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一层层的解开,左肩,暴露在清冷的空气里。那人留下的药是极好的,伤口在渐渐愈合,已经长出了粉色的新肉,假以时日,疤痕也一定会随时间悄然淡去。长恭蘸了药膏,纤指轻柔,在我肩头流连,药是清凉的,脸却是炽热的,此时,我的脸一定也变成了绯红色吧?

经常,会偷眼瞧他,凤眸入鬓,鼻梁高挺,肌肤细致无瑕,红唇明润光泽,微翘的睫羽甚至比我的还长。这俊美的男子,无论是欢喜,还是恼怒,皆是美的一塌糊涂,每每痴望着他,心中就只剩无言的吶喊:

一个男人,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

“你怎么老盯着我瞧?”他笑望着我,眸光璨然,渐渐扬起魅惑的笑意,我慌忙移开双目,心中懊恼,怎么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刚才我的神情一定跟个花痴差不多吧?他的唇角,有抑制不住的浅笑,我脸一红,道:“你若不在瞧我,又焉知我在瞧你?”

“你眸光如此灼灼,我想要无视也难呀。”他调侃而笑,我的脸,干脆红了个彻底。

“咦。”他的手,轻轻抚过我耳后,道:“这儿,怎么会有一朵梅花烙印?”

正文 第242章:不知木兰是女郎 3

我一怔,伸手抚去,那是沈娇奴用她的梅花簪烙下的印记,轻声道:“是我不小心烙上的。”

他自然不信,因见我神情黯然,故并不追问,笑道:“木兰,有时候,我感觉你就象一个谜。”

“哦。”我侧首望他,唇噙浅笑,问道:“什么谜?”

“眉心有梅花印,耳后有梅花烙,所以,我简直要疑心你。”他话语微顿,我忙问道:“疑心我什么?”“疑心你是否是梅精转世?“说罢,他笑了起来,眸光清亮,笑容若微风拂过的湖面,灼亮闪烁,荡起阵阵涟漪。

我啼笑皆非,披衣而起,他在我身后连声问道:“木兰,你去哪?”

“去找铜镜呀。”我笑答道,“看看我是否真的如你所说,容貌当真美得似妖精。”

“呵”他笑出声来,取笑道:“哪有男子会似你这般在意自己的容貌?”

我脸一红,黠笑道:“我并不如兰陵王你生得好容貌,每个少女见了都会怀春,所以当然要特别注重一下自己的仪容呀。正所谓先天不足,后天努力,说不定往后我出去郊野,也能如潘安仁般掷果盈车满载而归呢!”

长恭啼笑皆非,道:“你如此伶牙俐齿,我辩不过你!”

闻言,我得意的笑了,一笑,肩上的伤扯得微痛。长恭亦翻身而起,他走至我身侧,不再调侃,道:“你现在搽了药,不要说太多话,免得触疼了伤口。”

“嗯。”我点头,任由他替我继续包扎,他不再看我,心无旁骛,手势熟练。帐中,炉火正旺,熏暖人心,我轻声赞道:“长恭,你怎么如医官一般,这般熟练?”“我自幼生活在军中,不知替多少受伤的兵士包扎过,自然熟练。”“但你是将军呀。”他笑了,双眸清亮,“将军又如何?如果不能善待部将,又有谁会拥戴呢?”

我点头赞同,他替我拉好衣衫,笑道:“好了。”

我微微偏首,向他竖起大拇哥,笑赞他道:“好将军。”

他亦笑了,凝望着我,笑容渐渐凝结唇边,“木兰,那天你怎么那么傻?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这一刀之苦?好在你命大,遇上了一位世外高人,否则,你的命,只怕已经保不住了。”

“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我笑望着他,“长恭,我宁愿我受伤,也不愿你受伤。”

“木兰。”他神情动容,眸中,一丝迷离掠过,伸手将我轻拥入怀中,轻声道:“是的,我们是好兄弟。”

正文 第243章:不知木兰是女郎 4

长恭离开之后,我百无聊赖躺了一会,却又了无睡意,于是干脆翻身而起,坐于案前看兵书。

案台上,一支残烛已熄,烛泪,一滴滴凝结在昨宵。书中的字,犹如排兵布阵一般,在眼前晃动,我却一个也读不进去,放下书,撑肘静静趴在案前,凝望着这支残烛,脑海里浮现的是长恭倾世的笑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独自低声沉吟着这首《越人歌》,一个人,痴痴傻傻的笑了。

提笔,在白纸上,写下四行娟秀小字,复又揉捏成团。心绪紊乱迷离,不知何时?那颗以为无爱的心,渐渐地,被他满满当当占据,陷入了无法遏止的迷惘里。

手,缓缓抚过左肩,颊飞红霞,那儿,长恭的手指曾经碰过,伤口,已经在愈合结痂,总有隐隐的痒。好几天没有抹身,虽然换了衣衫,然而浓郁的血腥味却总是不能散去。我蹙眉伸臂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愈加难以忍受,于是唤道:“石子,小石子。”

一个十五九岁的男孩掀帘进来,精灵瘦弱,笑容可掬,道:“木校尉,有什么事?”

“石子,可不可以帮我打点热水来?”我浅笑道:“呃,我想抹一下伤口。

“好啊,木校尉,你等着啊,我马上就来。”石子一口就答应了,一溜烟退了出去。

一大桶的热水很快就打来了,小石子亦退了出去。用手探了探水温,暖暖的水,温度适宜,我解了衣衫,军中条件简陋,只能用布沾水轻轻擦拭身子,用布将身体抹净,人亦变得神清气爽。抹干身子后,依然是用白色的长布,一圈圈,一圈圈将胸前紧紧束缚。这白色的束胸布,掩去了玲珑窈窕的身子,让一个少女变成了俊秀翩翩少年郎。

何日才能恢复女儿身呢?我轻声叹息,束上柔顺的乌发,拿出金创药,正打算替自己上药,帐外却传来了长声通传“皇上驾到。”

早有太监掀起帐帘,只见皇帝高湛着一袭宽袖狐皮大袖衫,纱帽常服,大袖翩翩,悠然进入帐中,紧随他身后的,依然是侍中和士开。我大惊,万没想到高湛会在此时突然出现,慌然抓起榻上的外衫披上,急步上前跪拜,“末将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高湛疾步行至我身侧,伸手扶肘,道:“爱卿免礼。”又将我上下打量,轻笑:“爱卿莫非刚沐浴毕?”我略退半步,恭敬垂首道:“回皇上,末将方才确实正在沐浴,不知皇上会来到,故仪容不整,犯下此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