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

康熙早年曾三征噶尔丹,以平定西北疆土。但几十年来,其部族的分裂野心不死,至五十七年春,清朝作出西征准噶尔的重大决策,开始向西北地区增派援军。

这无疑引起了四八两党的重视,因为如在西北战场建功立业,无疑会使自己在立储的问题上增加很重的砝码,朝廷的情势一时颇为紧张,康熙也是 犹豫不决,毕竟他的任何举动都会引起各方的猜测,看着他来回走着心道:父亲和皇帝集于一身的立场,还真挺难选择的。

这时李德全进来道:

“雍亲王在外侯见”

康熙显然很意外叫传,我起身告退,毕竟自己的身份尴尬,况且偏着谁都不好,康熙冲我摆摆手道:

“你不用回避,朕现在心里乱的很,你在这里朕觉的安定些”

我安静的端坐在康熙身侧,小四进来见礼后,快速的扫了我一眼,倒没表现出异样,康熙道:

“这么晚了进宫何事”

“禀皇阿玛,儿臣认为西北局势紧急,欲打仗必先选将,儿臣保荐一人定可定我大清西北”

康熙深沉的看了看他道:

“李德全赐座,禛儿你保举何人”

小四坐在下道:

“儿臣认为十四弟最为合适,十四弟骁勇非常,治兵严谨且文武兼备又是皇子,若亲自出征更可显出我大清定边的决心鼓舞兵将的士气”

康熙听罢拍案而起:

“好,举贤不避亲,准,拟旨封皇十四子为抚远大将军速速回京,择日代朕亲征,”

我暗中看了小四一眼正和他欣喜的眼光对个正着,瞬间闪开暗道:

“这肯定是邬思道的调兵之计,此举即调走了八爷党的臂膀,又取得了康熙的信任,真是一举两得呀”

于是在康熙五十七年,康熙封善于带兵的皇十四子胤禵为抚远大将军,率十万大军开赴西北,这样看来似乎争夺激烈的皇位继承人有了答案,实际上康熙的心里却并不象世人所想的那样。康熙在这一点上是非常精明的,用了小十四,即安抚了八爷党又是胤禛亲自推荐的,四爷党也不会反对。况我几年的观察发现他异常喜爱小十四,大概是想象的缘故吧,估计这也是引起后世对雍正即位这个千古之谜猜测的原因。

总之小十四的却不凡,连续的几场胜仗,使得八爷党风生水起,一时小四倒韬光隐晦起来。朝廷后宫均私下认定小十四必是大位的人选,一时争斗倒平息了不少,其实我实在没有闲心管这些,只是真儿总是絮叨的我不得不听,我和康熙俨然已是一副老夫老妻的模式,重逢的喜悦和浓烈的激情退去后,渐渐形成了一种淡淡而温馨的氛围,平和隽永。这时才体会出爱情的动人之处,不是在于激烈的缠绵而在于分分秒秒相对,却时刻的还在想念着彼此的心境。任它日月如梭,沧海桑田,两颗心始终靠在一起共同迎接晨曦的曙光。这才是爱情的内容。

令我意外的是,康熙竟喜欢上了弘历,自从去年的家宴中见到已经五岁的弘历便召到园子中,亲自教导,不知是不是我的缘故,康熙一扫以前对儿孙的冷淡严厉,分外慈祥和悦,看着弘历的眼光总是很复杂,蕴含着浓浓的宠溺和淡淡的遗憾,弘历很懂事不像五岁的稚童,倒像十几岁的男孩子,大概是从小没有母亲关爱的原因,面对他时我总有许多的愧疚,所以对他也是异常的疼爱。久而久之我和康熙弘历竟像一家三口一样了。

康熙五十九年西北才算平安了,康熙并没有召回小十四,群臣又有些动荡,显然弘历的受宠,加重了小四的砝码一时和十四形成平衡之势,各自的机会占了五成,胤祀的大事已去,这一年的冬天,小八大病,据说甚是凶险,康熙知道我与他感情极好,特准我去探病,弘历道:

“皇爷爷,孙儿也想去看看八叔”

康熙对他的要求从来都是顺从的。在弘历面前早就没有了千古一帝的威严,整个一个现代的溺爱长辈,于是我领着弘历到了廉亲王府。

刚一下车,一股寒风就扑面吹了过来,激得我打了个寒战,太监头子迎出府外,一边行礼请安,一边赔着笑脸说:

“听说姑娘前来,王爷高兴的不得了,只是身子起不来,您随奴才来吧,里头八爷和九爷十爷正在等着您呢”

我牵着弘历七拐八绕的走进一间暖暖的书房里,只觉得这里春意融融,非常暖和。暗自打量见原来东西两侧的屏风,全是用空心砖砌成的,烘烘地散发着热气。经心装饰的书房里空而不旷、错落有致,小八此刻斜靠在软榻上,两侧分坐着小九小十,走到近前见多日不见的小八面容憔悴,双颊深陷一副病态,我牵着弘历坐在榻边道:

“你可好些了”

小八重重握住我的手,眼睛却复杂的望着弘历半天不语,小九小十也愣愣的打量着弘历,半响后小九才道:

“弘历倒越发的像皇阿玛了”

弘历起身恭敬的施礼后站在一侧,小八看了他许久,突然大笑紧随着一阵急促大咳声,我连忙伸手拍抚着他的脊背道:

“你要好生修养,不可大喜大怒”

他深深的看着我道:

“想不到我半生的心血竟毁在一个孩子身上”

见他看的如此的看不开,暗想

“你就是太优秀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是这风来自父兄,便不免让人伤心;而这一父一兄又都是皇帝,就不但让人寒心更让人惊心了。可是历史上所有的宫廷斗争莫不如此,最是无情帝王家呀”

想到他艰辛的遭遇还没完,小四即位后,他更是被雍正视为眼中钉,不觉心中黯然,这时劝他也是无用,想起后世对他的评论,遂走到案前提笔写道: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寒暑冬夏,十年风雨尽付流水,笑叹红尘百态,谁人夺万世潇洒

金戈铁马,皇图霸业,意气风发,一夜枯荣终归黄土,不若斟风酌月,何必恋飘雨江湖!

写罢递给他便匆匆回宫了,这是我对他最后的劝诫,若是他再看不开,也没办法了。

隔世

回到宫中心情异常沉重,岁月总是飞快的,并不因为你的贵贱身份而有所偏袒,康熙如今是真的老了,看着弘历一天天内敛的小脸,想到他也将是一代帝王,不觉感到世事无常。

康熙见我心情不好低声问弘历:

“你八叔可好”

“好多了,您不必担心”

康熙默默的看了他许久,命李德全领他下去走到我身边轻道:

“你放心吧,朕定会保住胤祀的”

望着他满是皱褶的脸庞,心中不由害怕起来,急急的扑到他怀中道:

“您一定要答应我,陪我到永远,”

他紧紧抱住我,没有说话,

虽然我总是暗暗的祈祷着他长命百岁,可是历史的脚步从不因个人的意愿而改变停住,随着康熙六十一年的一场满天大雪 ,令我恐惧的时刻还是姗姗的临近了。

康熙六十一年的十一月初十,这位伟大的千古一帝终于沉沉的病倒了,同时他下诏命胤禛去南郊祭天,自初十日至十五日静养斋戒,一应奏章,不必启奏,望着他渐渐消瘦的身体,我更是焦急,这时他的命令已经没有多少人听从了,各方人马此时都在激烈的运动着,谁也不会希望他再好起来,我和弘历不眠不休的守在他的身边,我敏感的查觉到园子中的气氛已经分外的诡异了,许多以前的侍卫宫女太监被不认识的换掉了。

在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晚,大约七点左右,昏迷三日的康熙竟然清醒了过来,将三、八、十三等七位皇子及隆科多急召入宫,我害怕极了,记得他就是在今日宾天的。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不舍眼光始终在我脸上留恋,似有不尽之言,我眼中溢满泪光,同样深深望着他,过了半响,他将一份诏书递给我,我展开一看,见是一份我的殉葬诏书,他深深的注视着我道:

“原谅朕,朕实在不舍离开你,虽然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可是这却是保护你的最好方法”

我急急捂住他的嘴道:

“你不用解释,我早就想好了,您去的那一天,我会随您而去的,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这时众人到了,康熙命众皇子在外等候,独独召隆科多晋见,没有多说什么,冲李德全摆摆手,李德全不知那儿拿出了张诏书,交给隆科多,低声交代了几句,隆科多站在一侧,经过一连串的劳神康熙已经很疲倦了,我将手中的诏书递给李德全,不用说他便下去了,不一会端来一杯酒放在案上,我此时的心情格外的轻松,取下墙上的古琴笑道:

“皇上再听我抚琴吧”

见他眼神有些悠远而迷离遂轻轻唱了起来:

梦中人熟悉的脸孔

你是我守候的温柔

就算泪水淹没天地

我不会放手,每一刻孤独的承受

只因我曾许下承诺

你我之间熟悉的感动

爱就要苏醒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若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掐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枕上雪冰封的爱恋

真心相摇篮才能融解

风中摇曳炉上的火

不灭亦不休

等待花开春去春又来

无情岁月笑我痴狂

心如钢铁任世界荒芜

思念永相随

悲欢负月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谁都没有遗忘古老,古老的誓言

你的泪水化为漫天飞舞的彩蝶

爱是翼下之风两心相随自在飞

你就是我心中唯一美丽的神话

歌声穿过琴弦我仿佛看到了,我们依偎的身影在温柔的江南,剽悍的塞外,在这三百年前的时空划下了一串串最动人的音符,跳跃着回荡着,永远永远。

康熙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最后的笑容是那么的幸福和美丽。我从容的喝下了那酒,感觉它如此的甘甜清冽,缓缓走到康熙身前伏在他的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清醒过来,感觉脑中一片空白,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我惊慌的四下打量,见这里布置的异常华丽精致,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大的床榻上,纱帐并没有放下,房中站立着几个美丽年轻的侍女,见我醒了,急急的道:

“快。快去回皇上,娘娘醒了”

接着扶我靠在枕上,我怀疑的望着他们心道:

“皇上,这里是那儿,怎么竟出来个皇上”

正想着,见一片万岁声中进来一个四旬左右的威严男子,明黄的外袍,清瘦的脸庞,眼中带着浓浓的喜悦和期待,我愣愣的望着他越来越近,感觉他是如此的熟悉可是有想不起来在那见过,他急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我兴奋的道:

“你醒了,真好,你终于回到朕身边了”

听到他的话,狠狠敲了敲自己的头,心道:怎么这种说话方式如此的熟悉,仿佛以前常常听到似的,他握住我的手道:

“别伤了自己,朕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醒来,可容不得半丝闪失”

我纳闷的看着他道:

“你是谁,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亮光,仔细打量我半天才道;

“朕是大清的皇帝,现在是雍正元年,你是朕的禧贵妃钮轱辘兰欣,我们有一个十一岁的阿哥弘历,你因病昏迷了三个月,朕遍寻名医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你一定要珍惜,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四阿哥”

我顿时蒙了,想不到自己的身份如此的显赫,可是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时也找不出破绽,再说据我脑中零零散散的信息,皇帝是不会骗人的,既然是夫妻,他更没有必要欺骗我,想到此,轻轻靠在他的怀中柔声道:

“你不必担心,我觉的好了许多”

他异常激动仿佛怕碰坏了我似的,小心翼翼的搂住我,动作生涩而紧张,大声吩咐:

“叫厨房熬糯糯的粥来,”

不一会,一个老太监端进来一碗粥,看他哆嗦着好像很害怕,雍正微微瞥了他一眼道:

“这些小事让其他人做即可,你还是回乾清宫侯着吧”

我仔细的打量着那人,见他要退下遂急道:

“你叫什么,好像以前见过似的”

雍正震惊的看着我回身道:

“你先下去吧”

看着那有些苍老的背影,暗自想了半天,可还是没有半点结果,雍正一勺一勺的喂着我,动作轻柔而仔细,喝过粥他才道:

“他是先帝的太监总管,现在仍在乾清宫就职,他曾多次到府中传旨,所以你才会感到熟悉,别想了,歇着吧,朕还有些公务,晚膳后再来瞧你”

说着扶我躺下交待众人小心伺候,便出去了。

烹茶

在雍正的悉心照料下,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到了三月间,已经能下床走动了,通过贴身侍女凌玉的介绍,知道了自己住在离乾清宫最近的承乾宫,宫女太监众多,据我的观察他们好像非常惧怕雍正,这使我颇为奇怪,一个月的日夜接触,感觉雍正温柔和善,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怕他。

他可算是一个完美的丈夫,虽然贵为天下至尊,却半点架子都没有,从我的小到衣食都亲历亲为,我总是感动着他给我画眉簪花时 的温柔表情,仿佛我是他唯一的妻子般,我知道他还有许多的妻妾,可从没见过他宿在别处,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我们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生活着,唯一的不满是他至今都不让我见我们的儿子弘历,问过他多次,他都说等我身子好些。

这天午后,无意间瞥见窗外的两株梨树,春风中开了满枝的白花,如雪的晶莹,随风摇曳着一院的风情煞是美丽,走出殿外站在梨树下,静静的观赏着,感觉好像曾经也如此的感动过,可是我应是才入宫不久,不可能见过呀,出神间一件披风罩在身上,蓦然回首,他温柔清冽的笑容映入眼帘,在初春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灿烂,不由轻轻一笑,靠入他怀中,他揽住我仔细端详了我半响道:

“今儿个脸色好了很多,虽说是春天风还是有些凉,回房吧,仔细闪着了,朕又该日夜不宁了”

拥着我回到房中,做在榻上他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瞬间房中只剩下我和他,他轻柔的扶我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梨花的风华一时房中寂静安详,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的道:

“你不是想见弘历吗,朕这就传他来可好”

我惊喜的点点头,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十一二的少年,身形挺拔,玉带朱颜好个偏偏少年,行礼后站在殿中,一袭白衣皎然如月,只是神色异常的陌生冷淡,心道:他真是我的儿子吗?怎么如此的冷漠,脑中零散的记忆知道,母子久别重逢绝不应是现在的样子,我愣愣的望着他疏离的面孔,觉得异常熟悉,雍正见我们默然相对,挥手让弘历下去,望着他毫不留恋的身影心中一阵感伤,雍正抱着我道:

“你不用多想,弘历自小随先帝住在宫中,见你的时间很少,以后日子长了慢慢就亲近了”

我怀疑的看着他闷闷的道:

“他真是你我的儿子吗,虽然感觉他很熟悉可是可是......”

他突然抬起我藏在他怀中的小脸严肃的道:

“不许瞎想,朕怎会骗你,”

看着他沉重的表情感觉事情有些诡异,这时李德全进来道:

“回皇上廉亲王和怡亲王在书房侯见”

一个月的时间,我和李德全已经很熟悉了,可是他还是不敢直视我,对我的态度仿佛见鬼一般能避就避,我也习以为常了。

雍正的身子瞬间变的僵硬,脸色也冷冽起来,从没见过他如此的表情有些害怕,缓缓的移动身体挣脱出他的怀抱,他恍然大悟般的 圈回我道:

“欣儿不许怕朕,你不了解朕的这些兄弟们,他们个个都想置朕于死地,只有老十三贴心......”

看着他越发狠戾的神情暗道:亲兄弟何必如此仇恨,连听到名字都如此的愤怒,若见面又该怎样,想到此,倒好奇起来,在他怀中动了动柔声道:

“听凌云常说,廉亲王向来有贤王之称且风采俊秀潇洒,欣儿可否随您去见识见识,”

他眸中闪过一丝难懂的意味,见我此刻细语柔润遂笑道:

“这有何不可,以前你也常伴我书房议事,虽说现在不记得了,朕可是时时盼着你早日恢复以前聪明灵透的性子,正好老十三在,你们俩可是很好的”

说着拥着我到了乾清宫,踏进书房,李德全通传:

“皇上,禧贵妃驾到”

书房中跪着两人具都是蟒袍玉带分外贵气,听见通传我敏感的看出两人身子都是一颤,雍正疾走几步搀起两人,神色甚是亲切道:

“自家兄弟不用这些俗礼,”

我纳闷的看着雍正十万八千里的态度,心中更是不解,一时众人落座,我自在的靠在书房中唯一的榻上颇为奇怪,这个情景这个姿势,好像曾经日日如此般。感觉两道灼热的视线停在我身上,顺着看过去暗道:真是好人才,其中一道来自于身穿白色蟒袍的男子,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文采卓越,风度翩翩,望着我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激动和一丝失落,另一个蓝袍的男子看上去苍老的多,眼中的惊喜是如此的撼动着我的心跳,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千万年。

雍正轻咳一声,两人瞬间惊醒,收回望着我的视线,可是眼角的余光仍不时的扫向我,我好奇极了,他们怎么会对我有如此复杂的情绪,暗自思量许久没有答案,雍正哈哈一笑打断了我的思索,抬头见一副兄弟和乐的情景,雍正走到我身边道:

“今儿兄弟们高兴的聚在一起实属难得,欣儿可否烹茶再叙家常岂不是好”

我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