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人解去了她的眼罩,和盛发现自己在一条河边,河边一只游船,上面点着红灯笼,倒影在暗黑的河水中,倒别又一翻神秘的气氛。但外表看上去,好像也只是普通的游船。

这地方应该是在枕流河边,不过离镇上有些距离,一般游船是不到的,和盛判断。

“和大人,请吧,我家主人在船上恭候大人大驾呢。”高挑女子抬了抬手。

一路都在猜测琅嬛府主见自己的目的到底何在,直到现在还是想不出来,和盛叹了一口气,走上甲板。

游船里布置的很雅致,两尊案几,上面布置着茶壶,茶水。

船舱里只站着一名眉眼清秀,英姿飒爽的女子,见和盛进来,没有温度也没有色彩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翻,便垂眼而立,不再又其他动作。

此人便是琅嬛府主吗?

和盛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女子几眼,尽管她不懂武功也看的出来这女子气息平稳,自控极强,绝对属于高手之流,也许还是顶尖的那一类。这女子看人的那种眼光虽然只是淡淡,不带丝毫霸道和凶残,却是潜伏绝对的自信,不是盲目没有根据的自信,而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位于一般人无法达到的顶端,拥有那种强大到几乎没有对手的实力的自我意识。和盛再度自嘲,自己这样的家伙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只懒的伸脚去踩的小虫一只罢。

不过她虽然强大,却应该不是琅嬛府主。

琅嬛府果然名不虚传。

琅嬛府的一切对于外界都很神秘。和盛伴帝多年,对于这个神秘的组织的了解比一般人倒多一点,却也多不了多少。她隐约知道,每代府主继任后,府中就会陆续产生或者在民间寻找一些有潜力的幼女培养,成为下任府主候选人。每个候选人成为府主前,只有编号,没有姓名,每人掌控一院力量,寻找人才,收为己用。

琅嬛府中府主之位竞争非常激烈,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残酷无情,几乎处处阴谋,步步溅血。拥有的手下越强,活下去的可能性越大。因此人才的争夺在琅嬛府也是十分激烈。无怪现代的琅嬛府主能取得主位,看身边的人便可知她的力量多么恐怖。

琅嬛府所在传说是一个叫做琅嬛福地的地方,最初似乎是一个很大的藏书府邸,用于培养出类拔萃的英才,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逐渐变成现在的琅嬛府。府中等级森严,各种规矩执行严格,即使府主也很难例外。比如,府主和府主候选人都不允许有自己子嗣,避免唯亲是任从而导致琅嬛府脱离控制成为某个府主的私人力量。

上代琅嬛府主名叫曲月,据情报显示应是被现代的府主一手设计逼死。曲月一死,府主众多候选人都争先恐后的夺取那个位置,最后却被现代的府主一一血洗,斩草除根,然后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

发生时间,大约是在一年多前。

一个能在如此激烈的生死争夺战中活下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会只是一个武功高手,这个女子身上和盛看见了自信和强大,然而这不是一个王者仅仅拥有的。

和盛抖了抖衣袖,落落大方的在一张案几上端坐了下来,颇有闲情逸致的自己给自己斟一杯茶,也不矫情,开门见山道:“琅嬛府主想要见我不会只是请我喝茶把,说吧,你想要什么?”

船的另一边传来几声悦耳的笑:“和大人如此干脆,倒叫我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了。”

和盛循声望去,船的另一边甲板上,一个朦胧的背影坐着,手上一根鱼竿,单只是背影便看得和盛一愣,听声音看背影都似乎只是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女。

现代的琅嬛府主竟然是这么一个少女?

和盛惊愕得不能自已,手中的茶久久没有放下起。超出她意料之外的意识让心中猛得生出一股彻骨寒意:倘若此人不是假扮,小小年纪便如此雄才大略,杀戮决断,等她羽翼丰满之日,将会是如何一番光景?

怀竣王府已经权倾朝野,爪牙遍地,背后竟然还雪藏着如此恐怖的助力,皇上危矣——算了,她也看不到那一天,也用不着操那份心。

只是现在外面黑呼呼的,能钓到什么鱼,她想玩什么把戏?

想道这里,和盛定一定心,当即不客气的反驳:“府主杀我身边二十名高手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少女轻轻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和大人既然猜出我们背后之人,自然也知道她们是必死无疑,当然,和大人——你也一样。”

和盛神色无所畏惧,嘴角含着一抹轻蔑:“老妇从来没有想过你抓我来会放了我一命。所以我也很奇怪,你既然明白我已经知道自己此行必死,还似乎很有自信能从我手上得到什么东西一样?”

少女反问一句:“哦,和大人想知道?”

“想知道!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想知道你到底想从老妇手中得到什么——老妇现在真想不通,除了老妇脖子上的这颗脑袋,还有什么值得你琅嬛府主关注的?”也许是周围的清幽宜人的环境,又或者是船上淡雅的布置,也许还有这少女独特的嗓音影响,此刻和盛心情从所未有的平静,竟然有心思和这少女抬杠。

少女大约对她淡定的口气有些惊异,微微停了一下才道:“我要的东西么,也许你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是你此去江南的收获,赈济的真实情况,沿线的贪官的名单,各州县的死亡人数,以及目前的受灾范围。我想这些你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都准备好上呈皇帝面前吧。”

是在试探她吗?

和盛微微一笑:“你担心我将这些东西都已经转移到别人手上了吗?”

少女轻蔑的哼了一声:“和大人,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有没有将这些东西转给别人,凭我琅嬛府的人难道不知道?你在江南一路上住的哪间客栈,每天吃几盘菜,上几次茅房,我比你都清楚。我之所以请你来,一是需要你将我要的所有资料全部整理成文字——你既然没有托人为你带信,必然是因为部分极机密的事情你必须亲口对皇帝说。这部分必然没有写在纸上;二是担心一剑杀了你,万一血污了那些东西,将来不好用。”

“你要这些资料做什么?”和盛抓紧茶杯,神情慢慢郑重起来,凝视着那少女的背影,沉声道:“你是怀竣王府的人,毁掉这资料难道还不够吗?”

少女沉默了一下,放下鱼竿,站了起来:“我要这些资料做什么本与你无关。但是若要你尽心整理好这些资料,只怕不与你说清楚你是不肯干的。”说着从袖子里摸一物,含在嘴里,轻轻吹起来。

这声音又脆又尖,勉强连贯,听得出来是首曲子,本来应该是很婉转动人的,可惜吹的人技术太差,导致声音毫无美感可言。

然而这样一首曲子却让片刻前还视死如归的和盛如同见到鬼一样跳了起来,几乎撞翻面前的案几,茶水撒了一桌,惊惧的指着甲板上少女:“你、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天上班,差点迟到,新手机闹钟新官上任,居然不叫我起床,郁闷

第 29 章

“这曲子好听吗?”少女并不回答。

和盛那里还忍的住,向甲板上走去,却被船中那名女子拦住。她恼怒的看了那女子一眼,知道自己再着急也没有办法,抓紧了袖子,和盛被迫坐下来,脑中一片混沌,竟然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会这首曲子,我,我只弹给一个人听过的。“

“哦,是吗,你想想清楚,真的只弹给一个人听过吗?”少女漫不经心的说。

和盛被人窥视到此生最大的秘密,胸口急剧起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你知道什么?你想用这个威胁我吗——只是我的话没有关系,请你,请你不要——不要玷污他的清誉,此事与他无关,都是我的错!”

潜藏在内心注定终生不能启齿的那一丝倾慕,从此对其他男子不曾萌动过的那一缕情愫,二十多年了,她不婚不嗣,只为她也还年少风华夺目的时候曾经见过的那一抹不能忘怀的笑,纵然凋谢也不曾褪色。这感情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对他,也只有这么一首曲子,只弹了两次,他嫁前,嫁后。

少女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收回袖中。起身走下甲板,踏出仓中,抬眼望向和盛,轻轻道:“人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还紧张什么?”

自那一只□着宛若上等白玉打造的脚从黑暗中踏入灯火辉煌的船舱的时候,和盛就呆住了。

那眉,那眼,那一抬眼的风情,似笑非笑,又恍若初见,感觉仿佛世界上最美丽的花绽放开了,又仿佛开窗月辉静静洒进房的那一刹那,便惊了心,动了魄,从此销魂蚀骨,一生痴缠,不能自已。

不仅仅是皮囊,还有那根本无可复制的神态,竟然在她面前重现了。

和盛感觉自己仿佛是被雷击了一样,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少女的脸,直到她在另一张案几上坐下来,才晃过神,一只手按住胸襟,踉跄着退了一步,口中痴痴念道:“曦华,曦华…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少女也不接话,等身边的女子给她斟了一杯茶,纤细的五指握住同对面一模一样的一只白底青花云水交融盏,在摇曳的灯火下,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不知道是那莹透如琉璃般的瓷光映辉了那只手,那是那只纯若上等玉质一样的手映辉了这瓷盏。

颔首小小抿了一口,少女一本正经的八卦:“听说大人出仕前,曾经是苏府现任家主苏姽的西席?”

她认识曦华确实是在入苏府做西席的时候。

和盛神色一变:“难道你是苏家的人?难怪与曦华如此相似——不对,你是苏家的人,为何又会进琅嬛府!虽然当年先皇公示天下曦华是在省宁回宫的途中候被强盗劫杀,可是实际上却是被你琅嬛府所害。曦华是现任苏家家主苏姽的哥哥,如果你是苏家的人,与琅嬛府便是宿敌,又怎么会…”

少女不语,两只幽幽的黑眸静静的映着船舱内灯火的光,把玩着手中昂贵的瓷盏,似乎在给时间和盛整理自己的思绪。

和盛上下又打量这少女:曦华死的时候,这少女大概也才二三岁吧,照理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或者,是别人告诉她的——等等,二三岁?

和盛的眼睛猛的瞪大了,嘴唇颤抖,那曲子,她只对曦华一个人弹过,她的心思也只对他一个人展露过。如果说还有听过,那便只能是曦华最亲密的人,而她也不设防的人——二三岁加上这相貌,和盛颤抖着站了起来,走到少女身边,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轮廓,却又不敢:“昭儿,你是昭儿,曦华的孩子,竟然还活着!”

少女的表情此刻才有些变化,动容道:“昭儿——真难得,好多年都没有人唤我这个名字了,都快忘记了。”

和盛望着那与记忆中的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相似又不尽相同的脸,泪水止不住喜悦流出来:“真的是昭儿!不,应该叫昭殿下!你竟然还活着。当年曦华被杀害的时候,你也不知所踪。先皇说你被强盗掳去,伤心了很久,驾崩前也总是念了你爹和你的名字…我们都以为你凶多吉少,不想你竟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忽然停了下来,神色怀疑的怒视着少女:“那你又怎么进了琅嬛府,那可是杀死你父君的地方,你怎么可以——”

少女竟然笑了,抬眼望着和盛:“我可以选择吗?”

和盛无言以对:一个二三岁的孩子,她能记得自己的爹娘就很难得了。带着这样的记忆这样的秘密在有着杀父之仇的地方过了十六年,在琅嬛府这样恐怖的地方隐忍了十六年,其中辛酸艰难,恐怕不是她能够想象的。她有什么资格强求她什么!

“难为你了,昭殿下,在那种地方过的很…辛苦吧。”和盛此刻的眼神和蔼的像一位长辈,心疼地打量一个后辈。虽然知道自己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说。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少女眼睛里是淡如白霜的沉寂,“琅嬛府中当初与我父君的死沾上关系的现在也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现在的琅嬛府是我的琅嬛府,虽然依旧需要听命怀竣王。”

和盛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当初下令谋害你父君的人是费歌吧。”

少女冷冷的笑起来,嘴角是说不出的讥讽:“和大人也知道费歌是听当初的太女刘晗,当今皇上的命令吧。”

和盛面色顿时赤红。

少女瞧了她一眼,嘴上继续道:“和大人不用暗示我什么。正如我知道是费歌下令追杀我父君,和大人也知道是刘晗指使费歌谋害我父君与我的。但现在我继续听命怀竣王,而和大人还是忠于于刘晗这个皇上,我们都有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当年苏曦华深得先皇的宠爱,立为正宫皇夫,父仪天下,生女刘昭备受先皇溺爱。周岁便封王,封号翼,赐封地千里,皆为沃野富庶之地。于是朝中风传先皇欲废太女另立。此后不久,苏曦华在携女省宁的回程上被不明凶徒突袭,苏曦华当场殒命,帝女刘昭及部分随从不知所踪。

“可殿下却在费歌的追杀中活了下来,还留在琅嬛府中。”和盛从政多年,微微一思量便明白这其中的蹊跷:“臣明白了。虽然费歌是当今皇上的全力支持者,但是她并不放心皇上。她担心皇上登基以后一旦地位稳固便会猜忌与她,因她权力过大而打压她,所以她早早就给自己留了一步杀招——那就是殿下。如果有一天,皇上不再信任她,她完全可以抛弃皇上而另立拥有刘氏皇室嫡系血统的殿下为皇帝,而作为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的殿下,就会同现在皇上一样,不得不事事依赖她,听从她,任她在朝中呼风唤雨。真是狼子野心!”

“即使不立我为皇帝,仅仅只是告知刘晗我还活着的消息,就足够刘晗乖乖听话了。”少女懒洋洋的补充,“而如果立我为皇帝,单是我在琅嬛府的一系列‘胡作非为’都足够成为我的污点,成为她阻挠我干预朝政的理由。”

“好狠毒的布局。”和盛将茶杯死死按在案几上,“这样一来,整个皇室,整个朝堂都把握在她一人手中。”

少女哼了一声:“糟糕的是,如今刘晗似乎已经越来越坐不住,她想要剪除怀竣王的心情越来越迫切,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费歌摊在太阳光底下。等到那一天,我的小命便岌岌可危了。”

说到这里,和盛方冷静下来,随着眼中的狂热逐渐熄灭,她终于明白少女独独留下自己的目的所在。

“所以,昭殿下,你需要我是手上最完整的江南赈灾情况的资料,作为将来扳倒怀竣王的筹码!”

怀竣王虽然需要一个听话的皇帝,但同时她也是皇帝手上最大的一股力量,只要皇帝不伤害怀竣王的利益,那么怀竣王就是最忠诚的保皇党,毕竟刘晗是怀竣王一手推上皇位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怀竣王也不想又导演一次皇位更替。

但是,不论是皇帝刘晗还是怀竣王费歌,都不会愿意看到一个过分强大而独立的琅嬛府,尤其府主还拥有刘氏皇室的嫡系血统。和盛默默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里很明白,这孩子唯一的活路,就是在身份暴露前,扳倒怀竣王!敌人少一个是一个,只面对一个敌人总比同时面对两个敌人要好。

“殿下不担心这样会逼得怀竣王狗急跳墙,导致你身份更快的曝露吗?”

少女抬眼望着和盛,眼中是智珠在握的平静,缓缓道:“扳倒怀竣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的身份只能用来要挟刘晗,但如果我又办法让费歌认为威胁她的力量并非来自刘晗,那么我这个身份就派不上用场,我安全的时间会更长。我首先要做的,便是活下来。我在琅嬛府一十六年,做到的也就这么一件事情——”

“那么现在,和大人,你要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啊。。。。。。明天又休息了,虽然只有一天,还是很欣慰啊。

第 30 章

看着船里奋笔疾书的和盛,玖零走上甲板,站在苏星身边。两人这样看着湖水上波光好一会,玖零才用密语传音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要找道凰阙录了。传闻那是只有皇室血统才能练习的内功心法。”

“不怪我隐瞒这个秘密到现在?”苏星云淡风轻的说,脸上没有一丝担心。

玖零鼻子哼出一声无所谓的笑:“我只知道跟着你就行了。其他的——你自然有你的道理。”

苏星捻了捻眉,对玖零这种不知道是叫死忠还是叫盲从有些无奈,不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谈下去。

“我娘曾经说,凰阙录是刘氏早年一位武术奇人所创。只有刘氏血统才能练至大成,其他人最多练至三层便无法在精进。凰阙录练上七层便可化内力为外在,替代兵器伤人,传闻中若练上九层还有更惊人的表现,可惜历史上对九层以上并无详细记载。因为血统限制,修习凰阙录也成立我家历代鉴别血统的办法之一。”

跟随苏星多年,对她的心思多少能够揣摩出一二,玖零眼珠微动,肯定道:“小姐练这套内功恐怕不止是为着它是武林历史上九大宝典之一吧?虽然小姐的身份现在是个潜藏的危机,但是如果运用得当,有朝一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生机!”

凰阙录的练成与否,是证实苏星身份无可争议的证据。

苏星转头打量了玖零一眼,眼中流光飞转,笑意盈盈:“玖零,你最近长进了不少。”

被自家主子这么一笑,玖零面色一红,脸上的肌肉却没有变化:“小姐,费歌不知道你还记得自己身份吧。”

否则费歌绝对不可能给苏星这么多自由,“尹修她们应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苏星转过头,在甲板上坐下来:“都不知道。不过以尹修那家伙的精明迟早也会知道的吧。”

和盛的正直执拗是有名的,若说自己只凭口舌便让这位大人在明知道会被自己杀死的情况下还答应自己写下那些全套的证据,尹修怎么会相信。

“如非必要,我并不希望你们知道——至少不希望尹修知道。”苏星望着湖面上红灯笼的倒影,手伸进水里,轻轻拨动着,那红灯晃的更厉害,几乎不成形状。

玖零诧异:“为什么?”

在她的记忆中,尹修、石霆、范里华效忠苏星的先后时间不同,但每一个人都是与自家主子一切一步一步建立和壮大力量的心腹,忠诚都经过生死的考验,是值得信任的。

玖零是府中从小以死士的标准精心训练出来的,艺高性冷不爱结交,却也从心底认可这三位姐妹。尹修是府中首席谋士,布局策划的主将,一举一动都关系全局,小姐的身份应该对她的布局有很大的影响,为什么偏偏不让她知道。

苏星用手捋了下风吹乱的头发,继续道:“玖零,你们四人的性情我再明白不过了。你是四人中性子最冷的一个,虽然不喜多话,却心思细腻,加上武功也是府中最好,所以一直跟在我身边。石霆刚猛勇毅,粗中有细,是难得大将之才,任务指挥她是当仁不让的首选,石霆虽心思不如你们三人深沉,却是你们四人中最重感情的。里华头脑机灵,心细如发,擅长整理分析,是最好的情报师。尹修大局观最好,足智多谋,擅长谋划布局,掌控全盘,有她在我才放心长时间离开琅嬛福地——如果当年不是她有意韬光养晦,也是府中各院打破头也要抢到手的人才。”

说到这里,苏星目光沉了一沉,“也因为这一点,尹修性子骄傲,自诩智谋天下无双,目下无尘。她与你们三人不同,你们跟着我是因为我是我——而尹修跟着我,是因为我是府中唯一一个可以提供他完全展示自己才华的戏台的人。”

玖零面色一沉,缓缓道:“小姐的意思是,如果小姐有一日不能提供这个戏台给她,她就会背叛。”说完这句,玖零身上的杀气一掠过。

苏星见玖零眼露杀意,忙打断道:“别乱想。尹修不会背叛我。”

但是也不是忠诚于她。

“尹修有尹修的骄傲,她既然选定效忠我,自然不会出卖我。否则不是说明她看人的眼光有问题——我当初收拢她的时候就考虑过…可是,”苏星眼神慢慢沉寂,“我连我能活到哪一天都没有把握…所谓的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

玖零见苏星说得含糊又混乱,有些不明白:“小姐,我不明白,你既然那么肯定尹修不会背叛,为什么好像又不放心她?”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真有那一天,再明白也不迟。

苏星暗叹一口气,没事想那么那么遥远的事情做什么,先把眼前的事情都解决了吧。

苏星按住玖零的肩膀:“罢了,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过就算了。至于我的身份,我会找适当的机会告诉她们。”

玖零点点头,心中忽然有些疑问:“小姐,你这样从肃宁王府跑出来啊,不怕弄僵你与楚大公子之间的感情吗?”

“不是我和他的感情,是他对我的感情。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欲擒故纵吗?”苏星微微合了合眼睛,有些得意洋洋,随即又收了得色,道:“我扮演的这个身份一无所有,迟早也是要被人怀疑,然后出问题的。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出问题是楚君会站在哪一边?所以与其等到将来遇到大的分歧时矛盾爆发,而我们不得不被动的化解,还不如早早主动制造矛盾,提前将问题激化,把一切控制在我们可以掌控的范围中。”

“当然拉,”苏星困得有些摇摇欲坠晃了晃,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楚君绝对不可能为了我抛弃王府的利益,但是一定程度的退步是可以做到了。所以这次借卫竞棠这个家伙公开捣乱给他惹些麻烦,正好又有楚凡送上门的借口让我趁机发作。如此一来试探下他到底可以为我退让到什么地步,这样以后我们制定计划的时候也好有个分寸。”

“除此之外,我在肃宁王府的形象也要变一变的。不能一直都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略有些小聪明的大女孩形象。这样下去,楚君会一直把我当成可哄可爱却不可用不可靠的宠物,我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肃宁王府的核心机密。”苏星打了个呵欠,干脆把玖零拉拉近,一头倒在她的身上,把她当成特大号人肉靠枕。

玖零对自家主子没形象没人品的动作已经熟练成自然,下意识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点。她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感觉,每当苏星要做些“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她总会直觉的不好:“小姐…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吗?”

苏星随意的挥挥手:“不过是演戏,没事,我有分寸。”

骗人!

玖零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打盹的自家主子,想到她上一次、上上一次的“没事”,脸上的忧虑挥之不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琅嬛府人人都在刀口上讨生活,而自家主子却是要在刀口上跳舞。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人要杀我,我却还要在临死前把最重要的东西些给她。”和盛苦笑着,将自己连夜补齐的资料交到苏星手中,熬夜的代价就是她现在浓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但若是细看,却能发现那片苍白下与她此刻的处境格格不入的淡然和平静。

苏星接过资料,细细一页一页查看,看到不明白的地方,便提问。不过两刻将所有问题问完,方才将所有机密都收起来。

和盛静静的看着苏星,忽然道:“你在费歌的眼皮底下做这些小动作,要谨慎小心,若是被她发现你单独见过我,你今日的算计便都会落空,而她也不会放过你的。”

玖零站在一边虽不做声,心里却是翻个白眼:若小姐还是需要你提醒的程度,早十年就死掉了。

如今想起来,小姐与那一位倒真是一脉所出。那一位一登基就把所有的姐妹全部杀光,而小姐一继任则是将其他十九院的人都清了个空。如今府中令行禁止,谁会异心,谁敢异心?怀竣王府偷偷混进来的几个自以为聪明的暗探,若不是为着不引起费歌的疑心,小姐才让暂时放着,其实上盯了个牢实,真正的机密又岂会让她们看见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