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临盆的那一天没有任何预兆, 凌晨两点的时候, 她爬起来上厕所,发现自己的羊水破了,吓得手足无措, 赶忙叫醒了正处于熟睡中的裴译,“裴……裴译,你快醒醒。我……我……我羊水好像破了。怎……怎么办?”

裴译前一秒的睡意顿时全无, 猛地坐了起来, 冲着舒悦故作镇定,“没事的, 我这就带你上医院。”

其实, 这一刻,他比她还要紧张。

裴译赶紧出了房门, 唤醒了隔壁房的宁嫂,“宁嫂, 我现在先送悦悦去医院,您让司机送您和妈一起来,待会儿悦悦生产的时候肯定得跑上跑下,我一个人估计也顾不上。”

宁嫂披了件外套就慌忙起身,“好好好, 我这就去叫夫人。”

随即,裴译将准备好的生产用品与宝宝的包被和小衣服都装进了车里。

好在这些东西事先就装箱了, 他也不用忙里忙慌地准备了。

他直接开去了第一医院, 一路上, 他都在尽量安抚舒悦,“别怕,有我在,马上就到医院了。”

裴译熟读过孕妇生产的相关知识,也知道每个人根据体质不同,临盆时的征兆也会有所不同,有的是先破羊水,有的则是先阵痛,后落红。

但他很明白,先破羊水的,不论孩子什么时候能出世,是一定得留院观察的。

他的车开得飞快,就和他跳跃的心脏一样,快得出奇。

到了医院,因为是凌晨发作,直接挂产科急诊。

护士先用试纸测了测舒悦是破的羊水还是落红,确定了是破羊水后,小护士又替她测了测宝宝的胎心率和孕妇本身的血压,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再做了临盆前的最后一个B超检查。

一切检查完毕后,裴译开始办理住院手续,楼上楼下的付费登记,足足跑了两三趟。

裴译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舒悦一人待在待产室内,身旁清一色的孕妇,有惊声惨叫的;有不停唤着医生的;还有躺在床上沉默无声玩着手机的……

舒悦想,那个玩手机的孕妇怕是也和她一样先破的羊水,还没开始阵痛,所以才能悠闲地打发时间。

手续办理好后,待产室因为全是孕妇,家属是不让入内的,裴译只能通过窗口将住院缴费单交给了护士,护士这才开始替舒悦进行了临盆前的一系列检查,并告知她分娩时的所有注意事项。

舒悦恍惚间只觉自己抽了一管管的血,其余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

因为,没过多久她发作了——一次比一次痛,并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躺在待产室里,她疼得厉害,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听着那些产妇痛苦的叫声,舒悦只觉从头皮开始,一直疼到了脚趾头,整个人都快炸裂开来,就好像几十根肋骨同时折断,痛得面色如纸,满头虚汗。

护士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检查一遍每个孕妇的开指情况,一般来说,5指以上才能进产房生产,不然只能继续等待。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除了疼痛,还有孤单与无措。

舒悦多么希望此刻裴译能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静静地站立在一边,不说一句话都是好的。

她闭着眼,疼得厉害,泪水本能地流了出来。

人在极端痛楚的时候,泪腺也会跟着发达起来。

她只觉自己的泪水好似西湖的水,延绵不绝,哭也哭不完。

从晚上凌晨两点,熬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她还是没达到开指要求。

她不像其他阵痛落红达不到开指要求的孕妇,还能出去走走,运动运动,有利于加快开指速度。

因为是先破羊水,她只能平躺,减少羊水的流出,不然很容易细菌感染,对胎儿不利。

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全身早已湿透。

待产室外的裴译、薛祁薇以及宁嫂,几人来回踱步,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啊?怎么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宁嫂都快急死了。

薛祁薇安慰,“是这样的,生孩子都需要些时间。”

裴译没有说话,他此刻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团,根本就没办法思考。

或许是又过了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小时,又或许是五个小时,舒悦已经记不清自己疼了多久,整个人浑浑噩噩,感觉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终于,她听到了身旁护士的轻柔提醒,“月亮仙,已经6指了,你可以去产房生产了,产房丈夫可以陪产,需要我替你将他叫过来吗?”

舒悦缓缓地睁开了眼,朝她无力地点了点头。

被推进产房的那一刻,舒悦早已疼到了麻木,浑身上下都像是没有了知觉。

不一会儿,裴译便进来了。

男人望着女人那浑身上下犹如被水浸泡过的狼狈模样,还有她那因为疼痛而青筋泛起,不断颤抖的手,止不住地红了眼眶。

他深知分娩的痛,早在书本上不止一次看过。

“悦悦,我来了,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他柔声安抚。

医生和助产士通力合作,不断鼓励,“加油,用力,相信自己可以的。”

裴译双手摁在舒悦的双肩上,防止她因疼痛而上半身下意识倾斜或是上抬,影响生产进程。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只听一声婴儿啼哭,舒悦终究是拿命换来了自己的孩子。

那一刻,裴译与舒悦都哭红了眼。

“月亮仙,恭喜你,是个3.4公斤的男孩。”助产士将宝宝放在旁边的称上称了称。

舒悦顿觉满身的疲惫与痛楚,在这一刻全都值了。

——

三天后,舒悦出院。

薛祁薇给孙子取了个大名,名叫裴锦初,寓意他日后能有一个锦绣前程,却仍旧不忘初心。

而宝宝的小名则遂了裴译的愿,名为肉包。

实在是因为宝宝白白胖胖的,像极了肉包子。

自从有了肉包以后,宁嫂也不闲着了,每天抢着照顾肉包,当然她也得伺候舒悦坐月子。

这女人坐月子就等于第二次生命,做的不好容易落下不少病根。

这也是为什么好多女人生完孩子后就老得很快的原因——月子没做好,伤了精元。

舒悦如今每天就是除了喂孩子母乳,基本上啥事宁嫂都不让她插手,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劳心费神,安安心心做好月子,比什么都重要。

裴译每天都会下班很早,看看舒悦的精神状态,再抱着肉包玩会儿,当然,前提是他醒着的时候。

只可惜,一个月内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即使是睁眼了,视野也只有45度,只能对普通的光线有反应,追视水平方向和眼前18~38公分的人或物,因此,和“小瞎子”差不多。

——

这天,舒悦坐在躺椅上,宁嫂抱着宝宝在一旁晒太阳。

“我看肉包越长越漂亮,长大还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娃娃。”宁嫂感慨,“不过也对,他爸妈长相都这么出色,他还能不好看么?”

舒悦摇头失笑,“宁嫂,您太夸张了,肉包这才多大呢,五官都没长开,你就觉得他好看了?要是日后长歪了怎么办?”

“怎么会?我们家的小小少爷长大后可是要迷倒万千少女的。啊?是不是?”宁嫂望着那如黑葡萄般可爱大眼的肉包,忍不住逗了逗他。

肉包好似听懂了什么似的,挥舞着自己的小胖手回应。

宁嫂瞬间就被他给逗乐了,“看看,看看,我就说肉包有灵性,这么小就知道我是在夸他了。”

舒悦无奈扯唇,她当然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不可能听得懂大人的话,如今挥舞手臂,也仅仅只是一个巧合罢了,但看到宁嫂这般开心与欣喜,舒悦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得轻笑道,“是是是,我们家的肉包最聪明最帅气了。”

一个月后,舒悦终于告别了那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总算能痛痛快快地洗头洗澡了,之前怕对身体不好,她不敢淋浴,更不敢泡澡,只是拿毛巾擦拭身体,头也许久没洗了,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路边的乞丐,又脏又黏腻,难受极了。

她接了满满一浴缸的温水,将上面撒上了花瓣,浴室里顿时花香四溢。

她深吸了口气,鼻尖处满是醉人的香气。

褪去了衣物,她将自己整个人都泡了进去,闭眼,满足喟叹,“啊,真是舒服啊。”

好久都没有这么泡过澡了。

或许是因为许久都没有这么尽情享受过,舒悦不免泡的久了点。

结果,泡着泡着就舒服地睡着了,殊不知外面的宁嫂都急疯了。

裴译刚从公司回来,宁嫂就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少爷,你快去看看吧。小悦刚刚说要泡澡,结果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薛祁薇抱着肉包站立在一旁,亦是眉头紧锁,担忧不已。

“妈,宁嫂,你们别急,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两人点头。

浴室的门从里锁住,好在宁嫂有备份钥匙,不一会儿,裴译打开了浴室门,一步步走了进去。

只见女人脸颊红润,一双莲藕似的白嫩手臂分别搁在浴缸的左右两侧,五彩的花瓣,映衬着她那莹白细腻的肌肤,在水光的相互辉映下,生出了一丝透明感。

这样强大的视觉冲击,不禁让裴译感觉,此刻真的要了他的命啊!

☆、第55章 第55章

当然, 裴译自是知道舒悦刚出月子,身体还未恢复好,两人不能有太过亲密的行为。

此刻,他喉头干渴,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低头叹息一声,好像在嘲笑着他这可悲的自制力。

一步步走至舒悦身边,他伸手试了试水温——偏凉。

他蹙眉,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这个女人,水凉成这样居然还能睡着?

这才刚出月子就受了凉,往后的身体还不四处落下病根?

他赶忙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 用宽大的浴巾包裹住她。

“悦悦,醒醒。”他拍了拍她的脸。

不能这么睡, 头发都是湿的, 保不准明天直接发烧送医院。

舒悦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 “唔”了一声, 眼眸似水似雾,透着股朦胧的美感。

“先把头发吹干再睡吧。”

舒悦这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我怎么睡着了?”

裴译失笑,“擦干了把衣服穿上, 别冻着了。”

舒悦点了点头, 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 她当着裴译的面擦干了身子,又换好了衣服。

刚出浴室,宁嫂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小悦啊,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洗个澡怎么那么久?”

舒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睡着了。”

“睡这么久,水不得全凉了啊?你这刚出月子,受了凉怎么得了?不行不行,你等等,我先去给你熬点姜汤暖暖,去去寒。”

“对对对。”薛祁薇也附议,“裴译,你先帮舒悦把头发吹干啊。你看看这水还在往下滴呢。”

裴译点头,牵着舒悦的手回了房,不一会儿,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柔和响起,男人的手掌宽大修长,一根根手指窜入她的发丝之间,舒悦微眯着眼,极为享受。

“别再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了,你这一次次的,都快着急死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了。”

舒悦仰头望向裴译,眼神略带愧疚,“抱歉,又让你们替我担心了。”

短暂的停顿了几秒,裴译突然提议,“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吧?”

舒悦想了想,还是摇头,“肉包晚上离不开我,我还得喂奶呢。”

裴译试图诱哄,“就这一下没事的,你把肉包交给宁嫂和妈,她们保证能够搞定的。”

舒悦还是不放心,“可是肉包挑人,一到晚上只要我,而且他吃不惯奶瓶,到时候饿着了怎么办?”

裴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可是我们已经好久没过过二人世界了。”

舒悦无奈,刚巧头发也吹干了,随即捧着男人的脸,幽幽叹了口气,“怎么?你现在连儿子的醋都要吃了?”

裴译干脆坐了下来,将她揽进怀里,“不论是谁,都不能和我抢你,肉包也一样。”

舒悦简直被他给气笑了,“所以呢?裴译,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不,我这是在控诉你自从有了肉包以后就忽略了我。”

舒悦在他怀里咯咯地笑,“我哪有,明明就是平等对待。”

裴译冷哼了一声,他每晚都想与舒悦抱在一起说会儿话,可每每此时,这个女人都抱着儿子,各种哄。

他成了透明人,不被重视。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么认为有些幼稚可笑,但是怎么办呢,他就是希望一辈子与她在一起,哪怕两人有了儿子,他仍旧想要保留一份仅属于他们的二人空间。

这些话,裴译当然没有告诉舒悦,她实在是怕他会笑话自己。

——

肉包百天那日,舒悦与裴译宴请宾客,在A市最豪华的酒店包房里举办了一场宝宝的百日宴。

从满月到现在,小肉包俨然成为了各大摄影社的小模特,他拍过的艺术照甚至比裴译还要多。当然,裴译本人并不爱拍照,觉得浪费时间不说,还挺麻烦。

但小肉包就不一样,不论是哭还是笑都自成表情包,舒悦想记录他每一个成长的瞬间,只可惜她的拍照技术真的不咋地,就只能寄希望于宝宝摄影社。

百日宴的会场被布置在一片蓝色的“气球海”之中,极具童话色彩,台上摆放着一个五层小猪佩奇的宝宝蛋糕,可爱又精致,漂亮极了。

百日宴那天,肉包特别开心,他向来喜欢热闹,笑得合不拢嘴,每个看过他的人都忍不住夸赞:这孩子真的是漂亮啊。

“谢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愿意抽空来参加我儿子裴锦初的百日宴。”裴译润了润喉咙,开了嗓。

台下掌声如雷。

整场百日宴下来,其实也只是走的一个简单的过程,父母致辞后,就开始许愿切蛋糕。

肉包太小,还不懂许愿,于是舒悦闭眼代劳:愿肉包平安健康,一世无忧。

裴译与舒悦两双大手,包裹着肉包白白嫩嫩的小手,三人一起握住刀柄,缓缓用力,蛋糕从中间直接分成了两大块。

剩下的便是抓阄,肉包被舒悦抱在怀里,随他去抓,那一排排小玩意,肉包最终选中了一顶博士帽。

众人皆笑,连连感叹:这以后铁定又是和他爸一样的学霸一枚啊!

百日宴结束后,舒悦累得够呛,一回到家就躺在了床上。

肉包睡熟了,宁嫂把他抱去了自己房。

如今,裴译在每人的房间都买了一张婴儿床,刚开始的时候,宁嫂和薛祁薇都想陪肉包睡,裴译巴不得肉包不来房里缠着舒悦,就索性又多买了两张婴儿床,每人房间一个。

当然,他自己还有一间专属的婴儿房,但是孩子毕竟太小,还是跟着大人一起睡更为放心。

如今肉包去了宁嫂那儿,薛祁薇最近又迷上了上网,开始学着那些年轻人做各种网上攻略,还因为热爱旅游认识了不少驴友。

或许是那次爱琴海的旅游,打开了薛祁薇对外面世界的憧憬与向往,她如今除了照顾肉包,空闲时都会做着各种旅游攻略。

最终决定,下一站:法国巴黎。

裴译知道薛祁薇为这事做了不少准备,但奈何肉包还太小,薛祁薇依旧放心不下,所以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因此,舒悦与裴译最终商议决定:在家中新雇佣一名保姆。

一来可以多一个人照顾肉包,宁嫂也不会太累;二来,也能让薛祁薇毫无后顾之忧地做她想做的事。

家里请来的保姆名叫阿勤,五十来岁,人如其名,勤恳踏实,并通过了月嫂培训,深知育儿经,对肉包极富耐心,做的饭也格外可口。

无事时,宁嫂经常找阿勤取经,两人相处颇为和睦。

看到宁嫂与阿勤的融洽相处后,薛祁薇终于放下了对肉包的担忧,在今早,飞往了法国巴黎。

眼下,房间内只剩下裴译与舒悦两人,算算日子,离肉包出生也三个多月了,他们俩已经好久没这么单独相处过了,每晚肉包都会缠着舒悦,谁也不要,今天是真的出去折腾了一天,累坏了扛不住了,才睡着了。

裴译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九点半。

肉包最近大概一晚上喝一次奶,不再像刚生出来那会儿,两个小时就要喝一次奶。

也就是说,他整个晚上几乎都可以和舒悦享受着他们的独处时光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的兴奋起来,“小悦,先去洗好澡再睡吧。”

舒悦摇头,“我好累,今天站了一天,四处敬酒,你让我先躺会儿,放心吧,我不会睡着的。”

裴译无奈,只得自己先进浴室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便只剩下女人那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