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王森对石守信的怨念更深了。不过不管他怎么想,演武场的气氛却是欣欣向荣的,刘灿看在眼中也有些得意。这就是为了一双鞋最后换了个房子?唔,当然,现在大概只到了换个裙子的地步?但既然走上了正确的方向上,按照事务的定律,应该是能越走越好的。就是不知那位赵方毅先生什么时候能请过来,刘成这都是第二次去了,应该可以了吧。

在听刘灿说赵方毅可能是个有才的,刘成就找了个时间亲自去了一趟郑州,但第一次根本就没见到人。他的家人说赵方毅出去了,去哪里了,不知道,也许三五天,也许一两个月才会回来。这一听就是推托之词,现在这年月也不是怎么太平,一个文人没事还会玩什么野游?所以听了这话刘成转身就回来了,做了这些日子的指挥使,他的脾气也养了出来。对刘家人还不怎么显,在外面却不愿再上赶着了。还是刘灿说:“阿耶,我早先只是觉得这位赵方毅先生可能有才,现在却觉得他是一定有才的。若是没有几分才气,怎么敢如此拿大?”

刘成冷哼了一声,刘灿道:“阿耶,古人常说礼贤下士。说的就是对于有本事贤能的人应该尊敬,赵方毅若真有才干,就是阿耶的幸事。若他只是一个空架子,阿耶的好名声传出来,也会有别的有才干的人投来的。阿耶不一直想找一些有本事的人一起发展吗?”

这么好说歹说,刘成才算不再生气。前两天又带着人去了郑州,刘灿算了算时间,觉得若是成了,最多再有个三五日那赵方毅也该过来了。虽然此时转移到某个地方需要准备很多东西,特别要带上家人的话,十天半个月都是少的,但按照那赵方毅早先的表现,很有可能自己先跑过来试试水,若是不满意,还不见得怎么样呢。

刘灿这么想着,却没想到这一次刘成依然没能带回赵方毅!

一回来刘成的脸就是阴的,刘家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刘灿亲自到厨房炒了个韭菜鸡蛋,特意多用了些油,做了汤汁。同时又让人用鸡蛋和了面,切成宽宽的面叶下了,然后把做的韭菜鸡蛋浇上去。又剥了几头蒜,用香油调好。此外找萝卜白菜切成细丝,放在一个碟子里亲自端了送到刘成的房中。

刘成虽然正在生气,但看到最喜欢的女儿端着东西进来,还是面色一缓。刘灿把食盘放下:“阿耶先来吃些东西吗?”

“这是什么?”刘成有些奇怪的看着盘子中的东西,面条他是认识的,但和他往日吃的并不一样。此时汤面多,关中一带还叫索饼,但不管叫什么,都是带汤水的,而眼前这,却是不带的?

“这是捞面,女儿新做的,阿耶先尝尝好不好吃。”

被她笑着劝下,刘成夹了一筷子。事实证明,炒菜之所以能成为后世人经常选用的家常菜,那就是说起码从味道上要有优越性的,特别刘成虽不是没吃过炒菜,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吃,更觉得新鲜。刘灿又在旁边帮着倒蒜夹菜,刘成不知不觉间就把一大碗捞面给吃完了,刘灿给他倒了杯酒酿,他喝了长长的出了口气:“大娘子啊大娘子,阿耶就是想怪你也没办法啊!”

第43章 香油(上)

刘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此时还是故意装的惊讶:“女儿做错了什么,惹阿耶生气?”

刘成看了她一眼,刘灿吐了下舌头:“最近女儿没有惹事啊。演武场训练一直很好,就是二娘子练的有些太刻苦了,我说她她也不听,说自己已经落后了,一定要尽快追赶上去。我只有让她每天回来看大母的时候多给她塞些好吃的。”

虽然是住在了演武场中,但刘静还是有一个自由出入的特例的,这个特例她也不用,也没时间用。但当发现她每日跟着石守信埋头苦练后,刘灿就让人在中午或晚上让人把她叫出来,用的就是看望王氏的借口。

王氏当然是要看望的,另外一个则是刘灿心疼妹妹,想着要给她补贴一下。比如家中煮牛肉了,就让她趁机吃两块;熬了鸡汤,就给她灌下半碗。反正以她此时的运动量,是绝对没有吃撑吃坏的顾虑的。

“好吃的,是这个吗?”刘成指了下面前的空碗,刘灿一笑,“这么稀罕的东西当然是要阿耶先尝了。”

刘成斜了斜眼,刘灿继续道:“不说别的,就是这香油,女儿平时也很舍不得用呢。”

刘成终于被她逗笑了,他用手点了下刘灿的额头:“你就装吧!”

“阿耶又说女儿,女儿哪里是装了?香油这东西,单做菜来吃都行。咱们过去能吃一次香油蘸馒头不知多稀罕,别说香油了,就是麻酱也少的很。哪里就能用来调蒜呢?做了汤,洒上几滴,也足以出味了!”

“还说不是装,哪里就到了这个程度?”

“阿耶在外面诸多不易,家中又有各种开支,女儿可不就要精打细算?”

她这话带了几分玩笑,刘成却一怔,若有所思的想了起来。他富贵后,家中条件是好了不少,但也只是和早先相比,可要是和同级别的相比,就远远不如了。

不说别的,就算早先的白指使,日常用度也要比刘家现在奢侈许多,而那时候的白指使,只是一个普通的指使罢了。他想了想,道:“大娘子,可是家中用度不够吗?”

这么说着,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盘算,作为一个大指使,他若想要钱,那真是有太多办法了。

“足够了,我们目前的生活已堪称富足。”

刘成皱起了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作为一个大指使,也是要有应有的体面的。此事我不用搜刮民用军需,只需向上峰开口即可。”

“阿耶是说,向圣人要钱吗?”

“武器装备需要更换,士卒要训练,可不就需要朝廷出钱?我本来也是准备要向上峰开口的了。”

“若是军用,女儿无话,但家中却不需要更多富贵了。阿耶先听我说完,若此时天下太平,那女儿也愿意用一些奢侈之物。可此时天下动乱,诸多残暴,阿耶可能保证一直都是大指使吗?或者说能保证一直都拥有权势吗?早年张公贵为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超授检校司徒,领钦州刺史,后来累迁彰国军节度使、大同军节度使,赫赫权势,一时无二,现下又如何?而张公,还是为国尽忠的。”

刘成瞠目:“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什么,张公吗?”刘灿笑了,“阿耶现为指挥使,朝中动向又怎能不知?张公虽已故去,却也是早先的重要人物,女儿也打听了一番。”

现在既然有条件了,刘灿也就不只是读书练箭,还找人打听朝中动向。管城离郑州、开封都不远,消息传递也便意,所以她着实掌握了不少信息。当然她所能打听到的,也就是一些普通百姓都知道的。

“我知道阿耶是想让家中过的更好,但在女儿看来,现在已经过的十分好了。再多,就有可能是祸事。女儿很有可能被养的骄横,阿弟更有可能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更可怕的是,这管城上下有可能敌视我们。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阿耶可能保证永远不出错吗?可能保证这管城内外不会有一个人受不公正待遇吗?可能保证将来不会有人与阿耶不对付吗?若我们奢华无度,那么当这些事情出现的时候,就会成为攻击我们的借口。当然,就算清贫也不能保证这些事不会出现,可是阿耶,向来都是肥胖的猪羊更容易被宰杀。”

刘灿看着刘成,很认真的说。这段时期她也搜集到了一些节度使、指挥使的信息,听了之后那真是白毛汗都出来了。什么喜欢活吃人肝的,什么斩杀自己亲生儿子的,动辄灭城屠族,手段辛辣,而且这还不是个数。过去刘灿五代乱是因为藩镇割据,外族窥视,天下打来打去,人民无法安居乐业。而现在她知道了,除了这些外部因素,在这里面生活的人也很容易变态。刘成早先是正常的,可成了大指使的刘成已经有了一些变化,而若照此发展下去,很难说会走到哪一步。也许刘成不会变的那么极端,但只要一点点的骄奢下去,也很容易惹来祸端。

刘成想了想:“你说的对,不过大娘子你也不是总是对的。”

“女儿当然不可能都是对的啊。现在阿耶可以告诉我,我错到哪里了吧。”

刘成本来一肚子郁闷,虽然刘灿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他不好对她发火,可也一直窝在那儿。但现在被刘灿东拉西扯,又是吃食又是张公,早先那些郁闷也消散了不少,此时刘灿再提,也不过是冷哼了一声:“那个什么赵方毅有个什么大才!”

“阿耶这次又没能见到赵方毅?”

“倒是见到了。”

“那他为何不愿来?”

“他说他身体不好,不愿奔波。”刘成又冷哼了一声,“我看他满面红光,身强体壮,哪里就不好了?整个管城都找不到几个比他更好的!而且管城离郑州,快马不过一个时辰,算什么奔波!”

刘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刘成瞪了她一眼:“你还笑?”

“我笑阿耶说的有意思。不过这位赵方毅也是个趣人。”

“我不觉得有什么有趣的。你不用再劝,我是绝对不会再去找他的!演武场那里可以再找别的先生,我就不信找不来了!”

“阿耶要找别的先生也好,不过这位赵方毅……女儿倒是有几分兴趣,想过去看看。”

“你去做什么?”

“女儿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才干啊。”刘灿的脑中并没有几个姓赵的文人,赵普也许算一个?但赵普虽然是大宋的宰相,可绝对不算什么文化人。世人对他最了解的可能就是他的半部论语治天下,但之所以会有这么个典故,就是他早期在文化经常出现纰漏,令宋太祖被其他文人嘲笑了。宋太祖虽然算是心胸开阔的帝王,遇到这种事也不免郁闷,当下就责令赵普同学好好学习,赵同学也的确听话,从那以后日日都拿着一本书看,他那书放在盒子里,还不让人知道是什么书,直到他死了后才发现那是一本《论语》——也有说只有半本的。当然这个故事有说不太严谨的,后世有很多历史学家提出了质疑,但赵同学的学问,起码是经典学问不怎么高深却也是事实。

赵普都是如此,想来家学也不怎么渊源。这位赵方毅应该不是他的父亲。至于赵匡胤那就更不用说了,老赵家几代武将,父亲赵弘殷也是一个极为凶猛的悍将,不说自身有没有文化,起码是不会赋闲在家的。

那这位赵方毅只是一个无名人士了?这一点刘灿并不是太清楚,但她却不会因为自己不知道而小看他,历史如长江,浪花涛尽,显露出的固然都是英雄,可那被打下的也不见得都是庸才。

赵方毅的处事上带着一种诙谐,他明显的是在拒绝刘成,可这个借口又是留了情面的。当然,刘成若是残暴的,这位赵方毅的下场也会十分惨烈。所以这到底是一个傻大胆,还是一个已经打听过了刘成,并且有了一定谋算的人呢?

郑州离管城很近,刘灿觉得可以去看看。

郑州,西城区的一个半旧的院子中,赵方毅正在看书,他的手边放着一个茶杯,茶水的颜色已经非常淡了,他却还在续杯。一壶茶喝完,就在他准备再次加水的时候,一个穿着半旧夹袄的女子端着盘子走了进来:“郎君,用饭了。”

“咦,我说怎么觉得有些饿了,原来是要用饭了。”赵方毅一笑,把书卷收了起来。女子端上盘子,只见上面是一碗芋头,然后就是两碗杂粮粥,粥水稀薄,此外就是一碟子野菜。

“阿苏,可是家中用度又不够了?”

“……还好。”女子低头道,小口的吃着玉米,“只是家中没有米面了,我过两日再去买一些。”

“让你受苦了,你可怨我没接受刘指使?”

阿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只是有些疑惑。郎君总说要找一位心地和善看重才干的将领辅佐,我看那刘指使应该是符合要求的。前两日我去打水,还听人说管城的日子要更好过一些。一些货郎都更爱到那里呢。”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就是如此我才更要拒绝。”赵方毅笑道,“我还要看看这位刘指使是不是一个能听进话的。”

第44章 香油(中)

阿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赵方毅深爱自己的妻子,虽知道自己说的话她不见得能十分理解,还是道:“阿苏,你说这天下最缺的是什么?”

“圣人。”阿苏脱口而出,见丈夫看着自己,脸一红,又咬了口芋头,小声道,“我也不太懂,就是打水的时候听人说,若能出个圣人,结束这世道就好了。”

赵方毅点点头:“这话倒是有理的,可圣人又该是什么样的?”

阿苏摇摇头,表示不知。赵方毅道:“看历史,除了上古先贤,诸子百家,能称为圣人的几乎没有。前朝太宗英明神武,可也有玄武门之变。汉武帝战功赫赫,却不知耗费了多少民力。你说的没错,我中华大地现在是需要有人来结束这世道,但也不必就是圣人,圣人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此人要有战功,有谋略,有手段,有能力,但又要有敬畏。特别是敬畏这一条,安史之后,这天下人是越来越缺少这个了……”

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阿苏有些迷茫的看着他,觉得他说的和早先说的不太一样,但心中又觉得自己的丈夫果然厉害。赵方毅回过神,就看到妻子带了几分崇敬的看着自己,当下一笑:“吃饭吧。”

阿苏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郎君,那位刘指使会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这需要再看看。”他虽然这么说了,但回忆着和刘成交谈的情景,却觉得他其实还差了许多。但刘成却是第一位亲自上门邀请他的人物了。想到这里,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准备要去找赵方毅,但刘灿并没有马上成行。第一,她准备带上几个演武场的学员过去。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了面对各种压力,也还是需要一些调剂手段的。而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虽然他们走不了多远,但能去趟郑州也算是个不错的体验。果然,她一在课堂上提出这个事,下面的学员就两眼放光。连一向喜欢板着脸的石守信小脸都变得不一样了。刘静在晚上回去的时候,也吭吭哧哧的问她会不会带上她。

此时,除了逃难躲灾,人们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出生地。相应的,对于外面的世界也总会有诸多向往和好奇。不过刘灿不可能把他们所有人都带去,太麻烦了。虽然这帮学员自理能力都不错,可毕竟还是一帮孩子。所以刘灿给出的条件是,综合成绩前五名者入选。此话一出,演武场上更充满了火药气,人人都鼓足了劲表现自己。

而另外一个,则是刘灿还要打听一下这位赵方毅的详细情况。其实早先刘成已经打听了一些,这位赵方毅的祖上早先是中过进士的,其父早年还在朱温的朝廷里当过一方刺史,但没有做多久,这位赵老先生就带着全家移居南方,再之后就没有消息了。据说赵方毅刚到郑州的时候还有些薄财,但遭了一次贼,又搬了一次家,就有些落魄了。现在家中除了他们夫妻,就只有一个门房了。用刘成的话来说就是:“还是饿得轻!”

说起来这已经是比较详细的,但刘灿还想知道这位赵方毅平日都与谁来往,在家都做些什么,有什么爱好。这些事她当然只有通过刘成去打听,刘成听到她给的这些要求后道:“你问的这些,就像是刺探军情似的。”

刘灿一笑:“阿耶还真说对了,现在这位赵先生不理会咱们,可不就是咱们的敌人吗?”

刘成听了哈哈一笑。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阿耶,不知阿耶那里可有用刀或用剑的好手?”

“用刀或用剑,怎么这么快就要教那帮小子们学别的了吗?”

“那倒不是,弓箭上他们才刚刚练习搭弓。”在练习了一个多月后,哪怕是石小小这样的女孩也能轻松举弓一刻钟了,所以在十多天前刘灿已经开始教他们捻箭搭弓了,不过只是搭弓,并不射。只是不断的瞄准、瞄准、再瞄准。按照这个进度,起码还要有半年的时间,才能算是把弓箭的课程告一段落。

“阿耶还记得阿草吗?”

“阿草?”刘成想了一下才道,“你说那个河边的小子。”

“是。”刘灿把阿草早先的事说了一遍,“他前两天来找我说,可以改学别的,至于学什么他倒是没要求的。我想了一下,枪对他负担还是有些大,刀剑应该更合适一些。”

“既如此,我就帮他找一位先生。不过那个人脾气有些怪,阿草是不是能入他的法眼,就要看他们的缘分了。”

给阿草找师傅这件事,刘成办的很迅速,没过两天就找人把阿草叫走了,再之后就对刘成说,阿草被他说的那人看中了,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那他在哪里?”

“自然是跟着那人学剑了。”

“那要学多久?”

“三五年?或者七八年?怎么,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可我想阿草还应该学一些别的啊。”

“他能学好这一个就足够了,我为他找的这个老师可不是一般人。若不是当今朝廷无道……”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刘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总之此人也是你阿耶我偶然得到的,却是厉害。阿草能跟着他,也算是福气啦。”

听他这么说刘灿也只有默认了,后来她才知道阿草的这个师傅是从宫中出来的,早年跟着李存勖一起打天下,甚是厉害。谁知李存勖打仗很勇猛,当了皇帝后却开始昏庸了,他劝了几次后无果,也只有在宫中混日子。再之后石敬瑭引契丹人占了这天下,他不愿侍奉,就从宫中出来了。本来这号人也不可能来刘成这里的,但也是机缘巧合,他出来后没多久就惹上了契丹人,他武艺再高强,也架不住人多,只有边打边逃,最后竟无意中撞上了刘成。

刘成前一阵子正同契丹人打擂台,可以说是同仇敌忾,当下就把这人救了。救他的时候不过想着给契丹人添些麻烦,谁知后来倒是自己捡了便宜。

至于为什么这人这么厉害,却一直呆在宫中,原因也简单,此人是一名阉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刘灿只是在准备着出行。护卫是一定要带的,不过这有刘成安排,而其他琐事则要由她自己打理了。除了衣服用具,还有米面油这些都要带着。这倒不是她讲究,而是出行在外总有诸多不便。古代又和现代不一样,不是有钱什么都能买到的,当然,他们只是短途旅行,郑州又是府城,只要钱带足了,也不是太麻烦,但为了预防万一,平时要用到的东西,还是要准备一些的。

他们真正走的时候,已经到五月了。此时天气最是舒爽,完全没有寒意了,却还不是太热。草长莺飞,满眼绿色,若放到现代,一定会被人惊呼原生态无污染。

演武场的学员都是刚开始学骑马,包括刘灿,骑术都不精。所以这次出行,就是分坐四辆车。两辆坐人,另外两辆则是用来装载东西的。至于护卫,则是骑马守在两边,刘灿派来的护卫首领姓柴,本是他自身的一个亲兵,为人老成,经验也丰富。他带着二十多个骑兵护卫刘灿,刘成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而这一次跟着刘灿出来的演武场学员则有赵进、白勇、王森、石守信,另外一个则是石小小,后一个名单可以说让很多人都吃了一惊。其他几个人大家其实也都能想到,赵进本身就条件好;白勇早先是带着技能进来的;王森自己有些懒散,可后面有他阿耶的小皮鞭抽着,别看嘴巴不怎么讨人喜欢,成绩却一直不错;而石守信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石小小……

不是说石小小不好,但她的表现一直就是中不溜,甚至在几个女生中也不能说是最出色的。可她的综合评分却排在了第五位!刘灿一开始也以为搞错了,后来又看了一眼评分才知道没有错。原来石小小虽然耐力、体力都不是太好,却有一项好处,那就是非常善于与人为善。男生这边,谁需要缝补了,都喜欢找她。女生这边,她也不计较得失,比如她们宿舍的卫生,大多是她搞的,发下来的头绳,她自己用的不到三分之一,大多都是被其他人要去了。而偏偏这些,她还都能做的很大方得体,并不让人觉得她是懦弱好欺负。所以在同伴推荐这一栏上,石小小的得分远超其他人。

“这是不是一种自带的天赋技能?”刘灿盯着石小小想,她的目光令石小小有些忐忑,“教官,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刘灿摇摇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收了回去,既然说了带前五名,那自然是要把石小小带走的。

而除了他们五个,刘灿还带上了刘静,她这都算是编外人士了,毕竟若单论成绩,刘静再努力,也排不上前五的。

七个人,刘灿带着石小小坐一辆,石守信等人坐另外一辆。

车子不带减震,路又不是太平整,走的有些颠簸,不过包括刘灿,兴致都很好。刘灿还坐在车辕上四处张望,看着前面的景色,她还真有心唱上一番,不过想了想,还是吹了声口哨。

而此时,没有人想到,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第45章 香油(下)

张成义脸色铁青的看着前面的车队,过了片刻,对身边骑着枣红色骏马的中年男子道:“萧大人,这可和您早先说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被称作萧大人的,是一个穿了圆领窄袖袍衫,戴了一个黑色的方顶硬壳幞头的中年男子,满脸含笑,乍一看如同有着一定学识的文人,但再仔细看就能看出他的颧骨要比中原人更高一些,鼻梁也更高,正是典型的契丹人的长相。此时听了张成义的话,他的笑意更深了,“张将军,你同那刘指使有仇,我同那刘指使也有些矛盾,所以我们才合伙做这一票。现在你若怕了,也可以不做。只要按照协议,把我早先给你的定金双倍还回来就好了。”

张成义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身边一个人道:“将军做吧,若不是那刘成,我们今天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是啊将军,想我们早先何等风光快活,就那刘成一来,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就连郑六哥都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法子害了。”听人提到郑老六,张成义的脸色更难看了。若不是郑老六无故失踪,第二天他又怎么会派出那么些人四处去找?而若不是他这边力量不集中,又怎么会被刘成的队伍一冲就散?早先好几百人的队伍到现在还不足百人,说起来是将军,其实也就是个都头了。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旁边的男子:“萧大人,协议要改一下,这次我们冒的风险大,不能再四六分了,要三七开。若你同意,我们就做一把,若是不同意,我就把定金还给你。”

那位萧大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却没有立刻说话。张成义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那些定金早被他分给下面人了,若此时说要收上来,他这个队伍立刻就散了,可若不趁机索取更多,他的损失也得不到很好的补贴。虽然这位萧大人许诺他事成之后就让他跟着商队到达边境,可若手中没有足够的钱,他靠什么收拢下面的这些人,又靠什么招收新的人手?

“好吧。”就在他以为听不到答案的时候,萧大人开口了,“这次护卫的人的确有些多,那就三七开吧。不过张将军,你若再不动手,这些人就要走远了。”

“萧大人放心。”张成义心中一喜,“现在我们就去把人擒来!”

他说着调转马头,向前奔去。他虽然在这里和萧大人讨价还价,其实早埋伏了一半人手在前面,只待一声招呼,前后夹击,把刘成的两个孩子都捉过来。虽然据说刘成的这两个孩子都是小娘子,可也不怕刘成到时候不拿巨金来赎。当然,若只是他自己,是怎么也不敢干这事的,可有那个萧大人就不一样了,虽说只是一个契丹商人,可也是契丹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一片火热,就在他准备发出暗号的时候,前面的车队突然停了下来,二十多个护卫把四辆车护在中间,谨慎的看着四方。张成义不由得勒了下马头。

“将军?”跟在他后面的人迟疑的看着他。

“冲过去!”张成义一咬牙,此时此刻已由不得他后退。他大吼一声,不再掩饰行踪,纵马狂奔,待和车队呈水平线的时候,从山坡直冲而下。他也是正儿八经从军队里出来的,也是曾经的指使,对兵法也是有一定研究的。对方都是骑兵,他身后带的也都是骑兵,虽然对方的装备更精良,可是,他占据了地理优势。而且,他们的目的也是捉人!只要冲破了防护队,就能进去抓人。

能做!

他左手揽着缰绳,抓的更紧了,右手一挥长矛:“杀!”

“杀!杀!杀!杀!”

他身后的匪兵跟着大叫,迅若奔雷的直冲而下。

看到这种情况,下面的柴志坚眯了下眼:“挽弓——射——”

下面的护卫队,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弓箭向上射去,十来只利箭带着寒光直冲而上。大多数的方向是对的,但箭实在太少了,张成义等人还在高速运动中,所以大多数箭都是无功而落,偶有一两支带出血丝,也不过是擦破了皮肤。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柴志坚早有准备,面不改色的继续高呼:“射——”

“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