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酒斛递至我面前道:“今日,若不是想出的好计策,只怕轻易胜不了周军,你立大功了!不行,我也要敬你一杯才是!”

我见他脚步踉跄,忙扶住他,“王爷,你喝醉了!”

他轻靠着我,呵呵笑道:“我没醉!”

心中暗叹,据我的经验,饮酒之人,但凡说自己没醉的,十有**已经是醉了!我只得一边扶着他,一边嘀咕,“连主帅都醉成这样,要是人家打过来可咋办?”

“你放心。”他笑了,在我耳畔低声道:“杨忠惯用计谋,深知虚者实之的道理。今夜,他见我们纵情欢娱,必然会心生怀疑。他疑心我们只是做做样子给他们瞧,而城中实际却设有埋伏。”一丝璨灿自眸中掠过,他低低笑道:“所以,“所以,杨忠今晚必定不敢出兵偷袭,我们只需开怀畅饮!”

我恍悟,道:“王爷,原来你真没醉呀!”

“我当然没醉!”然而话音未落,他已微眯双眼,做出不胜酒力的样子。原来,在我身后,一员粗犷大将正醉步举斛向我们走来,此人声如洪钟,逮着长恭道:“小王爷,可让我逮着你啦!你咋能躲开了呢?不行,你一定得喝了这斛,你可别不给我令狐老儿面子!”长恭苦着脸趴在我肩头,连声作呕吐状,我心中不禁窃笑,只得替他掩饰道:“令狐将军,王爷真醉了,刚刚还吐了一地呢!”

“这小王爷,在军中锻炼了这么些年,竟然还如此不胜酒力!”好在,这粗蛮的汉子倒也好骗,他最终放过长恭,醉步踉跄着往段韶那边继续敬酒去了。

“王爷!他已经走了!”我悄声道,提醒仍趴在我肩头的长恭,可以挪开他的脑袋了。

然而,他却依然紧倚在我肩头,纹丝不动,我轻推他肩,再次轻声提醒,“王爷,令狐将军已经走了。”

耳畔,有敬酒声、划拳声、大笑声。

他紧倚着我,靠在我肩头,在欢乐的人群中央。

只有雪花,安静的飘飞,是纯洁的白,细细碎碎,以夜幕为背景,飘飘然,漫天飞舞。

飞舞,若暮春飞花,拂了一身还满,又,乱人心扉。

他在我耳畔轻叹,低语:“木兰,你身上,有一种好熟悉的味道。”

手,怔然落在他肩头,时光凝滞。

轻易的,忆起昔日相识时的时光。

仿佛,是在更遥远的荏苒时光,亦有一场漫天飞舞的雪,浸透了千年的离伤。

梅魄突然炽热,灼痛了我的心房。

我的手捂在胸前,轻声低语,喊他的名字,“长恭。”

*   *   *

远远的,段韶大声问道:“木兰,小王爷怎么了?”

怔然醒悟,我替长恭答道:“他醉了!”

“哦!”

段韶呵呵一笑,眸中笑意似乎一切了然于心,笑而吩咐左右道:“送小王爷回帐。”

正文 第226章:今宵剩把银釭照 3

雪仍未止,连绵的营帐笼在淡淡雪光里,明天,依然会是大雪纷飞的天气。

长恭在晋阳城本有自己的王府,然而,战事一起,他便一直住在军中,与众将士同宿同止。掀开帐帘,我扶着长恭进入帐中,点了灯,只见帐中陈设简陋,与一般兵士营帐一般无二。

帐帘放下后,长恭立即清醒了,慵然伸臂,笑道:“总算脱身了!”

我笑道:“王爷好狡猾,居然装醉!”

“我若不装醉,今夜一定会被他们放倒。”他笑道。“再说,我怎会轻易醉?我又不是段虎!”听他提起段虎,我不禁笑了,“是啊,段大哥嗜酒如命,偏偏又不善饮,我在军中两年,已记不清他有醉酒多少次了。”脑海里浮现段虎大大咧咧的模样,又忆及他在洛阳军中时对我的百般照顾,好久未见段大哥,不知他在平阳怎样了呢?

“段虎小的时候,跟随段韶大人在军中生活,那时,我随父亲去军中玩耍,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正在偷他哥哥的酒喝,被我发现,结果我俩大打一架。”

长恭说起往事,笑意盈盈。

我疑惑道:“他偷他的酒,你为何要与他打架?”

他神情略不自在,“当时,我大喊捉贼,他竟然威胁我道,哪来的小姑娘,不准叫了,再叫就揍你!”哈,原来如此!想到幼时的兰陵王被段虎认成是小姑娘而恼羞成怒的样子,我不禁大笑起来。

长恭脸上泛起红晕,懊恼道:“奇怪,我怎么会将当年的糗事讲给你听呢?”

我抑住笑声,道:“段大哥性格粗枝大叶,看来自小如此,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他轻哼一声,唇角却扬起笑意,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如果不是这一次打架,我又怎会认识他这位兄弟呢?”

“嗯。”我浅笑点头,为他们这种兄弟情谊而感动。

“木兰,你去帮我酽一杯浓茶来,我要醒醒酒。”长恭星眼微饧,今夜,他饮了不少的酒,虽然嘴上逞强,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