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临咽了咽口水,不大确定的问:“能成么?”

管平波挑眉:“大不了一死, 怎么?不敢赌?”

甘临摇了摇头, 的确,大不了一死。权力的风暴眼中, 便是她只想做个镇国公主, 亦是钢丝上跳舞,与做太子在风险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有些好奇的问:“妈妈什么时候有此打算的?”

管平波淡淡的道:“大概你这么大的时候吧。”

甘临惊愕, 她以为是谭元洲死后才有的, 不由脱口而出:“师父知道?”

管平波道:“自然,所以他才会拚死保护我。就如鄂州王家的张群一样, 费尽心机来见我, 不过是想为主上求得一线生机。”

甘临抽抽嘴角,深深感觉自己把谭元洲当父亲着实有点不妥, 这哪里是父亲,明明就是亲娘啊!这么一想, 思绪不留神就岔了道——那陆观颐又算什么?嫡母吗!?甘临晃晃脑袋,把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海,正色道:“所以你不肯让我跟你去应天。”

“是的。”管平波道,“皇帝跟太子除了在老巢,本就不该同时行动。倘或有个万一,谁来主持大局?此回虽是打着偷袭的主意,但直面姜戎,不定有什么意外。再则你祖父对我颇为忌惮,恐有埋伏。你留在北矿营,便是我不幸罹难,你还可以继续带着人向前走。只要你能达成目标,我亦算登上了宝座。追封的皇帝,亦是皇帝,不是么?”

甘临有些踟蹰的道:“那我阿爷怎么办?”

管平波轻笑:“皇位只有一个,你说呢?”

甘临梗住。

管平波不理会甘临对窦宏朗的小纠结,而是郑重的道:“古今能成大事者,多半得做得到‘广积粮缓称王’。此事你心里有数即可,还不到昭告天下的时候。我们母女毕竟是女子,不先有成就威望,天下难服。我肖想女皇之尊,便是践踏了三纲五常,天下士子只怕宁愿对异族奴颜婢膝,也不愿对我俯首称臣。常言道:君不密失其臣。若非我前路不明,我亦不会现在告知你,你还太小了。”

甘临一凛,垂首道:“女儿明白。还请妈妈示下,到底军中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心思?”

“陆观颐、李玉娇、韦高义、石茂勋、张金培、斐光济等亲卫…”管平波报出一串名字,“以及方坚等老狐狸只怕猜到了。其余知道的,都已经死了。”

甘临眸色闪了闪:“元宵师姐不知道。”

管平波虚虚的望着远方道:“她嫁给了李恩会。将来再说吧,横竖她并未担甚要职。”

甘临低声道:“妈妈不信任孔师父么?”

管平波笑了笑:“也不是不信任,只是没亲密到那份上。”

“因为他有异族血统么?”

管平波摇头:“他就是生了对蓝眼睛,也是汉人。你记着,如果有人认定了自己是汉人,不管他是什么模样,他都是汉人。我不告诉他,无非是秘密太多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后方交给你了。”管平波接着道,“尽可能的多看多学。所谓帝王心术,无非就是实力与人心。我且年轻的很,将来或有别的孩子。你居长占尽优势,却也别太过骄狂。我不会把天下与虎贲军交到一个纨绔的手中。我能肖想做开国太。祖,正是因为你祖父后继无人。倘若你阿爷有我的本事,我也只好叹句时也命也,去后宫做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了。要知道连武后那般人杰,在面临武家扶不上墙的窘境下,也只能自废皇位,我又算得了什么呢?”管平波平静的看着甘临,“帝王,是权力,亦是义务,能者居之。望你莫让我失望。”

“是!”甘临一字一句的道,“女儿自当奋发蹈厉,无愧于妈妈,无愧于天下!”

管平波拍拍甘临的肩,而后利落的转身走下了城墙。

因伊德尔的试探,管平波不必等应天的消息,就已开始调兵。军队陆陆续续在潭州汇集,这里将作为临时的指挥部,待到整合完毕,一举东进。各处路程不同,抵达时间有早有晚。管平波身处苍梧,自然到的早,还有大量的战兵在陆路和水路上艰难的跋涉着。

临近初夏,天气转暖,住所不必太过修缮,干净整洁即可。管平波进入主帐,随即李恩会单手拎着一大叠文件过来,详细汇报潭州城内的军政要务。同来的还有孔彰、方坚、白莲等人。此番欲两万战兵去应天,附属的后勤便至少需要三万。五万人同时又对粮草、衣物、药品等物资造成巨大的压力。此外,各级抽调战兵,必然造成当地军屯大片土地无人耕种。可以说,只要是战争,除非以战养战,否则光各项投入便是个可怖的数字。潭州城如今负责的,便是聚集而来的战兵居住生活训练的问题。

管平波在心里估算了下,大致有个数,便先丢到一边,说起了更为要紧的战前准备。她看向李恩会道:“我们虎贲军从建制以来,各处的驻军便不多。靠的是基层与百姓的联动,以邬堡制保障生活生产。然,如今毕竟不是太平时日,亦不是往常打打山地算完。将来的正面战场上,需要的是集团军作战。我从北矿营出发前,各地已开始征兵。”

顿了顿,又道,“陈朝固然昏聩,可建朝初期有些制度很值得学习。譬如他们的五军都督府与卫所制便十分合理。五军都督府负责日常京城护卫与战时调度,乃全军精锐;卫所则驻守地方,维护各地秩序与安全。如今我们卫所是有了,五军都督府却没有,趁着眼下的机会,正好补齐。”

李恩会看了孔彰一眼,笑道:“怪道孔将军的称号与我们皆不同,想是将军欲让孔将军负责‘五军都督府’了。”

管平波道:“正是。不过我们不消起那么张狂的名字,但作战方式不同,也不宜与卫所制趋同。暂定下了军、司、营、局、旗逐级称谓。除一师二师的战兵外,还有专门的工兵团与炮兵团,皆由孔将军负责,称之为第一军。”接着介绍道,“第一军参谋长由孔将军兼任,镇抚司长为方坚,后勤司长为白莲。他们在你的地盘上,少不得有叨扰的地方,还请彼此担待。”

李恩会忙道了声应该,思绪便转到了编制上。北矿营早不足以支撑庞大的虎贲军,若非潭州惊变,只怕中军早搬到了潭州。换言之,眼下这支队伍,应该就是管平波早先预设好的中军。虎贲军的敌人既是姜戎,中军必然得扩充,如今的几万人不过是开始。而潭州被毁,无力承担几万乃至十几万大军,管平波真正想要的八成是应天。李恩会心下微动,莫非管平波此去应天,还想顺便夺了窦家的权?

说完编制,管平波与众人讨论起了如何练兵的问题。孔彰早年便带过几万兵马,可谓年少有为。偏生落到了管平波手里,打来打去都是山地,真是憋屈的想死的心都有。如今总算再次获得了指挥大军团的机会,说话间两眼放光,把旧年的心得一股脑的倒出来与众人分说。

方坚当年亦是跟着孔彰的人,后勤上的细节亦说的头头是道。唯有白莲经验略有不足,毕竟曾经只是小规模起义军,纵然各方面都有涉猎,到底不曾担过几万人的吃穿用度,说不紧张是假话。但任何一个敢于造反的人,莫不是野心勃勃。白莲好容易因和李乐安合作的好,在攻打巴州时表现突出,才被跃升至如今的位置,岂能退缩?遂虚心请教几位同僚,帐内登时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管平波并不多话,她只是在话题歪楼或众人钻牛角尖时及时阻止,让讨论沿着既定的轨道进行,以免浪费时间。至于过于细节的东西,就不必拿在大会上说了。各部门开小会,或几个相关的人员组织起来细究更有效果。甘临立在管平波身后,聚精会神的听着。囿于年岁和阅历,多半听不大懂,只好囫囵吞下,记在心中,只待日后慢慢领悟。

四月初一日,郭昊空回到了京城,将如何策动管平波之事面呈于伊德尔。同时,苏小小抵达应天,凭借着虎贲军驻于应天的暗桩,砸下无数银钱,买通太极宫中的太监,秘密见到了窦宏朗。

四月十二日,贺赖乌孤于海右郡收到了伊德尔之命,立即出兵南下。

四月二十五日,楚朝吴郡北线战败,贺赖乌孤势如破竹,连克几州,直到应天以北二百里处,才被张和泰联合其弟张和顺率领的水军截下。

然以步制骑何其残酷?张和泰纵然在虎贲军学了不少练兵的法门,抵御精于马术的姜戎亦是举步维艰、伤亡惨重,不断往京师求援。

前线战况胶着,姜戎踏着楚朝将兵的尸体前进,同时把吴郡北部劫掠一空。大量的难民涌入应天,惊的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征兵的告示一封急过一封,连江淮、浔阳、江南几郡的义士都纷纷跑去前线支援。可惜乌合之众,终难挡姜戎之威势。五月十九日,贺赖乌孤突破张和泰的防线,直扑应天!

金吾卫指挥使马蜂拜别窦向东,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城迎战。五月二十七日,马蜂战亡;六月初四,高大山战亡;六月初七,刘耗子战亡。昔年八大金刚死亡过半,应天再无主动防守之力,唯有龟缩内城,应天彻底被围。

想着赵俊峰结局的窦宏朗几乎吓疯,抓着苏小小的手道:“你们虎贲军的暗桩在哪里?快与我送信给平波!”

苏小小竭力镇定的道:“殿下快写,记得用印。”

窦宏朗提笔就写求援信,是格式也不要了,称呼也没有了。一张信纸上只有墨迹淋淋的四个大字:“平波救我!”

苏小小赶紧收好了信,托付给了伪装成难民的夜不收,火速往潭州送去!望着夜不收远去的方向,苏小小抑制住双手的颤抖,心道:“将军,你真的会来救我么?”

第232章 僵持

第29章 僵持

京师被围,张和顺果断于水路上截断了贺赖乌孤的补给, 企图逼退骑兵。然而来去如风的骑兵何惧后勤?他们本就有以战养战的风俗, 在此时更是发挥到了极致。掘地三尺般的劫掠, 竟是把好端端的太湖平原逼出了吃树皮啃草根的景象。

楚朝上下心惊胆战, 不住有朝臣劝说窦向东“西狩”。然而窦向东知道, 一旦改朝换代,朝臣或可变节,皇家却从无生机。陈朝皇室的湮灭犹在眼前, 故而他反倒比朝臣们更为镇定。他既敢造反,便知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何况城中存粮丰沛, 坚守应当不是问题。

然, 后手不得不留。窦向东悄悄命人把孙子们带到跟前,浑浊的眼仔细看过每一个孩子的脸。长房血脉断绝, 如今孙辈中最年长的为二房长子窦怀望。窦向东对窦怀望招招手, 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缓缓道:“我随后安排人送你们出城, 你现是大哥了, 要担起大哥的担子,照应好弟妹们。”

城外的厮杀与接连不妙的战况, 让窦怀望心生惧意, 颤声道:“嗲嗲,我们挡不住了么?”

危急关头, 窦向东没有对孩子们粉饰太平,而是平静的道:“或许姜戎难以南渡, 然应天的确是危在旦夕了。送你们走,也是以防万一的意思。”

窦怀望无助的看向父亲,窦宏朗素来胆小,苦涩的笑了笑,说不出话来。窦崇成也是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二子一女,或许这一次分别,就是永别。

战报一层层的传入,窦向东没太多的功夫与孙子们述别情,从案几上拿了封信塞到窦怀望怀里道:“你们且在江边躲上几日,万一城破,不要耽搁,立刻带着弟妹承船往苍梧去。”

窦怀望怔了怔:“苍梧?”

窦向东干涩的道:“是,苍梧。把这封信交给你母亲,她会庇佑你的。”

窦怀望脸色煞白,窦向东提的母亲,正是他的嫡母管平波。他不信才在巴州大开杀戒的嫡母能有多么宽宏大量,但他们的确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逃。窦怀望脑海里略略想了想应天城破、父祖皆亡的惨况,就生生打了个寒颤。

窦崇成之女窦则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窦家唯一的女儿,比兄弟们都得宠,奓着胆子问:“妈妈她们呢?”

窦向东没有回答,逃命的时候,女眷皆是累赘。如若带上这帮妻妻妾妾,目标未免太大。他甚至已做好准备,真到了那份上,三个孙子分别叫人从不同的路上走,至于谁能全须全尾的回到苍梧,就看天看命了。

没有更多的安抚,窦向东拍拍孙子的胳膊,果断的唤来心腹,把一串孩子尽数领走。几个孩子不敢哭,个个含着泪,换上了百姓的衣裳,混在逃窜的难民中,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城。

城外战况胶着,应天高耸的城墙在接连的袭击中巍然挺立。贺赖乌孤的攻城车一步步推进,又在楚朝将兵的反击下一辆辆倒塌。接连三日,在楚朝的抵死反抗中,竟是寸步难行!

天色渐黑,贺赖乌孤回营,召集己方将领讨论明日的作战计划。似应天这般大城,守卫只要不胆小如鼠,很难几日之内攻破。古来围城几月不破的比比皆是,贺赖乌孤倒也不着急。待众人落座后,先问:“水路上景况如何?”

中郎将涉归答道:“他们的水军着实厉害,跑的比兔子还快,我们的炮打不准他们。”

武卫将军阿豺皱眉道:“他们老在水上窜来窜去,打的好不憋屈!”

另一位武卫将军乌纥提道:“打下了应天,他们自然就散了。”

阿豺没好气的道:“应天城那么高,谁知道哪天能打下。现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江南的汉民又狡猾的很,都坐船跑路。水路可比陆路好跑多了,他们家家户户有船,夜里趁我们顾不上,人也跑了,粮也运走了,鸡鸭都没留下几只。”

贺赖乌孤抬手阻止了阿豺的抱怨,淡淡的道:“放心,饿不着你们。且先说说明日如何打?攻城车已坏了半数,姓窦的可不像姓赵的地盘小,不日江淮、浔阳就有援兵,越拖越麻烦。”

乌纥提皱眉道:“圣上不是说苍梧那边答应夹击么?”

阿豺嗤笑:“汉人的话你也信。”

贺赖乌孤正欲说话,突然营外接连几声巨响,斥候出营查看,却见爆炸之处距离营地颇远,皆是莫名其妙。待小心翼翼的探过去时,才发现在营地与应天城墙之间叫炸药炸出了好几个大洞,立刻回报于贺赖乌孤知道。

贺赖乌孤冷笑:“几个洞便想阻了骑兵冲击,也太异想天开了!”

谁料楚朝并不止炸几个洞,而是沿着洞挖起了壕沟。隔得老远就听见叮叮当当的挖土声,贺赖乌孤只好派人驱赶。可夜里不如白天,火把照明有限,楚朝军队东挖一个坑,西挖一个洞,有骑兵来便在地上滚上两圈,便不知躲哪里去了!两拨人马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另一头又有无数一窝蜂呼啸而来!正是张和泰的残部回京驰援!

一窝蜂工艺简陋、造价低廉,虎贲军早是水力驱动的流水线半自动化生产。此物准头不佳,早在陈朝立国不久便逐步淘汰。管平波满心想的是往前狂奔,这等落后产品十分大方的分享给了窦家。张和泰已无力组织正面冲击,索性夜袭。一窝蜂杀伤力有限,却是声响奇大!哪怕杀不死几人,也要闹的姜戎战兵睡不好觉。前头炸药不停的响,后头一窝蜂不住的轰,只把姜戎的将兵烦的想杀人。

贺赖乌孤征战多年,这等小把戏岂会放在眼里?亲自披上战袍,带着精锐策马出营,于六百步外,借着对方夜里火把的照明,砰的一声,正在点一窝蜂的战兵应声倒地。姜戎骑兵顿时兴奋的叫好,个个抽出弓箭,把操控一窝蜂的楚朝战兵当做夜间的猎物,杀的惨叫连连。

不过半个时辰,张和泰派出的战兵便损失了小半,只得撤回;而前方挖战壕的亦是被两队交叉巡视的逼的再无法动手。连头到尾不过交战到子时,全然没达到目的。张和泰脸色铁青,深恨自家没有骑兵,而一窝蜂射程又太短,无法在船上进行袭击。应天意义非凡,姜戎步步紧逼,几夜未眠的张和泰没有半分睡意,焦急的在营帐里来回踱步,绞尽脑汁的想应对计策。

六月初十,炽烈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姜戎营地炊烟袅袅,抓来的奴隶被驱赶进连夜赶出来的简易攻城车,预备下一轮的进攻。攻城车后是陈朝投降的炮兵,他们推着佛郎机,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艰难的前行。

窦向东登上城墙,城墙上的火炮骤然开火,姜戎的攻城车队霎时被轰的支离破碎。鲜血在空中犹如烟花般炸开,贺赖乌孤在后方看着奴隶们迅速消耗,无动于衷。佛郎机吱呀吱呀的又推进了五十步,突然,车身一歪,噗通掉进了个大坑!紧接着惨叫在坑底响起,坑中竟是埋了利箭,这组炮兵顷刻间死伤了大半。不待贺赖乌孤反应,佛郎机又接连掉下了好几台。原来昨夜李运指挥挖壕沟,居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便是此刻,地底下还有人源源不断在挖土,只等时机一到,壕沟布上三圈,便是贺赖乌孤骑兵再强,又有何惧?

贺赖乌孤很快便想明白了其间关窍,哈哈大笑道:“窦家有两把刷子!继续打,他不肯投降,我们便围点打援,看他能撑多久。”

窦向东亦在墙头大笑,鼓舞将士道:“姜戎被我们断了后勤补给,他们的马鞍里藏不了几块肉!诸位再坚持十来日,饿也饿的他们跑了!”

被打到家门口的楚朝将兵可谓背水一战,士气不得不高昂,连带地底下挖壕沟的速度也快上了不少。

可惜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于贺赖乌孤而言,奴隶再怎么死都不心疼,坍塌的壕沟上硬是叫他架起了厚厚的木板,两拨各为其主的汉人在应天城郊打的你死我活。又二日,应天的城墙终于进入了姜戎炮兵的射程之内,缴获来的佛郎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炮弹一颗颗打在应天的城墙上,引得大地跟着震颤不止,墙体的裂痕让楚朝的将兵精神绷到了极限。

雪上加霜的是,伊德尔同时下令对淮阳郡发起了袭击,最近的淮阳无法驰援。而素不擅战的江南驻军,在姜戎骑兵面前不堪一击!贺赖乌孤一面有条不紊的进攻着应天,一面好整以暇的溜着援军。优势逐步向姜戎倾斜。

看着一张张战亡的名单,太极宫内的空气几乎凝固。西狩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场的皆有妻儿老小,几个愿意去死?窦向东却是咬牙道:“我们走了,留下这满城的百姓,叫姜戎践踏么?”

窦崇成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窦向东瞪了儿子一眼,暗骂了句蠢东西!此时此刻,他们就是怕的想尿裤子,也得装出个英雄好汉的模样。当日选择定都应天,正是因此地文风昌盛,意义不凡。以华夏正统为号令,南方大大小小的起义军尽收麾下。然而世间从没有百利无一害之事。窦家一群草莽,如何得的人心!?有了危险,便弃大义不顾,人心立刻十倍反噬之!大义的旗帜倒下容易,再竖起来何其艰难?何况姜戎攻打应天,他就“西狩”,那姜戎攻打淮阳,又如何?继续丢盔卸甲,一路南逃至逃无可逃,把偌大的天下,拱手让给异族么!?

窦向东冷眼扫过殿中,声如寒冰的道:“你们休只记得赵俊峰做了太监,就忘了蒋孝勇被砸扁的脸!我告诉你们,姜戎朝堂上的内阁六部,不过是给婊子立起来的牌坊。他们的婊子够多了,不差你们几个。覆巢之下无完卵,我窦向东逃了,你们有没有能耐再寻个新君?你们有没有本事再举起匡扶华夏的大旗?宋亡时十万军民崖山跳海,是对赵家誓死相随,还是天下之大却无立锥之地?你们以为铁蹄之下,能有侥幸?你们不怕子孙永生不得出仕,我还怕世世为奴、代代为娼!”何况他尚有后手,并未到绝境。

朝上鸦雀无声,良久,左都御史顾士章出列道:“臣愿与应天百姓共存亡!”而后稀稀拉拉的响起了几声应和。

国舅兼兵部尚书肖铁英嗤笑:“孬种。”武将差不多都上了战场,留下一群不中用的文人变着花样犯怂,要脸不要脸!

林望舒面色不虞,死守并不能代表什么。南北对峙,打的是持久战。京城不丢最好,实在不行,图谋日后,自然比死了强。一味逞强,将来又待如何?陈朝盘剥多年,国力衰微,而今的楚朝的确不是姜戎的对手。暂避锋芒又如何?然窦向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身为首辅,再做缩头乌龟便不大相宜。只得硬着头皮道:“家乡父老不可负,臣亦愿随圣上死守应天!”

林望舒的号召力非顾士章可比,朝堂上的声音总算洪亮了许多。

窦向东点了点头,露出残酷的笑:“诸卿深明大义,很好。不枉费我特特派人将诸位的亲眷接入宫中,以免受战火侵扰。”

朝中众臣齐齐变色!窦向东大手一挥:“城墙未破,山河依旧,诸卿请各司其职,务必齐心协力,助前线将兵一臂之力!”

第233章 地道

第30章 地道

窦向东忽然扣留众臣家眷,并非专程添堵的。作为外来户, 尽管做了皇帝, 对江南却只能间接控制。江南不比别处, 几大家族盘踞时日太长, 窦向东常常感到力不从心。如今姜戎打到了家门口, 再不能缓缓图之,唯有雷霆手段。不理会朝臣们五彩缤纷的脸色,窦向东冷静的道:“姜戎打仗, 鲜有后勤补给,故他们喜欢速战速决。李运挖的壕沟已见成效, 贺赖乌孤至多再撑几日, 便要班师,应天就守住了。”

次辅吴凤仪心中不快, 说话便没那么客气, 直接道:“壕沟纵然能阻骑兵,可打了这么许久, 贺赖乌孤也没死几个人。他今次打不下, 隔几日又来。便是攻不下应天,吴郡北部的百姓岂不成了他们的粮仓?”

肖铁英没好气的道:“吴阁老眼里, 打仗莫不是讲话般容易?姜戎铁蹄横扫中原, 至今毛有败绩。我们能够守住才有士气,应天都守不住, 南边人心立刻散了,那还打个甚?你们一个个读了满肚子之乎者也, 难道没听过背水一战?为何背水能一战?打仗打的就是那口气!我们带来的旧部死多少了?你们还有心情讲这个那个!我就问你,你说守没用,难道逃有用吗?”

吴凤仪很是瞧不起凭借着裙带关系上位、官话说的不利索、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国舅爷。冷哼一声,竟是懒得与他说话。

窦向东不想听吵架,接着刚才的话题,对林望舒道:“我有一计,能拖住姜戎,运气好的话更能削弱他们的实力。然此计消耗甚大,须得诸位组织百姓齐心协力,诸位可想试试?”

贺赖乌孤围城,他后方没准还有援军,众人心里没底,自然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纷纷问询窦向东有何好计。但凡阴谋算计,叫人知道了便难有成效。窦向东谨慎的打发走不大信任的人,仅留了朝上要紧的几位大臣与心腹低声商议起来。

太湖平原富庶繁华,贺赖乌孤从北往南抢了个够,半点没有楚朝预料中的着急。地下挖土的动静不小,贺赖乌孤简直服气了。便是果真三圈壕沟成形,他难道不会架桥铺路?壕沟宽敞便也罢了,躲在里头轮射踏张弩,只怕还有些效果。偏偏壕沟狭窄,仅容一个弓箭手在内里与骑兵对射,那不是胡闹么?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姓窦的黔驴技穷了。

六月十三日,应天城承受不住炮火的袭击,赫然裂出了个大口。姜戎骑兵一阵兴奋,汇成黑色的洪流,怪叫着往城内冲!城头守将吓的半死,撕扯着嗓子大喊:“快调人过来围堵!快!快!”

外围的张和泰兄弟见状,火速开船入护城河,强行筑起围墙。三弓床弩带着毒烟不住的发射,李运十分默契的派人上船,用踏张弩三排轮射,加之壕沟到底有所阻拦,足足花了三个多时辰,才把姜戎的突击队扑灭。谁料贺赖乌孤竟是虚晃一枪,分兵去了东门!

攻城车推过简易木桥,抵在了墙外。姜戎人灵巧的由攻城车往上,直接跳到了城墙上。壮硕的姜戎,肌肉虬结,双手各执大锤,凭你什么名剑宝刀,他只消一榔头砸下去,登时脑袋开花!楚朝守军被此气势所慑,东门大乱!

接到消息的窦向东二话不说,带着金吾卫,直向东门驰援!御旗一展,周遭战兵精神皆是一震!窦向东振臂高呼:“兀那狗贼!杀我袍泽!宰了他们报仇!”

可惜实力差距摆在那里,窦向东能来鼓舞军心,却不能亲自上场。万一战死,士气顷刻间就会崩溃。何况他上场也无用,病痛缠身的老人,昔年再如何勇武,也比不得筋强骨健的年轻人。故而城墙上的将兵激动过后,又被姜戎打的鬼哭狼嚎。

城墙上的厮杀越发惨烈,金吾卫的残兵分队冲上了城墙。金吾卫乃马蜂的地盘,原样照抄的虎贲军鸳鸯阵,纵然他前几日便身先士卒,战死沙场,金吾卫亦损伤惨重。但鸳鸯阵在如何打群架上,的确是精妙非常。

因此窦向东害怕骑兵,却不害怕步兵。想当年鸳鸯阵未成,管平波只用了十个孩子三个小阵,便把他精心养育的打手困住。何况日日勤练不辍的金吾卫。眼看着局面渐渐稳定,窦向东紧绷的神经才开始放松。

夕阳西下,东门终是守住了。窦向东在御辇上抹了把脸,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不知何时起,管平波就如一道阴魂,在窦家的地盘上,怎生都挥之不去。不过好在总算熬过了今日,阴魂也顾不得了。他疲倦的靠在椅子上,身体快到极限,却强撑着不敢倒下。闭眼休息了好半晌,才问道:“北墙的豁口叫他们连夜修补。”

亲兵回道:“李指挥使和工部李尚书正组织民夫修补。”

窦向东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八大金刚里,李运最是沉默寡言,才被他放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不曾想他竟是胆大心细、又忠心耿耿,是个绝佳的将才。这几日真是多亏了他。

亲兵劝道:“圣上,天色不早,且回宫休息吧。”

窦向东无力的点点头,命人抬他回宫。

那厢贺赖乌孤脸色亦不好看,只差一步!就一步!他的人便能冲进应天,宰了窦向东那孙子!姓窦的果然难缠!

几个将领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今日的不足与明日的计划,还未争执出结果,外头来报:“将军,有信来。”

贺赖乌孤唤人进来,接过信快速扫过。武卫将军阿豺忙问:“是圣上的信么?”

贺赖乌孤摇头:“是孔彰的信。”

乌纥提眸光一闪:“他说什么?”

贺赖乌孤嗤笑道:“那小子在外头野了几年,胆色渐长。他说此时他们袭击别处,不过拖延,难给窦家致命一击。唯有踏平应天,方才能让窦家气焰全消。故他现带了两万人,往应天来帮我们一块儿打。”

阿豺的火气蹭的就上去了,脱口道:“那他不就是来占便宜的么?”

贺赖乌孤面无表情的道:“圣上的意思,是吴郡归他。”

乌纥提沉声道:“圣上防备我们。”

贺赖乌孤道:“我们几大家子,圣上哪个不防备?他想学中原的皇帝,把我们都扔过墙,他才好大权在握。孔彰敢大摇大摆的来,手里又有兵,我们是抢不下吴郡的。”说着冷笑,“他无牵无挂,可比我们拖家带口的可信多了!”

乌纥提笑劝道:“那又怎样?吴郡北部被我们洗劫一空,何况他那点子骑兵,将来也守不住北边。我们什么时候想抢他就抢他,他找圣上撒娇也没用。什么时候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他来迟了就是来迟了。”

阿豺阴沉着脸道:“他没骑兵,圣上难道不会给?”

郎中将涉归插言道:“横竖这回他没几个骑兵,我们把他们挡在城外,抢空了再放他进城。他毕竟是圣上亲手养大的,又该对将军喊声舅舅,将军便让他一让吧。”

贺赖乌孤心情不好,孔彰的信又撞在了枪口上,不由轻蔑的道:“老婆孩子都护不住的孬种,我可没有这样的好外甥女婿!也就是他在王庭养大,生的好嘴巴会哄人,引的我姐姐疼他。不然换个人,早被布日古德剁了喂狗了。”

乌纥提到底稳重些,忙把话题引回来道:“孔将军何时能到应天?”

贺赖乌孤道:“理他呢,他跟着个女人混日子,又做不得主,到不到都随他。”说毕,不再提孔彰,接着议事。

亥时,几个将领各自回去。阿豺睡眼惺忪的躺在毡子上,耳边听见从地底传来的没完没了的挖土声,暴躁翻了个身,心中不住的怒骂:“忘八养的南蛮子,打仗不好好打,成天弄些歪门邪道。挖挖挖,挖你祖坟呐!”

姜戎营地早被地底下的动静吵习惯,各自骂过两句,除了守夜的人,皆沉沉睡去。

睡了一觉起来的窦向东踱步到了沙盘前,听到刻漏轻轻的哢哒一声,手指在沙盘上虚空点了点,城外骤然几声轰隆巨响,姜戎的营地内顿时火光冲天!睡梦中的阿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气浪直接带上了天!飞溅出来的火药落在营地里,立刻点燃白日里被太阳晒的极干的稻草帐篷等物。战马被惊的不住嘶鸣,营中一片混乱!

贺赖乌孤从梦中惊醒,火速派亲兵传令,命各层军官稳住士兵。查了半日,才发现楚朝的地道竟是打到了他们的营地底下,使人埋了炸药,大半夜里点燃,叫他们全无防备的被炸了个营房开花!隔着土壤,火药的爆炸力有限,除了阿豺倒霉催的刚好在火药上头,不知不觉得见了阎王以外,损失并不大。然一夜惊魂,人还能用言语安抚,战马却着实受了巨大的惊吓,昨夜商议的作战计划不能用了!贺赖乌孤着实被这等阴损招式气的脸色铁青,还得防着姓窦的派人沿着地道来弄鬼,命人清理出几个大洞,赶紧搭了个灶台,拿水泼湿了柴禾,在洞里烧火,把烟尽数往洞穴里逼去。他就不信这般烟雾下,还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爬过来。

次日,姜戎果然再无动静。窦向东在太极宫内哈哈大笑:“不学无术的小子们,谁告诉你们暗度陈仓只是挖个壕沟的?今晚还有大礼,等着收吧!”

第234章 正面

第31章 正面

入夜,姜戎营地几个洞口拿油布做了盖子, 滚滚浓烟往地道内涌。底层军官们再四查验, 确认无人能顺着地道偷袭, 方才安心睡去。按理来说, 地底下叫人挖了洞, 顶好换个营地。然而贺赖乌孤毕竟带了一万多人,迁徙颇为麻烦,加之适合做营地的地方有限, 便只当多了几处要守卫,继续在此安营。

不知是不是烟熏大法有效, 这夜过的好生安稳。昨日吃了个闷亏的姜戎汉子们摩拳擦掌, 欲给窦家点颜色瞧瞧。天色将亮未亮,双方营地里都起了床, 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就在此时, 姜戎营地里几匹战马忽然飞起前蹄嘶鸣,贺赖乌孤心里咯噔一下, 腾的从位置上站起, 就听见营里各处大喊:“涨水了!涨水了!快跑!!”

昨夜并未下雨,哪来的水?贺赖乌孤心知八成又是窦家的把戏, 一面命各级将领安抚人心, 一面亲自带人查探。绕了一圈,差点又叫气出了口老血!合着他们昨夜白往地道里熏了半宿, 窦向东根本没派人来偷袭,那王八蛋往地道里灌水!

应天城墙上的守将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 看着远处姜戎营地鸡飞狗跳,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李运那锦衣卫指挥使真是太损了!原来应天挨着长江,但凡这等大海大江大湖,皆有潮汐。

只要在江边挖条道,引水入洞,平时不要紧,然一旦赶上涨潮,必定倒灌。倒灌与内涝可谓是江边居民的噩梦,也因此积累出了各种应对手段。李运反其道而行之,便是淹不死他们,也搅和的他们不安生。

楚朝的哨探在姜戎营边看了一阵,便跑回去汇报情况。窦向东与李运听闻水堪堪淹到膝盖,皆觉失望。潮汐非人力可控,不能淹死那帮北方来的旱鸭子,可惜了。见李运蔫了半截的神情,窦向东反倒笑道:“长江毕竟不同于黄河,它与地面是平行的,便是利用了潮汐,淹水的深度也有限,很难起到大规模杀伤作用。然及膝的水够把他们的粮食被褥都打湿了,又可磨他们好几日。我们连头带尾只费了些民夫,除了那夜点炸药死了三个战兵外,几乎算空手套白狼,已是很不错了。”

李运垂下眼道:“是臣等无能,无法堂堂正正的打仗,方使这等不入流的小手段。”

窦向东安抚道:“姜戎从多年前便积累实力,东进乃厚积薄发之结果。我们才立朝三年,根基未稳,一切从权。只要在南边站稳了脚跟,定有北伐那日。到时候我封你做元帅,替我把胡人撵回草原!”

李运应了声是,到底不敢大意,忙与窦向东告辞,又巡视城墙去了。

窦向东心下熨帖,歪头对窦宏朗道:“此乃肱股之臣,你要善待之。”

连打了半个多月,今日方才找回了点场子,窦宏朗微微松了口气,面带笑意的道:“他儿子多大了?我看看与谁更般配些。”

窦向东点点头,揉着太阳穴道:“我暂歇歇,外头交给你了。”

所谓患难见真情,窦家父子往日再多不睦,强敌当前也消弭的无影无踪。窦宏朗看着老父短短几日间,须发根根变白,如今再不见一根青丝,心中难忍酸楚。忙温声道:“阿爷都谋算好了,儿子应付的来,你好生休息,我叫老三两口子来伺候你。”

窦向东道:“孩子们还好么?”

窦宏朗道:“躲在城外的地洞里,只条件苦了些,却是极安稳的。”

窦向东放下心来,靠着椅背就睡着了。窦宏朗唤来几个力大的太监,一同把老父抬到床上,才出去巡查。

贺赖乌孤正在营地里发飙,他打了一辈子仗,没见过这么流氓的!战马都快叫他们吓死了!紧急转移了营地,手忙脚乱的晒着粮食,又得耽误几天不说,新的营地依然听得见地下叮铃哐啷的响动。地下无法查看,几位擅长听音辨位的在窦家刻意往地道里敲锣打鼓的干扰下,也失了效果。将兵们被整过两回,夜里难免紧张,休息不好,渐渐开始有了情绪。贺赖乌孤也显的急躁起来。

贺赖乌孤深切的知道,自家的将兵皆是血性汉子,冲锋陷阵战死沙场,皆无所畏惧。然最怕的是这等细细碎碎的磨。再则,西北苦寒,便是战马,也多耐寒不耐热。此时却是六月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天空明晃晃的太阳,晒的他们头脑发晕。贺赖乌孤当机立断,不再试探,直接大举进攻!

一万多骑兵黑压压的从不远处冲来,应天守军当即就觉得手脚发麻。战鼓与指挥官的嘶喊响成一团,很快又被密集的炮火声掩盖。硝烟四起,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烟雾,可见度降到了最低。

应天城内所有的军民皆被调动起来,各家各户主动的献出诸如油、硝石、稻草等物。攻城车箭穿不透,总怕火烧。一日鏖战,再次平手。贺赖乌孤强行平复着情绪,当日绍布打江城,亦不顺利。窦向东比赵猛强,他的应天自然急不得。然之前积累的负面情绪无法发泄,手下的将兵就没有他那样好的控制力了。他唾沫横飞的重新描绘了下应天城内的富庶与江南女子的美貌,才算安抚住了众人,顿觉心力交瘁。晚间议事之时,不由抱怨:“孔彰死哪去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孔彰正在五十里外安营扎寨。参谋部再次确认了作战方针,各自散去睡觉。唯有工程兵飞快的在长江上架设浮桥。浮桥以木筏为体,数层纵横交错,四面用牛皮、木板构成围墙,墙上开设了炮眼枪洞,以便于战兵防守射击。每隔一段架设望塔与简易房屋,可观察敌情、储存粮草兵器。正是战争史上赫赫有名的太平天国首创的“龟船”。管平波还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进行了改良,即所有的零部件皆定制化、模板化。架设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寅时初刻,虎贲军营点起了火把。战兵们几乎是用一模一样的动作穿衣洗漱,然后排队在后勤处领了各自的肉馅糍粑,悄没声息的吃饭。至寅正初刻,集合的哨声响起,各就各位,按照昨日白天演习的那样,站在了长江边。此时长江边已架起了三座浮桥,指挥官们不想惊动不该惊动的人,尽量压低着声音喊着:“快,快,一个跟一个,小跑过江!别掉队。”

“队长断后,上岸按队报数!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虎贲军的两万大军,在江边集结完毕,朝着应天城进发!

应天城外,楚朝与姜戎双方再次交火。二十里外,孔彰与莫日根同时拉弓,不知哪方的哨探应声落地!虎贲军的夜不收倾巢而出,但见可疑人员,当即格杀!大军悄没声息的靠近,基层军官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竭力在没有鼓声的指挥下,保证着阵型的规整。

炮火的间歇,白烟覆盖了整片大地,应天的城墙再次出现豁口!姜戎骑兵心里憋的那口气总算有了宣泄的出口。张和泰兄弟的船队已在炮火中肢解,再无力筑起防线。姜戎攻城车的木板放下,在护城河上架起了进攻的桥梁。

亲兵拉扯着窦向东:“圣上,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窦向东咬牙切齿的道:“我不能走,我们还能打巷战!”

宫里的人都快急的哭出声来,窦宏朗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成了个泥塑木胎,被人一推一动。

城内一声尖叫:“姜戎人来了!”

众人寻声望去,黑色的锁子甲已借由木桥,冲进了内城。狭长的豁口阻拦着姜戎屠杀的步伐,李运赤红着双眼,顽强的组织人反抗。他一面挥舞着苗刀,一面暗自在心中祈求:“兄弟们!你们定要保佑我!定要保佑我们的河山!”

姜戎兵越涌越多,城内越发混乱,守军的阵法崩溃,总指挥李运竟沦落到了亲自杀敌!骑兵踩过飞蛾扑火的楚朝步兵,双方以一比十的伤亡惨烈厮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