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撕开了天空一道又一道的裂口。

纠缠间她的身体被他按在墙上,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可言让她宛如离开水面的快要窒息的鱼。

窒息间她的眼睛缓缓的,缓缓的闭上。

紧随着闪电之后是轰隆隆的雷声,雷声砸落在屋顶,雷声也砸醒了诺丁山,诺丁山牙一咬,手用力去扯窗帘,整片窗帘在她的扯动下掉落下来,蒙住那对在窗前拥吻的男女,那样的光景看在外人的眼里肯定是爱到浓时的情不自禁。

窗帘掉落下来时诺丁山睁开了眼睛,程迭戈唇离开了她的唇,罩住他们的浅色窗帘把仅有的空间变成米白色的世界,闪电就像是镭射灯光,她清楚的看到属于他眼中的伤痛。

“对不起。”他嗓音低沉。

诺丁山别开脸去,透过米白色窗帘看窗外,看着天色泛白。

这场夏季的雷雨历时十五分钟。

雨停了,张扬的汽车引擎声打破了黎明之前的宁静,车子主人似乎大受刺激的样子,她的车子在把周遭的一些障碍物一一撞飞之后扬长而去。

诺丁山扯下罩住她和程迭戈的窗帘,不知道是因为走得太急的原因她脚被窗帘绊倒,她跌倒在了客厅的地板上,还没有换下的男式衬衫衣摆因为跌倒被推到了臀部,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

程迭戈依然维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脸朝着窗外,宛如石雕。

咬牙!诺丁山从地上爬起来往着浴室走去。

诺丁山换回自己的衣服,带上假发,把化妆品收回包里,离开浴室,确认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之后诺丁山往着客厅走,门在客厅那边。

在榻榻米那边诺丁山找到自己的鞋,穿上,鞋子太高了以至于她站不稳,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往着门板砸去。

响声终于让石化的男人如梦方醒。

诺丁山手搁在门把时程迭戈手压在了她的手背上,就像是碰到不好的东西一样诺丁山手触电式收回来。

程迭戈的身体挡在门板上对着她微微一扯唇角。

那笑容是如此的勉强。

他看着她别在背后的手:“刚刚我想我把你吓到了吧?对不起,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会一直不死心,即使她看到你从我房间门走出去,而且…”

顿了顿他的声音低下了些许:“她从小身体就不好,一淋雨就会生病。”

“我要回去了。”诺丁山打断了程迭戈的话。

“现在还早,等天亮一点再回去。”

“不用。”

“那我送你回去。”

诺丁山看着程迭戈,卯足了力气她推开了他,手再次落在门把上。

“诺丁山。”程迭戈叫住了她。

诺丁山回头:“程先生还有事?”

“那个…”程迭戈语气有那么一点的尴尬。

“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拿了钱再走,可怎么办?程先生现在皮夹的那些钱不够支付。”

程迭戈没有再说话。

诺丁山大大呼出一口气,背对着程迭戈,一字一句。

“程迭戈,你给我听着,以后不要把电话打到我手机来,你的电话我一律不接,如果我这样说你还听不明白的话,那么我就简单说,我!已经!受够你了!”

踩着逐渐泛白透亮的天光诺丁山走在街上,八寸高的细跟鞋让她每一步都走得特别吃力,走着走着她脚步慢了下来。

站在已经打烊的商店橱窗前诺丁山看着自己的模样,齐刘海的中长发假发,就像是人皮一样贴在她身上的紧身裙子,一夜未眠让她脸上苍白,只要不动的话就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偶,唯一在那张脸呈现出生机的就只有她的唇瓣,红得就像是伦敦唐人街一到春节就会在大街小巷出现的红灯笼,红色春联。

为什么?明明她已经把口红擦得很干净了,一丁点都不剩下了,手背贴上唇瓣对着橱窗机械化的擦拭着,拼命的擦拭着直到她的唇瓣发麻直到她在口腔里尝到了铁锈味,手这才垂落了下来。

更为鲜艳的红色液体取代了春联红灯笼的红。

八寸高的鞋再次踩在街上,这次好像没有之前那样的举步艰难。

中午准两点,诺丁山骑着自行车准时的出现在第七区的集市上,她一如既往的和那些人微笑。

两点四十分她换上制服出现在餐厅上,她的目光状若不经意从那些来到餐厅享受午后时光的客人身上飘过。

下班时间她兜里的小费依然比她的同事们多出数倍。

这一晚,她的经纪人把一张一万英镑的支票交到她手上:“程先生给你的。”

那样的男人加上一万英镑使得她把支票交给诺丁山时表情是艳慕的。

一万英镑相当于诺丁山两个月赚到的总和,她把那张支票放好。

周五,诺丁山提前两个小时从餐厅下班。

这个周五晚上,例行从伦敦来到Notting Hill的日子,程迭戈开着车,透过车前玻璃远远就看到靠在他公寓墙上的诺丁山,暮色是那种墨蓝色泽的,一人高左右的街灯刚刚亮起,光线淡淡的落在了红砖瓦切成的墙上,靠在墙上的女孩看着有些遥远,有些的斑驳。

程迭戈放慢了车速。

诺丁山站着的地方距离程迭戈的车位也就几步之遥,停好车,下车,关上车门,他们面对面。

“嘿!”他和她打招呼,声音温和,笑容一如既往带着贵族式的礼貌疏离。

显然,那张一万英镑支票让眼前的男人恢复了淡然和从容,他没有必要再对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再感到抱歉了,她帮了他的忙,他给出了相应的报酬舒缓了她生活上的窘迫,两全其美,不是吗?

“要到上面去坐坐吗?”礼貌的微笑之后是礼貌性的邀请。

“不了。”背离开了墙,诺丁山站直了身体:“我是来还给你一样东西的。”

在程迭戈的注目下诺丁山拿出支票,她把支票夹在了他车雨刷上,街灯清楚照出他脸上的表情,他在皱眉,而且眉头越皱越紧。

手指着那张支票诺丁山仰起脸目光落在程迭戈皱起的眉头上:“那个是程先生为那个吻支付的价码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可以表达我的不满意吗?一个吻一万英镑放在类似于编剧们杜撰出来的世界那太少了,而一个吻一万英镑放在生活中太多了,这几天我都很纠结,所以我只好把它还给程先生了。”

“诺丁山!”程迭戈的声音已经透露出了不悦。

“我不识抬举吗?”

“嗯!”程迭戈没有否认。

“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像我这样把时间弄成了商品,整天只想着怎么赚钱,甚至连笑容也可以出卖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不知抬举。”

“我没有任何歧视你的意思。”程迭戈声音呈现出了不耐烦:“我只是希望能帮到你,你听说你妹妹一直在生病,就当是我在帮你妹妹吧。而且,我也认为那是你应得的,如果你觉得不够…”

“闭嘴!”诺丁山放任她的喉咙发出类似于金属嘶叫声。

那刻,她觉得没有必要和程迭戈继续呆在这里了,一秒也不想。

在回到自己的公寓和去追她之间程迭戈选择去追她,那女孩很瘦,从她的肩膀擦过他的肩膀时他就感觉到了,骨头硬邦邦的,那个女孩也不过是二十四岁的年纪。

他拽住她的手腕,让自己的情绪勉强安静下来,他企图和她解释:“我承认我刚刚说的话很过分,伦敦的事情让我烦,这一个礼拜我工作特别忙,我每天就只有几个小时的睡觉时间,所以,这几天我特别容易发脾气,诺丁山…”

“在程先生眼里,是不是每一个一到夜幕降临时就带上假发假睫毛涂着鲜艳口红的都是那种把吻当成是吃饭喝水一样随便的女人,而我也是这种女人之一?”她打断他的话。

说那些话时诺丁山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吻了,虽然有些的悲伤,可情感也出来了,下次会是真正的吻,我保证,让人心动。

诺丁山(11)

程迭戈拽住了诺丁山的手腕,她背对着他问:

“在程先生眼里,是不是每一个一到夜幕降临时就带上假发假睫毛涂着鲜艳口红都是那种把吻当成是吃饭喝水一样随便的女人,而我也是这种女人之一呢?”

程迭戈哑然,虽然他没有仔细去想这个问题,但类似于一种思维逻辑在潜意识里已经有了这种想法的存在。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有那天发生的事情,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因为你事先已经想好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这个什么都可以估价的时代,只要事后给她钱就可以了,你解决了你的问题,我得到我的钱,这样不是很好嘛?”

张了张嘴,程迭戈什么也说不出来,再一次无言以对。

“是啊,这样不是很好吗?”她喃喃说着:“我也想那样,可是…程迭戈,你这个混蛋,那是我的初吻啊。”

她回过头来,夜幕下街灯的光线在她的脸上晕开,她的眼眶蓄满泪水,水光浮动着,如珍珠。

下意识的,拽住她的手松开,疲惫,烦躁消失不见,世界很安静,那一个瞬间他所能做的仿佛只剩下唯一的事情,瞧着她。

那张脸有点的哀伤,声音和这个骤然安静下来的世界一样平稳:“我再怎么喜欢钱,也不会把它当成商品,而且,也不是每一个人一出生就喜欢钱的。”

就像和她自己在和自己对话般:“十几岁时,我想过,第一次吻我的男孩会长着什么样的一张脸,声音好听吗?笑容明亮吗?手指修长吗?是不是长得像我心仪的明星那样?可是,渐渐的也就不想了,不,应该说是不敢去想,在苏珊娜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我去想那些是一种罪过,然后,我开始拼命学习,只有那样了我才可以报答苏珊娜,然后,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离开你的家之后我才想起,嗯,那应该算是我的初吻。”

“也不是不想而是我没有时间去发现我允许吻我的男人,即使初吻已不再像十几岁那时被赋予了那般美妙的意义,但在我的心里它起码要发生在两情相悦的时刻,可你都做了些什么?”

“一万英镑?是的,一万英镑。”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泛在她眼眶里的泪光隐没,消失不见:“如果我收下了那一万英镑,那么我还剩下什么?瞧,笑容可以卖,姿色可以卖。”

“不相信吗?觉得我刚刚的话不可思议吗?怎么可能?这听起来不会很匪夷所思吗?她晚上都干了什么,她晚上的工作性质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吗?那时你不是夸过我吗?就那时我帮你打发艾米利亚时你问我那些都是从什么地方学到了,我告诉你,那些我没有从什么地方学到的,但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之后当这个世界只这下我和克莱儿的时候,一些东西自然就学会了,我就是用我学会的那些,类似对付艾米利亚那天的法子对付那些想占我便宜的男人们,要不要我列举一两个足以让你心服口服的例子,如果…”

说到这里她的一张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她开始咳嗽,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身体抖动得厉害。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她。

没有经过思考,他伸出手,强行把她的身体框固到他怀里,她很激动,她在咳嗽,她的脸涨得通红,她就像是那只离群在天空飞翔很久的孤雁。

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我没有,我没有不相信。”

头搁在程迭戈的肩膀上,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有人开着车经过,车灯打在诺丁山的脸上。

诺丁山从程迭戈怀里挣脱开。

两个人保持出小段距离,诺丁山看着程迭戈,她从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不自然,或许刚刚他的举动只是一位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男人所展现出来的人道主义精神而已。

“刚刚失态让程先生见笑了。”她摆正了表情。

“诺丁山!”他又在敛眉了。

“还记得那天我和你说的话吗,以后不要把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程先生对于我来说已经变成了那种类似于黑名单客户的存在了。”

这一次,程迭戈没有再追上诺丁山,他站在原地,她挺直腰,一步一步消失在他视线中。

程迭戈回到房间之后给他在Notting Hill认识的人打了一通电话,他说需要一位生活帮手,具体条件是会做中国菜,整理房间签快递送衣服到洗衣店去头脑灵活不要太多话。

诺丁山连续两个周末都没有接到程迭戈电话。

六月中,周六下午,程迭戈出现在诺丁山工作的餐厅,淡蓝色衬衫卡其色长裤,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电脑包。

“我打算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等你下班。”他直接表明来意。

诺丁山抱着胳膊,程迭戈笑了笑径直找了一个靠窗位置,他把花搁在了桌子上然后摆好笔电一副真的想在那里工作的状态。

程迭戈的位置正是诺丁山负责的区域,收起笑容诺丁山朝着程迭戈走去,他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时间和她询问这里的招牌餐饮。

把程迭戈点的餐放在他面前,诺丁山低下头低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刚刚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是来这里等你下班的。”程迭戈指着面前的花:“我还给你买来了花。”

午后三点左右时间,从街道折射进来的光线铺在花瓣上的露珠上,精益剔透,程迭戈带来的是白色郁金香配黄玫瑰。

坐在窗前的程迭戈让大多时候在这个时间段都显得安静的餐厅多了一些八卦味道,在那些认识诺丁山的老顾客眼里,这完完全全是男朋友在惹怒女朋友之后上演的道歉戏码,一位从伦敦退休搬到这里的老太太更是热心坐到程迭戈对面座位上去,于是一些窃窃私语声在安静的空间流淌开来。

“你住在伦敦?”

“是的。”

“你认识诺丁山?”

“是的。”

“你现在是在等她下班吗?”

“是的。”

“你们是恋人关系?”

老太太问这句话时诺丁山站的位置距离程迭戈所在位置也就两个座位差距,她把餐摆好说了一句“二位慢用。”

程迭戈并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那个问题。

诺丁山离开她的服务区听到不死心的老太太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诺丁山假装没有听见她加快了脚步,几步之后她脚步节奏又放缓了。

“女士,您觉得这花漂亮吗?这是待会我要送给诺丁山的。”程迭戈这样告诉那位老太太。

白色郁金香配黄玫瑰的花语是:对不起,朋友。

诺丁山听到老太太说了一句“那真是太遗憾了。”深深呼出一口气,诺丁山发现她刚刚忘了和客人们保持微笑了。

当听到那位老太太说出“打扰到你的工作”时程迭戈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像是他很多朋友描述的那样Notting Hill的老太太们有时候会让你头疼,因为她们总是热衷于给单身男女做媒。

显然,眼前的这位看上去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甘心,她起身告辞时还附带了这么一句“诺丁山要是打扮起来肯定比伦敦很多的姑娘都还来得漂亮。”

目光去找寻诺丁山,老太太的话或多或少带着一些爱屋及乌式的夸张,在程迭戈的认知里诺丁山是那种典型在一群女孩子当中不会被轻易注意到的类型,姿色中等性格安静很容易被忽略的那一类人。

此时此刻的诺丁山正在和结完账的客人说再见,那两位客人是年轻的男性,或许是属于那种男女之间的微妙磁场使得其中一位客人在餐厅门口再回过头来,他的目光直接找到诺丁山,依然站在那里目送着客人离开的诺丁山脸上笑容再加深了一点。

这个时候,诺丁山的脸在程迭戈印象好像又加深了一点,下巴尖尖的,鼻尖翘翘的,笑起来有种独自绽放安静之美。

也许就像刚刚老太太说的那样吧,诺丁山打扮起来会比伦敦很多姑娘都还要来得好看。

但,这好像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程迭戈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上。

差不多六点时间,餐厅经理让诺丁山提前下班。

隔着一帘流苏拉帘,餐厅经理目光往着程迭戈位置方向,语气调侃:“以后多让他来,那个位置我可以天天给他留着。”

这家餐厅处于Notting Hill的中心地带,几何格局餐厅位于三角地带中心,程迭戈坐在靠窗最显眼的地方,这个下午,餐厅客人爆增,来的都是一些妙龄女郎。

现在,就有一位妙龄女郎正在和程迭戈索求合照。

“看好他。”餐厅经理拍着诺丁山的肩膀。

“您误会了,我和他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关系。”诺丁山无奈解释。

“诺丁山,你今天的小费应该创历史新低吧?今天这里最心不在焉的人就是你。”

十英镑,还真的就像是餐厅经理所说的那样创了历史新低,而且这十英镑还是一位老顾客给的,更衣室里,诺丁山盯着那十英镑,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股气上来了,她把那十英镑揉成了团状扔进了储物柜。

换好衣服诺丁山一出更衣室就看到站在通道上的程迭戈。

“你说这花是送给我的?”诺丁山指着程迭戈手中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