹离婚,而我被送出国上学。有一天,我舅舅打电话来跟我说,我妈出车祸去世了。从那时到现在,我和我爸的关系一直很冷淡。”

夏曦看着他,轻声问,“你觉得……你妈去世的原因和离婚有关。”

“那倒不是。”瞿北辰道,“离婚是我妈提出的。”

“那……”

“我的爷爷是个数学家,我爸年轻的时候也很有天分,但后来家里遭了变故,他大学读一半就做生意去了。所以他对我一直期望很高,我从小到大,他对我的关心就是学习上的,不停拿满分,不停参加各种比赛,拿奖。”瞿北辰道,“我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我读初中的时候,我肺炎发高烧,他打电话回来,我以为他想关心我的病,没想到他开口就问我昨天的考试考得怎么样。”

夏曦怔了怔,不禁同情起来。

他苦笑:“你或许想不出来,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会撕破脸也要争我的抚养权。所以我妈去世后,我就决定不再受他控制,高考报了考古。”

夏曦:“你爸什么反应?”

“他告诉我,休想从他那里拿到一分钱学费生活费。”

夏曦愕然:“那你怎么办?”

瞿北辰耸了耸肩:“自己挣。”

夏曦想了想:“倒卖文物?”

瞿北辰捏捏她的脸:“倒卖大脑。”

夏曦笑了笑,拿开他的手。她其实还想问多一下,但尽管两人都在用轻松的语气谈论着,也知道这只是表象,实质并不轻松。

她看着瞿北辰,不禁有些心疼,很难想象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做。她抱着瞿北辰的手臂,手指轻轻抚在上面。

“你还没看过我拉琴吧?”她忽然问。

瞿北辰:“没有。”

她眼睛亮亮:“我们回房间,我给你看我演奏会的视频。”

“现在?”瞿北辰讶然。

“现在。”夏曦道,“你不是说想更了解我么?”

瞿北辰笑笑,跟着她往回走。

第49章 Chapter49 溯回

回到房间里,瞿北辰打开电脑, 夏曦在网上找到视频, 打开。

“还传上网了?”瞿北辰讶然。

“那当然, ”夏曦得意地说, “我可是我们院优秀毕业生。”

瞿北辰笑笑。

两人索性坐到床上, 把枕头堆在一起,靠在上面看。

正要点播放,夏曦忽然看着瞿北辰:“你今天又潜水又跑, 累不累?”

瞿北辰:“还好, 不算累。”

夏曦瞅着他:“那……你不许睡着。”

瞿北辰囧, 保证, “肯定不睡。”

夏曦满意地弯弯嘴角, 开始播放。

那场景画面有些眼熟,一个装饰简洁的音乐厅, 后面的电子横幅上写着演奏会的名称,瞿北辰想了想, 就是上次在朋友圈看到的。

掌声响起, 夏曦穿着黑色长裙,拿着大提琴走出来。她神色自然, 在座位上坐定, 摆好琴, 轻轻地试了一下音准。

没有任何乐器伴奏,台上只有她一个人。

夏曦停顿片刻,似乎在酝酿情绪。未几, 琴弓落在弦上,低沉的琴声流淌开来。

瞿北辰看过别人演奏大提琴,但没有好好坐下来听过音乐会,尤其是夏曦的。

台上的她神色从容而专注,左手的手指在弦上灵活走动,执琴弓的右手动作轻盈,每个乐句都像呼吸一样利落自然。

夏曦忍不出抬眼瞅瞅他,只见他注视着屏幕,放在笔记本面板上的手指轻轻地跟着点起节拍。

心不禁放下来,她往后坐一点,跟他依偎在一起。

乐章一个接一个,夏曦忍不住给他介绍哪个是巴赫,哪个是贝多芬,哪个乐章叫什么名字。

瞿北辰听着,微微点头。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又一段演奏结束,观众没有鼓掌。夏曦告诉过他,那说明结束的只是个乐章,不必鼓掌。

“下个叫什么名字?”他问。

旁边却没人回答。

瞿北辰看去,哂然。

夏曦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白天太累,她睡得很熟,睫毛低垂着,长而微翘,在恬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还说不许我睡……瞿北辰讪然。

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全黑,又一个黑夜到来。

过了今晚,他们在埃及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瞿北辰不禁苦笑,没有吵她,低头在她前额吻了吻,继续看视频。

*****

第二天,夏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着昨晚的衣服,再看旁边,瞿北辰睡得沉沉,旁边床头柜上摆着电脑。

夏曦怔忡了一会,才想起来昨晚上的事。

没想到自己先睡着了。

她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无语,看看身上盖得好好的被子,大概能猜到瞿北辰昨晚是如何把自己放到枕头上,又把它盖在身上。

看着瞿北辰,她靠过去,挨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腰上。

天光在窗纱外面还有几分朦胧,他的身体手感很舒服,味道干净。

昨晚他们在沙滩上说的话,在心中徘徊。

瞿北辰说起父母的事的时候,语气并不激烈,与父亲的矛盾也几句带过。夏曦虽然早知道了大概,但是听他说出来还是觉得心疼。

一直以来,他给她的感觉总是稳重而开朗,似乎从来不会计较什么事。以至于夏曦很难想象他会跟什么人翻脸,而那个人还是他的父亲。

她看着他熟睡的脸,肖想着他十七八岁时的样子,跟现在一样骄傲,但愤怒、倔强,面对自己不能认同的东西,毅然离开,独立生活。

他虽然没有告诉她自己是怎么把日子过下去的,但夏曦猜那肯定很不容易。

她心里想着,不禁把继续闭上眼睛,把脸颊贴在他的肩头上,再靠近些。

再度醒来,已经过了九点,两人一起被瞿北辰的手机吵醒。

瞿北辰坐起,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手机在沙发那边。

他下床,走过去,接起来。

夏曦揉着眼睛,听到他讲电话,似乎是包车司机打过来的。

瞿北辰讲了几句,没多久,挂了。

他走回来,发现夏曦醒了,微笑,坐在床边上,揉揉她的头发。

“你和司机约了几点?”夏曦问。

“十二点。”瞿北辰说着,躺下来,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夏曦把手放上他的腰,问,“你昨晚把视频看完了?”

“看完了。”瞿北辰道。

“怎么样?”

“挺好啊。”

什么叫挺好……夏曦不满足,问,“好在哪儿?”

瞿北辰一时结舌。

“好就是好。”他看着夏曦的表情,马上认真地道,“音色细腻,流水行云,大气,天籁。”

夏曦嘴角抽了抽。

她知道对于只知道马友友的人而言,堆砌这些形容词已经很为难了,决定放过他。她摸摸他的头发,要从床上起来。

瞿北辰讶然:“现在就起?”说着,一点不放手,腿在被子底下继续缠过来。

夏曦:“昨晚都没刷牙……”

瞿北辰:“我不介意。”

夏曦哭笑不得:“我介意。”说着,推开他的脸,抽身出去。

瞿北辰无奈地看着她走进浴室。过了会,他也起身,穿上拖鞋。

夏曦发现他跟进来,讶然。

“你怎么来了?”

“刷牙啊。”瞿北辰一脸正经,“你说的。”说罢,也拿起杯子装上水,给牙刷挤上牙膏。

两人各自刷牙,互相对视着。

夏曦换一边,他也换一边。

夏曦:“……”

她吐掉泡沫,漱干净口。瞿北辰也刷完了,把牙刷放到杯子里。

“我检查检查。”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

*****

龙少十一点准时过来按门铃,夏曦开的门。

他看到房间里的光景,愣了一下。

夏曦的箱子在房间中间摊着,里面东西乱糟糟堆着,瞿北辰正在帮她整理箱子。

“你们还没收拾好?”龙少问。

“还差一点。”夏曦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问,“你都弄好了?”

龙少看着她泛红的脸,扬扬眉,“早弄好了。”

夏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瞿北辰道,“要不别整理了,两边合上就好。”

瞿北辰:“时间有的是,没事。”

夏曦还想说什么,手机震起来,是叶萍的来电。她连忙走出阳台去接。

龙少看着她的背影,片刻,收回目光。

他转向正专心往箱子里塞东西的瞿北辰,走到他边上。

“你今天居然比我还迟。”龙少意味深长。

“嗯,你今天很自觉,有进步。”瞿北辰面不改色。

龙少:“也是,她明天就走了,你是得抓紧时间。”

瞿北辰不紧不慢,“要不你汇报一下昨晚行程?”

龙少冷哼一声,“你管我干嘛,我可没夜不归宿。”

瞿北辰白他一眼。

龙少瞅了瞅浴室的门,片刻,压低声音,“曦曦走了以后,你什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瞿北辰把夏曦的帽子折好放进去。

“她不是有个前男友?”

瞿北辰:“……”

“她跟你说过?”他问。

龙少:“没,我看她朋友圈研究出来的。”

瞿北辰不以为然,继续折衣服,“你也知道是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