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旺却是笑的满脸褶子,这就对了嘛!争取路上坐了胎,明岁生个儿子,天下太平!娘的,下回再也不跟窦宏朗一起出门了,心累!

第95章 大闹&心机&朽木

第150章 大闹

船队停靠在君山岛时,正是腊月二十三的小年。

窦宏朗夫妻虽没打起来,下船时彼此却没什么好脸色。

杨兴旺揉着太阳穴,不知还有什么好话能捡来说。

不过平安把两口子送到家里,打生打死,都不是他个下人该操心的了。

窦家小厮老远看着船队,就小跑过来,满脸堆笑的道:“给二老爷请安,给奶奶请安。

赶的巧了,今日小年,老太爷并族里的亲眷,都在祠堂里忙活,预备除夕夜祭祖呢!老爷奶奶回来的正好,都去祠堂给祖宗磕个头,保佑明年抱个大胖小子吧!”

窦宏朗腹诽道,抱个屁,那女金刚碰都不让他碰!原以为她要在船上闹起来,没想到她二话不说,把他软禁在一个小隔间里,差点没把他憋死。

就知道面上装贤良,一肚子坏水。

然而心里又隐隐约约生出些许窃喜,打一开始,管平波便不开窍,看谁都比看他亲香。

如今长大了两岁,竟是知道吃醋了,就是醋起来太狠了些。

窦宏朗好似坐了回过山车,这女人能干是能干,做老婆,啧啧…不知再大两岁,能否更好些。

满脑子想着怎么才能把管平波调教好的窦宏朗,全然不知管平波挖了个大坑,预备把他埋在沟里,永世不得翻身。

回了老窝,行李自然有人收拾。

忙乱中,无人注意到原在窦宏朗船上的雪雁,跑去了管平波的船。

老虎营的营长出行,便是回夫家,也不会独个儿乱窜。

李修杰等人皆在船上,与雪雁默契的点点头,开始卸船上的货物。

按理来说,小老婆是很难进祠堂的。

在陈朝,几乎只有儿子金榜题名,为嫡母请封后,还有多余的诰命,分到了生母头上,才作为夫家的功臣,生前出入祠堂,死后有个牌位。

因此,虽说是去祠堂,管平波却只能在前院见见长辈妯娌,不可入内参拜。

当然,以管平波的积累速度而言,如果她想的话,大概不多久就能进去了。

只不过她一点不稀罕而已。

才下船的窦宏朗有些不适,带着管平波慢悠悠的往祠堂里走。

窦家仗着银针,谁当族长的时候都没精穷过,祠堂修建的富丽堂皇,两进的大宅,连带前后院,占了好有足足一亩地。

彼时的祠堂不独祭祀,平日里族里有事,也多在祠堂商议,通常还兼族学,用途十分广泛。

今日小年,窦向东早起就吩咐了厨下杀了几十头大肥猪,正给族里分猪肉。

祠堂里满满都是人,好不热闹。

看着子孙济济一堂,窦向东摸着胡子,心情很是愉悦。

忽然,一声熟悉的阿爷窜入耳中,窦向东扭头一看,窦宏朗竟回来了!火气蹭的窜起,又见窦向东身后跟着的管平波,立刻切成了慈眉善目的笑容,一叠声喊:“老太婆,快出来,你瞧谁回来了?”

肖金桃在屋里与族中媳妇闲话做活,听到窦向东喊,拿毛巾擦了擦手,出来一瞧,不是管平波是哪个!去年去石竹的路上,管平波怀的甘临,如今一路同船而来…肖金桃的眼睛往管平波的肚子上扫了好几眼,美滋滋的想,这回该是孙子了吧?

管平波的经历,写成话本子都要分成好几折子戏方能唱完。

族人呼啦啦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询石竹之事。

管平波从容拜见公婆,肖金桃忙扶起,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发髻道:“我的儿,黑了,瘦了!”

管平波的眼泪唰的落下,握着肖金桃的手,泣不成声。

众人还当她高兴的,都笑呵呵的劝。

管平波一面哭着,一面观察着四周。

等视线里出现了窦元福时,突然跳起,如离弦之箭般的穿过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窦元福的发髻狠狠一扯,接着一记左摆拳,直接砸在窦元福的脸上。

窦元福一声惨叫,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管平波又急退两步,揪住窦宏朗,猛的把他往窦元福身上推去,哥两个跌成一团。

跟着来到祠堂外的杨兴旺暗道一声不好,就见管平波从腰上解下根马鞭,对着哥两个,劈头盖脸的抽打起来。

窦向东余光瞥过在门口跳脚的杨兴旺,就知里头必有缘故。

肖金桃亦是看着哥俩齐齐挨打,猜着他们定然暗算了管平波。

夫妻两个皆十分沉的住气,谁也没轻举妄动。

其余的人好似剪了舌头的鹦鹉,张大着嘴,忘了发声。

整个祠堂安静的只余窦元福兄弟的痛呼。

管平波打了个过瘾后,用鞭子指着窦元福道:“你一个大伯子,盯着兄弟的脐下三寸就够不要脸的了,还伸手到我们夫妻房中事来,你今天就给我分说明白,你对你兄弟,到底什么想头!”

啥!?兄弟乱伦!?饶是窦向东久经沙场,也被管平波的话惊的一个踉跄,窦元福那蠢材,到底干了什么!?

窦朝峰轻咳一声,沉声道:“管堂客①,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来。

正好今日长辈都在,必能为你做主。”

一语惊醒了众人,练竹急急走到跟前,拉着管平波的手道:“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管平波的眼泪又滚滚而下,伏在练竹怀里,失声痛哭:“姐姐!姐姐!他们兄弟,当我们是死人呐!我们姐妹何曾乱吃过飞醋,闹的他那般羞辱于我!”说毕,滚到地上,嚎啕大哭。

“我白操了一世的心!”

窦宏朗咯噔一下!标准的泼妇骂街的开头!!吾命休也!

果然,管平波哭道:“这个没良心的,把我撇在石竹,我在土匪堆里,挣命给他生孩子啊!那天我差点没了命,我还想着他的孩子!怀着孩子受了惊吓,没了奶水,我恨不能拿血去喂呐!”

说着,爬起来,狠狠的捶着窦宏朗的胳膊,骂道:“我在石竹没日没夜的忙,吃糙米杂粮,穿麻布衣裳,我为了谁啊?你说!我为了谁啊!你就敢带着狐狸精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能找狐狸精了不起是不?我现就去找个汉子,带到你跟前给你瞧!”

又随手抄起包祭祀的纸钱,砸在窦元福头上:“你弟弟去看老婆,你往他身边塞狐狸精!你这么喜欢送狐狸精,我今天就要你送个够!”

说毕,断喝一声:“雪雁!把那贱人给我拖进来!”

杨兴旺目瞪口呆,竹溪被管平波扣留,他们谁也不敢讨,哪里知道竟被她带回了巴州!还悄悄的带到了祠堂边!?这这这这…母老虎你也太厉害了!

窦向东的眼神,似尖刀般扫过。

杨兴旺在心里把窦家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在窦家干了一辈子,你们能换个人坑吗!?

雪雁跟着管平波混了两年,早彪悍的不像话,娇弱的竹溪哪里是对手。

祠堂不许外人进,雪雁仗着管平波,半点不惧,带着几个老虎营的人,就把竹溪生拖活拽的弄进了祠堂。

管平波从地上爬起,拎鸡仔似的把竹溪塞到窦元福怀里:“狐狸精滋味好,我们家不敢独吞,送回给你,带家里去吧!明日圆房,别忘了摆酒请客,弟妹我旁的没有,贺礼管够!”

肖金桃看着窦向东,一言不发。

第二次了!窦元福算计她儿子第二次了!窦向东气的手都在抖,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怒过!怒喝一声:“来人!把这两个孽障给我捆了,打死算完!”

又对依旧在嚎的管平波喝道:“你也够了!闭嘴!”

管平波立刻收声,只吧嗒吧嗒的掉泪。

窦崇成与窦正豪兄弟在窦向东巨大的压力下,硬着头皮抬凳子拿板子。

皇权不下县的时代,祠堂还有一项重要的功能,便是做族中的法庭。

凡举子弟犯了大错,皆先在族中受审,反倒极少送官。

因此祠堂里一应刑具俱全,不一时兄弟二人便被绑在了凳子上。

窦向东气的非同小可,扔了个板子给窦朝峰:“今日我们哥两个亲自正家法!”

窦元福兄弟吓的魂飞魄散,窦向东与窦朝峰,那都是几十年的练家子!

啪的一声,板子毫不留情的落在窦元福的屁股上。

窦向东一下一下的打着,差点飙出泪来。

他精心养育了快四十年的儿子,为着这个宝贝疙瘩,夫妻离心、父子隔阂。

然而这不争气的东西,竟是半分没长进!一直使内宅妇人的小手段!你怎能把死人堆里挣出命来的管平波当内宅妇人!你怎能将把柄亲自送到她手上!

窦元福的惨叫传入耳中,窦向东的眼泪终是落下。

窦宏朗是真的玩物丧志,你当真要他死了,你才能容的下么?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的儿子?我甚至想把管平波抢来送给你。

我偏心至此,你还想让我怎样?不说兄弟情义,你就当真一点都不顾及我的心情么?

窦元福被打的渐渐没了声息,窦向东再下不去手,颓然的扔了板子,无力的坐到了石阶上。

哽咽着道:“老太婆,分家吧。”

肖金桃面无表情的道:“怀望呢?”

被吓的不轻的胡三娘抖索着道:“在,在这里。”

肖金桃一把抱起孙子,对儿媳妇们道:“我们走。”

窦向东一愣:“你去哪?”

肖金桃道:“平波,妈妈跟着你去石竹过活,你收不收?”

第151章 心机

肖金桃受够了!她儿子再蠢,也不是窦元福肆意戏弄的理由!谁都知道,窦宏朗去石竹的目的是什么。

她儿子没出息,她认了!不知窦向东的野心之前,她也不过想多争几分钱财,让儿孙不至于被钱财所困。

不是窦元福步步紧逼,她何必在儿孙皆寻常的时候徒争闲气?

分家,呵呵,说的轻巧。

行啊,分啊!她曾辅佐窦向东打下洞庭,怎么就不能再如法炮制一个管平波?占山为王的把戏谁不会,稀罕的对你窦家摇尾乞怜!我呸!

窦朝峰见状不妙,忙道:“嫂嫂,大哥气糊涂了,说错了话。

都是家务,我们回威风堂说吧。”

肖金桃冷笑道:“我看你们兄弟清明的很。

我横竖不姓窦。

你窦家给过我家聘礼,我为窦家生儿育女操劳一世,这笔账该还清了。

今日索性就一拍两散,恩断义绝!”

窦喜民之妻黄氏辈分高,忙出来劝道:“他侄儿媳妇,休说这等扎心窝子的话。”

又给窦崇成使眼色,如今唯有他能劝了。

窦崇成的生母黄雪兰比儿子反应还快,走到跟前,抱着肖金桃的腿就跪下道:“老太太,你要走我不敢拦,求别舍下你小儿子。”

窦崇成如梦初醒,伸手捞过女儿,抱着跪在了肖金桃跟前:“妈妈,看着孩子吧。”

贺兰槐也抱着儿子,接着窦正豪与窦高明跟着跪下,一言一语的哀求着肖金桃。

肖金桃看着满目虚情假意,心如寒冰!

窦朝峰之子窦春生对着场中的闹剧,生出了说不尽的厌恶之情,恨不能抬脚就回雁州。

窦朝峰主持着大局,连劝带哄,硬把一家子带回了威风堂。

他本不是八面玲珑之人,忍着气跟族人团团作揖,将闲散人等打发走,一家子才关门说话。

窦元福兄弟被送去上药,张明蕙与练竹也皆被窦朝峰赶去伺候夫君。

窦向东冷静下来,无力的对肖金桃道:“你是嫌我气的不够狠,还火上浇油。”

肖金桃嘲讽道:“是啊,我不如你生气,我就一个儿子不争气,比不得你手掌手背都是肉,那可不得气的一命呜呼。”

听得此话,窦朝峰跪下道:“嫂嫂养我一场,弟弟原该孝敬。

今日却是仗着嫂嫂疼顾,再任性一回。

家里的事,嫂嫂心中明了。

一番基业,谁都不容易。

两个孽障着实该打,然此间屋内,人人都有委屈。

事已至此,还请嫂嫂息怒,且商议如何化解。”

肖金桃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首,犀利的道:“怎么,这是要选定谁做下任当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窦元福与窦宏朗两败俱伤,窦崇成心中狂喜,只父母盛怒下,没敢表现出来。

眼珠滴溜溜的转,等着窦朝峰的回答。

窦朝峰如何会应这个问题?昔日,嫡母要撵他出家门,是兄长阻拦,嫂嫂养育。

许多年来,为着窦元福,他与肖金桃日渐生分。

养育之恩不可忘,他便是跪一跪又何妨。

家主之难,便在于不管心中如何恼怒、事情如何尴尬,都得出来说话。

窦向东略定了定神,避开敏感话题,疲倦的对管平波道:“你真是…越发泼辣了…”

管平波冷哼道:“我明日就去找个小白脸,送给妈妈。”

窦向东道:“罢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待怎样?你是个好孩子,莫让阿爷难做。”

说着苦笑道,“子不孝父之过,阿爷代你大哥向你赔罪吧。”

窦向东示弱至此,管平波见好就收,忙不迭的站起来道:“儿媳不敢。”

窦向东对管平波招招手:“小霸王,过来阿爷这里坐。”

管平波乖乖的走到窦向东跟前。

窦向东挪动了下,拍拍宽敞的半边椅子,示意管平波坐下后,才道:“甘临呢?会说话了不曾?”

管平波没接茬,不高兴的道:“大哥太过分了!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三四百精壮,本就难让人服气。

他给我来这么一下,我日后怎么管人?”说着眼圈一红,“一家子亲骨肉,何苦坑我。”

窦向东叹道:“我知道,阿爷都知道。”

同样是混迹江湖的人,窦向东太理解管平波的愤怒。

窦宏朗不在,她便是石竹的无冕之王。

烈烈虎旗下,振臂一呼,群雄响应,好不威风!窦宏朗一出现,她立刻跌落云端,众人心里难免如是想——不过是个小老婆。

若窦宏朗与她恩爱也就罢了,民间讲究嫡庶的不多,含混着还能对付。

偏偏窦宏朗带着个美人,管平波当时的尴尬,只怕堪比今日的他。

耍威风,她不是正妻,没有资格;认栽,她是老虎营的营长,权威何在?

窦向东不是圣父,管平波大闹祠堂还能不恼。

可他现在恼不起,眼瞅着窦家即将四分五裂,他必须打落牙齿和血吞,率先安抚管平波,继而才能联合她,说服肖金桃。

弱者总是让人同情,比起窦元福,窦宏朗弱的不够看。

因此,手下的人反而会倒向肖金桃,因为窦元福的心胸,太可怖了。

管平波大闹祠堂,等于一刀砍断了窦元福的胳膊,鲜血淋漓。

但同时也反应出了一点,管平波肯闹,就是还想接着跟窦家过。

一年时间就牢牢立在陌生的石竹,这份本事,窦向东都没敢说自己一定有。

如此凶悍的管平波,不可能一惊一乍,她在演戏,在斩断窦元福继承的全部可能,逼的窦家把资源向自己的丈夫倾斜。

作为窦宏朗的老婆,她如此想,理所当然。

舍弃窦元福不是不能,但窦宏朗太不中用。

更令人不安的是,三岁看老,八岁的窦怀望,毫无亮点可言。

普通的孩子,不好不坏,做个小孙子很可爱,但做继承人,远远不够。

窦向东想了想,提出了个交易,他委婉的道:“你们两口子,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孙子?”

管平波睁眼说瞎话:“他不理我!”

窦向东笑着给了管平波一个爆栗子:“看你还泼!过两日且和软些吧。

我原当你妈妈是个厉害的,到如今,才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呐!”

管平波从善如流的道:“我和软些,他就理我了?”

肖金桃忍不住笑出声:“你…算了…我回头慢慢跟你说。”

见肖金桃笑了,窦向东也跟着笑道:“你快开恩吧,朝峰也一把年纪了,你不开口,他可不敢起来。”

肖金桃白了窦朝峰一眼:“起来吧,你们哥两个个尽给我唱双簧。”

说毕,幽幽叹道,“他们兄弟几个,真是好的不学,偏学坏的。”

窦向东再中一箭,还得忍气配合。

管平波憋笑憋的好不辛苦,心中万分同情窦向东,你说生一窝智商不在线的儿子,得有多虐?明明是一步好棋,窦宏朗千里送温暖,夫妻恩爱几个月,孩子怀了,钉子也不知不觉的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