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再见。

秦初到美国后,安岑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直到秦初租到公寓安顿下来,安岑才实话对他说,“秦秦,我不会去美国了。”

她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是那么静,那么冷。

秦初放松的身体顿时僵住。

“岑,你在担心什么呢?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休学来美国陪我,就当是来度假了,要是你不放心,等半年后回国我们就先结婚,然后继续上大学。”

“秦秦,我连英文都说不好,我去了能干嘛?天天躲在家里等你回来吗?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去哪里能玩得起来?开心得起来吗?”

她是个英语白痴,连跟别人沟通都有问题,要怎么生活?高中的时光她都荒废了,而现在来后悔,已成定局了。

他怔怔地站在公寓的露台上,心底里有股凉气慢慢在血液中流淌,胸口恸痛的心脏仿佛凝冻了起来,他几乎不受控制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会和我永远不分开。”

一阵骤然的疼痛。

安岑猛地握紧手指,用掌心尖锐的痛逼退内心的痛楚,强力克制着,让声音听起来很淡。

“是,我是答应过你,可是我现在反悔了。”

“你反悔了…”秦初失措地重复着她的话,脸色发白,“安岑,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打算和我一起出国?”

声音轻得恍如耳语。

安岑用力闭上眼睛,喉咙里隐约有血腥气息,好像是鲜血在翻涌。

她站在窗帘旁,就像被风化的石头,冰冷得毫无温度。

“对不起,秦初,祝你在美国过得幸福。”

她说完,便想将电话挂断。

“等等!”他脆弱大喊,声音嘶哑,“安岑,你会等我吗?”

“不会!”

秦初脸色煞白!

双手暗暗的紧握,他克制住心里突如其来的绞痛,不,她只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故意说话来气他,她不是这么想的,她不是!

“岑,你要是不来,我就天天给你打电话,节假日,就回去看你好吗?”秦初站在露台上,屋外正在下雪,他穿着白衬衣,有种透明的淡淡光芒。

他静静等着她的回答,只要她轻轻一句应答,世界就会恢复成以前那般美好。

可是。

她没有回答。

电话里只有沙沙沙的声音。

世界一片寂静。

他眼底藏着不确定的脆弱,虚弱问她,“安岑,你永远不会再见我了,对吗?”

他背光而立,眼底水汽更浓了,眼珠浓黑浓黑,祈求般问着她。

这句话,是他用尽所有自尊问的。

“不必了,秦初,异地恋本来就很没意思了,异国恋,更是没意思,就让我们放过彼此吧,以后,别在联系了。”

电话嘟一声挂断了。

秦初的虚弱消失在唇角,心痛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喉咙里像被一团棉花堵着,令他无法呼吸,他哭不出声音,可是,又不能呼吸。

惨白着脸跪在地上。

后来,他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中途,他回国了一次,托人找她,她不愿出来,跑去了香港,秦初失望回美国。

两年后,安岑已经是晟钻珠宝的最高执行人,有次她回家探亲,遇到了秦初的发小。

他的发小告诉安岑,两年前,秦初回国的时候,整只手的皮肤都烂掉了,他去了美国后,水土不服,生了皮肤病,他一直不肯去看医生,直到整只手都烂了,申请到了回国的病假。

他用这个病,作为来见她的最后的理由,可是她终究没去见他。

听说他整只手的皮肤都烂了。

安岑捂住自己的嘴巴,惹红了眼眶。

缓缓闭上眼睛,泪像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是吧。

她一直就是秦初的灾难,只有离开他,他才会过得更好。

她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抽痛,让自己不去想他,散了吧,就这样随风散了吧。

原以为秦初此生都不会原谅她,也不会在联系她,没想到,一年后,他又辗转打听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你过得还好吗?”他的声音凉淡,在美国呆久了,语调也变成ABC腔了。

一开始,安岑听不出是他的声音。

“你好,你是谁?”

“我?我是一个你讨厌的人吧。”讨厌他,所以躲着他,不让他找到。

安岑挑眉,“我讨厌的人?我并没有讨厌的人啊,你是谁?”

隐隐的,安岑竟然有些期待,她的手颤抖冰冷,会是他么?

“你不讨厌我吗?”

“你到底是谁?”

“原来你已经忘了我。”他的声音冷淡,“安岑,你在香港过得好吗?”

真的是秦初!

几乎是一瞬间,安岑的心绞痛起来。

她紧紧握着双手,努力克制着失控的情绪,笑着说:“秦初,我过得很好,你呢?”

“我…”他犹豫了下,声音模糊,“安岑,我要结婚了。”

她的脸色骤然苍白。

心底里,充满浓烈的绝望。

“你要结婚了?”安岑不确定的问,心被搅得透不过气,秦初要结婚了?当初说着只爱她一个人的秦初,要和别人结婚了?

“是的,是家族联姻的女孩,婚礼是12月27号,在华盛顿举办,安岑,你会来么?”他的声音有一丝试探,也有一丝不确定的希翼。

他结婚的日子,竟然就是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初恋的纪念日,也是他以后的结婚纪念日。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安岑手指愈发冰冷,反问道:“我?我去干嘛?抢亲吗?”

他没有说话。

良久良久的沉默。

然后他轻柔地问:“你敢吗?”

声音像是黑夜里寂静的星光。

安岑怔怔出神,良久,唇角也渐渐有了迷离的笑容,仿佛他和她从来没有分开过。

她笑着问:“你要玩这么大吗?”

“你敢吗?”他固执地问,声音落寞。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安岑突然觉得他很脆弱,她的心动了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说:“我去了,你的未婚妻会不会杀了我呀?”

“会。所以,你敢来吗?”

“我敢。”

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我等你。”

空旷的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安岑坐在真皮沙发椅上,犹豫了几秒,鼓起勇气说:“秦秦,你恨我吗?”

“我恨你。”

“你恨我?”

“是,我恨你。”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凉淡,甚至比以前更加冰冷。

安岑全身发凉。

几乎是条件反射下,她的心骤然一疼。

耳膜轰轰作响,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她惊怔。

她才准备好放下一切,义无反顾去找他,然后他又说他恨她,那么他到底是真的想她去?还是想借机羞辱她?

他爱她?要她去抢亲?

还是他恨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婚礼上羞辱她?

“安岑,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秦初低喊,声音里充满了惊痛和恨意。

安岑的脸色骤然苍白。

所有的淡定,所有的理智,顷刻间荡然无存…

听到这,九九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兰仲文,“兰花儿,秦初是要报复她?”

兰仲文托着下巴,眼珠明净湛然,“我也猜不准,也许是,也许不是。”

“那你说,安岑该去找他么?”

兰仲文没有说话,伸手揽住九九的腰,才抬起惑人的眼看她,“你晚上买这套衣服,就是打想出国的注意是不?”

九九点头,想了下,又摇头,“不是,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是你觉得安岑应该去找他吗?”

“老婆啊,你们机票都买好了,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早点睡吧,明天你们还要出国呢。”他手臂一凝力,九九就被他压在身下了。

九九不依,不死心抬着小脸问,“你说嘛,该不该去?”

“该。不管结局是什么,她都应该去争取试试。”

“为什么?你不担心秦初是骗安岑的吗?”

“哎呀九九,比如你要跟我分手,我能不恨你么?比如你要跟别人结婚,我能不生气,不对,我是要杀了那个奸夫。九九啊,恨本是爱的来处,这么多年他都不肯放手,又怎么可能是真的恨她呢?”

“也对。”九九嘟起小嘴,兰仲文正要吻下来,她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让兰仲文的吻落在她手背上,“我还没问完呢,兰花儿,你怎么知道我们买好机票了?我们明明保密得很好呀。”

“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兰仲文微笑,眼珠灼灼。

九九哈哈大笑。

被他瞪了一眼,他低下头,淡漠的眼珠凝视九九,“好了,九九,明天你就要出国了,现在,该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吧?”

九九脸色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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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抢婚

美国位于北美洲南部,气候属温带和亚热带。

美国人穿衣打扮无拘无束,十分随便,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无论在大街还是在小巷,服装形形色色,无奇不有。

桌上摆着五花八门的烤肉,挤满番茄酱的馅饼,Q弹爽口的肉酱通心粉,辣黄辣黄的印度咖喱饭,勾人食欲的匈牙利蒸肉…

九九和安岑吕颖三人坐了12个小时的飞机,一着陆,三人饿得前胸贴后背,直奔一家标新立异的特色风味饭馆。

白底红格的餐桌上,三人狼吞虎咽地吞食着,早忘了路人诧异的目光。

美国人用餐讲求方便和效率,一般不在精美细致上下功夫,简单粗暴,所以没多久,桌上就剩几个残羹冷炙的纸盒。

九九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眼珠懒洋洋的,“真爽。”

“我也这么觉得,飞机餐特么难吃,幸好熬过来了。”安岑擦干净嘴巴,靠在椅背上吐气。

美国,她终于来了。

扭头看了眼白雪皑皑的屋外,有辆圣诞马车停在广场上。

今天是圣诞节,整个美国都像是被彩灯装饰了起来,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大小商店门外都栽了圣诞树,挂满了花环,彩珠,魔杖,圣诞袜。

彩灯闪烁在玻璃上。

遥遥望着。

就像是踏进了一个梦幻般的童话国度。

安岑朝窗户呵出一口白气,用手指写上:秦初。

吕颖最是心细,见着此景,喝咖啡的杯子顿在手中,“岑,你想清楚了?”

“嗯。”安岑微笑,眼珠明亮,“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怕我办不到等他,所以一开始,我就拒绝了,等待一个虚幻的人,是多么傻的一件事,两个人甚至没有确定关系,万一我等他的时候,他爱上别人了怎么办?又或者,他等我的时候,我爱上别人了怎么办?万一哪个人先违背了诺言,那就是一辈子的记恨了吧。”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不确定自己办得到,就要做到拒绝,这虽然是伤害他,但也是尊重他,如果一边说着等他,一边又和别人谈恋爱,这种人才是最恶心的。

安岑是个理性的人,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诺言,之所以珍贵,是因为答应了就要做到,办不到,便不会答应。

看似简单跨越的苦等恋情,让多少人等白了头,也没见到心上人归来,多少人因为答应了一个诺言,苦等数十年,最后等来的是对方已结婚或者分手的消息。

所以不管是三个月,半年,一年,她都不会等,她不会守着这种缥缈的诺言过日子,每当别人问起她是否单身时,她会肯定的说是,而不是告诉对方,她的心尖人在国外,她在等他。

多么痴情又多么愚蠢的做法。

人生又不是只有爱情,何必摆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也许她天生是个寡情的人,她习惯顺其自然,在一起了就真心无悔地相爱,到了需要分开的时候,那就潇洒利落地告别。

分开这么多年了,她也逐渐放低了他,虽然心中有遗憾,却也不在那么痛苦了。

也许,是九九和兰仲文的感情打动了她,他们分开了六年,谁也没有说过要等谁,但他们却默契地等候着,等候着重遇的那天,就算没有一丝希望,他们不分年月地为彼此守候着。

两个人真心相爱,那么无论怎么分离,终会重遇。

安岑想,如果他不回来,那么他不属于她。如果他不放手,她也愿意放手一搏。

神圣的白色教堂外飘着雪花。

白茫茫一片的,将光秃秃的树木和草地都裹上了银装。

雪花轻盈地跌在肩上。

将九九的面容映衬得洁白无瑕。

她和吕颖踩在雪地上,穿着严谨高贵的骑马服,白色长袖,白色小马甲,白色高腰裤,白色长靴,面容宁静,如男子般俊秀,又透出几分女子的妩媚。

两人穿这身,是为了方便随时开跑。

今天是来抢婚的,她们当然要有点准备了。

灰茫茫的雪地被映出一条长长的脚印。

雪霜簌簌。

安岑静静走来,笑容妩媚。

雪白的婚纱已经穿在她的身上,透明的绢纱锦缎被阳光照耀出柔和的光芒,恍如是脱下灰扑扑女佣服赶赴宴会的灰姑娘。

这件婚纱,就是当初九九在香港选购的那套,九九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上,没想到,安岑却轻易地穿上了,真正的腰如细柳,柔若无骨。

大抵,这套婚纱就是属于安岑的。

安岑慢慢走来,手捧一束新鲜百合花,满天星坠与其中,星星点点,晶晶盈盈。

今天,就是秦初结婚的日子了。

安岑站定脚步,看了看九九,又看了看吕颖,笑着问:“姐妹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九九和吕颖点头。

不管结局如何,只要努力过,就不会留下遗憾。

安岑牵起她们的手,“那我们就去抢婚吧!”

圆拱的大门外,停着无数辆豪华的轿车。

安岑日思夜想的心尖人,就在这扇大门后面。

雪花明媚而梦幻。

风很大。

安岑盖上透明的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