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萧君默与魏徵四目相对,随即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太师,多谢您所做的一切。”萧君默道,“晚辈铭记在心。”

魏徵摆摆手:“贤侄言重了,你做的这些事,其实也是老夫想做的。就此而言,咱俩也算是一条道上的,就不必言谢了。”

这时,楚离桑扶着辩才走了过来。辩才打量了一下魏徵,心中似乎也都明白了,拱拱手道:“久闻魏太师大名,今日终于亲见本尊,不胜荣幸啊!”

魏徵肃然,对着辩才深长一揖:“属下临川魏徵,见过左使。”

此言一出,萧君默和楚离桑顿时都有些惊诧。

萧君默稍微一想,旋即释然:辩才既然在天刑盟盟主智永身边追随多年,便是他的左膀右臂,所以身居天刑盟左使之职,自然也是情理中事。

辩才淡淡笑道:“魏太师不必拘礼。自从先师给本盟下达了‘沉睡’指令,我便不再是什么左使了,只能算是一介方外之人。”

这时,禁苑内的鼓噪声更大了,似乎已经有人发现了苑墙下的那个小洞。众人不觉神色一凛。魏徵忙道:“左使,属下带了几个人过来,都是忠诚精干的弟兄,让他们护送您吧。”

萧君默闻言,这才看了看魏徵身后那几名精壮的汉子,发现他们居然是忘川茶楼的茶博士和伙计。

辩才摆摆手:“多谢太师好意,贫僧想去办几件私事,人多反而不便。”

魏徵听出了弦外之音,知道辩才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去向,也就不再坚持,随即命手下去把那四匹被桓蝶衣藏匿的马牵过来。此时,楚离桑扶起了地上的桓蝶衣,让她靠在了一棵树下。萧君默看着昏迷不醒的桓蝶衣,眼中不无担忧。

“贤侄不必担心。”魏徵对萧君默道,“桓姑娘只是中了轻度的迷魂散,并未受伤,不消片刻自会醒来。”

萧君默点点头,没说什么。这时马匹已经牵了过来,他又看了桓蝶衣一眼,才在米满仓的帮助下骑上了马背。

四人与魏徵互道珍重后,便拍马沿着渭水向东边驰去。魏徵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才带着手下返身没入了树林之中。

萧君默身上的几处伤口都还在流血。他脸色苍白,表情痛苦,渐渐放慢了速度。

四人驰出树林的时候,萧君默明显已经落在了后边。

楚离桑察觉,刚一回头,就看见萧君默的头往下一勾,身子一软,整个人从马上栽了下来……

树林里,桓蝶衣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她苦笑了一下,甩了甩头,然后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坐骑跑了过去。

繁星满天的夜空之下,四匹骏马在龙首原上疾驰。

楚离桑抱着萧君默骑了一匹,辩才和米满仓各骑一匹,还有一匹的缰绳被拽在米满仓手里。

在他们身后,距离很远的一片高岗上,桓蝶衣正勒马而立,眼中泪光闪动。

望着地平线上渐渐远去的几个黑点,桓蝶衣止不住潸然泪下。她知道,萧君默这一去,恐怕永远也回不了长安了,可她并不知道萧君默会去哪里,更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萧君默在马上颠簸着,双目紧闭,如同死去一般。

没有人注意到,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悄然滑下,落进了龙首原的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