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一打开,竟然激动地双手都颤抖起来。

“是楚冰哥哥,是楚冰哥哥的字,是他的字,他来了,我的楚冰哥哥来了。”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美丽的眸子竟然泪光闪烁。

楚冰?多熟悉而又遥远的名字。

|澹澹,|卷五 谁主沉浮 023:再信一次

后天是天狗食月的日子,我记得师傅曾说他小的时候看过一次,他说天狗除了食月之外,还会一口吞掉到处乱走不乖的孩子,就因为师傅这句话,我乖了好几天,对天上那只狗也充满了畏惧。

我好害怕自己在山上跑的时候,它从天而降将我整个吞下去,甚至睡梦我也梦见它白森森的牙齿,但随着岁月流逝,这事也慢慢淡忘,如今再看到这个词,想起师傅,心中总是黯然,我想他那皱巴巴的脸,以前我总喜欢在他睡着的时候摸一把,如刀刻一般。

我想起他那在山崖孤独喝酒的身影,是那样绝望与哀伤,师傅,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再做你徒弟,我一定不再那么顽劣,我会听你的话,眼湿了,泪沿着脸颊滴了下来,我背着楚乐偷偷擦干,我不想让人看见我哭。

楚冰送来的药我们将它弄在点心上,我知道如果由我给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吃,所以我通过小念歌的手递给他们,他们竟然毫不犹豫地接过了。

“这群男人活该,拒绝美人,却不拒绝小孩。”楚乐低声嘟嚷。

“你明天要不要顺便带走这个琴,兴许能派上用场。”

“不了,这个琴太重了,携带不方便,楚乐明天我们一起走,你的武功不弱,带着小念歌也不会太难,这次是一个好机会。”

但我没想到楚乐却拒绝了。

“我是发梦都想离开这里,也许这次是唯一的机会了,但我想过了,楚冰哥哥只知道你在这里,我和小念歌完全是他计划之外,我怕我们的出现会拖累他,我不想我的楚冰哥哥有事,如果为救我们,让楚冰哥哥有事,我宁愿这辈子都留在这里。”

“与濯傲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对我还算客气,对小念歌更可以说是喜爱,留在这个皇宫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锦衣华食,就是没有了自由罢了,如果你安然离开,就给银奕说一声,孩子是他,他的风流帐得让他来背负,就算是要冒险也是他冒,不关我楚冰哥哥的事情。”

“如若他真的派人将我们母子俩救出去,孩子就给回他了,而我不会回到他身边了,我真的忍受不了他刚从别的女人床上爬起来,又过来抱着我,我讨厌他身上有不同女人的味道,我到会觉得恶心,这种生活我过够了。”

“还有对楚歌好点,其实我真的很想好好对他,但没有这个机会,以前他傻傻的时候,我可以照顾他,打欺负他的人,留好吃的东西给他吃,后来他不傻了,就不需要我了。”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对我说话,双眼烟雨迷蒙,说不出的凄美与哀伤。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定好好活着走出去。”两人对眸,彼此泪光闪烁,两人从前的所有恩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没了仇恨,没了嫉妒,只有祝福。

我没有劝她跟着我们离开,因为我知道楚冰潜进这皇宫得冒多大的危险,如果楚冰有事,我也宁愿永远不踏出这个梨宫半步,即使一辈子没有自由也甘愿。

但却没有人告诉我,这一日除了天狗食月之外,还是银狼与师姐的大婚之日,他终是再娶,心中闷闷地。

他们的婚期比原定提前了,直到那天濯傲喝得醉醺醺我才知道,虽然我们都知道那场婚姻另有目的,但心里始终是不舒服,但他似乎比我更看不开,那脸满是痛楚与不甘。

他离开的时候,跌跌撞撞的,有谁知道他心中的痛?有谁明白我的无奈?但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楚乐一早就哄孩子入睡,为了预防万一,她趁宫娥熟睡,点了她们的穴道,然后她在房子里踱来踱去,显得比我还紧张,她握了一下我的手,手心全是汗。

我们都想到外面张望一下,但又怕引起侍卫的疑心,所以心都吊起来。

“我待会就不出去帮你们解决门外的侍卫了,因为楚冰哥哥见到我,他一定要带我离开,我怕拖延了时间,你们一切小心。”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今天这么困?”我听到门外的侍卫都喊着困,我知道他们的药性就要发作了,我真害怕他们倒下之时,楚冰的人还没有到。

“嗯。”我朝楚乐重重点了点头,差不多子时的时候,天果然发生了变化,圆圆的月亮一点点被吞没,我的心一点点提起来,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声音,天一点点暗下去,当天地完全黑暗的瞬间,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快出去,人来了。”楚乐现在的听觉远比我好,听到这样说,我赶紧推门走出去,我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

“小夜——”是楚冰压低的声音,我说不出这一刻的激动,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朝我冲了过来,步伐很大,显得很急迫。

当我的手被他大而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我说不出的安心,所有的紧张忐忑都已经全不见了,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像一根柱子那样撑起来。

来人不少,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我听到他们拖动侍卫身体的声音,然后他们替代侍卫站在门前,因为我已经不会武功,楚冰将我拦腰抱起,就在黑暗中飞掠。

“怎么这天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我听到巡夜侍卫在黑暗当中乱嚷的声音,楚冰似乎对这皇宫已经非常熟悉,能很好绕开侍卫,估计这卫国皇宫的地形,他已经了然于胸。

但天公不作美,黑暗的时间太短暂,我们还没有出这个皇宫,天就慢慢明朗起来,我的心有重新慌张起来。

“别慌,不会有事的,有我。”他低头,熟悉的气息,沉稳的声音,温暖的怀抱,让人莫名心安。

我记得与他相遇的最初,他就一直对我说前方有树林,就因为这个信念的支撑,我才能坚持下去,以前对他充满怨气,如今想起,嘴唇禁不住扬起。

“将军这边——”在隐蔽的石头和草丛里都埋藏着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估计替代梨宫的是鬼煞门的死士,他们身上冰冷的气息让我熟悉,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但此时我连难过的时间也没有。

出到皇宫,宫墙偏僻处停靠着几匹骏马,冷佚在夜色下来回踱步,显得焦虑紧张,但他看见我们出来,绷紧的脸松弛了下来,焦灼的眸子瞬时晶亮如星,那唇勾起一个大大的弧线,他这样的笑容真让人舒心,他果然没走。

楚冰一跃上马,然后将我一把拽了上来,低喝一声,马儿绝尘而去,速度快得惊人,很久没有这种飞起来的感觉,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

离开不久,突然我感到楚冰的身体僵了一下,连拉缰绳的手也抖了抖。

“他们追来了,冷佚快——”

“嗯——”冷佚猛地喝一声,马儿奔驰的速度更快,但不久身后还是响起了马蹄的声音,听声音追来的人很多,那声声马蹄踏在我的身上,整个人禁不住一阵阵的颤抖。

“你先带她离开。”我来断后,冷佚的声音依然是冰冷如寒冬腊月,说完扭转马头,准备与追出来的人决一死战。

“一起走——”楚冰出言制止,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即使他现在不做将军,他那份气魄依然在,让人不敢执拗。

“别——”我焦急地喊他,冷佚听到我焦急地咿呀声,双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猛地扭转马头扬起缰绳追了上来,看见他跟了上来,我整个人送了一口气,但就这样稍稍犹豫,追兵已经很近。

冷佚一边扬起缰绳,一边长啸,他长啸一起,四边突然窜很多黑衣人,大黑衣人喝一声开始拦截朝我们冲来的人马,黑衣人有很多,但一陷入那庞大的追兵当中,就显得势单力薄了。

楚冰不多说一句话,大喝一声,与冷佚并驾齐驱,追风掠影般离开。

我们就这样发疯般的逃亡,但后面的追兵也追的凶,似乎追上我就能功成名就,美女满屋一般,虽然楚冰带来接应的人很多,但与追兵一比,就显得微不足道,我们跑了两天两夜,追兵也追了两天两夜,人疲马倦,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在逃亡的两天里,我的精神高度紧张着,根本就没有合上眼睛一会。

但在晚霞漫天的时候,我们还是被包围了,濯傲傲然坐在高头大马上,眯缝的眼睛带着危险地光芒,晚霞的红光照在他的俊脸上,明明冰冷的人硬是多了一丝温暖柔和。

“连敖大婚,本皇都没有送礼,想不到他竟然送了他两名大将到我的手中,这份大礼,实在让我欣喜若狂,不收实在说不过去。”他的笑容带着邪恶,看向我的眼神冰冷入骨,我打了一个寒颤。

“别怕——”楚冰的下巴碰触着我的发丝,另一只手迅速我了一下我那冰凉如水的手,给我温暖与力量。

我从怀中拿出预先写好的一封信,示意旁边的黑衣人交给濯傲。

濯傲看了看信,又看了看我,脸色阴晴不定。

“濯傲,再信我一次,我一定会将冷宫的女人带到你身边,晴儿绝对不会再骗你,绝不。”这信中的内容只有这一行字。

“晴儿不会骗我?”他笑了,笑容苦涩地让人想哭。

楚冰的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冷佚的眸子如猎鹰一般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一阵风吹来,我们的袍子自风中翻飞。

卷五 谁主沉浮 024:再次相见

两队人马对峙着,他们的人刚好将我们的人围成一个圈,而楚冰他们带来的黑衣人唰的一声全都刀口向外,他们眸子冰冷而噬血,没有一丝畏惧,这些黑衣人应该都是一等一的杀手,拼起来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逃脱,但即使我们逃得过这一役,也未必能逃过他们的狂追烂堵。

他怎么那么快就发现我逃走了呢?

黑衣人刚好围成一个圈子,我们处在两层圈子的中央,被保护起来,风很大,漫天红霞慢慢变淡,直至消退,黑暗渐渐降临,刀的寒气却在夜色下显得更加森冷摄人,如濯傲此时的眸子。

四周人很多,但却静得诡异,濯傲的脸在暮色中变得更加阴沉,我的手心满是汗,楚冰的呼吸也微微急促,一手拉缰绳护着我,一手提着剑。

我朝濯傲猛点头,表示我不会再骗他,他的目光飘渺而犹豫,似乎看着我,似乎又视而不见。

“你走,他留下。”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冷冷地开腔,用手指着楚冰,楚冰握住剑的手竟然松弛下来,人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而我的心却猛地抽紧。

“你现在就立刻去找她,没将人带到卫国之前,如果你敢回濯国皇宫与连敖团聚,我必将楚冰凌迟处死,如果我见到她,一切如你所猜的那样,楚将军我必毫发不损地归还,你我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从此你不欠我,我也不怨你,君无戏言,我说到做到。”

“还有顺便跟连敖说,别想轻举妄动,如果他敢犯我卫国,我叫他有来无回,他杀我一个卫国士兵,我在楚冰身上割一刀。”他眸子里的阴狠让我心惊。

“夏初晴,这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你还是骗了我,我该如母后所言绝情绝义了。”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但这带着浓浓的伤感,似乎是对这人性失去最后的信心。

“我跟他回去,楚冰别——”他放我离开,我并不感到特别的开心,因为这是用楚冰的自由甚至性命来换取,我拽住楚冰的衣袖。

“小夜,什么都别管,一离开立刻回到他身边,从此好好活着,别傻傻来换我,小连藕很可爱,我想如果孩子是我的,我该乐疯了,你回去好好照顾他,他和他都想你了。”

“如若我死在这里,也别难过,偶尔能想起我就好了。”楚冰将头轻轻俯在我的耳朵旁,轻轻地对我说,他的唇微微碰触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让我的耳朵微微痒了。

“小夜——”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说,靠近我耳垂的唇,突然迅速地吻了一下我耳下的脸颊,似乎只是无意的擦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并跃下马,朝濯傲大步走去,而不顾我在他身后焦急地呼喊。

冷佚只是驾马靠近我,一把将我拽入他的怀中。

“走——”

“让开——”濯傲一声令下,前方立刻让开了一条道,冷佚大喝一声,扬起缰绳,在暮色之中带着我与一群黑衣人迅速离开,似乎害怕濯傲会改变主意。

我不停的回顾,楚冰直直地立在暮色之中,双眼直直地看着我,似乎生离死别一般,我努力看清楚他的眸子,看清楚他的脸,但我的眼睛睁得越大,他的身影越是模糊,到最后他只成为一个小黑点,直至看不见。

而濯傲立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我离开的身影出神,长袍与衣袍在风中翻飞,在暮色之中如一幅凄美而壮丽的画卷。

“已成定局,别看了,如果你不能安全离开,就白费他的心意了。”虽然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自己逃脱了,却让他留下来做人质,心始终是难受,这逃出来又如何?没有一丝重获新生的喜悦,就连天空也觉得黑沉沉的,让人觉得压抑。

大家无话,寂静的夜,马蹄声更响,马蹄过处,浓浓的尘土在黑夜之中叫嚣,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是这夜越来越凉,还是我们的马儿速度太快,风太大?

“睡吧,有我。”冷佚一把将我拽入怀中,他的衣服很冰冷,但身体却很暖,只是这个姿势太暧昧,让我有点不习惯,我挣扎了一下,但他拦腰的手臂变得更有力,死死地禁锢着我,让我动弹不得,要是平时我还敢狠狠地咬他一口手臂,但现在逃命的当儿,忍了。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只是不愿你冷着,现在长路漫漫,我实在不愿照顾你,你困了就睡吧,反正夜深没人看清楚,并且谁会那么多事去说给他听?不怕他一个不高兴,全都掉脑袋吗?他对我们可没有对你那么好。”黑暗中,他撇了撇嘴,似有不满。

刚开始我还可以挺直腰,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但随着夜越来越冷,自己越来越困,最后还是倒在他的怀中,他的手用了用力,环住我的腰,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如催眠曲让我双眼渐渐朦胧,但那急促的马蹄一直在耳畔响起,朦胧而遥远。

夜就是如此过去,心温暖而悲伤,当大地洒满阳光之时,我们奔驰在旷野,当那一轮明月将它的清辉洒落人间之时,我们越过高山,穿过树林,一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路。

我身上没有笔墨纸砚,我有什么话要对冷佚说,他就直接伸手过来,让我写在他的手上,现在他又不嫌弃我写字让他看着难受,很有耐心地看着我一笔一画地写,有时他看着我笑,他说我写字在他的手上,很痒,像一条条蚯蚓在爬过,他这样的形容,让我觉得比较恶心,但他的嘴角总是带着一抹不易擦觉的笑。

因为怕濯傲反悔,即使是夜晚,我们也很少停下来歇息一会,就是马也累死了很多匹,其实濯傲既然答应了让我们离开,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都不会反悔的,但我就是害怕太后那女人知道我离开了皇宫,会派人过来拦截,毕竟皇宫之中她的耳目众多,发现一点都不奇怪,除非濯傲会帮我们刻意隐瞒。

我们得以逃离卫国,冷佚已经用他们鬼煞门独有方式的通知了银狼,但这个时候他应该与师姐正是新婚燕尔,他们会不会假戏真做呢?不会的,银狼不会这样,师姐也不会如此的,如果两人真的在一起了,我就不回了,让他们幸福在一起就好了,否则两人同一个男人,那种感觉该多糟糕呢?

虽然明知他们大婚是另有目的,但有时还是禁不住胡思乱想,毕竟师傅当年就希望银狼娶师姐,毕竟师姐也是那么的漂亮,虽然我一直嘴里不承认,如今想起他们以结为夫妻,心里还是微微不舒服,虽然说不上特别的难过。

表面上就我和冷佚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在赶路,但接应的人已经开始在沿路保护我们,隐藏在四周有大批死士、杀手、武林高手,只是怕引人注意,都在暗中跟随。

我曾经问了他好几次那个冷宫女人藏身之所,他都说现在逃命要紧,闭口不谈。

当踏出卫国的土地,冷佚绷紧的脸才松弛下来,毕竟现在踏足的是别国的领土,就算是濯傲他们反口再来追杀也不可能是大规模的了。

这段时间我们并不是没有遇到了拦截追杀,只是他们的攻击力并不强,但我并不知道,是濯傲的确暗中拦截了太后的大批追兵,要不估计我们也不会离开的那么顺利。

“再过这几个小国,我们就回到濯国了。”冷佚的眼神淡淡地,带着淡淡地欣喜,又带着微微的惆怅。

“但是——”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楚冰,濯傲曾说过如果我没有将人交给他之前,回到连敖身边,他会立刻处死楚冰,让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即使我们再善忘,我们也不会忘记临别之前他说的这句狠话。

濯国已经不远了,我的小连藕在等着我,我离他越来越近了,归家的心越来越迫切,但我却不能回去,因为我不能不顾楚冰的生死,并且他纳后了,暂时并不是那么需要我了,我只能这样想,我才没那么迫切想回宫,心才不会那么焦虑煎熬。

“他纳后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躺在草地上休息,他躺在我的身侧,仰头看着深邃的夜空,带着血丝的眸子微微通红,他已经有多个日日夜夜没有睡过,而我却在他怀中做着美梦。

我执起他的手,他的手如濯傲的一样冰冷,他低头看着我一笔一划地写着,眼神专注但又朦胧。

“嗯”

我写得那么费劲,但他却说得那么少,我扭头懒得再跟他说,但他却以为我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回去将他抢回来就是。”

“你抢不过,不是还有一个小色鬼在后面帮你吗?”

“如果都抢不回呢?”

“如果你们两个都抢不回,那没得救了,跟我算了。”我张大嘴巴合拢不回来,他这话——

“有什么可能抢不回来,他不但不需要你抢,还绝对是自动献身那种。”他的唇微微翘起,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如果抢不回就好了。”他低声嘟嚷,眼神无比哀怨,我愣住了,不为他话中的内容,而是为他的眼神,原来他除了冰冷还有第二种眼神,现在他已经不是我初遇之时那个冰冷少年,如今他也有了喜怒哀乐,有了七情六欲。

他闭上眼睛,静静吹着风,舒展双臂,一幅很惬意的样子。

“回去吧,小色鬼想你了,我都被他烦死了。”话虽然如此说,但我从他的话听不到丝毫埋怨,相反是浓浓的宠溺与疼爱。

我坐了起来,拿起他长满厚茧满是伤的手。

“我会回去,但我要先去将楚冰救出来,并且我答应了濯傲,这次绝对不骗他,我不能再失信于他,如果我回濯国,他真的会杀了楚冰的,你将她安置在哪里?我想找到她弄清楚一些事情,这很重要。”临别前濯傲那抹眼神触动了我,那是对人几乎失去所有信任的眼神,绝望而悲凉。

“如果人带到,他不放楚冰怎么办?”

“我背叛过他,我骗了他无数次,如果他这次出尔反尔,我也认了,但是我还欠他的债,这样我也心安了,并且我不能让楚冰出事,楚冰留在卫国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我派人将你秘密送回濯国,由我将人送到卫国换楚将军回来。”他淡淡地说。

“不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濯傲发现我回濯国,他一定以为我又骗了他,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能让楚冰有事,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即使我能与银狼一家团聚,我也不会有开心。”

他没有再出声,我知道他是应允了。

“痛吗?”他用手指了指我喉咙,眼里的疼痛让我的心一颤,竟然不敢对上他的眸子,其实我害怕他这样看我的眼神,火热而不加掩饰。

我摇了摇头。

“回到濯国,一定可以治好的。”

即使踏入濯国领土的时候,我们选择了背地而驰,踏入了它的邻国银魄。

我生于此,长于此,其实我对银魄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濯国,一直以来,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因为无量山在银魄境内,我一直当自己银魄的人,与楚冰带兵抵抗外地之时,满腔热血,因为我当这个国家就是我的国家。

如今一进入银魄,那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迎面而来,也许楚冰在这片土地的时候太长,当军中将士征战多年,以致他做出伤害银魄与将士的事之后,才会像如今这样痛苦,他独坐山岗,仰望苍穹,泪滑落脸颊的那个晚上是那样的清晰而让人心疼。

路过银魄皇城的时候,我想起了楚乐临别之时的嘱托,要见银奕一面,我知道我这样做与出卖濯傲没有什么区别,但权衡之后,我还是决定告诉银奕,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冷佚却极力反对,怕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其实我也不愿意节外生枝,但不知道为什么,对银魄这个风流帝王,我硬是生不出一丝厌恶来,总觉得他很亲切,绝对不会伤害我一样。

我身上有着楚乐写给他的一封书信和楚乐身上的信物,假手于人我始终是不放心,我将楚乐的信物交给守门之人,说皇上看了此物一定会见我们,如果他们怠慢了必然被杀头,守门之人看那信物价值不菲,掂量了一番,还是重重去禀告了。

人与人的缘分有时真的很奇怪,我没想到这次不但见到了银奕,还见到了他的父皇,那个在皇宫月下吹箫,两度相见都只看见他背影的男子。

卷五 谁主沉浮 024:太上皇

为了不惹人注意,我们选择了夜晚过来,估计此时银奕已经躺下来,但我没想到银奕出来的速度竟可以快到如此惊人,一直注意仪表的他,这次竟然衣衫不整,不知道是不是正在风流之中。

他看到是我,微微愕了一下,似乎很意外。

“是你?”

我微微点了点头,衣衫凌乱的他倒别有一番风采。

“你怎么有楚乐的发簪,你是不是见过她?”他因为焦急,他的声音有点走调,双手急切地放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摇一下我,我就能回答得更快一些,但他的手还没有接触到我,冷佚已经拦在我们前面。

“皇上请自重。”银奕的手在冷佚冰冷的声音之下讪讪缩了下来,我将信递给了他,然后拉了一些下冷佚的袖子,转身离开,信我帮楚乐转达到他手上,我的任务已完,不想再作停留。

他迫切地打开,因为激动双手哆嗦着。

冷佚跃上马,一把将我拽了上来,然后两人扬长而出。

“请留步——”马扬起蹄子,嘀嗒的马蹄声仔寂静的夜显得特别响,但他急急的声音压过马蹄声,在夜空回荡。

“别管他——”冷佚恍若未闻,斗气般猛地拉了拉缰绳,马儿一路飞驰。

“两位留步,银魄宫中有名医可以治疗姑娘——”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冷佚猛地一拉缰绳,他的手劲很大,马儿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声音清越嘹亮。

就这当儿,银奕已经掠到我们跟前,这厮的轻功不错。

“乐儿是不是真的在卫国?”我点了点头,心中有点黯然,我帮助楚乐的同时,又等于——其实我真的不想伤害他,只是我答应了楚乐出宫后将信交给银奕。

“她过得怎样?濯傲有没有留难她?孩子怎样?”他眼里流露的焦灼让人动容。

我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东西都说不出,他突然想起我哑了,抱歉地笑笑。

“你不是说有名医吗?如果没有我们走了。”冷佚一脸不耐烦地拉了拉缰绳。

“乐儿在信中向我提及,叫我无论如何请父皇帮忙治疗你,我找那该死的女人足足找了两年多了,快找疯了,你今日能送信过来,这个恩情银奕铭记,朕的父皇医术高明,只是不理世事很久了,这次不知道他肯不肯出手,我没有把握,但我找他试试,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

但我朝他摇了摇头,拉起冷佚就离开,我发梦都想治好,可现在我不想再耽搁时间,我相信回到濯国,银狼会想办法治疗好我的。

但没想到冷佚却一口答应了。

“反正今晚也要找地方歇息,如果明天不行,我再走也不迟,千金难得,名医难求。”冷佚不再多话,扯起我的手就往里走,而一路上银奕总忘记我已经哑了这个事实,猛地问楚乐的情况,似乎要把楚乐这段时间每一日每一夜发生的事情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他还时不时低声诅咒几声濯傲。

他直接带我们去找他的父皇了,现在深秋,地上已经有一层金黄的落叶,天地显得萧瑟,伴随着那哀伤的萧音,竟然不想说一句话,如此深夜他竟然未眠。

屋内一盏孤灯,在风中影影绰绰,我们静静立于风中,静静地听着,直到萧音袅袅而歇。

“奕儿,如今深夜,来找父皇有事?”他并没有出来,但却已经知道我们在门外,这份听力着实厉害,他声音淡淡的,但却有说不出的好听,听到他的声音,就很想冲进去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

“孩儿不孝,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扰父皇,只是有一位朋友被人哑了喉咙,孩儿想——”

“宫中有御医,奕儿可请御医代为诊治就是了,御医如果诊治不了,你父皇也无能为力,没有什么事情,奕儿退下吧。”他一句话已经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父皇,这位朋友对孩儿有救命之恩,恳求父皇——”

“既然对奕儿有救命之恩,那奕儿就自己想办法还这个恩吧,父皇要歇息了,还有以后没有父皇的允许,不许再带人过来。”

“奕儿能想到的还恩办法就是父皇给她诊断一下,如果父皇不答应,奕儿今晚就不走了,孩儿就只求父皇这件事。”银奕的声音恭谨,但却无比的执拗,看来他很重视楚乐的请求。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夜恢复了宁静,直到很久院子里的人才开腔。

“今晚夜色已晚,你们明日再来吧,但只此一次。”说完他自己吹熄房中灯火,院子里一片黑暗,淡而朦胧的月光洒下来,给这个院子增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一直毫无耐性的冷佚这次却恭恭敬敬地站立着,没有半句怨言,听到他应允,他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一般,这与他的性格实在不符。

银奕安排了一个附近的寝室给我们歇息,当我们走到门前之时,他还是不舍得离开,似乎想从我嘴里听到所有有关楚乐的只言片语,惟有这样,他才放心似的。

虽然冷佚已经给了他很多记冷眼,他还是当作没有看见,脸皮倒也很厚。

我踏入寝宫他也跟着进来,还叫人备齐笔墨纸砚,虽然他嘴里会骂这个女人被抓了活该,谁叫她那么任性乱跑,但被那思念灼伤了的眸子,却无不在说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口不对心。

“她在信中说她过得很好,真的是很好吗?”

“濯傲对她的确很好,楚乐在宫中锦衣华食,宫人对她也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对你的孩子也好,疼爱有加,皇上请放心。”

“我的孩子我不会疼?谁要他疼?他以为他是谁?”他一脸的愤懑,但听说濯傲并没亏待楚乐,他脸还是松弛下来了,似乎推倒了一座压在心头的大山罢了。

“他们朝夕相见,谁知道会不会——”他低声嘟嚷了一句,声音酸溜溜的。

“这么久她有没有提过我?有没有后悔离开?她有没有想——”他眼巴巴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这个男人说他什么好呢?明明是在乎得要命,却又要风流无度,三宫六院,温香软玉照享不误,难道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有爱?

“她说如若你将她救出来,她会将孩子还给你,这毕竟是你的孩子,但你与她从此再无瓜葛,她不会再回皇宫了,也不会再见你。”

“什么??她休想——”

“从此再无瓜葛?她想也别想,我死也不放过她,这该死的女人——”他将我写的纸条扭成一团,脸黑如墨,在寝室里来回踱了几圈,最后怒火冲冲地离开了。

估计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孩子叫楚念歌,他更气得不成样子。

“早知道他看了这句话会那么生气,你早点写给他就是了,免得弄得我耳朵不好受。吵死了,问再多,她又不会飞回他身边。”看着银奕气成这个样子,冷佚竟有点幸灾乐祸,这家伙也不安好心。

“又想风流但道行又不够,这怪谁?还不都是他是自作自受。”冷佚临走前还不吝冷嘲热讽一番。

“我在隔壁,你有什么事,拍墙就是,我能听到。”我点了点头,他轻轻将门合上,我环顾寝宫四周,淡雅舒适,宫人已经点燃熏香,如此好的环境,应该好好睡一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无半点睡意,窗台下摆着一把古琴,琴的颜色深红,带着年代久远的气息,但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这样的夜晚。

明天他真的能治好我吗?我真的能重新说话吗?这次能顺利将冷宫的女人带到濯傲的手里吗?我的心有点乱,银狼与师姐如今怎样了?他们正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