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她万分惊喜道。

“哦,不小心翻看了你的日记。”他顺手拿起旁边一本封皮陈旧的本子。

“……”

“十二月一日,晴。今天生病了,请假在家。爸爸去上班了,妈妈和我说好了,中午会回家给我做饭,让我乖乖等着。可是现在还不到十一点我已经饿了,手边只有水果和饼干,我都不想吃。我很想吃紫米粥,炖得很稠的那种,要加好几勺的白糖,一边搅拌着一边吃,可好吃了。我现在想着,口水已经流下来了,怎么办?太想吃了。”

“……那是我小学六年级的日记本,你什么时候找出来的?”

“你睡觉的时候。”张无疾的眼神透出有明显的惬意,“无聊的时候翻一翻你的日记是不错的消遣方式。我想知道你在没遇见我之前做过多少件蠢事。”

“……”

因为病了,实在没精力和他计较,她想了想作罢,没回嘴,安静坐起来,准备喝粥。

“需要我喂你吗?”他问一句。

“当然不需要。”她用眼睛去找本该放在碗边的勺子。

“在这里。”他拿起勺子给她看了看,“需要我喂你吗?”

“好吧。”她叹气,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坐过来,拿起碗,用勺舀了舀粥,慢慢喂她喝粥。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生病了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她有些狐疑。

“是你的错觉。”

“……可是你的表情真的有些得意,就和知道我被人嘲笑的一刻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你到底在得意什么?”

“没有。”

她依旧狐疑,不过不再追问,因为注意力很快被香甜的粥转移了,等饱饱地吃完了,她无意间又观察到他的表情——依旧是若隐若现透着傲娇感。她纠结,实在不明白是为什么,无奈生病的状态使她没精力深究,吃饱了又躺下,闭上眼睛休养。迷迷糊糊间,感觉一双手在测量她额头的温度,而后一块温热的毛巾覆盖在她的额上,令她感觉很舒适。

出了一身汗,感冒便好了,第二天纪冬天又活蹦乱跳的,直到接到两个电话才再次沉默下来。

先是弟弟谷雨的电话。

“刚给姐夫转账了两百元,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见底了。”谷雨欲哭无泪。

“啊?这是为什么?”纪冬天不解。

“因为打赌输了啊。”

“你们打了什么赌?”

“你还不知道?姐夫说你一个人回娘家过夜就一定会生病。”擂擂坦白说,“他还说,你离开他一天就会迅速失去活力,离开超过一周更可怕,严重的话可能会失去生机。我很不相信,但偏偏他说的是对的。姐,都怪你,你太弱了。”

“……”

谷雨之后是妈妈来的电话。

“宝贝女儿,你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刚才在转呼啦圈。”

“别转了,好好休息。你呀,说你什么好呢?已经学会认床了,就回家待了一天就病怏怏的。”妈妈继续嘲笑她。

“对了,妈,那天你们送我回家,有没有和无疾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妈妈似乎想了想,声音有惊喜,“哦,我告诉他啊,你睡觉做了噩梦,尖叫了一会儿,嚷着他的名字,还说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

难怪他如此得意,原来是知道了。纪冬天明白过来,一瞬间冷静下来,想好对策,等他回家立刻告诉他,一切都是妈妈的幻听,她压根没有说过那些低智商的话。

一刻都离不开他?生病?失去活力?怎么可能?想都别想。

“对了,无疾刚才转了两百块钱给我。”

“啊?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把你的梦话录音发给他了。”

“……妈,你什么时候学会录音的?”她不免紧张。

“我早学会了,谁让你爸爸不承认睡觉打呼,我就全给他录下来了。录了好几次自然就娴熟了,你那天做噩梦,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手机。幸好你反复念叨好多遍,我一字不差地录下来了。”

“……”

“说起来他好像挺满意的,就像赚了一笔似的。”

纪冬天额头都是冷汗,匆匆说了几句便挂下了电话,心里有隐隐的担心,自己将被羞辱得体无完肤……

谁知,张无疾回家后对录音一事只字未提,而是走进厨房,专心为她烹饪营养晚餐。她一边帮忙打下手一边奇怪地瞅着他。

“你在看什么?”他奇怪。

“你没有什么想羞辱我的?”她直接问。

“羞辱你?为什么?”

她松了一口气,心想是自己将他想得太邪恶了,多少有些惭愧,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对他应该有必要的信任。于是放下手里最轻松的活,直接挑明了话题,“因为妈妈将我的梦话录下来了。”

“哦?你说了什么值得我羞辱你的?”

“你真的不知道?难道是还没来得及听?”她谨慎地问。

“哦,已经循环播放九十一遍了。”他淡定地回答。

“……”

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转身就去拿自己手机打他的电话。果不其然,被他设定成了手机铃声。

……

“这个手机铃声,目前为止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她瑟瑟发抖,赶紧问他。

“可能还有一些人。”

“一些人?怎么听起来很不妙的感觉?”她步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在公司,乘电梯下一楼的时候正巧手机来电,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他补充,“人不算多,七八个。”

“……”

等于是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他刚好熄火,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盛在盘子里,而后转过身面对已然呆愣坐下的人,徐徐缓缓地模仿起自己太太的呓语,“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我离不开你?”

谁、谁、谁准你重复的?纪冬天咬牙,闭着眼忍受自尊一片片地剥离。

“话说回来,听得多了总有一个疑问。”他忽然说。

“什么?”瞟了瞟美味佳肴,看在即将进食的份上,她无奈地回应。

“在遇见我之前,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故作思考,“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结合你的客观情况,都不能成立。”

“……”

“没有我,你好像连呼吸都不顺畅。”

“……”

“更麻烦的是,没我作陪你会做噩梦。”

“……”

“你想过该怎么办吗?嗯?”他突然弯下腰,无限地凑近她,手捏捏她的鼻子,轻轻调戏她,“说实话,现在是不是很害怕晚上一个人睡觉?”

“……”

这一刻,纪冬天后知后觉明白了一件事,张无疾比她想象的还要“邪恶”很多。

而这段“梦话录音”在播放了上千遍之后,经纪冬天的反复协调,张无疾才答应取消了铃声设置,改为私藏。

……

☆、第十五章

(一):婚后的一次表白。

作为灯塔里咖啡馆的老板之一,对大半年来生意的兴隆,张无疾总是满意的。越来越多的可爱年轻人来光顾和捧场,自然为初冬的咖啡馆增加了明暖的色调。只不过,近日有一件事让张无疾感觉不悦——不知是谁选择在咖啡馆表白,却没经他的同意,于凌晨时分拿彩色笔在咖啡馆的玻璃窗上绘画。等天完全亮了,一位路过玻璃窗的女孩目睹此景,诧异不已,站在原地热泪盈眶。玻璃窗上的绘画被人拍摄下来,传到网上,图文并茂的表白感动了不少网友。

与路人的感观不同,张无疾觉得这幅画很刺眼。

“为什么要擦掉?我觉得很漂亮,简直是艺术品。”纪冬天听到张无疾嘱咐员工清洁玻璃窗时很是讶异。

“漂亮?”张无疾皱眉,以他的审美角度出发,这片完全是乱涂乱画,丁点和艺术品不沾边,还弄脏了他定制的玻璃窗。

“是啊,尤其是阳光照过来的时候,一闪一闪的。”纪冬天说,“你看,他画的女生,捧着咖啡坐在椅子上看书,文艺又浪漫,越看越好看。我觉得就像是给咖啡馆免费装饰一样。你再看看,是不是?”

张无疾凝视一点五秒,目光带上一层顽固的否定,“怎么看都是一样的丑。”

站在一旁的员工早已察言观色,拎着水桶过来,准备擦洗玻璃窗。

纪冬天反对:“就这样擦掉太可惜了,毕竟是一个人的心血。你想他在凌晨,不顾寒风凛冽跑过来画这么精美的画送给喜欢的人,这份情意你舍得抹杀吗?”

员工巧妙地止步,明白老板和老板娘此刻有了分歧,而按他的经验,结局应该是和上次的“角落里该不该放两种颜色以上的鲜花”的争议是一样的——老板会在一定程度上妥协。

结果,在纪冬天的一句“你实在太冷血了”斥责之后,张无疾勉强同意让此多保留四十八小时。

当纪冬天去接电话的时候,该员工悄悄挪到老板身边,聪慧提醒一句:“依我看,老板娘好像很羡慕。”

“羡慕?”张无疾眼神寒冷如冰,直视玻璃窗,“这幅丑到极致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