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她要如何?

正想着,朝中几位大臣就来了,见了她纷纷行礼,她还了礼,一时静默,此时此刻众人都没了寒暄的心思。

“殿下,几位大人,陛下召见。”陛下身边得用的出来传言,他们立刻跟了进去。

还没进屋门,就闻到了药气,再之后,就听到陛下虚弱而又有无奈的声音:“怎么又哭了呢,不是同你说了吗,我先去,与你探探路,将来你到了这一天,也不用害怕。”

“我现在也不怕。”声音是老态的了,却带着一丝执拗,众人暗叹,帝后情深,这唯一的皇后,在后宫几十年却养的比普通女子还要天真,如此一生,当算的上幸福了。

“陛下,殿下和几位大人到了。”

宦官上前传言,然后就传来了刘灿的声音:“你先出去吧,蓦地让人笑话。”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笑不笑的。”这么说着,到底起了身,片刻就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刘悦同几位臣子纷纷见礼,皇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却没有回礼,如此做派,却是失了礼仪,不过此时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帘子拉开,靠在软塌上的刘灿露了出来。她已经很虚弱了,脸上却没有什么凄苦,一双眼眸,还带了几分笑意,刘悦顿时就有一股悲戗,再也忍不住的率先跪了下来:“陛下!”

“陛下!”她这一跪,剩下的人纷纷下跪,哽咽声四起。

刘灿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都起来吧。”

“是孩儿的不是,惹陛下难过了。”刘悦擦了擦泪,率先站了起来,“陛下莫要提心,想吃什么要什么都告诉孩儿,孩儿去为陛下寻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吃肯德基了。”

刘悦一怔,心说这是什么鸡?那边刘灿又笑了:“不过是一句玩笑,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也不用来那些虚的。几位爱卿,这大宋和悦儿我就交给你们了。我就这一个孩子,虽说是女子,也养的尽心,该教的管的都没有拉下。就是她那夫婿,我也寻了个天真老实的,想来是不会寻事的。就是悦儿以后若做的有什么不好,万望看在咱们君臣一场相处还算愉快的份上,多多担当些。”

几个大臣喏喏应了,却是忍不住哭意,旁边的刘悦更是难过。

“该说的该交代的,我早先也都说过了,现在也没有多余的了,要没什么事呢,你们就让我同悦儿多呆些日子吧。”

几个臣子退了,刘悦再也忍不住的伏到她的床边哭了起来,刘灿想要抬手摸摸她,却发现已经没这个力气了,深知太医给的药效快到了,自己真是再没有时间了。就是她,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有些苦涩,她抿了下嘴:“我儿莫要伤悲,这一日,是人都跑不了的。”

“为什么是您,为什么是现在!”字句虽说的清楚,却透着无比的悲伤,刘灿心下欣慰,天价无亲情,多少父母子女在这皇室里都冷了心肠乃至磨灭了人性,她们这对母女却是真的相处了下来。也不枉她在将近四十的时候冒险生下这个孩子了。

“这话说的,你那石伯伯赵伯伯已经去了多少年了,我已经,算是高寿。”

“陛下,尚不到耄耋!”

刘灿又笑了,现代社会人平平常常活个八九十很平常,但在这古代,七十已是稀少,她七十九岁,已经是少有了。当然,像她这样注重保养锻炼,又有着最好医疗条件的本来应该活的更长些,可到底谋划了一辈子,消耗了大量精力,年轻的时候还不显,到老了,各种毛病也就来了,再怎么调养,终是补不过来了。不过她也知足了,到底,她活到了这个岁数;到底,她没有进入那个宿命的怪圈;到底,她把自己想做的,基本都做了。现在她要死了,虽有留恋却没多少遗憾。

“莫要再做这小儿女情态了,有件事,我还要叮嘱你几句。”

“……是。”

“我立的律法,是根本,你只要照着做总不会错的。下面人斗的你死我活,你不用管,斗出来了,你只要支持就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理念是一定正确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主意是完全错误的。与其来回反复,不如坚持到底。一家一国出一个政策,不是一两年就能看出成效的,十年八年慢慢也就有了。”

“……是。”刘悦应了,这话刘灿过去就对她说过,现在再提,自然是重中之重。

“不管怎么说,发展都是第一位的。学堂一定要办下去,女子上学要坚持给优待,小民逐利,慢慢总能养成习惯的。”

近十年,刘灿一直在大力推动这个事情,不仅是官方的,更鼓励私塾,开办女学,更是给政策上的倾斜。终于,在三年前,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样参加科考,虽参加与录取的都不多,却是再次开了先河。刘悦知道自己若不想早早被封为太上皇,这女子学堂一事是不能停的。

“我没有早立下皇太孙,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两个孩子慢慢观察,看哪个合适立哪个,不要有性别之分。”

“是。”

“都说天家无亲情,可如果连父母兄弟都要互相算计,不敢交心的话,就算坐拥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要是对普通的继承人说,不见得有什么效果。但刘悦自幼得刘灿爱护,虽有叱骂责怪也有真心呵护。她的马术是刘灿亲自教的,箭术是刘灿亲自教的。

小时候的记忆已不是太清楚,但还有一些片段,曾经,刘灿高高的把她举起,笑着说爱她……

此时听了这话,她也深以为然,因此泣然道:“陛下放心,孩儿、孩儿必会把他们都照顾好,不让他们新生怨恨,互相仇视。”

“权利的滋味的确美味,可这世上也不只有这个,若真有那一天,我刘家子孙也不必留恋,得个名号,安享富贵也就是了。”

君权立宪刘灿是对她说过的,此时一听也就明白了。她自幼得刘灿教导,也看过外面世界,更曾白龙鱼服的去感受过普通人的生活,虽现在觉得刘家天下永固,可也知道若真到了那一天,能得个尊贵的头衔已是幸运。

“陛下放心,这话,我一定会一代代的传下!”

刘灿笑着点点头,她知道在刘悦这一代,这北宋还是他们刘家的天下,几代后会如何,则很难说了。君子之泽三代而斩,她虽做了各种布置,留了各种嘱咐,到了那时却也不见得就会按照她所想的发展,不过她已经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倒也没什么后悔的。

“你与皇后,一直不怎么和睦,我去后,你若亲近不来,也不用勉强,照常敬着就是了。”

“皇后对孩儿并没有什么不妥,孩儿只是、只是……”

刘灿叹了口气:“不过是人之常情,你们都不用勉强。”

喜鹊是绝对没有虐待过刘悦的,她也曾经想和刘悦亲近,可有些事真不是想就可以的。喜鹊也用心关照刘悦的饮食起居,身边的宫女宦官,可到底不是她生的,天生里就缺了一份亲近。而且喜鹊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母爱这种东西更是无从谈起,因此她和刘悦之间的关系,虽还算和睦,却是怎么也亲近不起来的。

若放在普通皇家里,这样的关系已经算很好了,只是有她在旁边做对比,这才有了不同。

“是……”刘悦也知道不用说太多,反正皇后一向事少,她好好的敬着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的身份,想来你是早就知道的了。”

刘悦慢慢的点了下头。

“你叫过我陛下,叫过我父皇,现在,你叫我一声娘吧……”

刘悦一怔,再也忍不住的伏床大哭起来:“娘——娘——”

声嘶力竭,声声泣血,多少年的遗憾仿佛都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中得到了满足了。

听着她这声音,刘灿不由得想到那日午后见到的那个少年,粉雕玉琢,斯文有理。本来这样的人她见了也见了,偏偏想到了冯道的话,然后有了这个孩子……

说起来是有些对不起那个少年的,本来是应该在家族的簇拥下发展的,最后却早早上了船,虽说现在也有了成绩,可她,也算插手了别人的人生。

“恐怕他永远都不知道那个冲他微笑,最后让他成为男人的女人是谁吧。”

想到这里她有些好笑,眼皮却渐渐的沉重起来,刘悦的呼喊还在耳边,她却再没有力气回应了,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呼啸而过的飞机,穿越山洞的火车,不由得,她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公元1006年2月28日,刘灿卒,她这一生,稳中原,平契丹,开阔海路,把北宋旗帜插遍了世界各地,后世有人是这么说的,除了南北极,在宋太祖时期,其实我们已经完成了对地球的探索……

这话当然是非常夸张的,不过所有人都认定,也就是在刘灿这个时候,中华民族有了向外探索的精神,后世有人说刘灿是一代奇帝,这称呼有些雷,却无人反对。

第323章 无责任番外

有什么地方不对。

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刘灿有一种说不出的恍惚。

她记得自己上一刻才闭上了眼,在下一刻就听到了闹铃声。身体很沉重,想着怎么死也不让人睡个懒觉,然后就觉得不太对了。有她这个金手指,北宋的各个方面都要比同时期有个大跨越,科级更被列为了第一生产力——虽然这时候还没这个词,但过去被说是奇淫巧技的东西都得到了重视,在她七十五岁的时候,钟摆终于被下面人捣鼓出来,然后作为贺礼给进贡了上来,可,也只限于座钟,闹钟这种东西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北宋无闹钟!

她猛地惊醒,然后就看到了满屋的阳光——宽大的飘窗,然后就是随着微风摆动的窗帘,那窗帘是白色细纱布的,再外侧是绣着喇叭花的白色锦缎,这些,都是北宋有的,可是再往上的滑道、射灯,那是北宋绝无可能有的!

她,回来了?!

梦耶?真耶?

她无法分辨,只有呆呆的看着那窗帘,然后慢慢的笑了。

如果北宋的时光是梦,那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金戈铁马,掌控天下;若此时现代是梦,那她也能感受一把现代的自由和随意。

她来到窗前,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辆,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果然,还是梦吗?

一段音乐响起,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电话铃声,随着声音到处去找,就看到一个粉红色的巴掌大的手机,后面还有一个突起——和她记忆里的并不完全一样,而那标志,也是陌生的。来电显示的是玲姐,这倒是一个还记得的人物——单位里的同事,对她颇为关照。

她正要去接,音乐就停了,显然是时间太长,自动结束了。她拿着手机翻看了一下,发现竟然是扫描瞳孔的,不由得更感兴趣。她记得在穿越前,她有一个验证指纹的,结果这一穿再回来,就成了扫描瞳孔的?

“果然,还是梦吗?”

稍稍有些遗憾,但不是太失望,但也不是太遗憾,一来这梦梦的有趣,二来,谁又知道梦醒后是什么世界呢?

铃声又响了,这一次她接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灿灿,你现在在哪儿?”

“咦?”

“我刚得到消息,二少是坐高铁来的,你别上机场了!”

“啊?”

“我知道我知道,二少混蛋混球,但灿灿咱们这不是工作吗?赵家的薪水这么丰厚,咱们不领不行啊!”

赵家?

刘灿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她和玲姐是同事不错,但是是同一家旅行社,她们两个算做的比较好的,还经常能带带外国团队,可和什么赵家没关系,老板也不姓赵。

“好了好了,灿灿,别管这个二少多么王八蛋,咱们还要供着,你现在赶快转到高铁站吧,他十一点多就要下车了,最多多十分钟就要出站,你赶快去,千万要接着他,否则咱们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那边说着挂了电话,刘灿想了想,准备去看看。她倒不怕什么日子难过不难过,别说这只是个梦,就算是现实,又能如何?那什么赵二少还能吃了她?最多辞职罢了。只是剧情既然这么发展了,不妨去看看。

她换了衣服,找到钱包,下了楼,很顺利的截到了一家出租车,说了地点后,就开始看向窗外,这个梦越来越有意思了,她的衣服住处都和她过去的非常相似,但又高上一筹。现在来到外面,也是差不多的景象,早先她虽然是住在省城那里的,可就算是发展最好的新区,和现在也不太一样,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很多仿古建筑。

“小姐是第一次来我们东京?”

出租司机开口,刘灿一怔,含糊的应了一声,出租司机道:“咱们东京和别处最不同的,就是这些古建筑了,一会儿咱们路过的铁塔,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真真正正的是从太、祖时期建的呢!”

刘灿应了一声,之后就觉得不对,太祖?

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也喜欢太、祖,帝、都这样胡乱称呼,可还真没听几个出租车师父这么说过,更何况,东京……开封的古称是东京没错,可很少人会这么称呼,现代人说到东京,直接就想到了日本的那个。而且的而且,如果她记忆没错的话,铁塔应该是宋太、宗时期修建的啊,赵小二当时忙着打仗,哪有时间去修什么塔?更更何况,根据五代十国的大背景,赵小二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她倒是修过一个塔,却是为了制定规则,北宋的宪法就是订在塔上的。

这么说的话,她其实算是太、祖的。

“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有些失笑的想着,出租司机见她这个样子就又误会了,“小姐这么高兴,是要去接男朋友吧。”

“还真不是。”她来了兴致,也有了谈性,“是领导。”

“领导啊,像小姐这样敬业爱岗的人可真不多见了,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光想坐享其成,人人都光想着领社会福利。是,国家发的钱是够花,可那样有什么价值?咱们大宋国的未来还要靠小姐这样的年轻人啊!”

“大宋……国?”

“怎么,小姐是保守派的?其实就算是保守派,我叫也要为咱们大宋自豪嘛。放眼全世界,哪个国家比咱们大?哪个国家比咱们富饶?哪个国家比咱们福利好?你看旁边的小日本小朝鲜,天天哭着喊着要加入咱们大宋国,想得美!不就是想分享咱们的福利吗?日本倒是年年都要来请安,可咱们太、祖说了,对日本这个国家一定要谨慎!绝不能大意!”

“太、祖说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大概……她是说过这样的话吧。

“官方是没承认啦,但一定是太、祖说的,要不你看这些年,皇室虽然有不孝子弟和日本来往,可皇室里真正有名望的人都不和日本来往,甚至不会用日本的东西,当然,他们也没什么东西好用的。不是山寨咱们国家的,就是山寨欧洲的,前几年不是还堕落的说去山寨美国的吗?真可笑,美国过去都是咱们的殖民地,日本好歹当了咱们那么多年的藩属国呢!”

刘灿听的炯炯有神,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这不对啊,这和她所知道的历史完全不一样啊,她这到底梦的是什么啊!不过虽然一头雾水,却觉得很有趣,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这梦突然没了——过去梦没了也不过是醒了,她这再醒了,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就这么一路听着司机胡侃到了高铁站,到了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什么二少长的样子,要怎么接?

不过她也没有怎么苦恼,反正是梦嘛。接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说不定有别的什么剧情要走呢。

她漫步在高铁站里,发现这里虽然人来人往,却都井然有序。往东的游客怎么走,往西的游客怎么走,没有特定的通道,可大家都会按照顺序去走,于是,虽然人头攒动,却没有混乱。而举目看去,不仅有很多人穿古装,穿的还是他们北宋的服饰——这套衣服还是她捣鼓出来的,借鉴了汉唐的风格,又加了掐腰收袖的内容,也许不够飘逸,却绝对爽利。

看着这些人穿着这样的衣服,却用手机说着话,颇有一种穿梭时空的感觉。

“这是让我看看若干年后,北宋会发展成什么样吗?”她想着,觉得又满意又不满意。

满意的自然是传统没丢,国家欣欣向荣,而不满意的是,看来此时的北宋也免不了要有些大国病,不过她来的时间还短,还看不出什么,总体来说,还是好的。没看出租司机对国家的自豪吗?

一个国家,若不能让自己的子民抬头挺胸的为其骄傲,总是有些不太对劲儿的。

她顺着人流往前走着,来到了接站处,此处已经有很多人等着了,有人举着牌子,有人四处张望,不过和别的地方一样,没有喧闹。她想了想,给玲姐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玲姐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灿灿,你到了吗?”

“嗯。”

“很好,二少的火车是五分钟前到站的,现在你应该正好能接着他,他脾气有些大,你别理他那么多。”

“……那个,二少长什么样子?”

“你不知道?我晕,灿灿,二少天天上杂志的啊,微博上也有他的消息,这样,你赶快上微博,就搜国民老公就是他了,不应该啊,咱俩不是还拿着他的照片讨论过吗?你这突发的老年痴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说了,你赶快搜吧!”

刘灿挂了电话,在手机上找了起来,多少年不用手机了,总是有点生,不过这种智能手机,倒也好摸索,特别是微博的标志就在桌面上,看着那熟悉的标志,她有些失笑——这到底是她觉得微博就该长这样啊,还是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

她点开,按照玲姐说的输入国民老公这几个字,立刻,一张帅气的又有些痞气的脸就出现了,她仔细看了看,觉得这人长得有些像赵匡胤。

“难道都是因为姓赵的缘故吗?还是祖宗上有什么渊源?”

她好笑的想着,抬起头,就看到周围的人对前面指指点点的,她向那边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刚才的那张脸。从这边是没有办法过去的,她想了想,冲那边招了招手,那赵二少一开始没看到,当看到的时候,脸色蓦地一变,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的盯着她,然后蓦地大踏步的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和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