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盛于北齐军中的《兰陵王入阵曲》,被她舞得矫如游龙,气势磅礴,风生水起。

 

恍若是,与人在万马千军的战场上搏击的铮铮王者,英武威严,气势凌人。

 

然而,面具下的人,是谁?是那顾盼倾城的男子?还是那顾盼倾城的女子?

 

那熟悉的身形,让高长恭顿时痴然伫立,几乎失了呼吸。

 

她凝望向高长恭,眸光澄澈,抬手时,摘下脸上的面具,青丝如瀑披泄,露出一张清丽绝美的脸,一双秋水瞳眸,宛如霞映澄塘。

 

余音袅袅,一舞既罢,那女子施施然行礼,在天光云影中,分明是故人,分花拂柳而来。

 

笑靥扬起,她落落大方道,“奴婢姓郑,名灵兮。”又含笑道,“皇上将奴婢与众姐妹赏赐给王爷,还请王爷笑纳。”下一刻,她已经落入兰陵王怀里。“翎儿,”那俊美男子眸中有隐隐泪光,她仰首望他,睫羽轻颤,双眸晶亮,“王爷,你愿意留下我和众姐妹吗?”

 

他伸手,攥紧她纤细的手腕,颀长的身子微倾,“除了你,本王谁也不要。”他将她紧拥入怀,紧得恨不能将她嵌入骨血,呢喃道,“翎儿,你终于回来了。”

 

 

第479章:【结局篇:兰陵王妃】4

 

金秋九月,一个美丽的季节。炊烟袅袅,已近**昏。

 

“长恭,你看!”

 

我指着不远的田间小稻上。那儿,有几名憨实的农家汉子仍在田里劳作,一名少女从田埂走过,少女手臂上弯着竹篮,篮子用蓝底白花粗布盖着,可以猜到这女子是给在田里劳作的家人送晚饭的。这少女虽然一身粗布衣衫,不事修饰,却乌发青丝,麦色肌肤,生得姿容秀美,风采难掩。

 

那两名男子见少女走过,都停止了手中的劳作,一齐向那少女打招呼,少女笑着回答,看来彼此相熟。那名年纪稍轻的汉子叹道:“三妹,我娘叫刘阿婆前天又去了你们家,却还是被你娘赶了出来,你娘说你年纪还小,没那么快找婆家,三妹呀,你是年纪小,可我却等不及了。”

 

那少女扑哧笑出声来,这少女的声音清脆、爽朗,人亦落落大方,回答那名男子道:“狗儿哥哥,我娘不嫁我,我也没奈何?你若真有心,就不要怕跑断腿,我那老娘的心呀,也不是石头做的。”

 

听少女如此说,这名汉子挠着头,憨实的笑了。另一名汉子略为年长,与他模样肖似,看来二人一定是兄弟。做兄长的一旁打趣弟弟道:“六弟,三丫头都这么说了,你晚上回去再跟娘求求情,请刘阿婆再多跑几趟也就是了。”

 

那少女微笑点头,抬脚要走,想了想,又停了脚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玉米饼,递到男子手里,笑道:“狗儿哥哥,你干了一天活,一定累坏了,这饼你和大哥哥一起分了吃吧。”

 

那弟弟连忙推却,说道:“这可不行,要是让你娘知道,又该恼你了。”

 

少女眉毛一抬,嗔道:“我才不怕我娘恼,让你吃,你就吃罢。”

 

弟弟憨实的呵呵笑了,不再推辞,接过了少女手中的饼。

 

一旁,做兄弟含笑望着,干脆又高声唱了起来:“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注:《折杨柳枝歌》)这汉子的声音嘹亮粗野,却不失质朴大气。

 

做弟弟的听哥哥这般唱了,也不甘落了下风,高声对那少女唱道:“谁家女子能行步,反著裌褝后裙露。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注:《捉搦歌》)

 

那少女轻声浅笑,并不羞答、扭捏,笑答道:“狗儿哥哥,天色晚了,我要去给我爹送饭去了。”说罢,她指着天边绚丽晚霞,唱道:“月明光光星欲堕,欲来不来早语我!(注:《地驱乐歌》)”

 

柱子开心大笑,少女则抿嘴一乐,转身走了。第480章:【结局篇:兰陵王妃】5

 

我和长恭远远看着,相视而笑,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好可爱的北朝民歌,好可爱的一对情人,有爱恋,不深藏,以口道心,毫无遮掩,简单直截,爽利无比。

 

心中明白,这就是最简单,亦是最真实的爱吧?有爱人在身边,知道有他在爱着自己,哪怕阿妈反对,我亦不理,我只愿意与他相恋。爱人呀,虽然前路有阻隔,只要我们心意相通,必能与你共赴一生一世的约定!

 

空旷地原野上,远远传来了美丽的歌,淡淡的质朴的歌声,唱的是相思,歌的是忧愁,但声音里,因为有爱,却传来清亮的愉悦: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坐郎膝边。(《折杨柳歌辞》)”

 

.....

 

我痴痴地听着,轻轻依偎在长恭的怀里。

 

前世的记忆,已经在慢慢醒来,常常望着长恭,就会起帝昊,想起,他轻声唤我丫头。

 

想起他曾经对我说的,灵兮,从前,一直是你在等我,这回,换我等你。

 

我在丰沮玉门山等着你,等你与我一起,返回昆仑。

 

长恭并没有前世的记忆,正如昊所说,记得的,白了青丝,不记得,反而欢喜。

 

所以,我从来不将我的记忆,对他说起。

 

我只要好好爱他,认真爱他,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珍惜我们的今生。

 

在邙山大捷后的第二年,高湛即惮位给太子高纬,这高纬,行事荒诞无稽,较之其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年来,高纬身边多祖珽、陆令萱等嬖幸之臣,北齐朝政紊乱不堪,而长恭、斛律光等一干重臣,却因军功著著,虽韬光养晦,反遭齐主高纬百般忌讳,这,亦是我所日夜悬心的。

 

记得临来之时,昊曾对我说过,江山将要易主,非人力可挽,若要全身而退,还需乘早。

 

是该早做打算了,心中,一个主意闪过,或许,归隐山林,才是我与长恭最好的结局。

 

“长恭,我也有一首长歌要唱给你听。”我仰望着他,唇角含笑。

 

“好,你唱,我听。”他笑望着我,俯首轻**在我的唇角。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昏时,我们双双纵马回家,高声放歌,敕勒川,**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