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崇是你什么人?”

“在下曾在黎老先生门下受教。”

周玄清皱眉道:“黎兄当年以太傅之身,不拒平民,设教坛于宫墙之外,门下学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自然是遍于天下。

可是说到底,他最得意的也不过那么几人,老朽与他是学问之友,交情不浓却深,故而这几人我都认得,可是足下…老朽却素未蒙面…”

梅长苏淡淡一笑:“我学艺不精,有累恩师盛名,且受教时日不长,老先生不认得我,也是自然而然的。”

周玄清凝目看了他半晌,叹了一口气,“算了,你有黎兄的信物,老朽自当帮忙,只是没想到时隔数年,再见故友玉蝉,竟为的是朝中之事…黎兄当年被贬离京时,满腔忧愤誓不回头,老朽也不知此番上了朝堂,是不是真的合他的心意…”

梅长苏眸色安然,静静地道:“恩师当日获罪,只为直言不平,反被衷肠所累。

他明知有逆龙颜,仍言所欲言,百折而不悔,此方是治学大家的风骨。

故而晚辈认为,所谓世事万物,无处不道。

隐于山林为道,彰于庙堂亦为道,只要其心至纯,不作违心之论,不发妄悖之言,又何必执念于立身何处?”

周玄清白眉轻扬,一双本已垂老的眼眸突闪亮光,点头道:“你虽受教时日不长,却能察知他的根骨,看来他将这玉蝉留赠于你,也确是慧眼。

不知你可明白黎兄身佩此蝉的寓意?”

梅长苏徐徐负手,微微扬起线条清瘐的下巴,漫声吟道:“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周玄清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在沉淀心绪般良久无声,而梅长苏则是神色安宁,凝目天际不再启唇。

两人立于冬日清寒之中寂寂无语,场面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仿若如此会面,只为默默地怅怀一下过去的某些岁月而已。

“有生之年,能再见黎兄高足,于愿足矣,”周玄清慢慢将掌中玉蝉放回到梅长苏的手里,低声道,“老朽不知足下在京城有何风云大业,唯愿你勿忘尔师清誉,善加珍重。”

梅长苏满面敬容地躬身道:“先生雅言,晚辈谨记。

如此严寒季节,老先生不顾年迈,为旧友情谊冒雪出行,晚辈实在是感激莫名。”

周玄清摆了摆手道:“见此玉蝉,不要说只是进城一趟,就算是让老朽到边塞一行,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如今足下托付之事已了,老朽也要回寺中清修了,就此别过吧。”

梅长苏忙抬手示意等候在数丈之外的那名中年护卫过来搀扶,同时欠身行礼道:“请老先生慢行。”

周玄清“嗯”了一声,由护卫扶着转身走了几步,突又凝步,回头道:“黎兄当年有个心爱的弟子,虽是将门之后,性情飞扬,但却是难得的聪颖慧黠,读书万卷,若你彼时也在,说不定可与他称为一时双璧。”

梅长苏苍白的肤色在寒气中显得如冰雪一般,唇边浮起清冷的笑容,轻声道:“老先生抬爱了。

如此人物,只恨晚辈无缘,未能亲慕其风采。”

“是啊,这个人…是再也见不到了…”周玄清慢慢说着,眸中涌起一抹悲怆之色,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十七章 悠悠我心

穆王府的车队辘辘远去,未几便只余一抹烟尘,在隆冬冷硬的空气中渐淡渐沉。

离开避风的岩壁,被前方谷地挤压加速过的寒风立即擦地而来,将梅长苏的满头乌发吹得在空中翩飞翻卷。

随侍在旁的那名中年护卫立即走了过来,想为他把斗篷的头兜戴上,却被那双冰凉的手轻轻推开。

前方是一处舒缓的坡地,草痕早已掩于积雪之下,稀疏的几棵树零星散栽着,也是枯枝瑟瑟,分外萧索。

梅长苏看着坡地那边隐隐露出的一角衣裙,伸手抚开被风吹得贴在脸上的发丝,快步沿坡地而上,一直走到最高处,方才慢慢凝住了脚步。

寒枝残雪之下,霓凰郡主迎风而立,一袭玉色披风猎猎作响,更显出这位南境女帅不畏风寒的凛凛气质。

梅长苏并没有想到郡主会来,但既然她已经来了,他也没有想过要避开。

那曾经是他的小女孩,无论她现在是怎样的威风赫赫,无论她的爱情已归于何方,都不能改变当年最质朴纯真的情谊,不能改变他对她所怀有的愧疚和怜惜。

听到梅长苏的脚步声,霓凰郡主侧过俏丽的面庞,向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自那日武英殿外分手,两人便再没见过。

可是该说的话早已托夏冬传了过去,以霓凰的高傲性情,要么是两相决绝,要么是默然等待,当不会如一般小儿女样,猜疑多虑,纠缠追问。

所以梅长苏猜不透霓凰为什么要特意趁此机会,出城来与自己见面。

“苏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康?”第一句话,永远是客套和寒喧,是令人倍感疏远的礼数。

“托郡主的福,一切还好。

苏某前不久新迁蜗居,收到贵府厚礼,却一直未能登门致谢,还请不要见怪。”

“先生客气了。”霓凰迈步走近,掐云的鹿皮小靴,束腰绿云甲,整个人神采奕奕,英姿飒爽,仿佛来京后诸多烦恼委屈,都不曾有半点萦于她的心上。

梅长苏不由展颜而笑,赞道:“豪阔宏量,霁月光风,郡主可当此八字。

“怎比得先生才深似海?”霓凰朗朗一笑,“连周老先生都为你移驾,江左盟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不过都是些江湖落拓之士,有缘相逢,才结成此盟罢了。”梅长苏看了郡主一眼,不忍让她先开口,自己直接将话题带入重点,“我盟中以义为先,并不过分拘管下属,所以…他不能来京城,并非有所禁令,确是事出有因…”

“我并不想问这个,”霓凰坦然地迎视着他的眼睛,双眸亮如晨星,“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能来。”

“你知道?”梅长苏略略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说…”

“他当年远赴云南助我,殚精竭虑挽回危局,南境上下对他都钦敬莫名,所以尽管我们很快就看出他易了容,也没有人试图去刺探过他的真貌。”

梅长苏垂下了眼帘,心中已隐隐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讲的话。

“…后来我们渐生情意,可他却总是想要逃避和拒绝,我问了他很多次,他都不肯说为什么,直到最后,他被逼问得紧了,才让我看了他的真实容貌。”

“嗯…”梅长苏神色淡淡,将手指收入了袖中,“看了之后呢?”

“开始只是觉得面熟,多看几眼,多想了一会儿,便想出了他是谁…”霓凰郡主的唇边虽然一直保持着一抹微笑,但眼睛里却涌起痛苦的气息,“他是你江左盟的人,你应该也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对吗?”

梅长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我知道。”

“那你说说看。”

“聂铎,赤焰叛军诸将之一,如果有人发现他还活着,他就是朝廷钦犯。”

“那么,”霓凰深深地看着他,眸色烈烈,“你吸纳这样一个人在江左盟,是真的想要收留庇护他,还是打算以后准备利用他?”

梅长苏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扶住一棵半枯的老树,惨然一笑:“我当然是要利用他,江左盟冒那么大的危险收留朝廷钦犯,恐怕不是为了要积功德吧?”

霓凰郡主柳眉一扬,粉面上突闪煞气:“你此话可当真?”

梅长苏转过头来,黑幽幽的瞳孔乌亮如同宝石一般,稳稳地凝在郡主的脸上,“当真又如何?”

“你若当真,我就一定要带走聂铎,即使倾我穆王府全力,也要护他周全。

这不仅仅是因为我自己对他的情意,更是为了报答他当初稳我南境危局,救我万千将士的恩情。”

一抹混杂着忧伤、感动、欣慰、怅惘的笑容浮起在梅长苏的唇边,他锁住了霓凰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你是郡主,他是叛将,如何名正言顺的结合?皇帝陛下怎么会同意你下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浪子。

更何况,既然你认得他,自然就有旁人认得他,你难道要让他一辈子,就这样易着容甚至毁了容呆在你的身边吗?”

霓凰猛地咬住了下唇,将脸侧向了一边,倔强地不愿让人看到她脆弱的表情:“不这样又能怎样呢?自从我知道他是聂铎之后,我就明白我们的未来不会平顺。

我曾经希望他能假造一个身份参加这次择婿比武,希望他一关一关地闯到我面前来,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出现…有多少次我看着你,想要问你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却又害怕他只是隐在江左盟里藏身,而你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后来你托夏冬姐送信,我才确认你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因为他连我们之间的事都告诉了你,应该对你就已经没有任何隐瞒了。”

“你说的没错,”梅长苏的音调极其平稳,仿佛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聂铎很信任我,他对我而言没有秘密,而我对他也是一样。

我现在希望你也能同样的信任我,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们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可以在迎凤楼上举行你们的婚礼,没有面具,没有伪装,用真实的名字,坦然地接受任何人的祝福…”

“这怎么可能?”霓凰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除非赤焰军可以平反,否则这绝对只是一场无法实现的幻梦。”

“事在人为,”梅长苏冷冷道,“难道你相信赤焰军真的是叛军吗?”

霓凰后退了一步,香肩微微发颤,“我不知道…当时我还小…我只知道自己认识的那几个人,是绝对不会背君叛国的…但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铁案已定,太子和誉王谁都不会给赤焰军平反的,因为这桩旧案原本就是他们最得意的一个杰作啊!”

“是的,太子和誉王谁也不会给赤焰军平反,”梅长苏的目光定定地投向前方,肌肤下似乎渗出了丝丝寒意,“但也没人想过要指望他们。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其实只有一条路好走。”

霓凰的樱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突转潮红,一些原来模糊不清的东西渐渐从迷雾中显现出轮廓,结论已经呼之欲出。

“靖王…你…你想扶持的是靖王…”

面对梅长苏的默然不语,霓凰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毕竟是历经沙场的女将军,她只深吸了几口气,便快速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下来。

“你说的对,的确只有靖王才能…”霓凰郡主抿住朱唇,在原地踱了几步,“可是太难了…实在太难了,一个不小心,就是踏入死地,再也不能回头。”

“谁会想要回头呢?”梅长苏淡淡道,“以后你也许可以问问聂铎,他可曾有片刻想过回头?”

“聂铎他不一样啊,他是赤焰旧人,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可是你…”霓凰梗了一下,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你…你又是谁?你为什么要为了赤焰军的旧案,冒如此大的风险?”

---这是痛苦的分割线--

当苏哲最初在京城亮相时,许多人都曾经问过“这个人是谁”,问题的答案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原来苏哲就是天下第一大帮江左盟的宗主梅长苏。

这个答案令大家非常满意,似乎可以解释很多东西,所以并没有一个人再继续追问:“那梅长苏…他又是谁呢?”

梅长苏没有想到第一个这样问的人会是霓凰郡主。

此时她的目光就象能扎透人体的剑一样,炯炯地定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坚持要等待亲口的回答。

是避口不言,还是更深的欺骗,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梅长苏的眉间有些疲惫,更有些沧桑,他缓缓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仿佛想要避开郡主的探究似的,低声道:“旧人。

和聂铎一样,都是劫后余生的旧人。”

霓凰晶眸如水,仍是牢牢盯住他毫不放松,“如果是赤焰旧部,为什么我不认得你?”

“赤焰军男儿无数,你又何尝全都记得?”

“可是现在你是宗主,连聂铎都甘心在你之下,听你号令。

若说你当初是无名之辈,我却不信。”

“也许因为…我们现在所做的事与沙场无关吧…”梅长苏唇边浮起自嘲的笑,“聂铎不擅长做这些,何况认识他的人也多,不大方便。”

霓凰定定地看了他良久,突然问道:“你认识林殊吗?”

梅长苏垂下双眸。

既是赤焰旧人,又怎会不认识林殊,所以回答只能是:“认得。”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战死?”

“是。”

“他战死在哪里?”

“梅岭。”

“尸骨埋于何处?”

“七万男儿,天地为墓。”

“连他的尸骨都没有人收吗?”霓凰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手指用力抓住身前的衣襟,“连一块遗骸也找不到了吗?”

“战事惨烈,尸骨如山,谁又认得出哪一个是林殊?”

“是啊…”霓凰木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惨烈的战场是什么样子。

古来沙场,又有几人可以裹尸而还…”

梅长苏的视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郡主若要祭他,何处青山不是英魂?”

“你说的对,他不会在乎这个的,”霓凰喃喃自语了一句,突又抬起双眸,眼锋转瞬间厉烈如刀,“可你若是赤焰旧人,当以少帅称之,为何会直呼林殊之名?”

梅长苏神情微震,原本浅淡的嘴唇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不知是因为隐瞒不住,还是原本就不忍再继续隐瞒,他并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反而将脸转向了一边。

“当聂铎讲到他的宗主时,敬爱之心昭昭可见,决不象你所说的大家只是分工不同,”霓凰执拗地又转到他的正面,坚持要盯着他的眼睛,“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聂铎的痛苦会那么深,就算我曾经是他战死同袍的未婚妻,他也没有必要象现在这样挣扎逃避,除非…除非他知道…”

“霓凰,”梅长苏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聂铎只是有一点钻牛角尖。

他慢慢会好的,你不要多心。”

霓凰怔怔地看着他,面容甚是悲怆,寒风中呼出的白气,似乎一团团地模糊了她的视线。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突然一把抓起梅长苏的右臂,用力扯开他腕间的束袖,将厚厚的裘皮衣袖向上猛推,一直推到了肘部。

梅长苏顺从着她的摆布,没有抗拒,也没有遮掩,只是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凄凉。

霓凰握紧他的手臂反反复复地仔细看了好几遍,可裸露在外的整个部分都是光洁一片,没发现任何可以称之为标记的痕迹。

呆呆地松开手,愣了好一阵儿,霓凰还是不甘心地又伸手扯开了梅长苏的领口,认真察看他肩胛骨的部位。

…仍是肌肤光洁,无痕无印。

年轻姑娘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向下滴落,给人的错觉,就好象这泪滴立即会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冻结成鲛人的珍珠。

梅长苏温柔地注视着她,不能上前,不能安慰。

隆冬的凛凛冰寒顺着被拉开的袖口和扯松的衣领刺入皮肤深处,阴冷入骨,仿佛随时准备直袭心脏,逼它骤停。

“你很怕冷吗?”霓凰看着他收紧披风的动作,轻声问道。

“是…我很怕冷…”

“他以前从来不怕冷的,大家都说他是小火人,”霓凰面色苍白,眼眸中水气盈盈,“到底是怎么样残忍的事,才能抹掉一个人身上的所有痕迹,才能让一个火人变得那么怕冷…”

“霓凰…”梅长苏的神情仍然是静静的,音调仍然是低低的,“看到的就已经足够了,你不要再多加想象。

有很多痛苦,都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而产生的,你没有必要面对它,更没有必要承受它。

林殊已经死了,你只要相信这个就行了…”

“可是女人的感觉总是不讲道理的,”霓凰凝望着他的脸,泪水落得又快又急,“就算什么痕迹都没有,我们也能知道…也许越是什么都没有,我才越是知道…林殊哥哥,对不起,我不再离开你了,我永远都不再离开你了…”

“傻孩子,”梅长苏只觉得眼框一阵阵的发烫,伸手将他的小女孩搂进了怀里,“我知道你念着林殊哥哥,但那是不一样的…已经错过的岁月,和已经动过的心,都象是逝去的河水,永远也无法倒流。

我已经累了十二年,不想再看到身边重要的人因为我的存在而痛苦,这样我也可以轻松很多,你说是不是?”

霓凰紧紧抱住他的腰,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这十年来,她一直是别人的倚靠,是别人的支柱,面对着幼弟旧将,南境军民,柔软的腰身一刻也不能弯下,即使是聂铎,也不可能让她完全放松。

可唯有这个人,唯有这个怀抱,能够让她回到自己娇憨柔软的岁月,纵情地流泪,无所顾忌地撒娇,没有热烈涌动的激情,没有朝朝暮暮的相思,有的,只是如冬日阳光般暖暖又懒懒的信任,仿佛可以闭上眼睛,重新变回那个永远无忧无虑,让他背着四处奔跑的小女孩…

抛开彼此的身份,抛开那桩由大人们订下的婚约,林殊哥哥还是林殊哥哥,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世事如何变迁,纵然有一天各寻各的爱情,各结各的佳侣,纵然将来儿女成行,鬓白齿松,林殊哥哥也依然是她的林殊哥哥。

“霓凰,你听我说,”梅长苏静静地拥着她,轻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你先不要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天我会让聂铎原原本本告诉你的,可是现在…你能不能听我的话,乖乖回穆王府去,我们今天会面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即使是夏冬和靖王也不可以。

以后如果再相见,我还是苏哲,你还是郡主,不要让其他人看出异样来,你做的到吗?”

霓凰用衣袖印去脸上的水迹,振作了一下精神,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要做的事很难,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梅长苏微微笑着,伸手理顺了她耳边的乱发,轻声道:“清明之后,你就回云南去吧,我会让聂铎也过去,你们在那里安静地等我的消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