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0章:与君绝 2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不用跟进来了!”窦颖吩咐左右道。说罢,她莲步轻移,随我进入屋内。侧身让过她,我紧紧闩上门,转过身,凝望着眼前这貌婉心娴的少女,曾经,我视之为姐妹一般,但是,她,到底有一颗怎样的心?

“当日在朝晖宫?”然而,当我才一开口,窦颖已迅速打断了我的话语,“本宫今日来,不想谈当日云姐姐宫里发生之事,本宫只想告诉你,皇上这次受伤,虽然已经严令下去,对外密而不宣,然而大将军耳目甚广,只怕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

“本宫已为你备好马车,陆允之会送你去想去的地方。”靠南的那扇轩窗依然开着,窦颖轻轻走到窗边,她淡淡凝望着院中的满地黄叶,唇边一缕浅笑,冰冷刺骨。“本宫只希望,从今以后,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本宫和皇上面前!”说时,她重重的关上轩窗,乌黑髻鬟如渺雾层云,一支金凤衔珠钗,颤微微的抖动。

心中,生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心灰意冷,望着窦颖,却想到了沈娇奴,她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许多事情,并不如你所想象,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一旦全知道了,只怕你会伤心难过得想要死去!”

是啊,这皇宫里,掩藏了太多的肮脏,如今我已经,一丝一毫,也不再想知道了。

“颖儿!”我凝视着她,“五公子他被皇上所禁,我希望你能帮他……”

“只要你一走,五弟自然会没事!”她冷冷道。

凝望着她的脸,娇若秋月,雍容毓秀,然而,那横生的嫉妒,却毁了她的月貌花颜。我轻声叹息,“他,是皇帝,将来,一定还会有更多的美人,来充实这大周的后宫。颖儿,你身为皇后,若无阔大胸襟,你将如何治理后宫?如何母仪天下?”

我的话,一击即中,窦颖轻轻颤抖,美丽的双瞳中沁出一颗颗珠泪,然而,她却呵呵笑了,她凝望着我,笑容,冷入骨髓,眸中恨意昭显,一字一句道:“将来,无论他身边是谁,我都不会在乎,哪怕将来,他让我将这皇后的位置让出来,我都不会在乎,只要那个人,她不是你,不是你元灵儿!!”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恨灵儿?”

窦颖樱唇颤抖,恨然道:“因为我恨你,你凭什么获得他的爱?你根本从来没有爱过他!只有我,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深爱着他,只有我,才是他一生唯一的爱人!!”

“马车就在宫门外。“她绝然转身,背向着我,道:“你,走吧!”

正文 第171章:与君绝 3

我来到榻前,他正熟睡,剑眉入鬓,薄唇含情。这男子,曾给我以刻骨的爱恋,然而,如今的我对他却只余痛彻心扉的恨。此时,他的腰上还缠着白色纱布,那是我亲手刺进的伤口,在刺入的同时,也刺进了我自己的心中。

*    *    *

这天,我离开了北周皇宫。出长安,过函谷关,一直往东。

去年冬天,我因病昏迷着,生死悬于一线,是宇文邕顶风冒雪驾着马车,沿着这条路,快马加鞭,三天三夜,即将我送至长安城。而今,我却一人独自离开,带着满心的痛与恨。将要出关时,我掀开马车布幔,道旁绿树依依,不复昔日的雨雪菲菲。那雪中少年,我将与他,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此人长与短。

我的目的地是洛阳。我从一千年后的这座城市而来,那里是我重生的起点,亦有我梦中的牵绊,或许,我早该回到那里。

一路上,陆允之对我不冷不淡。清俊容颜,却常日蹙眉不展,我知道,他心中有事,只是,此时我心如死灰,亦顾不得旁人了。

几天后,我再次来到了齐周边境,又见到了黄河,此时的黄河,早已不复冬日的凄冷萧然,河面宽广,惊涛拍岸,怒吼着滚滚东流,涌动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我策马而立,痴痴地望向黄河对岸。陆允之问道:“公主莫非是想渡河,去往齐国?”

我摇摇头,答道:“我无亲无故,孑然一人,去到哪里都可以。”又浅笑道:“多谢公子一路护送,以后的路,翎儿想一个人走了,公子请回吧!”

陆允之抱拳道:“竟然如此,公主,咱们就此别过吧!”

他恭敬俯首,却抽出腰中的佩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锃亮的白光。我淡淡的看着,心中早已了然,窦颖,她到底还是不肯放过我!

“公主是个聪明人,必能了解我家大小姐的苦衷。皇上心中只有公主您,在您离宫那段时间,皇上甚至为了一个与您长相肖似的郑姑娘,陷入疯魔,如若再留着公主在皇上身边,早晚对我北周是个祸害。”

“郑姑娘?”我喃喃问。

“那位郑姑娘,与公主有几分相似,甚至比公主还要美上三分!”陆允之道:“她如今死了,只要公主再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夺走皇上对我家大小姐的爱了!”

身后是一处断崖,绝壁下,黄河水怒吼着,嘶声汹涌,宽广河面吹来呼啸的风,即使是在盛夏的天气,也让人身心俱凉。迎着呼啸的风,我怔忡而立,神情恍惚,忆及那道清冷的身影,他恬淡的笑容,祝福我幸福,然而,他却死在他从不设防的亲弟弟手中。

宇文邕,为何你要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

或许,死亡,对我来说,亦是一种解脱!我不闪不避,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172章:与君绝 4

我紧闭双目,风声在耳畔呼啸,呜咽悲泣,催人断魂,黄河激起千层浪花,汹涌澎湃,我,静静的等待,等待生命的结束,然而,陆允之却迟迟没有动手。良久,我睁开双眼,他手中的利剑已经重新插入艄中,清毅俊颜,望之俨然,此时,却泛有一丝淡淡的怅惘与哀伤。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这样无条件的纵容她到底是对还是错?我从十岁入窦府,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我看着她从一个小姑娘,一天天长大,长成一个温柔美丽的大家闺秀,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她的每一个要求,我想,我这辈子都学不会拒绝她,即使,她错了,我都会一样拼尽我的生命,去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