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塞给徐渭一瓶脉动,“醒醒酒,白日梦那边打电话让我们过去一趟,给五百。”

“一人五百?”

“想什么呢?两人五百。”

徐渭灌了一口臭虫味脉动,“那就是二百五。”

“你喝多了。”徐渭是他们乐队的团宠,老猫对他总是怀着几分护崽的心,伸手揉了把徐渭的头。“傻了。”

徐渭找了个小马扎坐下,伸手,“借根烟。”

“后台不能抽烟,你等我一会儿,出去再抽。”

徐渭靠在身后的铁衣柜上,哼了一声,摆摆手,“走吧。”

老猫离开,徐渭眯着眼靠着,脑袋里乱七八糟。他不敢想以后,也不敢想过去,他空空荡荡的被架在中间,没有着落。

爸爸走了,妈妈还没醒来。

他的梦想碎了,徐渭放下水拿起吉他,拨弦。铮的一声,有人进来徐渭放下吉他。

徐渭一米八的身高,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长的格外英俊。那是男孩子的英俊,他坐的很低,上面能看到他的锁骨到胸膛。

经理是GAY,对这类男生没有多大抵抗力,走过来身后落在徐渭的肩膀上,弯腰,“喝多了?酒量这么差?”

“嗯。”徐渭想躲开他的手,手心燥热,很难受。

“刚毕业?多大年纪?”

“十八。”

隔着薄薄的衬衣,能摸到他结实的肌肉。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身体好,猛,有干劲,刺激。

“家里缺钱?这么小就出来了?”

徐渭抬头看着他,经理的脸一团模糊,只有青春痘饱满清晰。

“你把手挪开。”徐渭一字一句。

经理面上讪讪,收回手转身去拿工作手册,“劝你小子,出来混脾气好点,谦恭一些,多叫哥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经理出门重重甩上门。

徐渭没喝酒的时候还能忍,喝了酒就原形毕露。

他把一瓶水喝完,等了二十分钟,老猫回来没有跟徐渭说话直奔洗手间。徐渭听到他吐,取了一瓶水拧开递给老猫。

老猫灌了一口水,揉揉脸,脱衣服穿上一件T恤,帽子反戴拎起吉他背上,“走了,赶下一场。”

“你没事吧?不行就不去了。”

“不去哪来的钱给你妈交医药费?”老猫说,“快点,我又给我们起了个新的组合名,叫拼命三郎。”

“草。”两人狂奔出门跨上自行车,冷风一吹,酒也散的差不多。

“这个酒吧是一周结算一次,过几天钱结了我都转给你。”

“不用。”徐渭握着自行车把,风灌到衣服里,也是暖风,“我会赚到钱。”

到白日梦是十一点,从后门进入直接去后台找主管。打电话的是主管,上次老猫留了联系方式。

“你们就两个人?”主管看到老猫就喊道,“赶快过来。”

“其他两个单飞了。”老猫说,“我们现在改名叫三郎乐队。”

“就两个人还三郎?”主管接到上面指令,要把这群小子找回来。上次这几个人祸祸他的场子,主管看他们很不顺眼,但上级命令必须遵守,“十一点半上台,歌单呢?”

老猫转头看徐渭,“唱什么?”

“无人知晓。”

主管看了徐渭一眼,徐渭长相挺惊艳。高挑清瘦,少年感十足。

徐渭穿的白衬衣,老猫黑色T恤,戴着骷颅头项链。

十一点半,主管抬手示意。他们拎着吉他上了舞台,徐渭弯腰鞠躬,母亲当年非常喜欢许巍,才给他取了这个谐音名字。

如今母亲躺在病床上。

吉他响着,徐渭略沙哑的嗓音响起,还带着少年的青涩感。

喧闹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灯光落在舞台上唯一的少年身上。他垂下视线,浓密睫毛在脸上打出阴影。

悲惨世界,无人荒野。

一首歌结束,徐渭擦了擦脸,弯腰鞠躬要下台。一个男人一跃上了舞台,递给徐渭一瓶酒,抬手往徐渭肩膀上揽,“弟弟,陪哥喝一杯。”

老猫看出徐渭的抗拒,上前挡住男人的手,要接酒瓶。男人回头就甩了茅时俊一耳光,指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滚!”

保安直冲上来,另一边男人的保镖也上来,徐渭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猛地抬手把茅时俊挡在身后。

“孙少。”保安对他有忌惮,说道,“我们这边不兴这么玩。”

“规矩谁定的?”男人笑着舔过嘴角,眯眼看徐渭。“顾客是上帝你知道么?”

这个少年长的很带劲,很想干他,刚刚唱歌的时候他就想干他了。

“去,再拿一箱酒过来。”男人把酒送到徐渭面前,注视着他,“喝。”

老猫抓住徐渭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徐渭接过酒瓶抬手就掼到男人的头上。瞬间血就涌了出来,男人一愣,保镖直扑向徐渭。徐渭推出老猫,余光看到一个酒瓶往自己脑袋上砸来。他的衣领被揪住猛地倒向身后,徐渭回头就看到穿着暗紫色衬衣的男人,钻石袖扣一闪。男人抬脚就把拿酒瓶的孙蒙踹摔到台下,现场一片哗然。老板出手,保安哗啦上去就把人按住了。

周斯易穿着笔挺的衬衣,领口散开露出白皙的肌肤,他揽着徐渭的肩膀,偏了下头轻笑。周斯易原本就长的好看,一笑简直就是妖孽,徐渭身体僵硬,他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气息。淡薄的香水味,徐渭忽然不敢呼吸。

周斯易环视众人,目光睥睨,漫不经心道,“来我这里找麻烦,可真是嫌命长了。”

周斯易比徐渭高,徐渭陷在他的怀里,浑身僵硬。周斯易示意保安经理处理这件事,手落下去拿走徐渭紧攥的半截啤酒瓶碎片,大步下台顺手扔进垃圾桶。

“周总。”

“把姓孙的加入黑名单。”周斯易单手插兜,矜贵冷漠高高在上,“今晚店里的损失全算他名下。”

第6章

徐渭拉着茅时俊下台,他冰冷的手指微微颤抖。

“没事的,在这种场合很正常。”茅时俊说,“别害怕。”

徐渭转身狠狠抱住茅时俊,他抓着茅时俊的衣服,用了很大力气才没哭出来,“对不起。”

茅时俊笑道,“真没事,没事的。”

徐渭不算娇生惯养,但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狠狠吸了一口气,松开茅时俊低头收吉他,主管推开门进来怒道,“喝酒又不是多大的事儿,跟人杠什么?今天要不是老板在,你们被人弄死——”

主管还要再骂,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接通。脸色由红变白,最后闪电似的恢复正常,挂断电话咳嗽一声。“那什么,你们明天还有空么?”

“有。”茅时俊连忙说,“有的,我们最近都有时间。”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们过来,到时候一块结账。”

“那好,谢谢主管。”茅时俊连声道谢,徐渭抿了抿嘴唇,合上吉他盒子起身对茅时俊说,“老猫,走。”

茅时俊又跟人道谢,拎着衣服和挂饰像一只大兔子飞奔出门揽住徐渭的肩膀,“跟人客气点,这里的主管权利可大了。”

徐渭比茅时俊高,站的笔直跟标杆似的,嗯了一声也没解释。

“我们今天运气好,碰到白日梦的老板。就踹人那个,他叫周斯易,特牛逼。”

两人出门,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徐渭打开自行车的锁抬腿上去。茅时俊也跨上了吉他,说道,“那个孙子打我一巴掌,他自己也落不着好。敢在周斯易的场子闹事,周斯易打死他也只能白死。”

周斯易。

徐渭长腿支着自行车回头,“去吃砂锅,我请你。”

老猫跨上自行车伸手拍了他一下,“走,哥哥请你。”

徐渭没钱。

“去你的哥哥!”

徐渭嗤笑一声,蹬着自行车跟了上去。

暖风刮在脸上,徐渭却想哭。他到医院的时候万籁俱寂,母亲撞到了头,还没清醒的迹象。徐渭不想回去,进病房坐在母亲身边,握住母亲的手脸靠上去。

徐渭凑合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是被喧哗声吵醒,他睁开眼活动僵硬的脖子。房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直扑过来。徐渭偏身避开,女人没打到他身上,歇斯底里的指着徐渭,“你们家就是罪魁祸首!害了我孙子的命!”

徐渭有些懵,下一刻女人就去抓床上的母亲,徐渭抓住她的手臂猛的退出去,指着她,“你是谁?你干什么的?”

外面走廊上有看热闹的病人,护士进来想拦人,女人挥手就打。徐渭眼疾手快拎着一个女护士的后颈拖到自己身边,才免于挨打,他连忙拿出手机要报警,女人直接坐到地上开始哭喊,“我可怜的康康啊,奶奶该怎么活——”

徐渭要报警的手顿住,他狠狠揉了一把脸,松开护士只挡在病床前也放下了手机。出事的时候孩子坐在副驾驶没有系安全带,那么一撞,人就摔了出去。母亲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可那个孩子救不回来。

徐渭紧攥的手指收紧又松开,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许久后,徐渭弯腰去拉女人,女人一巴掌甩在徐渭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她扑过来抓徐渭的衣服,“死的怎么不是你?”

护士拼命的拉开女人,推出病房才回来拉徐渭,说道,“你不要怕她,让她去告,私底下不要跟受害人见面。”

徐渭捂着脸哽咽出声,护士看他可怜,小小年纪无依无靠,说道,“你现在报警,让警察跟他们沟通,你一个小孩也跟他们说不清。判决下来该出多少钱,你再想办法。”

徐渭狠狠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对护士鞠躬,“谢谢你。”

母亲又换了病房,下午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过来找徐渭,对方已经起诉。父亲名下的财产会被作为赔偿赔给受害人家庭,父亲有什么财产?无非车房。

车子已经毁了,房子卖了的话,徐渭他们又该怎么办?

天气闷热,连续的奔波,徐渭都快臭了。他送走警察,顺道回家洗澡。家里热水器好像坏了,徐渭冻的一哆嗦回头喊道,“妈——”

声音出口,徐渭张着嘴狠狠喘出一口气,妈妈在医院呢,徐渭抹了一把脸,冲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净的T恤和长裤,走出了门。

垃圾桶里的垃圾已经腐烂,散发着臭味。冰箱里的菜已经干瘪,徐渭把冰箱里过期的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整理一个大袋子拿出去扔掉。

电话响了起来,徐渭接通,女生的声音落过来,“你怎么不来学校了?”

徐渭把手机拿到眼前看来电,又放回去,“退学了,以后都不去了。”

徐渭没有存苏明艳的号码,他认为没有存的必要。

“啊?”

“还有其他事么?”

烈日炎炎,湿漉漉的头发水滴到眼睛上,徐渭擦了一把。

“徐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