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琦一时默然,应该拒绝的,她不想给彼此太多希望,但又不想扫女儿兴。半晌,她还是在唐嫣兴奋的目光中吹了口气,烛光扑了扑熄灭了。

“别动,我去开灯!”唐禹森把蛋糕放回桌上,借着外面映射进来的光影走到门边。

屋内天花顶几组节能灯很快亮起来,韩宝琦的目光扫向桌面,那里已经摆满了食物,包装盒上印有某五星级酒店的标志。

“妈妈快来切蛋糕!”在小朋友眼中,就只关心这个。

韩宝琦暂时放下疑问,先把这项任务完成。唐嫣跑去洗手后,分了一小块蛋糕便坐下埋头苦吃。韩宝琦这才收回投放在女儿身上的注视,低声问站在一旁的他:“你怎么进来的?”

唐禹森说:“小齐给我开门。”

“所以小齐早就知道你今晚的阴谋?”下雨天气拐她去接女儿,什么鬼主意?

唐禹森笑,故意忽略她眼底的恼怒,伸手进裤兜里摸出一条车匙,递给她:“送你的生日礼物。”

“呃?”韩宝琦微觉愕然,并未接过。

唐禹森晾在半空的手顺势往她肩膀上轻轻一推,把她带至外面走廊,指了指楼下那辆红色的两厢小车,还是那种轻轻柔柔的语调:“记不记得这辆车?”

韩宝琦当然记得,当初陪唐宁去看车,他就推荐自己买这款,还说红色喜庆,她当时也认同。刚才经过这辆车时也是因为想起那一段,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现在,它属于你了。”唐禹森说完把车匙塞进她手里。

冷硬的物体就如烫手山芋般,烙得她的掌心生痛。“我不要!”她迅速松开五指,车匙“啪”声掉到地上。

唐禹森眼底一黯:“为什么?这是我答应送给你的。”

“你不用这样子!”韩宝琦望向外面,天空愈发的黑,雨势也越来越急,那辆车在路灯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水雾,显得很不真实。他费尽心思百般讨好她,哄她开心,她完全感受到,可是不知为何,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结婚六年,他从没制造过任何惊喜,就连有时候她讨点礼物,他都不当一回事。现在为了追回她,他做了以前不屑一顾的事情。心情很复杂,这种东西不过昙花一现,而且要是她现在因为感动重新接受他,估计很快又会回到过去那种生活。“唐禹森,要是离婚前你送这辆车给我,或许我真的会很开心。你总是这样子,每当我生气,你就好好的表现一段时间,等我气完了,又故态复萌。这次气大了,离婚收场,你就送我车,那下次呢?”

“你以为我现在为了讨好你才送你车?”唐禹森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握住她的双手。

韩宝琦下意识往回抽,却完全抽不动。“放开!”

“你冤枉我!”唐禹森的脸上现出那种生气了才有的严肃冷峻表情:“这辆车……在那次跟你看过以后,我就订下来了。因为要好几个月后才能提车,所以一直没跟你说。我承认这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正好昨天通知提车,我就拿来充数。但你不能抹杀我的心意,它确确实实是我想给你的惊喜,而且是在离婚之前!”说到这,唐禹森低头凝视着她:“我知道自己过去很糟糕,平顺的日子过惯了会忽略你的感受。可我再差劲,我也是爱你心疼你的。”

他竟然说这种肉麻的话语,即使当年他追她的时候,也没说得如此露骨。韩宝琦的鼻子一阵酸楚,半晌才哽着声音开口:“我……我好害怕你知道吗?就算你对我好那又怎样?我这人很小气,你妈曾经那样对我,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再跟她和平相处。我也很自私,不想委屈自己去讨好你的家人。所以算了吧,其实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不错,我有自己的事业,也能经常跟嫣嫣见面,我觉得很好了!”

“可是我不好!一点都不好……”唐禹森把她的手拢在一起按在自己的胸口:“我高兴了,没人陪我笑;我心烦,没人听我发劳骚。每晚哄嫣嫣睡觉后,我就对着四面墙。身边即使睡着一个小家伙,可是我很寂寞。我想念跟你斗嘴的时候,也想念你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所以你说好,好在哪里了?”

贴在他胸口的双手,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从认识到结婚,这个男人未曾在她面前露出过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只知道自己委屈,其实他何尝又好受?

韩宝琦很想说点什么,但还没发出一声半句,身体猛地被他拉进怀里。熟悉的气息袭向鼻间,她微微一僵,刚要挣扎,他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又马上把她推开。他按住她的双肩,垂着头低吟:“小宝,我知道你担心些什么,所以我现在不会强求,因为我没资格。但我想你知道,我真的在乎你,为了你,我会努力!等我解决了所有疑难问题,你再回到我身边吧。等我……别把心交给别人,好不好?”

半张着嘴,韩宝琦脸上发热。刚才,她还以为他会吻她……罪过!

唐禹森似乎已经习惯了她面对自己的表白时总保持沉默,他弯腰拾回地上的车匙,不动声息地放进她腰间的衣袋里:“车你还是收了吧,天气会越来越冷,有时候吹风下雨,总能排上用场。还有……我过两天要出差。”

又出差?韩宝琦忘记拒绝,抬头诧异地瞅着他。

唐禹森抱歉地笑了笑:“没办法,北京的分公司要赶过年前办理好手续,我可能要走开一个月左右,或许会更久,所以嫣嫣,要交给你。”这也是他今晚急着表现自己的原因。他叫她给他时间,但他自己最没时间了。“你会……想我吗?”

亏他敢问!韩宝琦横了他一眼,拽拽地回道:“我为什么要想你?”

“呃?好吧。”他就知道不该问,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有姑娘问这文什么时候完结,七现在也没底,反正直到把我脑里想的情节都写完,就完结吧。T_T

下章开始写宝琦如何把周X南了结,这个情节七开文前就想好了,希望能让你们大快人心。

☆、第73章

一个回笼觉醒来,韩宝琦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身边一团肉肉的物体翻身靠拢过来,顺势把脚横跨在她的肚皮上。韩宝琦当场定着不动,扭头过头,只见小家伙身上的被子已经全踢了走,此刻闭着眼正打着大呵欠。韩宝琦拉好被子,小家伙皱了皱鼻子,埋头在妈妈的颈窝蹭了蹭,继续沉睡。

小屁孩,

韩宝琦仰脸看着天花,被窝里的手抓住那只只有自己掌长的小脚丫轻轻摩挲,嘴角含笑。很久未享受过如此温情的宁静,今天周末,孩子不用上学,索性赖会儿床。反正六套房子的施工图也早完成并过了稿,有三套正在做地砖铺贴,另外三套客厅铺地板的省去这环节,已经安排木工进场。

就当给自己放个小假吧。有了这种想法,她更安心地多躺了会。过了好一会,实在闲不住,怕工地的人找,她伸手到床头柜拿手机。开机音乐“叮叮叮”的奏了一会,接着便响起短信提示音。两条信息都是唐禹森昨晚发来的,一条汇报他没时间给女儿讲故事,另一条跟她道晚安。

生日过了两天,唐禹森丢下女儿和一串钥匙,拎着行李坐飞机走了。每天他都会打电话回来,大多数时候韩宝琦不太愿意接听,就把手机丢给女儿。说故意吗?又不尽然,以前这种情况也经常发生。互相信任的夫妻,根本不用每天通电话,许多事情心里有底,日常琐碎也会经女儿的嘴巴转达,偶尔聊几句,已能抓住重点。不过这次,他们的关系改变了,所以他多做了一件事,便是发短信。

自从结婚以后,他们已经极少互通信息,后来微信兴起,虽然彼此加了对方好友,但一个月也难得对讲一回。他说那是恋人才会干的无聊事情,就像每次看到街上有情侣搂成一团,他都会不屑地说那对儿肯定才刚拍拖。他就是个不懂得浪漫情趣为何物的男人,所以现在看到只有“晚安”两个字的信息,她真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维持着这种友好关系也不错,男人只会在追求的时候献献殷勤,到手了谁还稀罕?韩宝琦感觉自己看得挺通透,因此决定不回复短信了,扔掉手机,起身走出房间。

洗完脸,把衣服扔到阳台的洗衣机里,回来听到房间里唐嫣在絮絮说着话,肯定又是唐禹森打电话回来。现在的他变得很痴缠,一天找两三次,即使只能跟小朋友说上两句。不过大概他也觉得女儿是个很称职的传声筒,有啥消息能即时传达。韩宝琦收住脚步,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餐。过了一会小朋友趿着拖鞋冲出来,朝着她大嚷:“妈妈,爸爸说北京下雪呢。”

“下雪就下雪。”韩宝琦漫不经心地回应,低头扭小燃气炉的火苗,把泡洗过的大米放进沸水里。昨晚小家伙说早餐想吃青菜稀饭,她便试着做。以前不喜欢下厨,经历过离婚,失去了女儿的抚养权,现在有机会重聚,她愿意作出改变。

“妈妈,我也想看雪景。”小朋友靠在她背上磨。

韩宝琦放下手里的碗,拿起挂在墙上的抹布擦了擦湿滤滤的手,回头对女儿说:“叫爸爸拍些照片过来看看不就行了吗?”

“对哦,让爸爸拍照片!”小朋友如梦初醒,就要再打电话,不过转念一想又道:“妈妈,你微信都把爸爸拉进黑名单了,怎么发照片过来?”

“……”离婚后她把所有跟唐禹森有关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这小鬼头是怎么知道的?“把他放出来不是行了吗?”韩宝琦抢过手机,按了几下,就把唐禹森从黑名单里剔除掉。

“耶耶!”小朋友兴奋地点开爸爸的名字,嚷着叫他拍照片。等了一会没得到回复,又专门打电话去提醒。

韩宝琦翻着眼,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

吃过早餐,唐嫣说老师要求下周要穿冬季校服,所以又得去拿。唐禹森出差大半个月,为了拿衣服韩宝琦已经跑了他家一趟。说真的她不喜欢过去,怕会遇见唐母。那次打开门,看到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知道有人定期打扫。唐禹森不在,就只有他老娘会干这种事。要是真的不巧碰上面,指不定被人拿扫帚赶走呢。

“可是妈妈,老师规定运动会一定要穿那套校服!”

老师的话就是圣旨,家长岂有不从?没办法了,韩宝琦只好又拿起那串钥匙。

小区的保安还认得她,两次进来都叫她唐太太,韩宝琦只能讪讪地笑。走上楼梯,她的心情有些许沉重。早上十点多,不会有人在吧?眼见剩下几个台阶就到,唐嫣一鼓作气冲上去。韩宝琦刚想提醒她小心,冷不防唐家那扇门“啪”声从内至外被推开了。

一个女人拎着一大袋垃圾出来,她戴着黑框眼镜,脸上脂粉未施,长长的卷发随意扎成马尾再用大夹子夹起。她身着半新不旧的运动套装,裤管微微挽起,脚着穿着明显不合脚的男士家居拖鞋。这身打扮,真像一个大妈。那人把垃圾袋放在墙身,挺腰站直,看到猛地出现在面前的唐嫣,大声尖叫:“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一刻韩宝琦只想笑,而她也真的大笑出声。周盛蓝啊,你是有多爱唐禹森?悄悄给他打扫,悄悄付出,对方还可能不知道。这是有多蠢的表达方式?“这里是她的家,她回来有什么问题?倒是你,周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还穿了唐禹森的拖鞋,韩宝琦又不厚道的咧开嘴笑。

周盛南闻声扭头,发现韩宝琦站在楼梯口,视线有意无意的停留在自己的双脚上,神色立马一变。不过她很快镇静下来,瞪着眼,凶巴巴地说:“我来这里关你什么事?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质问我?”

“NONONO,我绝对绝对没有质问你的意思!”韩宝琦连忙摆手:“别激动,我不过是来帮嫣嫣拿几件衣服,你爱干啥就干啥,不用管我!”

周盛蓝满脸不可置信,怀疑的目光一路跟随着韩宝琦进屋。

唐嫣拉着妈妈的衣角回头偷瞄了她一眼,悄声问:“妈妈,那个周阿姨怎么会在我们家了?”

“我怎么知道?”韩宝琦没纠正女儿“我们”这个词。老实说,知道是周盛蓝来打扫后,她反而淡定了。“大概是你奶奶请她来帮忙打扫卫生的吧?”

唐嫣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清洁阿姨!”

“噗!”韩宝琦听着只觉好笑,眼睛往身后瞟去,果然周盛蓝的脸已经黑成炭。童言无忌,唉。

唐嫣进屋后就跑去客厅,韩宝琦则走进孩子房,趟开衣柜门,再把书桌前的椅子拉过来站了上去,踮着脚翻柜顶几袋用压缩袋打包好的冬季衣物。

“你在找什么?”

门口属于周盛蓝的声音传进耳腔里,很尖锐,很刺耳。韩宝琦回头一看,只见她双手抱胸,仰起头不悦地瞪着自己,那架势就像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似的。

“我不是说要给嫣嫣找些衣物吗?”管她女主人也好,清洁阿姨也好,韩宝琦难得的好脾气,没跟周盛蓝发难。自己不过来给女儿拿衣服,可是光明正大。况且周盛南能进来,肯定是有人授权,自己也不是这里的主人,犯不着出面揭穿她什么。

“你要什么我给你找,别乱翻!”周盛蓝继续语气不善。

韩宝琦挑了挑眉:“这里放了些什么东西,我应该比你要熟悉一点,所以就不用劳烦你了。”懒得再看她脸色,韩宝琦把放在最下层的那包衣物拉出来扔在地上,从椅子跳下来。冬季校服应该就里面,韩宝琦蹲下`身刚要开封,客厅里唐嫣忽然大吵大闹。

“妈妈,我的画不见了!”

周盛蓝闻声先冲了出去,韩宝琦尾随在后。客厅里茶几和电视柜的抽屉全拉了出来,地上满是玩具。

“嫣嫣,你怎么搞的?我才刚扫完地!”看到屋里乱作一团,周盛蓝大惊失色。

“不见了,我的画全不见了!”唐嫣无视她的指责,急得眼睛都红了。

“什么画呀?”韩宝琦走过去翻了翻茶几的抽屉,里面除了有几个玩具和一堆零散的水彩笔,别的啥都没。

“我之前的画,放里抽屉里面的,全不见了!呜!”

小朋友最紧张自己的作品,所以以前韩宝琦都不敢随便扔,有时候实在太乱,整理时都得问她的意见,确定没用才扔。“别焦急,说不定你放在房间里?”

“没有,爸爸去北京前一个晚上我明明放在抽屉里面的!是你让我把东西放在这里,你不记得了吗?”把认为重要的物件放抽屉里的确是韩宝琦让养成的习惯,现在东西不见了,肯定是被扔掉了吧?

韩宝琦抬头疑惑地看向周盛蓝,唐嫣顺着妈妈的目光,也两眼灼灼地瞅着这位陌生阿姨。

周盛蓝脸色一白,强笑着打哈哈:“可能……我刚才不小心收到垃圾袋里,我出去找一下。”说完她迅速跑去门口,那样子,真像一只夹着尾巴逃跑的黄鼠狼。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写不完,下章继续。

☆、第74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一个骄傲跋扈的女人在心上人的女儿面前如此小心翼翼。韩宝琦直叹气,吩咐唐嫣,“画找到了就别再吵吵嚷嚷了。”

东西被扔了已经够伤心,还不许投诉唐嫣更觉委屈,不过她是个听话的小孩,所以只是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走去门口,希望尽快把自己图画拯救回来。韩宝琦也回房间继续收拾衣服,只是人才站定,外面又响起小朋友的尖叫声。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韩宝琦又急匆匆走出去。小朋友这这次连哭带骂,“谁准你丢了我的床单,你这个坏蛋,大恶魔,”

韩宝琦急步走向门口,隔远就看着女儿抱着一张粉色的床单狂跺脚,原来扔在墙边的垃圾袋被拉开,地上撒满了画纸。

“我不是……别吵!”

周盛蓝试图安抚唐嫣,可惜没成功,小朋友抡起小拳头猛捶她的腰,放声哭闹:“你不但扔掉我的画,还丢我们的床单,我讨厌你!讨厌你!”

“嫣嫣!”看女儿这么不依不饶,韩宝琦连忙冲过去把那小身板抓过来,严肃批评:“不许打人!”

唐嫣哭花了脸:“妈妈,她扔了我们的床单!她凭什么扔了我们的东西?”

小朋友手里抱着的床单,是去年年末双十一韩宝琦在网上抢的特价品,质地不算顶好,纯粉色,已经洗得发旧。尽管如此,唐嫣还是宝贝似的把它抱在怀里。小朋友是个死心眼的人,但凡看重的东西都舍不得扔,有时候是一张糖果的包装纸,或是一块擦过嘴的纸巾,她都如宝贝似的收在抽屉里,更遑论这天天躺在上面的床单,仿佛还带着妈妈的味道。

周盛蓝第一次过来打扫时就看这床单不顺眼,她眼中的男神怎能用这种廉价品?所以她专门去家纺店买了一整套同色系的,回家用柔顺剂漂得香香软软,今天一来就兴冲冲的换上。自己完全是站在好心好意的份上,却没想到唐嫣不领情。“嫣嫣,这床单旧了不能要,我已经给你们换了新的。”

周盛蓝心急地解释,妄想挽回在小朋友心目中的坏形象,但小朋友就是不听劝,哭声还越来越大:“我不要新的,我只要这个!你是大坏蛋,我要告诉爸爸,说你扔了我的床单!”

“别……别说!”要是唐嫣在森哥面前行自己一状,不知会生出什么误会。明明做了好事,怎么反而成了黑脸?一定是有人教的!周盛蓝不禁一凛,却先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想先搞定那个小鬼,奈何唐嫣已经抱着床单转身钻回屋里,懒得跟她多说一句。

这一刻,韩宝琦真有些可怜这个女人。她耍什么心思完全能理解,但凡喜欢一个人,当然不希望看到对方前任留下的任何东西。屋里许多以前自己买的小物件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些更精致的摆设,那个她曾经花了心思经营的家,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改头换面。没觉得有多难过,那个地方已不属于自己,只是周盛蓝这样做有征求屋主的同意吗?无名无份已如此迫不及待,不知说她聪明还是糊涂。

韩宝琦摇摇头,不明白唐禹森有什么好,值得优秀如她不顾衿持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呀。

有些替她可惜,不过人各有志。韩宝琦没多话,蹲下把地上的纸张一页页过滤,唐嫣的画叠起收好,废纸则塞回垃圾袋。没几下门口就被收拾干净,站起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地,冷不防耳边又冒出周盛蓝不可一世的调调:“你现在很得意,暗地里在偷笑对吧?”

韩宝琦愕然地抬起头,一句“得意你妹”几乎脱口而出。她没病吧?自己帮忙解了围,她不感激还在这挑衅?韩宝琦直了直身子,板起脸等待她的下文。

周盛蓝深呼吸,很明显因为受了唐嫣的气心里不好受,但在情敌面前却强撑着维护自己的尊严:“你以为教唆唐嫣排挤我,就能够破坏我跟森哥的感情?你省省吧!唐伯母厌恶你,她说过,永远都不会再接受你当唐家的媳妇儿。所以你不要再枉作小人,无论你做什么,森哥都不会再跟你在一起,死心吧!”

原来她以为自己一直巴着唐禹森不放。韩宝琦淡淡一笑:“你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眼睛有毛病?啥时候看到我教唆嫣嫣排挤你?我家嫣嫣才五岁多,她就懂得耍心机了?你自己用心不良也别侮辱我女儿的纯真,她跟你一毛线关系都没有,不用你喜欢,也犯不着对你用心。唐禹森之于你来说或许是个香饽饽,但在我眼中,他不过是个前任罢了。”

周盛蓝顿时脸色都变了,她稀罕的人,何时变得这么不受欢迎?“我不相信,明明是森哥不要你……”

“谁不要谁对你很重要吗?如果我说是我先提出离婚,唐禹森现在还死缠着要跟我复合,你会不会就觉得他不值钱了?”

“没可能!”周盛蓝似是受了很大打击,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尖锐。森哥不会这样,他离婚,便是迷途知返,怎可能是被抛弃的一方?

看她像天塌下来一样,韩宝琦没好气地笑:“算了,我不跟你争论这些,反正你喜欢唐禹森就去追啦,我是好不容易脱了身,不会再轻易的往火坑里跳。不过呀,我倒有句忠告要送给你。无论你最终跟谁在一起,都不要把随便把自己变成一个黄脸婆,要珍惜自己的羽毛啊。”看她今天这身造型,跟以往的精心打扮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女人啊,总以为爱上一个人就该无条件的付出,恕不知爱人之前,得先善待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盛蓝从韩宝琦的语气里感受到赤`裸裸的讥讽,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穿着有多糟糕。只是她是来打扫卫生的,没道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细细打量对方,终于发现面前的人变了。以前趋向水桶形的身姿,如今已经曲线分明。打扮上也讲究了许多,明明是平日里熟悉的眉眼,可现在身上去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明艳光彩。离婚后,韩宝琦居然变得更漂亮。脑里突然闪过上次在星巴巴那张俊脸,那个男人还细心体贴的给她切面包。

种种迹象,周盛蓝开始相信韩宝琦的话。她脸上泛着红潮,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自从韩宝琦取代她嫁给自己日思夜想的暗恋对像后,周盛蓝一直把韩宝琦视为假想敌。看她身形因生孩子变得不堪,看她被婆婆嫌恶,周盛蓝就心凉。这几年来,自己逮着机会就向唐禹森献媚,固然是因为喜欢,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想把这个女人比下去,她想让唐禹森后悔,没挑她周盛蓝,是何等的不智。这种扭曲的怨念,支持着周盛蓝错过了一个又一个追求她的男人,直到唐禹森离婚,她觉得自己已经报了一半仇。可是现在,对方竟然比自己想像中过得还要好,她怎么接受得了?

韩宝琦不晓得周盛南的思路在短短十来秒时间内已经转了几百回,看她脸色忽红忽白,还道是受了什么打击,于是好心安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加油吧,说不定有天你能感动唐禹森呢!”说完拍拍她的肩膀,越过她进入屋里。

收拾衣服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很快韩宝琦就携着唐嫣出来。门口周盛蓝像傻了似的倚在门边,韩宝琦没多说话,拉着小家伙往外走。去到楼梯口,周盛蓝突然开口喊:“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心话!你一定还爱着森哥,对不对?”

真是个执着的女人。韩宝琦顿住脚步,平和地回答:“我跟唐禹森的确没出现特大的感情危机。”

“那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你的唐伯母没告诉你吗?”韩宝琦看看女儿,犹豫着在小朋友面前说这些是否不太恰当。不过唐嫣很快就挣脱她的手冲下半层,踮起脚看窗外的景物。韩宝琦收回目光,回头瞟了周盛蓝一眼,用平静得近乎淡漠的口吻道:“唐家两老极度想要个男孙,非要我们做试管婴儿生个儿子。我不肯,唐母要生要死的,为免唐禹森里外不是人为难,我只好自求下堂了。”

韩宝琦凝望着周盛蓝发白的脸,还有颤抖的双手,心思一动,故作惊讶:“啊?原来你不知道?哦对不起,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那个……其实……你既然那么爱唐禹森,那么尊敬你的唐伯母,自然是什么都会依他们的,我多事了。”韩宝琦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笑着转身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周盛蓝双腿发软,只能撑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做试管婴儿?唐伯母从没提过这点,她一直只说讨厌韩宝琦,才让森哥离婚!生儿子?可是她喜欢女儿!而且她身体健康,能自然受孕的干嘛去做试管婴儿?单位里有个同事因为不孕不育,做了三次试管婴儿都不成功,还因此拖垮了身体。她怎能让自己步那人的后尘?不可思议,唐家人是不是想要儿子想疯了?

周盛蓝想再问清楚,可是前方哪里还有韩宝琦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以后都可以不用再写周X蓝这个女人了。

☆、第75章

唐家老宅最近非常冷清,唐宁的小姑子出嫁,三口子坐高铁回了老家吃喜酒,顺便省亲,归期未定。唐禹森出差,唐嫣又跟着妈妈,连每周回来一次都没了,偌大的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个老人。

唐母难得轻松,适应得还好。但自从唐禹森离婚以后,唐父因为儿子婚姻不顺而心生歉疚,本来就不喜外出,现在更是整天坐在客厅的摇椅里发呆,烦躁时还烟不离手。长期的沉默最终导致抑郁成疾,偏生身体已经有些毛病,身子更不见利索。

周盛蓝踏进唐家庭院的镂花铁门时,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唐家日常起居宴客在二层,她顺着室外的楼梯往上走,一到客厅门口便嗅到一股烟味。

年轻一辈十之八`九讨厌吸吃二手烟,周盛蓝当然也不例外。从敞开的实木门往里看,可见背着门口的唐父咳得弓起了腰,可是举起的右手还夹着一根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烟。

咳嗽得那么厉害还不戒烟,这些老人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周盛蓝皱起了眉头,伸手微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敲了敲门。

唐父闻声转过头来,看见她,因咳嗽而涨红的脸有些许愕然。“蓝蓝,是你呀……”还没说完,他又重重地咳嗽了两下,连忙踩开脚边垃圾筒的脚踏吐了口痰,气这才通畅。“进来坐吧。”唐父抓住椅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算迎客。

“不……我不进来了。”周盛蓝慌忙往后退了两步,生怕靠近他一分都会被传染病菌似的,语气极尽疏离:“这串钥匙,我还给伯母,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周盛蓝把手里唐禹森家的钥匙扔在距离门口最近的鞋柜上,转身急匆匆跑了。

老太婆有意掇合周盛蓝跟儿子,这唐父是知道的。邻居家闺女小时间挺活泼可爱,可是长大后大概在城里待久了,总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在电视台当主持,平常总打扮得妖妖艳艳,唐父其实不太喜欢。不过老太婆说了她不少好话,又道人家大姑娘从小到大目光就跟随着儿子打转,一门心思人尽皆知,就是儿子成家了还痴心不改。找对象呀,就得找个对自己死心踏地的,这是儿子的福份。说到这样,唐父也插不上话,所以当老太婆把儿子家的钥匙给了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他明显感觉到来源于这姑娘身上的嫌恶。以前宝琦行为虽然有些粗鲁,也曾不礼貌的出言顶撞,却绝不会拿这种看怪物似的目光看他!

为此,唐父很不高兴,所以当唐母买完菜回来,他臭着脸说:“周家闺女把禹森屋子的钥匙拿回来了,你收好,别再随便给人。”

正走向厨房的唐母脚步一顿,把菜篮子放到餐桌上,快步回到门口,果然看见有串钥匙在鞋柜上。她诧异地问:“怎么回事?蓝蓝为什么把钥匙拿回来?”

“我怎么知道?神经兮兮的,来了连门口都没进,扔下就匆匆跑了。我看你最好抽空到禹森家去看看,搞不好她是做了啥亏心事!”

听到心目中的准媳妇人选被老头子这般猜疑,唐母有些不以为然。老头子病傻了,心里竟然还惦念着前媳妇,连带对蓝蓝也没啥好脸色。可是挑媳妇就该挑会讨好自己的,故唐母并不把丈夫的埋怨当回事,收起钥匙提脚往外走。

儿子前两天说可能要推迟回来的日期,蓝蓝肯定是没收到消息,唐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报个信。

走出家门,往右走过了两幢房子就是周家的大宅。周家是经商的,听说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才住了十年不到的房子去年又拆了重建,添了旁边一块空地,占地三百多平方米,单是院子里一颗树就二十多万。全村那么多户人家,就数周家最大最豪华。家境殷实,也是唐母喜欢周盛蓝的重要原因之一,况且周家就一个女儿,将来家里的生意,怕只能由女婿继承。

唐母想到这就偷笑,以儿子的能力,接管周家生意卓卓有余了。

离远就看到周家屋外停着周盛蓝那辆粉绿色的甲壳虫,唐母不懂车,但她曾听女儿酸溜溜的说过,那辆像玩具车似的家伙,要四十多万,而这辆车,自己就坐过好几回,说不出的威风。唐母笑得眼睛都眯起,早上才想去东区某个大型农贸市场买几只鸡,现在就有车夫了。

唐母尤在得意之际,周家大门“咔”一声开了。周盛蓝高挑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关上门,转身差点就与迎面而来的唐母撞上。“喝!伯母是你呀?吓死我!”

“蓝蓝你要走了?”看她拎着手袋,手里还拿着车匙,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唐母就有些急。自己下午无事,还想出去多溜达呢。

“对哦,约了人。”有几分心虚,周盛蓝强装冷静,把一缕卷发波到耳朵后,露出镶着钻石的耳钉。“伯母过来有什么事吗?”

唐母眼睛被那钻石闪得眨了眨眼,本来想赞美两句,又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便拉着周盛蓝到一旁,把握在手心的钥匙展示于她眼前:“禹森说还要再过段时间才回来,钥匙你不用焦急给我。”有人愿意当免费清洁工,唐母自是不会反对,而且人家还当得乐滋滋的,为了得到这副钥匙,还买了好几盒燕窝孝敬自己。这回自己把钥匙送上门,当车夫这事她应该不会推脱了吧?

唐母的如意算盘打得颇响,不料这次周盛蓝偏了偏身,避开那串钥匙不说,还拿说话敷衍她:“伯母,我最近挺忙的,所以也没空……”

“没空也拿着!伯母又不是非让你去打扫不成,你爱上去就上去,等禹森回来,说不定还能制造些惊喜。”

唐母只当周盛蓝脸皮薄,笑得硬把钥匙塞到她手里。周盛蓝二话不说一手扒开,并板起脸低声嚷道:“伯母,我跟森哥只是朋友邻居的关系,我拿他家钥匙干什么?你还是收回去吧!”

“蓝蓝,你是怎么了?”钥匙应声落地,唐母被她这冷淡的态度搞懵了:“之前是你要求拿去的,怎么现在……是不是禹森让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森哥不知道我上过他家,你也不用跟他说。”越描越黑,周盛蓝索性以退为进:“哎呀反正……无论我做些什么森哥都不会接受我的,我再缠下去也只是丢脸。伯母你就当为我留点尊严,放过我吧!”

早上回家,周盛蓝就把昨天韩宝琦那番话跟父母说了,结果唐家两老连带唐禹森当场就遭猛烈抨击。之前周爸还挺欣赏唐禹森,觉得那小伙子年轻有魅力,所以即使他离婚还拖着个孩子,但只要女儿真的喜欢,也算了。可是现在唐家两老竟是对极品,为了要个男孙逼得儿子离婚收场,而唐禹森居然也就犯了。对于爱女心切的周爸来说,这简直不可置信,故立马勒令女儿以后都不要跟他们有任何牵连。周盛蓝本就萌生了退意,被爸爸这么一喝,便心急火燎的跑去唐家把钥匙还了。

周盛蓝才两三句话,唐母就感觉事态严重了,早前她为了说服自己帮忙,曾经低声下气,百般讨好,怎忽然间就变了样?“蓝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伯母你别问了。”很多事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彼此留点面子不是更好?

可是唐母却不依不饶:“蓝蓝,如果是禹森对你说了些什么话,让你伤心难过,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我可以骂他!”

“都说不关森哥的事情!”即使决定放弃唐禹森,但周盛蓝还是希望在他心目中留下美好的印象,而现在唐母如此纠缠不清,周盛蓝更觉厌烦:“伯母,我不怕跟你说明白!你们家想要个男孙子,这个我可以理解,但如果……要利用试管婴儿来达到这个目的,恕我不能接受。所以对不起,我想森哥再好,我也没这个福份。何况他又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再倒贴上去。好了,要说的我都说清楚,我真的有事,先走了。”

周盛蓝转身急步走开,举起手按下汽车防盗锁,打开驾驶室门坐上去。

唐母听到汽车引擎声响起,脚下一转狂奔过去,猛地拍打她的车门。周盛蓝降下车窗,唐母凝着脸问:“是谁跟你说这些的?”

周盛蓝抿着唇沉默不语。

“是禹森吗?”唐母又开口。

周盛蓝揉着眉心,摇头:“森哥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

“那是谁?”

周盛蓝睨了唐母一眼:“昨天我上森哥家打扫,碰到嫣嫣妈妈。”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根本不需要解释,已带出巨大的信息量。唐母呆住,周盛蓝勾着嘴角笑了笑,升上车窗,放下手刹掣,旋转方向盘,慢悠悠地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