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晖挥挥手,垂下眼帘,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自然清楚,他已身犯险,也是下下之策,但是如若不然,南大郝,北鲜奴,两国夹击,金狼王朝如何能经受得住?

黑暗暮夜里,凌厉的北风肆虐着呼啸而来,吹起阵阵飞雪,州府的一侧,一枝红梅却傲然开放,几朵梅花攀沿在门窗之上,伸展姿态,绽放幽香。灯火通明的州府大堂之内,一身明黄色锦衣的男子正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一枝红梅,殿内的烛火因为房门洞开而摇曳不明。

男子的身后是沙子堆做的地图,边界河以南,有十座城池已经插上鲜奴国的星星旗,那是他这几天的战果,只是男子神情平淡,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意气奋发,他怔怔的望着窗外,感受着那冷冽的冰意,轻轻的飞溅在他微颤的长睫,温润的唇上,幻化成薄薄的一层水意。

一会,身着虎皮裘衣的雄壮男子轻轻的敲门进来,抹了一把脸上的冰凌,压低了声音道:“太子,金狼王在南方打败大郝的事情是真的,这是密函!”他低眸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严实的密函。

男子微微的皱眉,转身,接过,轻轻的开启,不一会,削薄的唇角微微的动了一下:“哒鲁,传令下去,暂停前进,休养生息,很快,便有一场恶战了!”

哒鲁点点头,退了下去,男子继续将眸光转向了窗外,微蹙的双眉泄露了他此刻忧郁的心情。金狼王正在支援的路上,那么青青呢?她也会来吗?

再相见,两军对垒,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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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谕旨的到来令所有的人信心百倍,“南方大捷,不日朕将带领五万将士赶赴北方,稍安勿躁,等待支援。”简简单单的十几个字,便让阴霾了许久的金狼士兵兴高采烈起来,什么妖孽祸国的传闻在这一瞬间也不攻自破。

“王爷,皇上真的击退了大郝的进攻?”戎天紧紧的捧着那金黄圣旨,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晖平静的坐在窗前,缓缓的品了茗茶,眸光幽静如湖水。闻戎天开口,眼帘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缓缓点头。

“王爷,你不高兴吗?皇上他也许已经全部的恢复了!”戎天上前,话语兴奋得有些颤抖。

金晖点点头,低低的说了一声好,眉眼之间略见欣悦,只是一会便蹙起眉头,这一切的灾难都是金瞑招惹出来的,自当由他善后,只是金瞑痊愈——他的脑海之中猛然蹦出女子柔弱的眉眼,执杯的右手微微的有些颤抖。

她做到了是吗?他应该为她高兴!他努力的说服自己。

两日之后,金瞑留下墨濯带领两万将士镇守南方,自己则率领五万军士赶赴了北方。梁城,地势险要,是金狼王朝抵御鲜奴国进攻的一道天然屏障,郊外,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地势险要,再加上这几日天气寒冷,飞雪交加,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攻上梁城,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也是鲜于没有急于进攻的原因。

他在等,等待天气变暖,要过春节了,寒冷的天气不多了!

金瞑率五万兵士到来之后,没有进城与金晖会和,而是驻扎在城外的山坡之上,挑了险峻之地,以逸待劳。

哒鲁急匆匆的进了州府大堂,“太子,金瞑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十里之外的梁城,我们是不是应该趁他们长途跋涉,身心疲惫,攻之不备?”

鲜于缓缓的摇摇头,这几日天气正是寒冷,梁城外的群山结冰,要想攻上去谈何容易。“稍安勿躁,等待时机!对了,去请国师来!”

不多会,国师请到,鲜于下榻亲迎,“国师请!”他恭敬的让出榻上主位。

长袍加身的国师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也不推辞,径直坐了上位。

“不知道国师这几日勘察天气可有收获?这天气,还有几日便转暖?”鲜于有些迫不及待。

“太子可愿意听我一言?”国师轻轻的捋了花白胡须,低声道。

“国师请说!”

“昨日我观天象,彗星出奎,逆行入紫宫,后三出,半日乃消,此乃大凶之兆。彗除紫宫,天下易主,太子,我推测国内恐有异变,太子还是先行回国的好!”国师略一沉吟,低声道。

鲜于面色一暗,内心不悦却不便发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是鲜花用生命换来的,他怎么可以战事未开,先行回国?但是国师占卜一向很准,他只得一方面加紧布防战事,一方面派人严密的监视皇宫。

山巅,柳芽与金瞑两人迎风而立,凝望一片苍茫入目,禁不住胸怀激荡。

群山间白茫茫一片,雪峰幽峡,如梦似幻的漂浮在流云高湖之上,寒风荡过,白云飘逸,阳光普照,越是显得晶莹宁静,宛如是个冰清玉洁的水晶仙宫,让人流连忘返。

“金瞑你看,这就是你的江山!真的好美啊!”柳芽轻声的感叹,紧紧地握住了身边人的大手。

男子抿唇轻笑,“是啊,如若不是这群山结冰,鲜奴将士不敢贸然登山,恐怕这梁城也早已经挂上了鲜奴的星星旗!”

柳芽探眸相望,群山脚下,正是通州府第,十万鲜奴大军将山下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金瞑,真的没有办法和平解决吗?鲜于,并不是野心勃勃之人,他只是爱妹心切才会如此,不如你派人去和解可好?”柳芽一起男子淡漠的双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曾说过,最羡慕的是那世外桃源,不理世事,如今却偏偏的卷入了这场纷争里面来。

金瞑拥住了女子,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傻芽芽,你只是看到了表面而已,鲜奴国与金狼王朝联姻,一开始便想要有利可图,你以为鲜于为什么在短短几天之间便逃离了皇宫,然后大郝也在此时发兵?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他一直以来的阴谋,只是他不是锋芒毕露之人,一切用玉澈做挡箭牌而已!”

柳芽一怔,狐疑的转眸,真的是这样吗?难道她与鲜于在一起种种的一切都是虚假?不,绝对不可能!

“玉澈,只是一名女子,哪里有什么称霸天下的野心,真正幕后操作的,恐怕是那鲜于太子!”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是鲜于!”柳芽坚定的摇头,转眸就见山下营帐之中冲出一队人马,向北而去。

“咦?有人走了!”柳芽惊叫一声,金瞑眸光一寒,眸色略有担忧,“恐怕是回去搬兵,看来我们须要速战速决!只是这山崖结冰陡峭滑溜,人要上来不容易,下去也是艰难!”

金瞑俯下身子,仔细的摸了山上青石,表面泅着一层厚厚的冰,山坡陡峭,下山确实不易。

柳芽不懂打仗,但是这茫茫雪山却让他忆起了曾经冬季去哈尔滨度假的经历,在那儿有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滑雪的同时还可以看冰雕,观冰灯,其乐无穷。

“其实想要滑下去很简单!”柳芽转身,取过侍卫的盾牌放在地上,人坐上,然后又取过长矛做支撑,“瞑,来啊,我们试试这个方法行不行?”她昂着小脸,热情的招呼着金瞑。

金瞑也半信半疑的将盾牌放在了身下,取过长矛。

“看,从这儿,比较平整,滑下去,如果半途之中盾牌歪了,或者是卡住不能移动,就用长矛支撑转换方向。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达这座山的山底!”柳芽回眸得意的挥了手中的长矛,青丝随风飘扬,美得让人炫目。

“慢着!”金瞑猛然从盾牌之中步出,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将柳芽从盾牌里抱出来,“你忘记了,你的腹中还有着小宝宝,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如这样,莫桑,你来!”他回身点了莫桑,莫桑一怔,然后顺从的替代了柳芽。

“真是的,你确定你会吗?”柳芽不服气,只是滑雪而已,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金瞑轻笑一声,与莫桑两人并排立在山顶之上,柳芽轻轻的喊了一声开始,两人宛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山路不平,幸亏有冰雪覆住,盾牌下滑的倒也顺爽,再加上有长矛做辅助,金瞑与莫桑两人顺利滑到了山下。

“主子,娘娘的主意还真的不错!”山脚下,莫桑从盾牌中出来,兴高采烈的开口。

“莫桑,带领三千将士,今晚,就用这样的方法袭击鲜奴!”金瞑缓缓的点点头,冷冷开口。

冬日,夜幕降临的特别早,午夜十分,金瞑便带着三千将士到了山巅之上。

一声令下,将士们卸下盔甲,坐在盾牌之上,手握樱枪,冲下了山峰,直冲向鲜奴兵营,顿时,呐喊声声声入耳,火光光光入眼,三千精兵,似一把利剑一般插入了鲜奴的心脏。

“太子不好了,金狼王朝派人袭营了!”哒鲁急急冲进州府禀报。

“什么?有多少人?”鲜于一怔,迅速的起身披上盔甲。

“看不清,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人!”哒鲁低声道。

“三千?金瞑他的胆子够大,区区三千人想要击破我十万大军,传令下去,迎敌,活捉金瞑!”鲜于冷冷开口。

“是!”哒鲁领命而去。

营帐外,金瞑一剑砍掉了一个人的脑袋,抬眸,见大量的士兵从州府之内涌出,心中有数,疾吹一声口哨,尖利的哨音响彻在空中。

他带领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地宫组织的人,个个都是轻功高手,当下盾牌一丢,轻身回退,且退且引,逐渐的将鲜奴大军引上了半山腰。

“快撤!”金瞑一声呼喊,众将士纷纷听命,急急的掠上山顶,其上,御风带人取了冰水早已经久候。“就看你的了,御兄!”金瞑大喊一声,御风轻轻的一挥手,士兵立即将冰水对着鲜奴当头浇下。

鲜奴兵本就盔甲,盾牌,长矛,爬了半日山峰,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再遇当头一浇,天寒地冻,早已经乱了阵脚,此时,金瞑一挥大手,金狼士兵轻转从山顶之上攻击而下,不费吹灰之力取得第一场战争的大捷。

远处观战的鲜于望着山巅之上那踏月而来的男子,凛凛火光映着那冷冽倨傲的眼神,邪魅狠绝的微笑,他就像梦幻中的战神一样,迎着朔方的罡风,在冰冷的月光下,手挥黄帜,指挥士兵发动攻击…

正文 114 怀疑

喧天的战鼓声将柳芽惊醒,坐起身来,抱着棉被,映入帐篷外火光的倒影。

“瞑?”她低低的开口,远处传来的嘈杂之声让她有些微微的不安。帐篷帘幕轻动,一个紫衣的小丫鬟进来,低低的伏了身子恭敬道:“娘娘醒了?一定是被嘶喊声惊醒是不是?听说皇上带领着将士们打了胜仗呢,正在回营的路上!”

“胜仗?”柳芽心中一动,赶紧起身,丫鬟立即体贴的为她披上披风,她拉紧了,将自己包严实,出了帐营。

营外,一堆堆火堆差不多要燃尽,抬眸望向东边,天色还是黑幽幽的一片,冬天,太阳出来的总要晚一些,在东北方向,一声声的嘶喊声却越来越清晰,盘旋在山谷之中,仿佛天地都颤动了起来。柳芽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将天际映成了白昼,情不自禁的低低喟叹了一声。

战争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但是士兵们那一双双渴望回家的眼神却像一把利剑一把深深的刺入了柳芽的心中。每一个人都有生身父母,妻子爱儿,可是却有人因为这场激烈的战争再也回不到家乡。

难道就只能以暴制暴,不能和平解决吗?鲜于——他曾经是一个那样爱好清净与自然的人!

“娘娘,您看,应该是皇上回来了!”丫鬟突然兴奋的喊出声音来,手指指向东北方向,柳芽抬眸看去,那火光确实开始移动,先从一团慢慢的排列成一排,弯弯曲曲的,蜿蜒而来。

柳芽站在帐营前,望着那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终于近了,马队前,那扬眉微笑,笑得意气风发的男子正是金瞑。

金瞑也瞧见了柳芽,微微的眯眯眼,让劳累了一夜的将士们休息,自己一个人便大步而来。

“你的计策果真是有效,今晚,我们攻了鲜奴一个出其不意,明日一早我们就进城去,与戎天汇合,不出半个月,我一定会将鲜奴击退!”男子轻抱了柳芽,话语之间胸有成竹,迷人的黝黑双眸闪着精锐的光芒。

柳芽强颜欢笑,回身,却见莫桑小步跑来:“皇上,一共是三千名俘虏,该如何处置?”

男子略一沉吟,冷冷抬手,做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

柳芽一惊,迅速的拦住他:“两国交战,杀俘虏不详,还是留着他们吧!”

男子缓缓的转眸,为难道:“明天我们便要进城,如果带着他们,万一有变,就会成为鲜奴在渠城之内的内应,后患无穷!”

柳芽一怔,她怎么没有想过,她只是想要牺牲更少的人,为金瞑积福气,毕竟这场战争是因为金狼王而起的。

“可是…”柳芽还想要开口,可是金瞑却上前亲昵的抱住了她,“你怀有身孕,就不要管这么多了,还是听我话,进去休息!”他说完,抱着柳芽进了房间,却暗中做了手势让莫桑杀掉俘虏。

他只是给鲜于一个教训,一个大大的教训,侵犯他金浪王朝者,死!

三千名鲜奴士兵的尸体被丢下了高山,咕噜噜滚到了山下,尸体一堆堆的堆起来,惨不忍睹。

鲜于湛蓝的双眸已经变得血红,他冷冷的站在那些士兵的尸首前,一种厌烦与恐惧席卷了他疲惫的心。“鲜花,你见到了吗?这就是为实现你统一天下的愿望所要付出的代价,战争,是残酷的!”

“太子,这金狼王朝的皇帝果然是心狠手辣,原本以为他们会带着我们的人进城,然后再伺机起义的,却没有想到…”副将沈沉扼腕懊悔不已。

“够了,不要说了,好好的安葬这些士兵,另外安置他们的家人!”鲜于的眼底迅速勾起一抹厌烦,他冷冷的转身,大步向帐营走去。

透过帐营被风吹的翻飞的帘幔,他看到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被士兵们拖着埋掉。

男子静静的坐在帐篷的阴影之中,望着东方一轮红日缓缓升起。他苦笑一声,他应该是恨金瞑的,但是这场战争却是鲜奴蓄谋已久的,就算没有鲜花的死,这场战争还是在所难免!只是鲜花的死将一向淡泊名利的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而已。

日出之际,他觉得空气有些沉闷,于是掀起帘子,静静的踏步在外。

“小九,你说那金狼王真的是狼变得?”

两座帐篷的距离,他突然听到了有士兵在小声的议论,他缓缓的停住脚步。

那名叫做小九的士兵,仿佛是沉吟了许久,才低低的开口:“太子殿下发布的诏书,怎么可能有假?尤其是今晚上,你看金狼王朝的人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一下子就将我们打的落花流水,而且你看到那些被抓做俘虏的士兵没有,死状那个凄惨啊,死了,还要被人将尸体从山上丢下来,胳膊腿的都不是囫囵的,没有一个是全尸!你瞧这手段,是人做出来的吗?我看啊,八成是真的!”

“那我们不是凶多吉少?妖精啊,可不是人!尤其是狼妖…”那男人胆战心惊的开口,一阵冷风吹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了。

“嘘,小点声音,被人听了去说你霍乱军心!”小九警惕的开口。

昨晚与今天,是鲜奴军受创最严重的一天,金瞑,用铁血的手腕向他们展示了他的实力。天降妖孽,金狼祸国,匡扶正义,天下归一——曾经用来攻击与诋毁金狼王朝的四字真言,如今却成为鲜奴军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

如果不是妖孽,又怎么会在刚到渠城一天的时间内,以五万兵马,重创鲜奴十万精兵,更是损兵折将一万余人!

鲜于冷冷的皱起眉头,再也听不下去,大步出了营帐区。

昨夜金狼王朝大捷,无异像一阵春风一般吹遍了渠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在对传说中的金狼王畏惧的同时,也渐渐的有了尊敬。

身下一匹汗血宝马,盔甲披身,戎天与金晖大开城门,金瞑威风凛凛的进了渠城,脯踏进,四周便响起了一声声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坐在马车里的柳芽再也坐不住,偷偷的掀了帘幔一眼瞧去,城中的百姓被士兵隔在两旁,欢呼着,雀跃着,恭迎着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皇上,此时此刻,仿佛早已经忘记了那笼罩在心头之上的祸国传闻。

因为在打仗,欢迎仪式简单却隆重。州府外,大红的地毯铺在十二级宽阔的石阶上,顺展而上,左右各有一只昂首雄踞的石麒麟,沉厚的黑门上挂着银色的硕大兽环,门楣顶上则以黑底金字镶嵌着三个铁画银钩的苍劲字体:渠城府!

府门之下,戎天与金晖单腿跪在两旁,也是盔甲披身,恭迎皇上的到来。

下马,金瞑抬眸望着那沈沉无比,华贵高雅,肃穆威武的渠城府,朗声道:“如此美丽的渠城府,怎么可以落到鲜奴人的手中,将士们,鼓舞起士气,将侵略我土地,掳我亲人的鲜奴人赶出我们的土地!”他振臂一呼,头颅微扬,浓密金黄的及腰长发闪烁着耀眼的金光随风飘扬着,冷酷俊美的脸庞如玉质雕刻般冷酷性感,深邃的黝黑双眸迸出慑人的寒意。

“赶出鲜奴,保卫家园!”金晖振臂一呼,立即得到了士兵与百姓的响应,人人抬起手臂,大呼一声,喊声震天。

柳芽坐在马车内,听着金狼王朝子民的呼喊之声,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丝的共鸣,她缓缓的掀起帘幔,欣慰的望着男子,他倨傲而冷冽,浑身上下流露着极度强烈的压迫感,令人不由自主的窒住了呼吸,思想与他一起跳跃。

“保卫家园!”柳芽也低低的轻喊,却猛然注意到一抹若有所思的眸光一直环绕在她的身侧,她抬眸望过去,映入一双深沉而平静的双眸,它的主人向她淡笑着,如沐春风。

金晖?他不是应该在狼城坐镇吗?他怎么回到了这儿?柳芽在望见金晖的同时有瞬间的愣怔,但是很快便缓缓的点点头,算是招呼。

金瞑与金晖进了大厅去商量军情,柳芽于是无聊的在院中瞎转,渠城的州府建设的果真是不同凡响,高阁水榭相连接,适逢大雪,银装素裹,更是端秀中见大气,又有着不失轻慢的壮阔。一座座房子更是采自山上的白石搭建而成,威武壮观。

不多会,就见金晖从大厅中出来,径直朝着柳芽这边而来。

“青青!”金晖走近了,轻轻的掀了眼帘,秀出黝黑平静的双眸,嘴唇蠕动了许久,终于轻轻的喊了她的名字,之后,便凝住她的脸不动了。

她看起来丰腴了一些,唇角也是艳丽,眸光里盛满了——或许应该叫做满足,人也活泼了,现在的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晖,没有想到你也在这里,宫里一切都好吗?太后的身体怎么样?”柳芽饶有兴趣的问他。

他一愣,兀自冷笑,“你也这般问我,果真是夫唱妇随了,只是青妃娘娘,难道你也要治我一个私自离宫的罪名吗?”

柳芽一怔,不解他何意。

“皇兄要我回宫去,只是青妃娘娘,我可以相信他吗?”金晖猛然抬眸,紧绷的唇角冷含了一抹讽刺。

“他…”柳芽一怔,不明白他们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金晖喊她青妃,心中却不习惯。

“那个御风怎么也来了?他倒是金发碧眼可疑的很!而且…”金晖抬眸,话语猛地沉重起来:“那个人是金瞑还是金日?这一切都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柳芽当下也没有迟疑,将御剑山庄发生的一切描述了一遍,听的金晖一阵阵惊奇,待到听完,他心中的火气也消解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人不是金狼王,的确是金瞑?”最后,金晖沉默了几秒之后,抬眸发问。

“确切的说,他是金日与金瞑两个人,他记起了金日所有的事情,有的时候,他更像是金日,笑眯眯的,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有仿佛还是金瞑,我也搞不清楚!”

“丹经上真的记载了用这样的方法会完全的驱除狼性?可是为什么鲜于先行找到了那本书,他不知道方法呢?如果他知道,我相信,御剑山庄恐怕早就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金晖提出了质疑。

“丹经的最后一页是用英文书写,也许鲜于并不懂英文!”柳芽皱眉,知道金晖的心中还是怀疑,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英文?”金晖慢慢的消化着这个词语,眉际的担忧却更是浓郁。

那个金发黑眸的男子,日不日,瞑不瞑,要他如何的相信?更何况方才发生的一切令他…

方才,州府大厅。

金晖与戎天向皇上行过君臣之礼之后,分坐在两旁。

金瞑端坐在正位之上,邪魅的眸光冷冷的扫过金晖,情不自禁的皱了眉头:“皇弟,如果朕记得没错,你应该在狼城守护皇宫吧?”

金晖一怔,对上男子黝黑深邃的双眸,有些不习惯的他站起身来抱拳道:“是,皇兄,只是这边战争吃紧,我怕戎天一人不能应付,两天前便到了这儿!”

“是吗?”男子挑挑眉,仿佛忆起了什么似的轻笑出声道:“哦,记起来了,朕在南方之时,曾收到过戎将军的一封密函,上写皇弟想要以自己的生命来交换玉澈的命?可有此事?”

金晖一怔,抬眸望他,对他半含了邪魅微笑的俊逸面孔更是感觉陌生。他启唇,沉声道:“是!”

金瞑缓缓的摇摇头,不赞同的开口:“皇弟,这边的事情有朕,你还是赶快回到皇宫去吧!”

金晖顿时感觉到了一丝难堪,玉澈是死在金瞑的手上,他只是想要为金狼王朝做些事情而已,可是金瞑却仿佛在怪他多管闲事。

“戎天,颁布朕的诏书,就说玉澈残害月妃,罪有应得,鲜奴如果想为他们的公主讨一个公道,那么我金狼王朝,也要为朕的妃子讨一个公道!”男子站起身来,冷冷的踱着步子,身上的盔甲踉跄有声。

戎天一怔,抬眸望去金晖,金晖皱皱眉。

“怎么?你敢违抗朕的命令?”金瞑冷冷的挑眉,眸光蓦然幽暗了几分。

“末将不敢!”戎天躬身凛声道。

“皇弟,你回城去吧,这儿有朕一人就好!”男子上前,轻轻的拍了他的肩膀。

金晖只得躬身行礼,退了出来。

缓缓的翻动丹经,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确实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文字,良久,他缓缓的阖上。

“青青,我可以信你吗?”他抬眸,眸光之中有着一抹不确定。

“晖,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金瞑,相信他一定可以将鲜奴赶出金狼王朝的土地!与大郝的战争,你没有瞧见,是那样的惨烈而壮观,只用了三天,他收复了五座城池,将大郝的部队赶出了边界,晖,难道到现在你还是不能相信他?不能原谅他吗?”柳芽眉眼一松,急急的开口。

“不是不原谅,是无从原谅,他做的一切每日里就在我的眼前荡过,母后的死,金狼王朝的灾难,都是他造成的!他伤害了所有的人,可所有的人却还是为他!就连你,青青,你也一直站在他的身边,无论他作出如何伤害你的事情!”

柳芽摇摇头,知道金晖的心中苦闷,自他懂事以来,他就是皇上的替身,为他处理一切,掩盖一切,甚至与两个差点成为他王妃的女子失之交臂!可是这一切是魅瞳造成的,不能怪金瞑!

缓步上前,伸出素手,轻轻的握住男子的大手,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