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族世代以畜牧为生,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族人性情彪悍,人人能骑善射,很久之前,因生活艰难,常常南下掳掠。那个时候刘氏皇室还没有统一天下,年年兵祸,被她们折腾的焦头烂额。后来大约在五百多年前终于出现了一位惊采绝艳的大将军,不畏苦寒,领军北上,一举端了祁连族的老窝,逼得她们不得不与刘氏签订和约,许诺臣服并年年纳贡,当时的族长还将自己嫡长子送入皇室作了一位侧君。至此刘氏与祁连族也算是姻亲,熄了烧了几百年的烽火。

后来刘氏皇朝中有目光长远之士认为此举仅能保北方五十年平安,若要长治久安,需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便建议皇帝在北方大开易市,将北方丰裕而南方稀缺的良种马匹、牛羊肉、稀有皮草、药材以及矿石与南方多见北方稀缺的金属、丝绸布匹、粮食以及各种工具机械书籍放在那里交换。此举一开,果然大大缓解了南北矛盾,而那几处易市因为大量的商贾、货物来往,也得了惊人的好处,人口越来越多,城市规模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繁华。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那有识之士也让皇帝下诏,让祁连族的王族将自己每一代的继承人从七岁起就送来京城学习“知识和礼仪”,与刘氏皇族和京城的士族搞好关系,以图“世代友好”。这一方是变相的关押人质,另一方面,却是要从精神上控制祁连族。试想一个从小在刘氏皇室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身边一同长大的伙伴也都是刘氏皇族或是京城权贵,即使没有多少亲近之意,又多少能生出造反之心呢。

苏星虽然没有见过祁连族的人,但隐隐听了这些对话,也大约猜到那皮肤微黑的少女的身份。只是,就这几句话听起来,这少女并不如大多数人所想象的质女温顺听话。苏星眼睛微动:虽然祁连族远在北方,但是这一两百年来因为两族并无兵祸,祁连族中又不少南下定居,或经商,或念书,甚至有人考取了功名在朝为官。

刘氏对祁连的危机感也日益淡薄,但是祁连却不一定。莫说本是异族,即使亲姐妹,藩王对皇室猜忌和防备为多,她就不信祁连族的王族和权贵们真地就那么甘心这么一直臣服。

如果能影响祁连王族,或者将来派的上用场——苏星心中盘算,决定尽可能得到这个少女的友谊,只是不知道这少女到底是什么性子,第一次见面怎么样才能让对方对自己印象深刻且又好感呢。

瞧了瞧从远处而来的少女,苏星目测了这距离,此刻自己的功夫水准似乎还属于“应该不可能听见对方的对话”的范畴,于是转头,脸微微露出些许疑惑,向韶君问道:“韶君,这些人似乎是贵族子女,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你可认识?”

第 38 章

韶君向苏星低声道:“她们是祁连人。中间那个少女名叫朵兰,是祁连王族的继承人,朵兰郡主,祁连王的嫡女,送来京城学习和交流的。她七岁进京,如今已经十年了。”

“朵兰郡主,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苏星眼露好奇的看着策马而来的朵兰,“她的马骑的真好。”

“朵兰郡主为人十分低调,很少结交朋友,也没有参加京城权贵名流的聚会,姑娘自然很少听说她的名字。祁连人被称为马背上民族,小孩子只要会跑的都会骑马,这朵兰郡主虽然很小就进京了,但想来骑术也很不错。”

这个时候朵兰已经到了跟前,她轻松的放缓了马步,在苏星面前停下,看向苏星面容的目光微微一呆,但很快恢复正常,眼中带着善意的微笑:“我常常同家人来此狩猎,却是从来没有见过阁下,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女?”

苏星在王府用度都是比照亲王之女,也就是楚君的姐妹的标准配备。此时她身上的衣衫样式虽然简单,却一眼能看出是极好的料子缝制的,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件首饰是悬在腰间的一枚半开的莲花形玉佩,玉色泽均匀,通透如有灵,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是不凡之物。更不用说苏星□那一匹神骏的红马,身为祁连人的朵兰自然不会认错那是自己家乡的特有的宝马赤烈马。这种马即使在祁连也只有地位很较高的人才能拥有。

但是朵兰看不透苏星的身份,因为苏星的并没有戴额佩。

女子的身份等级比男子更加严格,以额头上佩戴的额佩上的宝石枚数区分。帝王九枚,亲王八枚,皇女、郡王七枚,公爵六枚,侯爵五枚,伯爵四枚,子爵三枚,男爵一枚。女子正装需着额佩,除非是有意低调或隐藏身份,平常外出的时候着佩戴也很普遍。

朵兰便戴的就是六枚,她的母亲则是七枚。

苏星知道她误会了,笑道:“原来是朵兰郡主——贵女不敢当,在下肃宁王府苏星,来此练习骑马。素来听说祁连女子精于骑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眼福呢?”

朵兰听得“苏星”两字,愣了一愣,肃宁王府她自然是知道,但是这个苏星却是没有听过。朵兰不过一个祁连的郡主,尽管地位尊崇,但实权却是没有多少,自然不会如同怀竣王府的眼线多,情报灵通。她手下或是能打听到肃宁王府有苏星这么一个人,却不可能搞清楚此刻苏星在肃宁王府什么地位,

当下看向苏星的眼神便有些惊疑不定,没有答话,目光滑过苏星落道了她身边的韶君身边,触及韶君一身护卫打扮,以及腰中系的一把长剑——剑柄没有镶嵌任何夺目的宝石,剑鞘简单流畅,花纹是一枝怒放的寒梅。

朵兰心猛跳了一拍,这人是肃宁王府的第一高手傅韶君,一向是跟着公子楚君。前段时间听说他身边换了侍卫,却不想这傅韶君却是跟着这个身份不明的苏星。再看她的衣饰,此人向来与肃宁王府即使不是关系匪浅也是非常重视之人,先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先打好关系肯定是不错。

朵兰面色变幻几次,这一翻自然都被苏星看在眼底,她的心思在苏星眼中如同水晶一样透明。既然对方也有交好的意思,那就好办了。

“既然有缘相见,那就结伴吧。”朵兰笑着说,“我们祁连人没有取字的习惯,你便唤我朵兰就是。”

苏星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头上六枚宝石,而自己额头空空如也,如同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不卑不亢道:“那么,朵兰,你变唤我灿若吧。”

朵兰对她这番镇定自若很是欣赏,并且没有在她眼中看到其他京城权贵眼中的异色,心情大好,拉着苏星开始滔滔不绝的谈起狩猎的事情。

苏星也被朵兰的热情感染,是不是适当插上几句,恰到好处的点在朵兰正欲炫耀的地方,朵兰便越发说的带劲,不到半天功夫,两人竟然交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触。

虽是说着话,朵兰与苏星且走且停,遇到猎物便射,几乎箭无虚发,不一会朵兰的几名随从身后都挂上了几件猎物。苏星看得眼热,便央求朵兰让她试试,结果却是连弓都拉不满,更不谈准头。

朵兰嘲笑了苏星几句,主动提出如果苏星有意学,可以教她,苏星自然是高兴的答应了:这样一来便有了长期接触的借口。

当夜玖零便来了,带了朵兰的个人资料。

琅嬛府的行动向来迅速,玖零见苏星出了府便远远的缀着,她与朵兰的热切交谈自然落在玖零眼中。玖零跟随苏星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这么热情便然有所图,于是很快传讯里华,让她收集朵兰的资料。

“祁连世代继承人自幼都在京城长大,根本不及在本族内拉拢人心,建立势力。又因为所受非本族教育,所以往往并不得族人信任,几百年过去了,渐渐的形成了嫡女空有王爵,却无实权的惯例。所以,除非嫡女的父系家族实力强大,否则加冠后返回祁连等待她的就是傀儡的命运。”

“这朵兰的父君家族是现在祁连王族外最强大的姓氏,本来应该算很幸运的,但倒霉的是,她虽然是嫡长女,不过并不受父君宠爱,反而是她的二妹更得宠。所以说,她的未来也不看好。”

玖零将大致情况汇报后,问:“小姐,你是想利用祁连族的势力吗?可是祁连族不在中原,对我们的帮助似乎不大。”

“其实我现在也不能确定祁连将来是否能派上用场。但是玖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被曝露在阳光下,谁能够帮我们?”

苏星站在桌前,“现在琅嬛府虽然掌控在我的手中,但是一百多年来,它都是效忠怀竣王府的。费歌对琅嬛府的熟悉不下于她家后花园,如果有一天她想除去琅嬛府,别的不用做,只要把我们摊开,那么所有的武林白道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并且凭琅嬛府这么多年积累的血案,朝廷也不会放过围剿我们的机会。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实力在成为所有人的敌人后,还能够存活的,琅嬛府也不例外。”

“祁连族虽然臣服刘氏多年,但是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多年的通商互易,她们现在生活上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却还不得不依旧年年纳贡,遣质入京,无意是给她们面子上很大挫伤,让她们始终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祁连族生性自由豪迈,又怎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她们必然会不满,对刘氏皇室不满,近一两百年来,祁连权利核心中嫡女被架空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这种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会爆发。所缺的,只是一个导火线。”苏星手指沾着茶水画出了全国地图,然后点着北方的祁连一带,眼中是志在必得的自信,“在对付刘氏皇室这一点上,我们和祁连有着共同的目标。我不求祁连能够帮我做到多少,但是在必要的时候,给她们使个小绊子,找点麻烦,我想祁连是非常愿意的。”

“玖零,”苏星背起手,笑道:“你说,如果我许诺帮助祁连人免去年贡,甚至以后的遣质入京,她们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此音入耳,玖零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站在刘氏全疆域地图前的苏星此刻身上似乎隐隐泛着明亮的红光,火焰一样燃烧着,看起来不似人类,她不由得冒出一个另一个念头,莫非小姐有心取这刘氏天下而代之?

不对,她猛得摇摇头,问:“小姐,你凰阙录练到几层了?”

被玖零忽然换了个话题弄得一愣,苏星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到:“已经六层了,被你看出来了,我本还想直接练到七层‘化息为刃’可以内力外发的时候在你面前显摆一下呢?”

玖零无语,原来已经到了第六层“含而不发”。那自家主子身上火红的光芒,难道就是将来可以代替兵器而外发的内息吗,因道:“小姐,你最好不要在傅韶君面前运气。我刚刚在光线昏暗处看见你的气息隐隐散发着红光,好像火苗一样。傅韶君的武功不弱,我能看见的,也许她也能看见。”

苏星被玖零的话说的一愣,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红光,不过想来玖零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在傅韶君面前显露过一次了。傅韶君虽然没有看到红光,却是感受到苏星身上莫名泄露出的威压,当场就汗流浃背。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令人郁闷的星期一啊。。。今天想吃麻辣烫

第 39 章

过了几日,便收到朵兰的邀请函,请她一块去狩猎。

苏星拿着邀请函,微微笑着浏览,心中却道:这质女府的人情报倒是慢了点,到现在才确定我在肃宁王府的身份地位。那日的交谈,让她对朵兰的性格也颇有些了解,虽然两人都对对方的性子颇为喜欢,但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并非仅仅的欣赏就可以了,背景、地位、实力,一样都不能少。

两个地位实力悬殊的人成为朋友可以,但是要成为长久的朋友却是不可能。且不说这地位给弱势的一方的造成的心里落差和压力,更不说朵兰这一层的权贵能惹麻烦绝对不是普通平头百姓可以抗拒的,一个不好,就被拖累,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苏星见到朵兰后两人寒暄了几句,便撇了下各自的护卫随从,远远的走在前面,彼此都不愿意自己的话被后面的人挺到。

苏星先停了马,劈头就对身边的朵兰道:“朵兰,怎么样,我的身份调查清楚没有?”

朵兰先是微微涨红了脸,正想掩饰几句,见到苏星似笑非笑的脸,忽然觉得这个家伙其实和自己是一路货色,于是也笑了了起来:“基本上都调查清楚了。那么灿若,我你可调查清楚没有?”

苏星依旧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两人心照不宣,却是渐渐有了默契。

苏星拉着马走了几步,打着手棚看了看远方有没有猎物,然后道:“朵兰,既然你对我在肃宁王府的情况也清楚,我想你也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

朵兰取了弓,仿佛有所发现一样,口中却道:“怎么合作,你且说说看?”

苏星从容一笑,心道,跟我装!向后瞟了一眼:“你身边那个赤娘是你父君的人吧,看起来对你很不恭敬呢?”

朵兰的目光一阴,冷冷的看着苏星,却见对方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表情,忽然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好吧,那咱们都别装模作样、试来试去了。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你想要肃宁王府的公子楚君,但是你现在空有楚君的感情却没有实力,无法再王府立住脚。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合作,你要知道我虽是郡主,却是祁连人,根本无法帮上你任何忙,并且,我在族里情况,你也清楚不是吗?”

苏星指了指远方一只兔子,朵兰挽弓就射,正中兔子脑门。

“朵兰,你现在的处境确实很麻烦。不过,如果我有办法改善这种处境——”苏星拉长了声音,看着朵兰陡然亮起来的眼睛,“你是否愿意帮助我?”

“你打算怎么帮我改善这种处境?”朵兰急不可耐的说。

苏星摇摇头:“朵兰,你太急躁了,这种心境可不好。”

朵兰也猛然察觉自己的急躁,自己毕竟才见苏星两次,就把自己心底的忧患都泄露出来了,而且还表现得这么急迫,难免被人利用要挟。因此苏星的责难不但没让她生气,反而让她心平气和起来,向苏星点一点头:“谢谢灿若的提醒,今后不会再犯了!”说着将中箭的兔子挂在苏星的马屁股上,然后冲苏星调皮的眨眨眼。

苏星也大方接受了她的“感谢”,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是我想现在不适合谈什么计划。既然要合作,我便先表示一点诚意。”说着她转过头,“你身边那个碍事的家伙十天之内,我会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朵兰显然吸收了刚刚的教训,眼中露出惊色,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也没有叫起来。

“好吧。”朵兰很快恢复常色,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果断道,“今天的猎物分你一半,算是我的酬谢!”

苏星此刻是真的确定自己的眼光没有错,这个家伙的果断和野心都非常合自己胃口。

第十日,祁连王府朵兰郡主的最得力的护卫长赤娘死了,死得很不值,在酒楼喝醉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下去,扭断了脖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断了气。

据说朵兰郡主一怒之下砸了酒楼,打的那酒楼老板鼻青脸肿。

不过人死不能复活,朵兰郡主也只能自认倒霉,从自己的护卫中提了一位成了新的护卫长。

话说,这名新护卫长进府也只有五日,却连败府中所有护卫,得到朵兰郡主的赏识,一步登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星在朵兰的指导下,终于也能拉开三石的弓,五十米内,箭不落靶,十箭中有五六箭能中红心,一二箭能中正中。

“你的准头倒是提升的很快,不过可惜臂力太小,不能射的太远。”朵兰安慰道,“不过,臂力这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出来的,只要坚持练习,时间长了自然会越来越强。”

苏星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练习箭法不过是以测万一,中原地区不比草原平坦空旷、一览无余,五十米里已经足够解决绝大多数危机了。我可没有必要练成你那种二百米内,箭箭红心的程度。”

朵兰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是瞧不起箭术是不是?今天的猎物你全部自己射吧!”

苏星苦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的意思不过是你我各有所长,我所长在剑法,你所长在箭术,没有必要舍长取短,学得杂而不精。”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最后倒也满载而归。

朵兰因想与苏星多说几句,便一直将她送到肃宁王府,意外在门口碰到另一路人。

楚君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月池正要扶他下来。

马车边有一人已经跳下马来,显然是送楚君回来的,那人正是王夙。

楚君一眼发现家门口立着不少马匹,抬头一看,为首两骑中一人恰是苏星,正冷冷得盯着自己——和王夙。

心中猛得一沉,不等下车,楚君慌忙说:‘苏星,我和王夙只是——“

苏星面无表情的打断他话:“公子不用向苏星解释什么,公子要做什么与我无关。”

说着转头向一边被苏星身上忽然爆发出来的冷意怔住的朵兰,微笑道:“今天玩的很开心,我们改天再约。”

朵兰便是个瞎子也察觉出来此刻气氛不对,当下爽快应道:“好的。改日再见!”言毕带着自己人离开。

望了一眼离开的朵兰,苏星跳下马,将马鞭扔给韶君,看也没看楚君一眼,径直入府去。

第 40 章

苏星发怒了。

一直上好湖笔在她紧握的手指中发出不堪压迫的咯吱声,述说着自己凄惨的境地。

韶君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过了好一会,苏星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合起眼睛,揉着自己微微胀痛的太阳穴,眉毛微微颦起,有些心烦意乱。

她到底是怎么了?

在见到楚君和王夙一起出现的那一刻,她的情绪竟先理智一步跑了出来,忘记了玖零的提醒,一时气血上涌,不自觉的飙起了内息。还好是白天,看不出来。

故意冷落楚君一段时间,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非要依附他才能活下去,由此产生危机感,方能对自己更加死心塌地——这不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吗?

事情都按照自己策划的进行,她应该觉得舒心才对,即使没有必要高兴,也不必难过吧。刚刚那种低落的情绪不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她早已经将楚君看成了自己囊中之物,所以才会觉得他不该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一定是她太久没有碰男人,才会表现得这么冲动的,苏星将以已经变形的湖笔一扔,叹了一口气,依旧合着眼睛问道:“最近公子和夙姐姐在忙什么?”

韶君已经在苏星身边高度紧张的站了快半个时辰。曾经惊鸿一瞥般从苏星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压迫感,又来了——从刚刚在门口见到公子的那一刻起,就如同山石罩顶般压在头上,令人喘息艰难。

感觉到苏星稍微平静一些了,发出的压迫感也减弱了些,韶君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回道:“江南水患严重,户部前段时间筹集了一赈济粮食准备运往灾区,但是半路竟然被山寇劫走。现在探得那山寇的据点所在,决定进行围剿。同时也要护送另一批粮食赶去灾区。这几日皇上召集大将军与公子商量这件事情,公子有时候会去将军府,所以才会让王小姐送回来。”

“嗯——嗯?”苏星转过头去,瞪了韶君一眼,“我没问你为什么夙姐姐会送他回来!”

韶君心中暗笑,你问这个不就是想知道原因吗?但还是马上垂下眼帘,敛声肃立。

苏星身上压迫感慢慢消失。

上次的试探出那日在破庙上监视自己的人是她后,人听话了许多,苏星心中满意的想。

韶君性子坚韧,又极忠贞,想要在她的心理防线上打开缺口,着实不容易。这件事后,韶君必然认为是因为破庙的经历导致自己性子剧变,深切的愧疚之心必然会让她对自己在感情上有更多宽容和接纳。除非是自己是表现出明显威胁到肃宁王府,韶君一定会坚决站在自己身边。接下来只要逐步表现出自己对于王府是有用的,相信韶君必然会支持自己成为王府的一员。

不过,她那么狼狈的一幕被她看到了,不能这样不声不响的放过她。这一次她所经受的种种苦难,她都会要会十倍、百倍的回报。

苏星此刻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摸着自己轻轻跳动的脉搏,一下,二下,三下…这就是她的生命。

为了取得肃宁王府,她已经是第几次把自己陷于生命危险中了?

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好像隔断时间不遇到危险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一样——以前还有云琴在身边,会骂自己。现在他走了,自己有时候竟然有些想念他的臭骂。

苏星心中一阵好笑,她果然是太久没有…也不知道送去的桐木琴云琴有没有弹,或者一转身就给他摔成两半。

云琴用惯好东西。若是一样不入眼,素来不管是多少真金白银换来的,总是说撕就撕,说砸就砸,转眼又笑得没事人一样。

罢了,现在不是教训的时机,以后等机会吧——眼下最关键的是要做点什么。

苏星心道,第一次派出去的赈济官事费歌的人胡静官,结果闹的民怨沸腾,第二次是清流派的和盛,缓和了一些情绪,但是和盛还没有见到皇帝就死了,第三次又是户部,结果被人劫走,这第四次轮到大将军府和肃宁王府也不稀奇。

刘氏皇室将祁连纳入自己的版块后,除了极少偏僻地区的少数名族外,基本上统一了整块大陆,因此基本上杜绝了外战。大将军府掌管天下兵马,但长时间的太平日子,不论是兵官,都已经大大不如以前了。只有偶尔内乱的时候,出来镇压一下。

比如谋逆,比如平乱,比如眼下的剿匪除寇。

眼下便是两件事情,首要是要将粮食赶快运到灾区,以弥补上一批粮食被劫导致的食物空白。这一路自然是不会太平的,有第一批劫粮了,自然不愁第二,第三批…为了保证运粮的安全,将这一批山寇绳之以法,采取有效的手段震慑驻后面可能接踵而来的劫匪也非常重要。如果不能让对想劫粮的人起到恐吓作用,那么不仅是强盗山寇,恐怕饿急了饥民也会自发的组织来劫粮。

从这个层面来推断,大将军手上兵力充足,能够抵挡多股劫匪的威胁,负责首要任务运粮的八成会是大将军府,而只需要针对一股力量而动的剿匪任务将会落在肃宁王府身上。

想到这里,苏星从书架上翻出一块江南地图,问韶君:“那山寨在哪一块地方?”

韶君不知道苏醒片刻脑袋里已经掠过无数念头,乖乖指了指地点——彭州。

苏星收了地图,找出更精细的彭州地图,就着烛光仔细的查看。

看着苏星低头,手指在地图上细细描摹的认真样子,韶君忍不住问道:“姑娘如何这么肯定公子会去运送粮食而不是剿匪?”

苏星头也不抬:“猜的。”

韶君被噎了一下,看着她被火红的烛光映得面带薄红的双颊,因为专注而显得更加熠熠生辉的黑水晶般眸子…不觉发了一会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快收回目光,心止不住快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