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15）
凌晨时分，陆彦南匆匆进了一家酒吧，熟门熟路在吧台靠边的位置找到握着酒杯似在发怔的莫笙。
他走过去一把抢下酒杯，没好气道：“就知道你不接我电话肯定是在喝酒！亏我还以为楼伶回来了你会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一样！”
莫笙懒懒抬眼，俊容清冷的样子没有一丝醉意，眼底却愁云惨雾写满了寂寥。
陆彦南叹口气，在他身旁坐下，问：“你和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知道你和她以前那些事了吧？她什么反应？”
莫笙一脸嫌他聒噪的表情，皱眉起身，边往外走边说：“你回去吧，我的事你少操心。”
陆彦南跟在身后翻个白眼，哼了声说：“你的事我如果不操心那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楼伶追回来了，你别看你纵横商场呼风唤雨，商场上那一套在情场上是行不通的，爱情面前无强者，你得放下身段去哄她，把你这些年为她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让她知道你的真心，知道你后悔伤害她了，知道你从始至终一直爱着——”
“我说不出口。”莫笙忽然出声，连脚下的步伐都慢了下来，但很快又加速，没一会就出了酒吧。
他找到自己的车解锁打开车门坐进去，陆彦南追上来，敲了敲车窗，待车窗降下，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莫笙：“难以置信你竟然也有说不出口的时候，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不出口？”
莫笙机械的系着安全带，神情看似淡然，内心却早已沸腾成了一锅粥。
当年他利用楼伶对他的爱和信任一步步将楼家逼到绝境，明知她是无辜的，他亦不曾心软，所以如今又怎么说得出口‘我爱你’这三个字？
“阿笙？”
见他不语，陆彦南喊了声。
莫笙回眸瞥了他一眼，随后做了个让他退后把搁在窗棱上的手拿开的手势，却什么都没说，径直发动车子离开了。
陆彦南目瞪口呆的望着莫笙的车子走远，啐了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摸出手机，边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边拨电话。
手机响起时楼伶刚做完一套入睡前的护肤流程，她怕吵醒已经睡着的女儿，也没看屏幕就接通了来电。
“喂？”
“我是陆彦南。”
陆彦南？楼伶愣了愣，想起来陆彦南就是今天中午坐在莫笙另一侧的那个男人，既是莫笙的生死之交又是闫旭的表姐夫。
没想到他会打电话给她，敢情是因为莫笙？
她走去露台，放低声问：“陆先生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何贵干？”
这边陆彦南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自认为感人肺腑的说辞，可楼伶一句不咸不淡的‘陆先生’却让他瞬间哑然。
他想起自己以前对楼伶的态度一贯冷淡而轻蔑，因为他一直以为楼伶是那种为了钱不惜出卖身体的女人，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冤枉了她。
“陆先生怎么不说话？”楼伶问。
陆彦南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说：“我刚和莫笙分开，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心里有些话不吐不快。”
第249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16）
果然是为莫笙而来。
楼伶随手撩了把耳畔的发丝，身子倚着防护栏望向霓虹璀璨的远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有关楼莫两家的种种恩怨她今晚已经听大哥和妹妹来来回回重复了太多次，从初恋穆亦之死到她痛失两人的第一个孩子……那一桩桩一件件都犹如噩梦般让她心惊肉跳，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当年在经历这些事情时内心是如何的煎熬和痛苦。
她闭了闭眼，收回视线垂眸做了次深呼吸，这才开口：“陆先生有什么话不吐不快？我洗耳恭听。”
陆彦南清了清喉咙，说：“当年的事虽然是阿笙有愧于你，但导致那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父母和你大哥，若不是他们害死了阿笙的孪生兄弟穆亦，他也不会利用你复仇，所以——”
“所以陆先生这么晚打这通电话给我的目的是想告诉我，我楼家之所以落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全是罪有应得？”楼伶冷声打断，语气夹杂一股隐忍的怒意。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家人在告诉你楼莫两家的恩怨时会有所隐瞒，毕竟他们对阿笙恨之入骨，想必会将当年所有的过错都推给阿笙，而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楼伶想起大哥的确只告诉她穆亦之死是个意外，却并没有说和他以及父母有关，难道，陆彦南说的是真的？
“这些年里他虽然信守承诺没有去找过你，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你，为了你，他满世界遍寻名医，你生病治疗期间的所有事宜都是他私下偷偷打点好了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大哥，顺便也问问他，楼家当年被秦牧海家并吞的产业阿笙是不是也早就要归还给楼家，只是他不肯要，所以阿笙只能继续打理。”
楼伶讶然，因为陆彦南说的这些事大哥一件也没有提过。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治疗期间的所有开支都是大哥支付的，现在仔细一想，的确以大哥的经济能力根本就无法长期支付那么庞大的治疗费用。
可她不明白，大哥既然那么恨莫笙，又怎么会愿意接受他的经济援助？
“你和阿笙当初就是两情相悦，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他对你的爱仍未减少一分一毫。你大概不会相信，他一个从来不信怪力乱神的人，却为了替你祈福而每缝初一十五便去寺庙跪拜，六年多来雷打不动，哪怕是发着高烧昏倒在庙里他也从未间断过一次。”
“……”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阿笙还一直爱着你，如果——”
“如果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那就这样吧。”
楼伶迅速挂断电话，转身离开露台。
楼嘉恒端着一杯温开水从厨房出来，听见脚步声循声看过去，见楼伶披着一件薄外套下楼来，不由问：“怎么还没睡？是不是睡不着？”
楼伶轻吁口气，走到楼嘉恒面前，说：“大哥，我有话问你。”
楼嘉恒看她神色凝重，猜她大概是要问和莫笙有关的事，脸色不由一沉：“伶伶，大哥不是让你忘了莫笙那个混蛋，以后不要再提再想和他有关的任何事了么？”
第250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17）
楼伶望着因为提到莫笙而咬牙切齿的大哥，打消了想问他穆亦的死是否和他以及父母有关的念头，而是问：“我这些年治病的所有开支是不是都是莫笙支付的？”
楼嘉恒先是一愣，继而怒笑：“呵，这个伪君子，才刚和你见面就迫不及待告诉你这些妄想邀功将功抵过了？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楼伶闻言心头一震，听大哥继续恨声道：“若不是他卑鄙无耻设计整垮楼家，我也不至于连你的治疗费都付不起。”
当初楼伶患上脸盲症和失忆症无法正常生活，他一筹莫展头发都白了大半，偏偏秦牧海那时又被扬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的秦振坤冻结了所有资产自身难保，迫不得已，他只能对莫笙的介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莫笙欠了楼家的。
“他另外还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把他自己夸成了一个大情圣，说他一直以来都深爱着你？”
楼伶听出大哥语气中的讥讽，摇头说：“这些不是他告诉我的。”
“那是谁？”
“陆彦南。”
陆彦南这个人楼嘉恒虽然不了解，但也不陌生，他撇撇嘴：“都是一丘之貉，你赶紧把这个人的电话拉黑，免得他往后再胡说八道。”
“他是闫旭的表姐夫，就算拉黑了他，以后在小馨和闫旭的婚礼上还是会见面的。”
楼嘉恒皱眉：“那你别去参加婚礼了，明天就返回伦敦。”
楼伶苦笑：“本来我没参加你和大嫂的婚礼就已经很遗憾了，现在怎么还能缺席小馨的婚礼？况且我总不能因为他往后都不回香港了吧？”
“可是——”
“你们……是在吵架吗？”闻声从卧室出来的布兰妮开口打断兄妹俩的对话。
楼嘉恒望向妻子，避开那个话题，说：“怎么出来了？我正要给你送水进去。”
“我回房休息了。”楼伶道了声晚安后转身上楼。
一晃过去半个月，楼伶每天陪妹妹逛街购物筹备婚礼，期间秦牧海偶尔约她吃饭，却未曾提过她和莫笙的事，而莫笙自那天后便没有再找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当时说的那番话凑效了？
这天下午楼伶开着布兰妮的车载着女儿去机场接从伦敦托运回来的宠物——一只雪白的松狮犬，是小丫头三岁生日时楼馨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路上莫悔显得特别兴奋，等到了机场见到松狮犬更是开心得不行，抱着就不肯撒手。
楼伶有些好笑的从女儿怀里抱过松狮犬，柔声说：“我们先回去吧，宗宗弟弟还在家等着你陪他玩呢。”
母女俩去停车场取车，并未察觉身后不远处跟随的两个高大男子。
到了车旁，楼伶掏出车钥匙解锁车门，这时她怀里的松狮忽然蹿到了地上，随后往她身后的方向跑开了。
楼伶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莫悔已经飞快追了上去，边追边喊：“daddy！快停下！”
这端并肩而行的两个男子不约而同停下来，其中助理模样的男子满脸震惊的看向身侧微蹙眉仿佛一脸憋屈样的上司，惊喜道：“莫先生，小小姐叫您爹地了！还朝你飞奔过来！”
男子内心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她不是在叫我。”
“啊？”
“她是在叫那只松狮犬。”
“……”
那只松狮犬的名字叫爹地？
助理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终于明白上司为什么满脸憋屈了。
第251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18）
“daddy别跑！快停下来！”莫悔喊着跑得更快了，却没注意脚下的减速条，不小心扭到了脚。
眼看着就要扑到地面，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迅速奔过来稳稳捞住了她。
莫悔小脸都吓得变了色，她边拍着胸脯嚷嚷‘好怕好怕’，边抬眼去看救了她的帅叔叔，忽然‘咦’了声。
楼伶随后跟上来，当她看清楚怀抱着女儿的男人竟然是莫笙时不禁怔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和上次一样跟踪她？
莫笙将视线从女儿脸上挪开，黑眸凝向满目敌意的楼伶，薄唇一掀，说：“我去伦敦出差返港，会在机场遇见纯属巧合。”
当他从VIP通道出来看见她们母女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日思夜想产生了幻觉，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哪怕她再不想见他，冥冥中还是会再重逢。
察觉到他目光的炽热浓烈，楼伶本能的垂眸躲避。她从他怀里抱下女儿，却听小丫头说：“妈咪，我以前好像见过这个帅叔叔。”
“……”
不过才见过一次面就这么印象深刻，果然是血浓于水的亲生父女。楼伶轻咬住下唇腹诽，却没作声。
莫笙望着面容精致的女儿，嘴角微微扬起，抬手很自然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旋，夸她：“你记性真好。”
莫悔仰头眨眨眼，有些得意的样子：“我没说错吧，我以前真的见过你，对不对？”
莫笙微抬了下眉，轻轻点头。
楼伶望着一来一往互动的父女俩，内心忽然有些难受。因为她很清楚女儿连做梦都想要见她的生父，偏偏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基于楼莫两家的血海深仇，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女儿和莫笙相认。
“莫先生，我把小小姐的狗抓回来了。”
骤然介入的男声打断楼伶的思绪，她抬眼望过去，见是一个五官清朗的男子，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女儿的那只松狮犬，而在她看过去时男子的目光也转向她，微笑招呼：“楼小姐，好久不见。”
楼伶愣了一愣，听男子继续自我介绍：“我是莫先生的助理路远。”
助理？楼伶瞥了眼他手里拖着的行李箱，心想，莫笙那番纯属巧合的说辞原来并不是骗她的。
“我的daddy！”莫悔欢呼着冲到路远身边抱回自己的小狗，不忘道谢：“谢谢叔叔帮我追回daddy！”
路远听她若无其事的叫那只松狮犬爹地，不禁偷瞄了眼身侧的男人，果不其然，男人的脸色如他所料非常难看。
楼伶不希望女儿和莫笙之间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女儿话音一落她就不管不顾的牵着女儿的手往车旁走了。
莫悔被母亲带着边走边回头往后看，当她看到莫笙也在望着她时她很开心的冲他笑了笑，并大声道别：“帅叔叔再见！”
莫笙望着笑容甜美的女儿，发现自己每多看女儿一眼，内心那种想相认的念头便越发强烈。可女儿是楼伶的一切，他绝对不会拆散她们，除非……让楼伶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
第252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19）
在莫笙目不转瞬的注视下，楼伶分别给后座的女儿和松狮犬系好安全带，之后坐进驾驶座打开导航驶离了停车场。
“妈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一只小手搭在松狮犬身上来回轻抚的莫悔忽然问母亲。
楼伶透过后视镜瞥了女儿一眼，微微挑高眉：“你要问什么？”
“刚才那个帅叔叔是你朋友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帅叔叔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是认识而已。”
“啊……”小莫悔失望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又重重叹了口气，小脑袋挨着松狮犬咕哝：“我还以为帅叔叔想追你呢。”
楼伶啼笑皆非，脑海里却忽然闪现莫笙在看着她时眼中仿佛蓄满了交织着爱意和痛苦的眼神。
她想起那晚陆彦南在电话里提及她和莫笙曾经两情相悦，不知道在她万念俱灰时他可曾也和她一样痛苦？
“妈咪，你和海叔叔会结婚吗？”
楼伶又瞥女儿一眼，无奈的语气：“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你回答我嘛。”小丫头嘟哝着嘴撒娇。
“宝贝，妈咪开车要专心，你要安静哦。”
没有得到答案的小丫头撇撇嘴，转过小脸逗松狮犬玩去了。
到家时已是夜幕低垂，楼伶刚把车停好就见楼馨独自回来，原来是闫旭晚上有应酬。布兰妮准备好晚餐招呼一家人吃饭，用餐时楼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被坐在她对面的楼嘉恒察觉到了，忍不住问：“伶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晃神中的楼伶不知道大哥是在问她，等身旁的楼馨碰一下她的手臂她才反应过来，忙收敛心神，浅笑一下说：“我没有不舒服。”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光吃白饭不吃菜？”
“……我只是在想等小馨完婚后返回伦敦的事。”她说完垂眸，不想让大哥看出她在撒谎。
其实她刚才之所以心不在焉完全是因为莫笙那张脸总是猝不及防出现在她脑海里。明明回港后两人只见过短短几次面，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的一眉一眼她都记得非常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那个男人重逢后，沉睡的那部分记忆已经开始复苏？
“姐，其实你和悔悔不一定非得返回伦敦呀。”楼馨忽然开口，“以前大哥让你们常住伦敦是为了躲避姓莫的那个——”她本来想说‘王八蛋’这三个字，但念及有两个小朋友在场，所以她硬生生改了口：“是为了躲那个人，可现在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毕竟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而那个人就是个无赖，他若真要纠缠不清，那么不论你住在哪都没用，反而你留在香港比返回伦敦更安全，毕竟这儿有我们在，但你若返回了伦敦那到时候就真的孤掌难鸣了。”
“不行！”
开口反对的人是楼嘉恒，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
楼馨一脸不解地望着大哥，问：“为什么不行啊？难道你以为那个人在设计和姐见面以后还会信守当初的承诺，不会纠缠她们吗？那位可是随随便便就出尔反尔的人渣。”
第253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20）
这一点楼嘉恒当然也想到了，他抬眼看向对面，意味深长道：“只有秦牧海能帮你摆脱他的纠缠。”
楼伶听出了大哥的画外之音——只有她和秦牧海步入婚姻的殿堂结为真正的夫妻才能让莫笙死心。
道理她都懂，可问题是她对秦牧海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就连几年前她和他的那次婚约也完全是因为她想利用他报复莫笙，那她现在就更不能因为要摆脱莫笙而再去伤害他了。
她轻叹一声，神情认真地望着楼嘉恒说：“大哥，我和牧海的感情绝对不会超出友情和亲情之外。”
楼嘉恒闻言满脸失望。毕竟在他看来，秦牧海对楼伶的呵护和疼爱丝毫不逊于身为家人的他们，妹妹只有和秦牧海在一起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才会幸福。
“妈咪，馨馨Aunt说的那个人渣是我爹地吗？”原本乖乖埋头吃饭的莫悔忽然蹦出一句，并眼巴巴望着母亲等待答案。
小丫头一句话惊得一干大人都愣住了。
楼伶望着心思比同龄人敏感许多的女儿，拿起桌上还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干净她嘴角沾染的酱汁，柔声说：“这个问题妈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你，所以妈咪暂时保留答案可以吗？”
莫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我们可以留在香港不回伦敦吗？”
楼伶诧异：“你不想回伦敦？”
“嗯。”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