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然感觉一劲风袭来,向自己身前的苏星闪电般袭去。

第 60 章

韶君已经早一步挡在那风头之前,长剑出鞘,只听见叮的一声,剑身振颤不已,力道之大,连韶君身子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众将士色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行刺。

不用李铮下令,饭馆内外所有将士皆抽出兵刃,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将苏星与李铮团团护在中心。这附近百余将士皆是李铮最信任得力之人,也是泉州兵中最骁勇善战,彪悍精装之士。有人想在她们手下刺杀主帅,无疑是胆大包天,妄想拔虎须!

李铮也按刀而立,警惕的打量掉落在韶君面前之物:一只五寸短箭,箭头锋利,带有倒刺,原本应是雪白银亮的箭头却泛着幽幽的蓝光。

有毒,而且是剧毒!

李铮面色微变,心中已经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东西若真打在苏大人身上,哪怕只是蹭破一点皮,只怕都是无力回天了。

李铮正要咒骂,韶君已经发现偷袭者的踪迹,向东面迅雷般扑了过去。

紧接着就传来厮打声,韶君已经和人交上手。

李铮向军中两名队长示意上前包围,数十人把那几间本来就破烂的民房围了起来。其他调整位置,几乎立刻将保护圈补好。

李铮瞟眼看了身边苏星一眼,她从头到尾,眼光只是在钉上韶君的剑身又落在地上的那只五寸短箭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继续喝茶,好像对这种威胁并不在意,又或者是对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人信任无比。

不过,无论是出于那一种因素,有样的心态和胆识,李铮的心中也流过一股自豪和敬服之感。尽管眼前的这位肃宁王府的妻主大人不过是弱冠年纪,比自己还小了差不多十岁。

公子果然眼界不俗,找了个了不起的妻主。虽然没什么身家背景,但是比起一般贵族家那些糊不上墙的烂泥和自以为是、眼高手低的纨绔子弟,要好得多。

李铮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到底是谁一开始把苏星当成小白脸了。

等到苏星的一碗茶喝完,那偷袭者也被绑到了苏星身前。

李铮站在苏星身后,一副忠心耿耿的副手模样。众将士虽然觉得有些惊异,但是也没有不满,只是心中暗暗将苏星的地位又往上挪了挪。

苏星瞟了地上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刺客,眯了眯眼睛,也不理她,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的喝。

刺客等了半日没有等到苏星的问话,自己倒先忍不住道:“狗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想从你奶奶我这里得到什么,那是妄想!”

苏星噗得笑了一声,放下茶碗,这才细细打量了她一一番,不紧不慢道:“你大约觉得很得意,也很自豪——江南水患,死了多少人?都是些贪官污吏害的,你们救民于水火,是替天行道,是民心所向,所以凡事与你们作对的,都不得好死,都该杀?”

刺客不想苏星不拷问她来历和其他诸多秘密,倒说起些其他的似乎并不是重要的事情,微微有些意外,只是警惕的看着她。

“可是我想问问你,大将军王从戎,她半生戎马,只在沙场,可贪了你什么,污了你什么?”苏星目光柔柔,但盯得那地上的刺客却是不自在起来。

王家世代将门,向来不插手政务。王从戎治军严明,为人公正清明,军中兵心稳固,威望甚高,是无论何党何派都不敢轻动的人物。

刺客自然也挑不出什么,一时气势弱了下来,眼神有些闪避,只是面上还是桀骜之色,不屑的别过头去。

“几年前,大将军之女带人亲押粮草下江南赈济灾民,一路打退多少居心不良的劫匪强盗,为保粮草平安,她自己也受了伤。她可曾有对不住你们的?”

蠕动几下嘴唇,刺客似想反驳,却最终重归默然无语。

派来偷袭的人必然精于刺杀之术,而其中多是心智单纯直率,专认死理的热血青年。可惜的是,这种人虽然坚毅,能在刑讯的时候撑死不招,然而在狡诈多智,善察人心,又能言善辩的说客面前,却未必不会被言辞动摇信心。

“如今大将军奉上命来剿除你们,如若不从,便是欺君之罪,可满门抄斩。她身为一国将军,皇命难违,可曾做错?”苏星声音微微加大,开始施压。

对面的刺客面色一会白一会红,虽然在她微黑的皮肤上看起来并不明显。

“你既来刺杀我,想来也清楚我的身份。肃宁王府也曾为了抢回赈济粮食,围剿彭州山寇,死伤过半。你可知道?如此说来,肃宁王府的人,是否也是该死?”苏星怒不可遏的一掌拍向桌面,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茶杯也被接着扫落在地上,上面残余的茶水几乎都洒在了刺客身上。

刺客竟然被这突然一击,惊得全身一抖,接上苏星的逼视,竟然不自觉低下头去。

周围的将士在苏星的一番如同雷霆的斥责中,却不觉抬高了头,看向刺客的眼睛流露出鄙视和轻蔑。当年死了在彭州的士兵也都是肃宁王府中人,其中还有不少也是与她们一同入伍的伙伴甚至姐妹,既然同是王府的人,自然而然产生同仇敌忾之情。

看不起那些死去的伙伴,就是看不起她们。

“如此,你敢扪心自问,你凤仙教做事,皆是替天行道,无愧天地良心!你所杀之人,都是十恶不赦,活该千刀万剐?”

苏星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哼了一声。

“王从戎是我义母,对我照抚良多。如今她身陷险境,我苏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你等认为我是该死也好,是该剐也好,我都无所谓!”苏星声色俱厉,眉宇间已经是逼迫近了的雷霆之怒,“来人,给她松绑!”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刺客,听道这一句,竟然一怔,惊讶的抬起头来。

李铮转了下眼珠,向身边亲兵示意。

刺客被松了绑,退了一步,迟疑的看着苏星,不知道她竟然这样轻易放过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你滚回去告诉你们首领,你们是有意也好是无意也好,若是伤了我义母,必定踏平你们的老窝,要你们千倍奉还!滚吧!!”苏星斜睨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中是极度的不屑和仿佛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让她本来夺目的容貌看上去威风凛凛,不可冒犯!

刺客定定的看了苏星一眼,哼了一声,转身飞出饭馆外,眨眼就消失了。

李铮见刺客消失,转身向其中两名亲兵道:“你们跟上去,切勿打草惊蛇。”

她自然知道苏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此人,于是便令人跟上,好顺藤摸瓜

苏星手向下一按,神色肃穆:“且等等——此人武功不凡,万一对方警惕心未除,又或者擅长反跟踪的,现在跟去反倒不妥。刚刚我扫落在地的茶水中已经溶入了‘百里香’,只要沾上一点,就会被青鸷鸟发现。等到夜里天色暗下来后,再行动不迟。”

李铮已经没有再惊愕,她逐渐习惯苏星这种算无遗策,处处设陷阱的风格。心中叹道,自己明明在她身边,竟然没有发现这片刻茶水就已经被做过手脚了,看向苏星,不觉得感到她身上又多了一份高深莫测。

还好,还好此人是我们的人,若是敌人,只怕——

倒是韶君,早在离开王府前就见苏星准备了不少小东西带上。刚刚眼角余光见她双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右手袖子里寄细微的动了一下,心中有些异样,这才注意起她的动作,见她端茶时,指尖不经意的在茶水里沾了一沾。这一系列动作,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

三日后,李铮人带五千前锋奇袭云州与岳州交界处附近的小镇,大获成功。然后又直奔附近的大城市江陵,当日便破城而入,凤仙教不得不退出该城,向南逃逸,企图躲进云州城中。

然而就在这股逃兵奔入城的时候,突然一队人马出现在城门口,随着凤仙逃兵涌入城中,立刻在城中发生激战。

城中风险教徒人数众多,又占了地利优势。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李铮尾随而来的追兵赶到,与潜伏人马里应外合,不过一天功夫就取了云州城,俘虏风险教徒数百人。

唯一的缺憾就是,本来已经被苏星、李铮顺藤摸瓜查清下落的王从戎却被一小股逃出的风险教徒挟持着逃离了云州城。

这股教徒恐怕是驻守云州的凤仙教义军的高层,身边高手云集,也难怪普通将士难以围困,才让她们突围得逞。

先前留在小镇的有三千人,李铮抽出两千人,留下一万五千人把守好凤仙城,便与苏星一道轻骑沿迹追去。

三日后,在云州第二大城市无芳城前数里将这一干人马拦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大出血。。。偶的银子。。。

第 61 章

情形很不好。

苏星和李铮从种种迹象分析出凤仙教手中的王从戎目前极有可能伤重未愈,如此长途跋涉极可能伤势恶化,她此刻没有丝毫防备之力,又在敌手,以至于两人总不敢把这群人逼急,怕她们索性鱼死网裂,害了王从戎的性命。

这样一路缀着到了无芳城外,才狠心将她们拦下,是因为无芳城是云州中凤仙教的又一大据点。这么近的距离,恐怕其中有人先头进城送信求援。若是再追下去,怕是莫说救人,连自己这两千人也要搭进去。

“苏大人,怎么办?”到了这两难之际,李铮也难以绝断,看着苏星指望她拿个主意。

苏星垂眼沉思一会,道:“如果不能以武力解决,那就谈判吧。”

李铮虽然不觉得谈判能谈出个什么好结果来,但是目前看来,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送去的谈判信很快有了消息,双方各三人在阵中见面。

她们这边自然是苏星、李铮、傅韶君三人。

凤仙教也是三人。

对方很清楚苏星等人一直追着她们,为的就是救出王从戎。

因此她们开出条件:泉州兵主帅李铮作为人质,交换王从戎。

还没有等苏星李铮等人开口,对方为首的女子就笑道:“我知道你们想开什么条件,想以放弃继续追踪我们来交换王大将军。可是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们在救回人后不会食言相向呢?何况无芳城就在我们身后,而王大将军伤势不轻,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而你们却不利,是否要接受这个条件,你们快点决定吧。”

这次为首的女子倒是个头脑清醒的聪明人,这么长时间距离的追踪并没有让她失去冷静而心浮气躁。

苏星上前一步,一双盈亮的眸子在黑夜中好似星辰一样闪烁,看得对面三人一阵不自如:“你的担心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若说时间拖得越长对你们越有利,我看未必。”

她回指着身后的,傲然道:“要知道云州城的防护工作一完成,立刻会有五千精兵赶来与我们汇合,到时候,你们是要进城还是不进——若是进城,云州城怎么破的,有前车之鉴在此,向来各位也不愿意把追兵引进无芳城。若是不进,难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吗!”

这话自然苏星是诈对方的。

李铮并没有下达五千兵马跟来的命令,毕竟云州城乃是云州的州府,又处于云州中心地带。李铮两万兵马在四周都是凤仙教的情况下深入腹地,已是冒险,一万兵马驻守云州城亦是勉强,又如何再从中抽调呢?

苏星之所以冒这样的风险,是她仗着对方吃不准自己的性子:若苏星真是个一心救人的愣头青,真从云州城有抽五千兵马而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为首女子果然迟疑起来,思索片刻,然后冷笑道:“苏将军好深的心思。那么既然你我各有后手,依你之见,该如何?”

苏星盯着她看了一眼,淡然道:“我做人质。”

为首女子有些惊愕,看向苏星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你?”

虽然苏星一路被作为中心保护,可在为首女子的眼中,苏星不过是因着身份尊贵,夫郎又是李铮的主子,才有此殊遇。若说对云州目前威胁最大的,自然是带着两万兵马的泉州兵主帅李铮。

若是李铮成了人质落到凤仙教手中,这对于在云州的两万泉州兵的士气必然会产生巨大的打击。即使那苏星地位再尊贵,能力再卓越,想要完全掌控这两万人,并发挥出仅仅相处了几个月的将士的战斗力,显然是不可能。

这里的泉州兵人数本少,战斗力打折扣,兼之士气低落,威胁就大大减少了。尽管失了王从戎这个大将军,但若有李铮在手,对于凤仙教快速收复失去的土地更为有利。

一石二鸟之策,谋在眼前,意在深远,这为首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然而苏星此话一出口,顿时不只为首女子意外,连李铮和韶君也大惊失色的瞪着她,异口同声反对:“不行!”

苏星歉然摇摇头,安抚身边两人:“只能这么做——泉州兵不能失了李将军,我无法命令泉州兵,更不可能替代你的劝慰,兵力一旦削弱,在云州就等于自导死地。倾巢之下哪有完卵,到时候我也一样跑不掉。而其他人的身份在凤仙教眼中恐还不够,若要交换人质,我是最好的人选。”

两人此刻哪里还看不出那为首女子打的什么注意,不但解了燃眉之急,还为将来反攻埋下种子,真是好深沉的心思!

苏星的分析两人心里都知道没有错。可是,明明知道是最优的选择,两人却都强烈的不愿意将苏星交换过去,宁愿交换的是自己,眼中流露着愤愤之色,却无法再说什么。韶君面色尤其的难看,她是苏星的贴身护卫,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入敌营,真是奇耻大辱。

“不用啰嗦,就这么定了。”苏星对左右两边人斩钉截铁道,又抬头向对方女子望去:“你们求的是平安退身,我们求的是救人。我的身份你自然是清楚,相信也知道如果我在你们手中,她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既是如此,让我与义母交换。”

一语掷地有声,不容反驳。

为首女子又重新打量了她两眼,眼神略微流露出敬佩之色,显然已是同意了苏星的建议,又象征性的征求了一下左右两人的意见,便发了信号,让人将王从戎抬了过来。

扔了绳子过来,苏星取下佩剑,自缚了,缓缓走过来。

一等苏星走过来,为首女子便干脆利落的一手砍在她后颈。苏星眼前一黑,立刻人事不省。

苏星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带着手镣脚镣,躺在囚笼里。

旁边是守卫的凤仙教徒,看看囚笼外面的景色,想来已经进了无芳城。

扫了一眼守卫看向自己时不屑和鄙夷的眼神,还有外面来往人群投来的厌恶和憎恨之色,苏星也懒待说什么。反正凤仙教的人若是想对自己怎么样,自然会来找她。自己便是这里哭天喊地,怕也是没有人肯搭理自己——这是凤仙教的地盘,她一个敌对身份,谁会给好脸色她看呢。

苏星无可奈何的揉了揉还有些痛的后脖子,那厮下手真恨,大约已经是青了吧。

如此,做得无聊了便躺下睡一觉,睡醒了东张西望一翻,然后又坐着…

没人来问一句,苏星也连哼都不哼一声。

不过,她当然不指望自己是来度假或者是体验囚徒生活的。不管对方是有意整治她,又或者说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虽然没有大刑伺候,可是到今天,苏星已经三天滴水未进。加上夜里的凉风,从今天早上起,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全身空乏无力,胃痛不止外,头也开始晕晕的,骨头酸痛,眼睛都不想睁开了。

很不舒服啊。

苏星伏在地上,蜷缩着,只想聚集点热量,人却又开始迷迷糊糊的进入似睡非睡的状态。

此刻不知道玖零在不在附近,若是看到她这幅模样,怕是又要啰嗦了。

迷糊了不知道了多久,隐隐听到:“…把她抬到我的病房去。”

大概是守卫为难的说:“可是…岳大夫,这个人是重要的囚犯吧。”

那岳大夫似乎很不高兴:“…在我眼里,只有健康人和伤患。在朝廷眼里,你们还是反贼呢…”

后来也慢慢听不清楚了,苏星隐隐觉得岳大夫的声音,很熟悉。

“这人也算的上是个人物。三天无米无水,竟然也一声不哼。”那日谈判的为首女子道。

“樊玄,云州城门口的伏兵就是她带的队伍!若非她,我们这次也不会败的如此之惨。死了那么多姐妹,老娘真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另一年长的女子愤恨的说。

“我们都小看这苏星了,眼睛只盯着李铮,以为苏星不过是个无能的攀附之辈,却不想她就是最大的变数。开始派人刺杀她,不过是因为她是泉州兵保护最森严,身份也最尊贵的一个。若是她死了,必然是对李铮最大的羞辱和打击。而死了妻主的公子楚君必然不会待见李铮,我们也好有机可乘。”樊玄道,手指轻轻抚摸着椅子的扶手,气定神闲的说“那天从谈判的现场李铮与傅韶君的反应看,苏星的重要性恐怕比我们想像得要高。”

“哼,那就好好利用吧——肃宁王府既然也有心与我们作对,那我们也不用客气。”年长女子吐了口唾沫,忿忿的说。

樊玄叹了口气,“想拖下来的没有拖下来,却把大将军和肃宁王府拖下来了。对我们很不利。但是此刻再要加一个怀竣王,恐怕不是我们目前能力所能对抗的的了。”说着微微皱起眉头,似十分烦心,过了一会,抬头向一边的年长女子道:“宋黎姐,吩咐人给苏星送些米粥吧。她死了,我们麻烦就大了。”

宋黎不以为然,却也么说什么,只唤来一名教众,吩咐过去。

不想过一会,那教众又回来了:“苏星在囚笼里好像生病发烧,已经被岳大夫强行接到他的病房了。”

宋黎看了一眼樊玄,摇摇头,撇撇嘴,一副“我可不管”的表情走了出去。

樊玄微微愣了下,苦笑一下:“云琴,他总是这样心软…”

第 62 章

苏星也没有想到云琴竟然会在无芳城,尽管她早知道他在南灾区行医布药的消息。

不过也好,她确实是讨厌在睡在那冰冷的地上,喝西北风。

苏星内心无比满意的在软软的棉被里翻了个身,被子是云琴的,上面还带着他的体香,闻起来很舒服。

“起来吃东西了。”岳云琴的声音从被窝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