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赵一怔,连忙跑过来。

“下面要怎么做?”

“要剪脐带,要……”

“交给你了。”

刘灿把孩子交给她,自己又洗了手,然后拿过旁边准备好的针线对阿刘进行缝合。早先阿刘是疼的没意识了,可这孩子一出来,她就好过许多,此时立刻感到了下面的疼痛。她哆嗦着要出生,可又有些发不出声音,只有在那里痛苦的呻、吟,不过她毕竟没什么力气了,这声音也就有些若有若无的,不一会儿又没了声音。石守信再也忍不住了,扑上来叫着她:“阿娘,阿娘,你忍忍,忍忍,阿姐与你治病呢……先生、先生?”

虽然刘灿没交代,他也知道现在最好不要打扰,就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顾郎中,而此时顾郎中正一脸赞叹的看着刘灿——还可以这样!竟然还可以这样!刘灿的做法他虽没见过,但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而很快,他的思维就发散了开来,传说关公刮骨疗伤是不是也是如此行事?

他正想的出神,听到石守信的声音,这才回过神。

“先生……我娘、我娘没事吧?”

顾郎中上前诊了下脉,又看了下阿刘的情况,笑道:“你娘虽还有些虚,但既然孩子生了出来,又没有血崩的情况,就没有大碍了。以后不过是好好将养的事儿。”

石守信听了大喜,对他长长的作了个揖。此时刘灿也已经缝合好了,她虽然过去连个扣子都不能缝的很好,但这些年没少跟着阿刘学针黹,绣花什么的也许还有些为难,缝合却是极顺手的。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的出了口气,抬起头就看到石守信已经对她呈大礼叩拜在了那儿,她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我这也不过是赌一把,现在虽是赌赢了,但以后……”

石守信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就连旁边的顾郎中也是一脸迷茫。刘灿嘴角一抽,要怎么对他们说感染这种事情啊!还有以后的拆线、消炎。现在消毒设备这种不齐全,一个不注意阿刘后半生就会有些难言之隐。但她转而一想,这个时代的人基本是小病靠挺大病靠命,能活下来就是万幸,其他小小不言的痛苦好像也不算什么事了。

“不管怎么说,你娘这次总活下来了,以后咱们再说吧。”

“是!”石守信高高的应了一声,又对刘灿行了个大礼,然后就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他们母子欠刘灿的,已经不是说点什么感谢、恩情就可以的了。甚至连表达都没意思,在他的思想里就是,以后刘灿有什么需要他就去做,别的也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就在这时,鸡汤也炖好了,刘灿让阿段喂阿刘喝了一些,阿刘迷迷糊糊的也就喝了,几口之后她睁开眼,看到石守信顿时就怔住了。

“阿娘你醒了!”

“四郎?”阿刘怔了怔,下身的疼痛让她反应了过来,连忙道,“你、你怎么在这里?快、快出去!”

“我来看看阿娘。”

“你快出去啊!”

石守信有些迷茫,刘灿道:“既然你娘已经醒了,你就先出去吧。你娘这里,自有人会照顾的,待明天,你再来看她。”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就带着石守信往外走,石守信恋恋不舍的往外挪着脚步,临到门跟时忍不住道:“阿娘,你生了个娘子,我有妹妹了呢!”

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阿刘却有些失落,阿赵看出她的不快道:“你已经有了信哥,现在又添个小娘子,儿女双全,还想什么呢?”

阿刘叹了口气:“我就怕这孩子以后过的更辛苦呢。”

“这你可多想了,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脚踩莲花生呢。不过你这次也真凶险,多亏了大郎……大娘子见机得快,帮你把孩子生了出来。”

“大娘子帮我生的?”

阿段就一边喂她鸡汤,一边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一开始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大娘子要做什么呢,谁知道她是要把手伸进去,也真亏了她这么个大姑娘,竟能做出这种事。可见有本事人,做什么都是好的。”

阿刘喝着鸡汤,虽然刘灿帮她接生这种事很怪异,接生的方式更怪异,但在这个时代能活下来就是好的,所以虽然心中有点奇异的感觉,对刘灿还是感激的,特别是此时喝着鸡汤,这感激也就更加深了几分。她生石守信的时候也喝了鸡汤,但那个时候她夫家还在,家中也还有些余财,而现在她不过是寄人篱下与人帮工,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只能说是刘灿善心。

“大娘子的恩情,我们母子三个真是怎么也报答不了了。”

“别想太多了,能与大娘子认识,是你们的福气。你刚生完,喝了汤就好好休息吧,这孩子有我和阿赵帮你看着,亏不了的。”她说着把那个洗干净的小姑娘抱到她身边,这小姑娘哭了一会儿,此时已睡着了。阿刘看着她那红皱的小脸忍不住笑了,她想着孩子既然是刘灿接生的,不如就让她帮着起个名,将来她若有刘灿一半的本事,也就够了。

而此时的刘灿,却被顾郎中缠住了。

第36章 鸡汤(下)

一直以来,顾郎中都有些狂生的感觉,别说对刘灿,就是对刘成也带了些爱理不理。后来刘灿知道,顾郎中这么狂也是有些原因的,他的父亲曾是大唐的进士,虽然那时候大唐本身也是四方风雨,能中进士却总是不凡。顾郎中小时候受到的教育就是好好读书,报效朝廷——虽然那时候他父亲心目中的朝廷已经没有了,但他还是受到了大多数同龄人都没有受到的教育。

后来李存勖重建大唐,他父亲曾欣喜若狂的去报效,结果却投靠无门,反而受尽奚落,最后他父亲抑郁而终。顾郎中一怒之下再不碰书本,但他也不愿练武,他对所有的武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痛恨。他就这么逛逛荡荡的过日子,后来他的母亲哭着对他说:“你阿耶对你最为期许,你如此这样,却是为何?”

顾郎中答不出来,后来他就学了医,也算是全了他父亲的一个愿望,古代正统文人总有一种济世救人的情怀,不为良相即为良医。良相是不用想了,那就好好的做一个郎中吧。

他从小就钻研书本,古籍什么的也没有少看,虽然过去没有往医道上走,但也听他父亲谈到过一些,现在再用功一番,也就比普通人更有进益。若是在太平时节,他的医术要想达到一定程度总要过上个一二十年,但这种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伤患,特别是军营中的,只要有人救治就千恩万谢,哪还管得了其他的?

就这样他在军营三年,已经练的一身医术,也深受士兵爱戴。这次若不是他早先的队伍被打的零散,白钱也拐不回来他。不过人虽然拐了回来,他却总摆着一副高姿态,看刘成都带了几分睥睨。早先刘灿总好叫他,他能捏着鼻子过来,更多的还是看在刘灿父女对管城上下都不错的份上。

当然,在管城呆了这么久,他也承认刘成和他早先遇到的武人不太一样,其女儿刘灿更算是有一副好心肠。不过这人的形象一被树立,就不太容易改变,不说别人对他的印象如何,就是他自己,也不愿轻易改变。

所以刘灿推开门的时候真没想到他还等在外面——毕竟此时还有一些禁忌,确定阿刘没大碍后,她就让他出来了。

更难的的是,这顾郎中还对她露出了笑容。顾郎中总有些抑郁小生的样子,这一笑啊……什么出暖花开?不,看过变态杀人狂之类的电影吗?想想里面的主角突兀的露出笑容时的样子吧,哪怕那人长的再阳光英俊,这么一笑,总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而此时的顾郎中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石守信是跟着刘灿一起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站在了刘灿前面,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顾郎中:……

“……先生有事?”刘灿试探的开口。

顾郎中又想笑,但看到石守信的表情又收了回来,于是他这个表情也就更怪异了。刘灿知道他没有恶意,强忍着笑意,伸出手:“先生若有什么事,待我洗完了手再谈?”

“好好,你洗……嗯,洗吧。”

刘灿把石守信打发走了,到门边招了个人帮她打了盆水,仔细的洗了手。就招呼石守信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石凳也是新近才有的,现在天渐渐暖和了,刘灿一是自己不耐烦在屋里呆着,二也是想让刘静多在外面看看。虽然可以让人来回搬胡床,总是不便,就把过去其他院子里的石凳搬到了这边。没有风的时候,她就在这边看书练箭。

“现在事多繁杂,怠慢先生了。”

“没事没事。那个……你刚才怎么想到用剪子的?”

其实洗手的时候刘灿已经想到石守信为什么会等在这里了,当下道:“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什么古书?”

“也忘了名字,不过是一个张残卷。”

“那还有吗?”

刘灿笑道:“若还有,一定让先生看的,只是早先遭了兵匪,这残卷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了。”

顾郎中一脸可惜,刘灿道:“虽然没有了,但大概内容我还记得。意思就是妇人生产万分凶险,有时候胎位不正,有时候胎儿过大就生不出来。而又有妇人强行生,就会造成撕裂。若是这样,不如先切上一下,将来再缝合。不过那书上也说了,这种方法比较凶险。”

“怎么个凶险法?”顾郎中回忆着刚才的事情,“我看虽然有些惊悚,但也不过是世人一时意识不到,若能把此法普及,世人逐渐了解了,其实也不算什么的。”

“先生如此认为?”这思想……都能这么先进?

“大郎君虽然好胆识,可毕竟没有进过真正的军营,上过真正的战场。一仗之后,断肢残臂不时能见,多少士族呻、吟不断,只求速死。”言下之意就是刘灿用剪子那真是太小儿科了。

“那先生不觉得此事……有违常理吗?”

“什么是常理?“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圣贤尚且如此,我们怎敢固步自封?”

刘灿想了想,才算明白他的意思,又道:“先生说的有理。那在先生看来,很多士兵受伤之后发高烧是因为什么?”

“邪气入体。天地间有正气,有邪气。人平时有肌肤护体,轻易不受影响,一旦残破,就有邪气侵入。若本身正气足,邪气不能侵扰。但若正气不够,就要感染风寒,此时就需要药石祛邪利湿。”

刘灿听的炯炯有神,但这番道理也不能说错。中医是这套理论,也是靠这套理论治病的。以最常见的刮痧拔罐来说,就是去湿气,而且也的确是有效果的。

“那先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说凶险了吧。这一剪子下去,也是破开了人的身体,阿刘这以后两日会不会发热我真不知道,还望先生这两日不要嫌麻烦,多辛苦辛苦。”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又算什么?先不提会不会,就算会了,也可以用药。总比卡在那里生不出来好。嗯,我看你还对她进行了缝合,应是想让她生长迅速,这么说以后士卒的伤口也可以这么处理?”

“……应该是,不过我看那书卷上说,伤口长好后还要拆线,又是一桩事情。”

“这些都不算什么。那把针线煮了是什么道理?哦,我知道了,让人做饭还要先洗了手,怕吃下不好的东西,这针线上恐也是一样的原因。”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这一次就笑的灿烂了许多,刘灿点点头,“是的。”

顾郎中更是高兴:“很好,很好,原来还有这些方法,待我去试了再说!”

说完他也不理刘灿,就那么径自的走了出来。刘灿摸了摸鼻子,让人去拿了些烧酒。此时的酒,哪怕是清酒,也不比后世的啤酒读书高多少,但煮烧过的又会更高一些。刘灿没本事弄什么蒸馏酒,就只有用烧酒凑合了。她让阿段拿了这些给阿刘清洗,又叮嘱她一天最少要两次,除了用烧酒,还要用沸水:“这几日你们多辛苦辛苦,待那石家小子长大,必是要感谢你们的。”

“郎君吩咐了,我们自是要做的,何况我们与阿刘相处的又好,郎君还这么慈善,我们更应该上心。”虽然和刘灿的交情不太一般,但来刘家后,阿刘就一直很低调。她大着肚子做不了太重的活计,就每日尽心的做针黹,不仅刘家人的,哪怕阿段阿赵的,她看到了也会帮忙。她又有一些刮痧拔罐的技术,帮着治个腰酸背痛的还有效果,因此和阿段等人相处的很不错。她早先还发愁生产的地方,很多人都觉得生孩子晦气,不愿别人在自己家生,不说别的,就是娘家人也不愿出门的姑娘把孩子生在家中。她嫂子之所以会那么苛待她,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她本来想的是在外面找个房子,把孩子生出来。但她从娘家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刘家虽给她开了工钱,她却是不好意思拿的。所以外面房子虽便宜,她也租不起,何况这不仅仅是租个房子的事。

她本来想找刘灿借一些钱,将来再慢慢还。谁知刘灿却说:“你出去生,谁来照顾你?四郎吗?就算他能帮着你烧水做饭,他能帮你照顾孩子吗?你不用说了,就在这里生好了。阿赵阿段她们都有经验,想办个什么事也便意。我家阿耶已经搬到其他院子了,这里除了我家的阿柱也没有别的郎君,你大可安心。”

“可是、可是……”

“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

就是这么一番话,定下了阿刘在刘家生的事情。刘成对这种事是不理会的,王氏听了虽有些犹豫,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都不容易,你既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吧。”

现在孩子生出来了,刘灿觉得也应该让王氏知道。过了冬天,王氏的身体更好了一些,不过还有些虚,为避免风寒,就只是中午的时候出来走动一番,一早一晚还是回自己的屋子。现在除了照看刘柱,她就是求神拜佛,过去王氏也信佛,但不过是嘴上念叨念叨,现在却专门请了个佛像在家,每天都要上香,还让人来给她讲经。

刘灿一开始还怕她走火入魔,后来发现她自己虽然信的厉害,却也不怎么同他们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再说万不得已,王氏心中,也总是有些阴影的吧,以她那么坚毅的性格,也需要一个依托了。

第37章 汤面(上)

刘灿进到王氏屋中的时候,就看到王氏在那里念经,屋中烟熏火燎的,一股香火味。刘灿咳嗽了两声,把窗户开了条缝:“这天气好的时候,大母还是让人把窗户支开点好。”

王氏把经卷放了下来:“可生出来了?”

“是,生了个姑娘。”

王氏念了声佛:“那就好。”

刘灿看了看,只见刘静坐在那里,却不见刘柱,就道“阿弟呢?”

“我让人把他带出去玩了。他在这里总归不太好。”

刘灿有些讪讪的,王氏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你带二娘子出去吧。”

“我多陪陪大母。大母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汤面如何?用鸡汤下了,再加些藕片、面筋、豆芽。让他们再调两个凉菜,我就在大母这里用饭了。”说着把头埋在王氏的怀中,“大母可不许赶我走。”

王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呀,就会哄人开心。就按你说的办吧,那汤面多做些,也让阿刘吃点,就是不要给她放藕片了。”

在王氏这里用完饭,刘灿才带着刘静出来。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天边有几颗星星已经冒了出来,她指着天空道:“二娘子你看,这边还有太阳,那边已经有星星了呢。”

她这不过随口一说。虽然刘静基本不会回应,但她在刘静身边,总是会不停的说话:“二娘子,吃饭了;二娘子,今天的汤很好呢;二娘子,我的腿好了,你什么时候也能好呢?”

一开始她是期盼着刘静能给她一些响应的,现代的狗血电视剧里不总说要给植物病人说话吗?而且往往都是有效果的。虽然这种事放在现实里总是少之又少,可她总觉得他们家说不定也有这种可能。

所以很多时候她又会同刘静这么说:“二娘子,有野菜了呢,你什么时候同我去采?二娘子,今天有你最爱吃的油渣哦!很多很多的油渣哦!”

这么说着,那些往事就会一幕幕的浮现在她眼前。那些日子明明是很苦很苦的,冬天手上会起疮,夏天会被咬的满头疙瘩。吃不饱,永远都是饿的,每到晚上他们都会多喝些水,要不就会睡不着。但到半夜方便一次后那饥饿就又袭来了。可在她这么说的时候,却总觉得那日子,其实也挺美。

但一天天过去,她虽然还在期盼着,但同刘静说话,却已经是习惯了。所以这一次她也只是说说,说完,就放下了手准备往前走,可就在这时,刘静抬起了头,真的按照她说的向那边看去。

刘灿一僵,瞪大了眼,震惊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二娘子?”

她叫的很小声很小声,就仿佛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婴儿,可刘静已有了反应,她回过了头,仿佛有些怔然的看着刘灿。

“二娘子,你还认得我吗?”刘灿吞了口口水,慢慢的说,她两手在不知不觉中已带出了汗水,“我、我是你阿姐啊……”

“……阿姐?”

“是,我是你阿姐。”

“阿姐!”

“是是,我是你阿姐,我是你阿姐!”刘灿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想大叫,可又叫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天而降,刘静好了!刘静好了!这是好了吧!这一定是好了!

“阿姐,快跑!”刘静突然叫了一声,然后身体就软了下来。

“二娘子——”

……

刚离开刘家没多久的顾郎中又被请了回来,王氏也自己的房里来到了刘灿她们那边,刘成也从外面匆匆赶了过来。一家人围在床边等着顾郎中的结论。可顾郎中也说不出什么,这一次他很认真的,没有丝毫不耐的给刘静诊了脉,得出来的也只是刘静的身体挺好的,至于精神有没有回复,那真是只有再看了。

这个消息自然令刘家人有些失望,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顾郎中开两副安神补气的药等结果了。王氏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是不能久留的,所以最后就是刘灿父女守在了这里。刘灿曾想让刘成也回去休息,刘成却不愿:“虽说长姐如母,但我更是她的阿耶,再没有你这个阿姐陪着,阿耶却不在的理。”

他说的随意却非常肯定,刘灿也就没有再劝。能有这么一个父亲,是刘静的福气,也是她的福气。所以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父女俩就一边闲聊着一边看着床上的刘静。现在刘成已不是天天回家了,因此父女俩已不能像前段时间那样经常交谈。

“阿耶最近很忙的样子,是营中出了什么事吗?”

刘成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道:“当今圣人……得位不正啊!”

“阿耶的意思,是又要打仗吗?”

“现在还不好说,但各地都有不稳的迹象。”他想了想又道,“白节度恐有异志。”

刘灿吸了口气。白节度就是白钱的那位族叔,单名一个重字。在刘灿的记忆里,真不记得有这么号人物。不过她对五代了解的并不深入,除了那几个很明显的影响了历史进程的知名人士,其他的大多没太多印象。所以她也弄不清这位白重到底是受了蝴蝶的影响,还是本身就混的相当不错。

白重本来是被封为郑州刺史的,但此君很会钻营,短短时间就同后宫的一位得宠的妃子攀上了关系,总之到开封活动一番后,他现在已经是节度使了!虽然他节度的地方比较小,也不算重镇,但节度使按照现在的说法就相当于军区司令省长。那是军事民生两手抓,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怎么会?白节度刚刚被封,又怎么会有其他想法?”

刘成苦笑了一下:“也许是我的错觉。”

刘灿皱起了眉,刘成会这么说了,那必然是感觉到了什么,毕竟不管从哪里说他都算是白重的嫡系,也许白重是有心试探,也许是因为放心没有太多遮拦。总之刘成会把这话说出来显然不是无的放矢。可是这野心是怎么生出来的呢?如果换成别人刘灿完全能理解——在石敬瑭的七年当政时间里,共发生过六次叛乱,连他早先最为嫡系的刘知远都和他产生了隔阂。之所以会如此,一是五代的背景,权反在下;从安史之乱后,藩镇做大,唐朝的皇帝一次又一次被逼的离开京都,一次又一次的要靠各地藩镇勤王,渐渐养出了兵骄将傲的环境;赵匡胤的陈桥兵变很著名,但一般人不知道,这事在五代已经预演了好几次。不说别人,就是当今的石敬瑭就被这么对待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没这个胆子,反而把领头的那几个杀了;第二,石敬瑭给众人树立了一个榜眼——只要攀上契丹,就能当皇帝;现代人看历史会有一种疑惑,比如九龙夺嫡什么的,为什么要争?好好的做个王爷不也挺好的,荣华富贵都有,还不用操那么多心。但按照历史学家的观点来看,皇位这个东西,只要是有机会能挣的,最后总是会去争,九五之尊的诱惑,几乎没有人能抵挡;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点,石敬瑭的作为令大多数中原人深以为耻。

当石敬瑭想向契丹求助的时候,刘知远就说,称臣就可以了,称儿大可不必;进贡就好了,割让土地,完全不行!先不说刘知远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有了异志——想着石敬瑭现在割让的都是自己的国土,但从中已可以看出,哪怕是石敬瑭的嫡系大将也是反对石敬瑭的这种做法的。

所以若是再过两年她也能想通,可现在,却有些太快了。

刘灿不知道,此时天下已经有了异动。

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大同节度使判官吴峦却拒绝交割,契丹攻城七天不下;应州指挥使郭崇威不想接受契丹的侮辱,率众离开,南归;兵部尚书王权拒绝出使契丹,借病拒诏……

而除了这些,各大节度使都有或多或少的小动作。刘成会说白重有异志,是因为他只看到了白重,放在此时的大背景下,白重的那点小动作真不算什么。

“那阿耶是怎么想的呢?”

“我看白节度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马上发动,只是以后……”说到这里,刘成的脸上带了几分迷茫。对于当今圣人的作为他也是不服的,但他就是靠着这个有了今天,如果将来再反又会成什么?可要让他为当今效死,他也是不愿的。

“阿耶。”刘灿想了想道,“不管白节度有什么想法,照你说的那都是以后了。而不管以后是什么,阿耶目前要做的也都是增强自己的实力。”

“你说的对。”刘成虽然点着头,但脸上还有些异色,刘灿暗暗的叹了口气,只有道,“阿耶以为,河东可会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