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位点头,只要那位喜欢就行了。”

“先生是说……?”

“我看杨郭几人虽不许那位插手朝政,却对他管教甚严……”

赵方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刘灿立刻心领神会了。后世有人后汉隐帝是个十足的傻X,因为他爹刘知远其实是为他留下了很好的人马,有文有武有底子,要知道刘知远去世不久,河中节度使李守真就叛乱了,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后汉还是把李守真平了。由此可见刘知远留下的人马是多么强悍,而更关键的是,此时拥有兵马最多郭威还不像刘知远那么有野心,或者说他也有,但不敢爆发,否则他也不会听令挪到魏州了。如果不是刘承佑杀了郭威全家,而且摆明了也不会放过他,郭威……还真不见得就会反了,起码,在短时间内是不会的。而刘承佑若是一个英明的,就该建立自己的人马,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到拥有了自己的力量,郭威就算有心思也要熄了。

这是一个很理想化的道路,能走上这条路的也要是有大才智大毅力的,这样的人,其实是非常稀少的。刘承佑显然不是,不过换一个人到他那个位置,不见得就会更好。首先,他并不是被当做继承人被培养的;其次,刘知远去世的太快了。刘灿推敲,在刘承佑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是带着悲痛带着迷茫,然后又不可避免的带着欣喜的,那就像是一个月收入不过四五千的人突然中了五百万……

一般的正常的或者说大多数人在这个死后都会稍稍放纵一下。来一次比较奢侈的旅行,买一件过去不舍得入手的东西……自制力不强的甚至有可能一下花个干净,当然那毕竟是少数,不过大多数人都会放纵一下的。刘承佑也是个普通人,可他却不能放纵,虽然中了五百万,但这五百万却是只能看不能花的,他要过的日子并不比早先好多少,要知道他过去就是皇子,一样少不了锦衣玉食旁人的恭维。所以生活质量上并没有多少提高,反而多了很多约束。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是厌烦的。如果要换一个比较容易让人有体会性的比喻,那就是婆媳矛盾……

女孩子嫁人了,以为自己成了个女主人,谁知道上面还压了一个婆婆!刘承佑却拥有四个婆婆,而且这四个婆婆对他的各方面都在指手画脚。

“先生大才!”

“这还要大郎君费些心思,这东西既要奇巧,又不能太过贵重。”

刘灿大笑:“此等,小事尔!只是……”

“大郎还有什么顾虑?”

“只是怕如此一来那位控制不住自己……”

赵方毅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刘灿摇摇头,别人不知道,她却是非常清楚的,刘承佑在被管到极点后采取了非常暴力的对抗方式——杀人,先杀了杨玢、史弘肇三人,又派人去刺杀郭威。她到不是怕刘承佑杀人,而是这显然就加快了后汉崩溃的过程,而对于他们刘家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不知道刘承佑的极点在哪儿,从耶律德光死她就知道时间出了差错,现在更不好计算,所以一位的拖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是我想多了,就按先生说的来。”

作为当权者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你提出来的不是超自然的要求,基本都是能够得到满足的。刘灿要是要弄一个电子琴不可能,可要是弄一个大型音乐盒还是能办得到的。因此公元951年的中秋节上,密州就给刘承佑送了一个来自于遥远海外的奇珍——会自己奏乐跳舞的音乐盒。这个东西并不怎么华丽,就是完全的木头材质然后上了一层漆,可里面的东西不说刘承佑,就连杨玢等人也啧啧称奇,不过在惊叹了之后就是反对,认为这种东西太过奇巧,刘承佑要用了一定会玩物丧志,这自然令刘承佑非常不满,在爆发了一场冲突后,还是把这个音乐盒拿到了后宫。

根据后世记载,刘承佑就非常迷恋歌舞,这其实也是他的一个无奈选择——除了这个,他还能做什么?他也许并不太笨,不是太糟糕,可显然不是那种勤奋向上的天才型明主,在发现自己只能做一个傀儡后,他就把自己投入到了享乐里。而这个音乐盒也非常让他着迷,每日无事的时候就打开来一遍遍看。

“可惜只是木头的,若是真人就好了。”一日,他的近臣突然道,刘承佑一怔,就像得了一道灵光似的反应了过来,是啊,这为什么不能是真人呢?这木头的已是如此美妙,若是有真人来演绎,穿上华丽的衣服,岂不是更上一层?这个念头一闪出,就再也遏制不住,第二天刘承佑就找了宫人来排练。

这个音乐盒材质一般,几个木头人的舞姿也不过是来回滑动,音乐却是刘灿千挑万选从记忆力找出来的《铃儿响叮当》,这段音乐旋律简单,而且透着无比的欢快,刘承佑之所以这么迷恋这个音乐盒,也是因为这段旋律,毕竟此时的音乐大多以抒情悠扬为主,这么欢快的却是从来没有的,所以刘承佑每次听了都会会心一笑,感觉轻松不少。而同时,与这个音乐相配的舞蹈也是快节奏的,在音乐盒里就是几个小人不断的滑动,到了现实里就要更大胆欢快。刘承佑不仅着令宫人排练,自己还加入了不少意见,这自然引起杨玢等人的不满,刘承佑却不再让步:“以爱卿来看,朕还能做什么?”

“陛下是一国之君,怎么能沉迷于歌舞?”

“一国之君?那朕想立刘成为河南节度使可行?”

第208章 夏茶 (三)

所有的歌舞都停了,地上一片狼藉,刘承佑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此时正歪坐在胡床上喘气,他不过二十岁,早年身体也还好,两年帝王做下来却虚了大半,再加上气急攻心,此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宫人吓的都不敢靠前,只有一个近侍,见他不再暴怒,这才倒了杯水走上来:“陛下用口水吧。”

刘承佑接过来,喝了一口,就又砸到了地上:“杨玢老儿,欺人太甚!”

“……杨相,也是一时急切。”

“一时急切?你看他刚才那样子,就像朕是无知小儿!”刘承佑喘着粗气,他刚才说封刘成为河南节度不过是个气话,真说起来,开封也在河南境内,他怎么可能给一个外人这么大的官职?可杨玢的表现呢?直接就是训斥——“陛下莫不是得了癔症,否则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的是他们吧!对他这个帝王没有丝毫尊敬,不,别说尊敬了,他们甚至在鄙视他!杨玢说那话的时候,那语气、表情,就仿佛他是个十足的痴汉!想到这里,刘承佑更是恨的咬牙。他是皇帝!他才是皇帝啊!

“杨相也是担心陛下才会那么说的?”

“担心朕?有什么担心的?你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才这么说的?”

那近侍连忙跪了下来:“小的怎么敢?只是小的怕陛下气坏了身体才这么说的。毕竟陛下先前说的也只是气话,想来杨相也被气着了。”

刘承佑冷笑了两声:“你都能听出朕那是气话,他却听不出,我大汉的枢密使看来要换人做了。”

那近侍不敢再答话,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刘承佑没有再说什么,却又一次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作为帝王,他不能处理国事,好吧,他忍了,谁让他没有威望草草继位呢?但他连欣赏歌舞的自由都没有,这又算什么?想到这里,他不仅想到早先李皇后对他说的那段话,其实那话一直都在他耳边回旋,没事的时候也会琢磨琢磨。琢磨的结果就是先等等,杨玢等人,再怎么说也是跟着自己父皇打天下的老臣子,而那密州刘家却是没什么交情的,而且,刘成早先的名声也很一般,虽然在邺城的时候他一直护着石敬瑭,据说也就是因为他邺城才没有发生大溃逃,可也没见他为石敬瑭立下过什么汗马功劳。对石敬瑭尚且如此呢,对他又能有多少忠心?

更何况,他也不见得能对付杨玢郭威等人,一个弄不好还会引起他们的反弹。这么一想,刘承佑的心又冷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仍然需要等待,等待那个忠心而又有能力的臣子出现,他相信他们能再创一个辉煌大汉的!

那个近侍虽然一直跪着,却始终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当看到他的表情平静下来后,他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今日,我同陛下又发生了冲突。”杨玢长叹了口气,拿起面前的酒杯,“郭兄,你说陛下为何就不能认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呢?”

“……陛下还小。”郭威迟疑了一下,慢慢的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杨玢把先前的事说了,最后道:“我也知道我有些急了,但见陛下这个样子我实在心痛,如此下去,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陛下成为一个有担待的君主啊!”

“杨兄你这次的确是有些急了,我知道杨兄一片忠心,可如此下去不过是令陛下更反感我们。”

“我怎能不急?这次陛下甚至说要封那刘成为河南道节度使呢!就算这是气话,可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让人听到了成什么样子?”

郭威没有说话,杨玢等了等又道:“郭兄,我听说你和那刘家有些关系,不知对他们了解多少?”

“什么关系,不过是早年小儿往那里贩卖过茶叶,待他们到了密州也就断了,这些年都再没什么来往……哦,也就是逢年过节的送点东西,这个,我想杨兄也是有的吧。”

“郭兄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刘家有些太蹊跷了。你说突然的,就成了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还让陛下这么惦记,我总觉得有些邪性,咱们是不是想点什么法子?”

“河中才平了,若是再与他们打……”郭威有些迟疑,“陛下那里,恐怕也不见得愿意。”

“我不是说要打仗,而是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杨玢又喝了一口酒,“我看陛下是越来越倾向他们了,特别是在得到那个什么音乐盒后简直就像着了魔,河南节度使绝不可能的,可若再分封几个,那可真是让他坐大了啊!我知道郭兄的意思,是想休养生息,可若再耽误几年,就算郭兄用兵如神,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了啊!”

“我与赵弘殷有些交情,曾给他去过信……”

“如何?”

郭威摇摇头:“我在信中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叙叙家常,他也只是回了些家长,但能看出他对目前所处的环境非常满意。对刘家……是很有忠心的。”

“这怎么可能?那刘家、那刘家又算什么东西?”杨玢很是不信,“赵弘殷我也是知道的,早先就是一员猛将,不得志的时候暂时栖身也就罢了,谈什么忠心!”

郭威没有马上说话,心中对这话则不是很赞同。杨玢的话听起来没错,赵弘殷若真这么做了,人品就很有问题了,虽然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事,事实上在他看来,整个密州刘家,最能打的恐怕也就是赵弘殷了,若能将他收拢过来,下面的事也就好办了。只是,哪怕只通了一封信,他也有一种,赵弘殷绝不会背叛的感觉——恐怕刘家也就是有这样的自信才会把他放到这边吧!

“总之,郭兄你多想想,我这边也多想想,刘家、刘家!唉,以前谁知道他们啊!”杨玢长叹了口气,郭威苦笑,现在他们对刘家没有办法的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过去他们都没有在乎过这份势力,也就更谈不上提前准备安插人手之类的。现在再说去收买,那就不是一般的困难了。下面的小兵也许还行,中高层的,却是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回应。

其实若不是现在民生凋敝,他真想一鼓作气的打下来的,他相信自己是能做到的,可是中原刚糟了契丹人迫害,这还没恢复多少元气呢,再来一场大战,民生要凋敝成什么样子?更不要说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契丹了。

杨玢在他这里没得到什么建议,喝了顿闷酒就回去了。郭威细思后却把郭荣叫了过来:“对刘家,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郭荣一怔,郭威把杨玢说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最后道:“朝中的局势你也知道,若真让拿刘家再拿下几个名分,以后……就不好处置了!”

“……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什么?”

“招刘灿入京!”

郭威一怔,郭荣道:“若陛下再提起,阿耶不妨顺水推舟,将密州周围四个州分给刘成,同时招刘灿入京。不仅是刘灿,河中、河北、魏州等地的节度使的嫡长子也尽可招来,就说是为陛下陪读,同时请一大儒开堂授课。”

郭荣两眼发亮:“如此一来,虽不能说完全解决后患,起码却有制约作用了,特别是密州……据我所知,刘成能力平平,倒是那刘灿,相当不一般,若是将她招来,密州也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郭威没有马上答话,招质子这可以说是从古时就有的,不过要说作用嘛,就很难说了。毕竟真狠得下心叛乱的,也不就不会在乎那一个儿子了。反而若要某个人真与当今交好了……

不过这密州若真像郭荣说的那样,却是可行。只是谁又能保证进京的真是刘灿?找一个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再稍加装扮,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见得就能指着对方说不是!话再说回来,就算真的不是,在他们不想打仗的情况下,也只有先捏着鼻子认了。不过若陛下真的要给密州定名分,这倒是一个他们可以提的要求,哪怕来的事一个假刘灿呢,也能从中窥视一下密州的情况。

“阿耶可是担心来的不是刘灿?”

“这个倒不是紧要的了……这办法虽不是十分好,也是个法子了。早知今日,当初也不让你同那刘家断了!”

郭荣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刘家,从某方面来说是他主动断的。郭家已经不缺那份金银,而他,也不想再有那份牵扯。

这个办法郭威并没有想马上用,但他没想到他们同刘承佑的矛盾很快再次爆发了,这一次是史弘肇。虽然被杨玢训斥了一番,刘承佑当然还是寄情于歌舞,这一天有个舞者跳的很得他欢心,他一时兴起,就把玉腰带赏了下来。要说他赏什么东西是他高兴,结果史弘肇知道了却大是不满,不仅收回了腰带,还训斥了刘承佑一番,大意就是将士们保家卫国还没有什么赏赐呢,一个小丑却可以得到这样的光荣,刘承佑这么做实在是狗屁不通。此事彻底激怒了刘承佑,这一次,他说什么都要给刘成定名分了:“赏赐!赏赐,既然这么说那为朕守护边疆的刘节度也是劳苦功高,却是要把名分定下了!”

第209章 夏茶 (四)

刘承佑这一次的态度是坚定、一定、肯定的,虽然史弘肇几乎要破口大骂,他也没有退缩,最后还是在杨玢的劝阻下,两方才不欢而散。而此时,在宫中的李太后早早就迎了过来,一见他的面就拉住了他的手。刘承佑想甩脱,到底没有这么做,只是咬着牙道:“母亲,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忍了!”

李太后没有说什么,两人回到房间里,屏退了左右,才开口:“陛下这次,又为何这么急躁?”

“是他们欺人太甚!母亲,是他们欺人太甚!”刘承佑的声音发着颤音,“他们不让我插手政事,我每天所能做的,就是坐在那把椅子上,听他们把一件件事处理妥当,哪怕加一句意见都不成,我还是个皇帝吗?但就是这样我也忍了,我想我还年轻,我有时间,于是我去欣赏歌舞。可就连这他们也不允许!说我不体恤民情?我要怎么体恤?我要去体恤了他们愿意吗?”

“但就是这样你也不该同史将军吵起来啊。”

“是他们在同我吵,他们在逼我!”刘承佑说着站了起来,“他们在逼我,他们在逼我……他们在逼迫下来就会把我逼死了,我没有办法了母亲,我必须要找个同盟。是的,刘成!他也许也不好,也许也有异心,但无所谓,他会讨好朕,会恭维朕,而且,我知道他们怕他!他们不想让我给刘成名分,他们越是不想,我就越要这么做!”

“……还是太急切了。”

“不不,母亲,我应该早就听你的话,早就这么做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母亲,你不用再劝我了,我是一定要这么做的!”

李太后觉得不太妥当,她虽然赞同同刘家结盟,可并不想同杨郭等人撕破脸皮。但她虽然有见识,却不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也没有多少执行力。在劝说刘承佑不妥后只有再次找来李业,而李业是早就想增加自己这边分量了,其实在早先他不是没想过同杨郭等人交好,可那些人根本就看不起他,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神态中很是轻蔑。其实就算刘家不给他好处,他也是愿意为刘家说话的,眼见这一次能出口气,他又怎么会去劝?反而劝李太后放宽心,说刘承佑也该彰显一下自己的威望了:“否则弄不好他们还要换人来呢!”

李太后脸色大变,她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个。而李业说完之后神色也变了,他其实就是那么一说,但说完后才意识到这是真有可能变成现实的!

“他们不能、不能这样吧,先帝……”

李太后叹了口气,先帝在的时候,这些人自然不敢这么胆大妄为,哪怕她的长子刘承训还在,局面也会大不相同。可现在登基的是一直没惹过什么乱子,可也没有什么光彩的二子。她知道这个皇帝他做的很为难,他也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可总是,不能让人信服……

而此时,杨郭等几人,的确在讨论这个问题。杨玢道:“陛下这一次,看起来是下定决心了。”

“胡闹!”史弘肇立刻跳了起来,“先帝那么辛苦的打下的江山,就是要被他这么败坏的!那姓刘的做了什么,还保卫疆土?若不是有我们在,他早打过来了!”

下面一阵沉默,不说刘承佑,刘知远也是姓刘的……

史弘肇看了左右一眼,倒没有太大感觉,他本来就是个粗人,哪怕觉得周围气氛不对劲,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你们难道还准备同意吗?”

杨玢看了眼王章,后者保持沉默,在对待刘承佑的事情上面,他一直算是比较低调的,杨玢见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答案,又看向郭威,郭威想了下道:“其实,就算应了陛下这一次也没有什么?”

他话刚说完,史弘肇就跳了起来,郭威道:“不过却要刘成的长子刘灿进京!”

“质子有个鸟用!”史弘肇直接道,杨玢也皱了下眉,郭威道:“这密州刘家不比其他人家,刘成唯有两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刘成什么时候有两个儿子了,不该是一个吗?他正要细想,那边史弘肇已道:“有两个已经足够了,别说两个,一个都没有又算什么?儿子可以再生!”

郭威回过神,摇摇头:“这刘灿不同于一般的嫡长子,根据我收集到的消息,刘家能有今日的局面,大半是要归功到她身上的,将她调来,刘成必不敢凡!就算他有这个心思,也成不了!”

在他们这个团伙里,郭威还是属于有威望的,他不像史弘肇总是急吼吼的,也不像杨玢总是有话说,他一般很少发话,说出来的却是有分量的。王章第一个就赞同了:“若照这么说,郭兄说的有理。如此一来,我们同陛下的关系也能有些缓和。”

史弘肇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杨玢拉住了,因为同乡,杨玢同王章的关系一向不错,他难得发表一次言论,也不想让他没面子,当下就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咱们一心为陛下,可陛下年轻气盛,再加上小人挑拨,就总咱们有敌意,如此下去也不是常事,不如就顺他一次。”

“他不懂事是他的事情,若他实在不行,不如换人!”史弘肇冷哼道。

“不可!”

“不可!”

“万万不可!”

郭威和杨玢异口同声,王章更是追加了一句,这令史弘肇很有些挂不住面子,若只有杨玢王章在,他说不定就耍起来了,但还有郭威,他就不敢这么做了,不过还是不免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右卫大将军聪明伶俐,很是不错。”

这里的右卫大将军就是刘承佑的弟弟刘承勋,也是刘知远最小的儿子,现在他已经被封为同平章事,加检校太尉,不过史弘肇还喜欢叫他早先的官职。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万万不能这么做,不然十分功绩也要被抹的一分了。”

郭威慢慢的开口,杨玢和王章连连点头,刘承佑不是他们心目中理想的帝王,他们看不起他,但只从他们二人来说倒没想过取而代之——他们也知道自己取代不了。而若打破现在的平衡,比如随意废立帝的话,那最收益的并不是他们,杨玢想了下道:“陛下既然被密州刘家迷惑了,倒不如真像郭将军说的把那刘灿招来,也让咱们见识见识。只有一点,若那刘灿不愿来如何?”

郭威笑道:“杨相怎么迷了?若那刘灿不愿来,不是正好揭穿了刘家的真面目?以后陛下必不会再提此事!”

杨玢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四人都笑了,史弘肇笑的有些难看,不过也裂了裂嘴角。

刘承佑没有想到自己的提议这一次这么快就通过了,这让他在始料未及的同时还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当听到杨玢等人的要求他又迟疑了,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杨玢等人说的也在理,现在刘成占了那么大一块地方,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若现在给他正名,哪怕只定下一部分,也是朝廷对他的认可,这在外面就是一个很微妙的信号。说不得就会有人认为是朝廷对刘家有所畏惧,若都存了这份心思,以后就不好料理了。让刘灿进京,也算是个制约。

扪心自问,刘承佑对刘家也不是十分的信任,杨玢的这个提议倒让他很是意动,再想到自己早先的打算,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了头。他的这个表态也让杨玢等人满意,这表明刘承佑还是受控制的。至于说刘灿来了之后刘承佑同她亲近……在密州的时候,他们没办法,来到京城后,难道他们还没有办法吗?

他们是这么想的,密州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这个消息传过去后,密州那边就炸了开来。

“不行!绝对不行!”张天生第一个跳了起来,他转为刺史后,已经不是很频繁的参与谋划了,不过还是会出席比较重大的场合,像这种刘成会被定名,而刘灿会被招走的事自然就离不开他了。

“的确不太妥当。”刘录慢悠悠的道,他擅长民生,所以一直是在建设规划上比较出力。

刘灿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到了赵方毅那边,赵方毅叹了口气:“朝廷那边也是有高人的啊,若我们同意,就是把大郎君送了过去,活生生的给了他们一个把柄;而若是不同意,此事却会离间了我们与陛下的感情,朝廷那边……我们很难再有有力的支持。”

“就算是那样,也不能把大郎君送过去啊……”张天生道,“除非送过去个别人!对,寻一个与大郎君有几分相似的送过去,就算他们知道是假的又如何?节度的名分有了,陛下离心又如何?我看朝廷一时半刻也不会打进来!”

他这个办法说的众人眼前一亮,在他们一是需要名分,二是需要时间;名分这一次就能有了,时间……恐怕朝廷那边也需要,虽然郭威平了河中,可把朝廷的积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来攻打他们总是要再等等的,而只要再给他们充足的时间,他们又怕谁?若是武将也许还会有点别的担忧,但他们这些文臣却是觉得密州无人能敌——他们这样的积累,他们这样的建设,又有谁真能比?

第210章 夏茶 (五)

在下面人争论的时候刘灿也在考虑着。

这要是在其他时候她连想都不会想。让她去京城?开玩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刘灿好歹是占着半个河南道的刘家大郎君,骑兵海军步兵齐全,海外还有产业,若只是想过舒服日子的话,早就可以转头找个地方去当土皇帝了。她留在这儿,是因为她有追求,也有觉悟,但她绝不会随便把自己陷入危险中的。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让她犹豫了,因为很显然,刘承佑到了极限。她不确定刘承佑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杀手——当然时间在这里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但到底是哪个事情刺激到了刘承佑她还真不是太记得了。在她的记忆里就是刘承佑被逼到极限,然后痛下杀手,先杀了杨玢王章史弘肇,然后又派人去杀郭威。也不知是郭威王霸之气太强大,还是这里面出了什么岔子,总之这个事情泄露了,然后在这个时候郭威还想表忠心,但刘承佑在李业等人的撺掇下,把郭威的家人杀了,到了这一步,郭威再不想反也只有反了。而他一反,天下还有谁能阻挡?几乎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开封,最后黄旗加身成了皇帝。

这是一条很明显的线,刘承佑一旦被逼到极致,后汉就会玩完,再上任的郭威,是一个比刘承佑强大太多的帝王,刘家若不能再那之前取得资格,以后再想翻身的机会都不大了,除非她想趁着郭荣将来南征北伐的时候从背后偷袭……

不,她不想,那不是她的目标!虽然她想走到那个位置上,但绝不是以天下动乱为前提的!何况,若到那时候,郭荣最先对付的,也会变成他们。

所以他们的机会就在郭威没有登基前,在那之前刘家一定要尽可能的强大厚实起来,所以,他们其实是非常需要时间的!

“大郎君的看法是……”见她一直不出声,赵方毅开口道,刘灿回过神,看向旁边的王森,“陛下那里这几天又出了什么事没有?”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听说陛下念叨着想立耿夫人为后,杨玢不同意。”因为掌握着四面八方的情报,像这种场合王森有时也会被叫过来,不过他一般只是站在墙角处,被叫了才会出来提供消息。

刘灿眯了下眼,她对此事隐隐的有点印象:“那陛下是怎么应对的?可说了什么?”

“没有应对,传来的消息比较概括,只说陛下非常愤怒,摔了自己的衣服。”

刘承佑是经常愤怒的,对此赵方毅张天生都不觉得有什么,每次被杨玢等人阻止后刘承佑都要愤怒一二,但刘灿不这么看,她知道刘承佑早晚要爆发,而现在摔衣服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不满自己的身份。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命沿路准备,我会在正式接到圣旨后准备入京!”

……

七月,虽然已经过了夏天,日头还是毒辣的,虽不像后世那么燠热,却也事高温天气,一般人家都会习惯性的避开中午头,哪怕外出游湖,也会选择在一早一晚,而今天却有不少人携老扶幼往黄河滩前赶——早就听说了,今天会有大船过来,据说还会带着一个俊俏郎君呢!好吧,俊俏郎君什么的咱们不在意,关键是那船,据说比楼都高,能载个上千人呢!

此时的人们为了赶一个庙会可以从一个县跑到另外一个县,这据说非常大的比楼还高的船可不比庙会稀罕?那些实在没能力的也就罢了,有些能力的早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吃的、用的、富裕人家还有车,官宦人家……当然一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倒不是说他们就不稀罕传说中非常大的船,不过大多数人都知道坐这船的是谁,想来看稀罕的话也会掂量掂量。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说李家,李家的大郎君李成思一早就坐着车从家里出发了,虽然被叫做李家的大郎君,但其实李成思已经三十出头,孩子都有五六个。

他坐在车上,想着自家阿耶的话:“那刘家的大郎君据说才二十来岁,难免年轻气盛,在这上面你多让着她些,但也不要弱了我李家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