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最终没有吃成。唐禹森载着老母回家,被她又哭又闹缠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唐父动了怒,大发雷霆把老太婆骂了一顿,差点急气攻心晕倒,这场闹剧才收场。

唐禹森回到城里的家,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厨房里的东西还维持着他走时的样子,客厅里放着的礼物和花束孤零零地放在储物柜上,甚是可怜。眼看着再不动身时间就不来及了,唐禹森简单收拾了一下,拎起行李袋走出家门。

进入深冬,天气冷得令人发指,一个下午的劳碌,再加上老母的蛮缠胡闹,令唐禹森非常疲倦。坐进出租车里,他掏出手机给韩宝琦打电话。

电话嘟了很长时间才被对方接起,韩宝琦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听着闷闷的。唐禹森默了默,开口:“对不起。”他不应该,让她又陷入这种难堪的局面。一天没说服老母,其实他根本没资格要求跟她复合。

“走了吗?”韩宝琦没接下他的道歉,打岔问了这个问题。

“嗯,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一路平安。”淡淡的道出四个字,韩宝琦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聊了,嫣嫣已经睡着,我怕吵醒她。”

撂下这句话她就挂了线,独留唐禹森这边对着手机发呆。

“妈妈,我还醒着呢。”缩在被窝里的唐嫣把手伸出来抓住被角,乌溜溜的双眼悄悄瞥向妈妈,轻声提醒她。

韩宝琦直接关机扔开电话,重新躺下,一把抱住这个小肉团,笑着道:“刚才我让你念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时候,谁喊着困的?”

唐嫣嘻嘻地笑:“刚才是困,可是被电话吵醒了。”

“借口特别多!”韩宝琦往小家伙的屁股上一拍,喝道:“手收回去,睡了,不许再说话,明天一叫就得起床!”

唐嫣嘟嘟嘴,韩宝琦又亲了亲她,这才关掉大灯。黑暗中,唐嫣的声音突然响起:“妈妈,不要怕。奶奶骂人,不对,我们别管她。”

“……”韩宝琦微惊,女儿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连爸爸也不管!”继续说完,唐嫣偎进韩宝琦怀里,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

所以小家伙是连她爸都恼上了?这个护短的小家伙,韩宝琦哑然失笑。

一年到尽头,时间过得特别快,唐嫣放了寒假,韩宝琦把她送回娘家,自己仍然留在城里上班。春节前一周,工地基本没人了,只剩一个在这边过年的木工修修补补。

工作没那么繁重,韩宝琦才有空办年货。已恢复单身,往年要给亲朋戚友送礼的程序免了,倒省去不少开支。给小朋友父母姨甥买了新衣服,自己也挑了一身称心如意的。零七零八跑了几天商场,终于在年廿九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娘家。

农村的春节气氛总比城里浓,一进家门,便看到天井正中摆着一盆高高大大的朱砂桔,各式年花争相斗艳。韩老太正忙着包果子,唐嫣与嘉嘉则在一旁搞破坏,面团馅料扔了一桌,场面浑乱。不过韩老太却没骂人,还好脾气的教导两个孙子怎么弄,唐嫣聚精会神的听着,连妈妈回来了也没留意。

客厅里唐爸正在撕掉墙上旧的春联,姐姐雪琦也没闲着,爬高爬低擦窗。一家子都在忙,不过分工有序,看着温暖。韩宝琦放下手里的东西,很快加入行列。

到晚上,该做的工作基本完成,吃过饭,韩宝琦自动自觉去洗碗。外面韩爸不知说了什么,逗唐嫣“咯咯咯”的笑得高兴。正在收拾的韩老太定定地听了一会,然后挨到女儿身边小声问:“嫣嫣在这过年吗?”

“应该不是吧。”唐禹森今晚乘飞机回来,最迟明天,他就会来把孩子接走。想到这,韩宝琦便有些不舍。

韩老太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你现在跟禹森……嫣嫣她爸,到底是怎么样的?”

“什么怎么样?”韩宝琦掏出菜盆的塞子,让一盆的洗洁精水快速流掉。

听她答得漫不经心,韩老太便急了,压着声低叫:“你还想骗我?前些天,他半夜三更来找雪琦,问她要钥匙!他说找不到你,怕你有意外!你老实告诉妈,是不是又跟他在一起了?”

韩宝琦哧笑一声:“哪有?”

见女儿转身又打开水龙头冲洗饭碗,根本不打算正视这个问题,韩老太一把伸手关掉水龙头,把韩宝琦的身子扳过来,板起脸严肃地说:“别跟我打哈哈!”

真拿她没办法。韩宝琦索性把手套脱下,双手按着老太的肩膀,郑重的回答:“妈,真的没有!”

“既然没有,那他那么紧张你干嘛?”

韩宝琦垂着头把玩着老太衣襟前的钮扣,讪讪的道:“公司里出了点事,他帮了我一个大忙……”看老太眯起眼,显然这答案无法满足她的求知欲,韩宝琦便索性把话说开:“他的确是有意跟我复合,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女儿竟然不肯复合,韩老太感到很意外。毕竟唐禹森不像大女婿,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是小俩口真又在一起,韩家人是乐见其成的。

“妈,嫣嫣奶奶不喜欢我。”

“有哪个婆婆是喜欢自己媳妇的?妈这辈子,受你奶奶的气还少吗?”韩老太对女儿这话嗤之以鼻。

“妈,你和奶奶那是脸和心不和,和我的情况不一样。”跟唐禹森的婚姻走到尽头,老太一直有微言。只是当初气愤时没说清,离婚后又一直忙,也没怎么静下心来解释太多。每对父母都希望儿女身边有人,韩宝琦绝对理解她的担忧。但要是被人讨厌到指着鼻子诅咒,干嘛还要委曲求全?女人就该自爱,没了男人又不会死。所以韩宝琦认为自己有必要说服老太,免得她心存幻想。“妈,现在不是我和唐禹森要不要在一起的问题,而是他妈极力反对。以前她就不喜欢,认为我配不上他的儿子,后来我不肯生儿子,离婚了,大概最高兴的就是她。本来大家从此河水不犯井水的,但前些天我们碰了面,她骂我是死女人,还说我痴心妄想,离婚了还巴着她的儿子不放。还道除非她死,要不然绝不会再让我进唐家门。妈,我不晓得自己到底有多差劲,让她憎我恨我到种程度。但既然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和唐禹森就算勉强复合,你以为我们会有舒心日子过吗?”

“不会吧?”韩家虽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两个女儿也是在自己的呵护下成长的,凭什么让人指手画脚?韩老太怒:“她算什么鸟?以为自己是大富人家?我呸!”

韩宝琦听着老妈改了口风,又再火上加油:“她之前就骂我没家教,现在还把嫣嫣教得目无尊长,连她都不亲。”

“就她那偏心种,还想让嫣嫣亲她?”唐母偏着自家小外孙不算秘密,况且老太对一个人有意见,连带对方放个屁都感觉特别臭:“没家教?她自己还不是个泼妇?她儿子能有今天,是唐家祖宗上辈子积了阴德,她以为是她的功劳?神经病!”

“妈……别激动,反正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关我事,你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啊。”老太的火爆真不容小窥,韩宝琦安抚又安抚,才让她平熄了怒忿。

“有一个这样的妈,我看唐禹森这辈子注定打光棍!”

老太最后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韩宝琦抽了抽嘴角,没再加任何意见。

年三十晚中午,久未露面的唐禹森终于不请自来。他拿来了北京带回来的手信,有给韩爸的围巾,送老太的大衣,然后吃的玩的,满满两个大纸箱。

“你现在又不是我们的谁,这些东西,我们就不要了!”韩老太看也不看那些东西一眼,抱着胸神情冷淡得很。

“岳母……”

“诶?别乱叫!我可受不起!”听到他的称呼,老太忙摘清关系:“我家宝琦现在是单身人士,她也没有想要进什么唐家门,所以你走吧,把你这些东西带回去,免得人家又说我们高攀!”

老太挥挥手,已经赶客。

前岳母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加上这几句刺骨的话,唐禹森就知道那天老妈的所作作为已经传进韩家人耳里。不受欢迎了,他苦笑:“对不起,我妈是太过分,我为她道歉。”

“哼!”看他态度尚好,老太也不再为难,冷哼了声,便回厨房继续为年夜饭奋斗。

老太为自己出气,韩宝琦不见得有多高兴,长者野蛮,受苦的都是年轻人,她现在很能理解这种感受。走近唐禹森,她小声说:“你是来带嫣嫣回去的吧?”

唐禹森看向她,很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在她不算热络的表情下点了点头。

“我去叫嫣嫣。”

韩宝琦转身上了楼,客厅里只剩唐禹森。屋外韩爸在贴新的春联,雪琦和孩子都不在,谁也没招待他,唐禹森更觉心酸。他以为复合的事已经成功了一半,原来不过是自己高兴得太早。

“我不去!妈妈,我不去!”楼上传来唐嫣的哭闹声,唐禹森支起头细听,很快就辫清女儿说什么。

“我不要去奶奶家过年!我不要!”

“乖,爸爸来了,你难道连他都不想见吗?”韩宝琦柔声地哄,但唐嫣只一味哭泣。

小朋友喜欢谁讨厌谁真不可强求,唐禹森叹气,走到楼梯口往上喊:“嫣嫣,爸爸不是来接你回奶奶家过年。爸爸只是想你而已,你下来让爸爸看一下。”

唐禹森这话说完,过了一会唐嫣的身影才在妈妈的陪同下闪闪缩缩地出现。

“乖,爸爸想嫣嫣了。”唐禹森伸出双手,把看见他快速冲下来的的小人儿接住。抱住这个软软的身体,唐禹森贴住她的耳朵问:“连爸爸都不想见了?”

唐嫣扁起嘴,有些想哭,然后摇摇头。她也想爸爸,不见他,她也难过,可是……“奶奶又骂妈妈,嫣嫣……不喜欢!”之前奶奶指着妈妈骂了一顿,父母就离婚了,接着妈妈扔下她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段黑暗的日子,在小家伙脆弱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爸爸,我要保护妈妈,我不离开她!”

连女儿都懂得保护妈妈,看他做了什么?唐禹森摸着唐嫣小小的脸蛋儿,心里百感交杂,片刻过后微微点头:“爸爸知道了。”

从韩家出来,唐禹森驾着车心灰意冷地回到唐宅。下车进门,正巧唐母拿着地拖从里面出来。见他独个儿回来,便惊讶地问:“嫣嫣呢?你不是去接她回来?”

唐禹森拿着车匙进屋,走到沙发坐下,支住头无精打采地答:“我让她留在妈妈身边过年。”

“什么?”唐母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手扔掉地拖,高声骂:“是那个死女人不让你带她回来对不?”

“妈,请你放尊重点,不让再死女人死女人的叫宝琦!”唐禹森跟着站起身,沉着脸喝斥。

唐母被儿子这反应吓得一愣,想着大过年,也不好吵得家宅不宁,便压着怒火忍气吞声地说:“嫣嫣是我唐家的孩子,怎么可以任由她在婆婆家过年?”

唐禹森翻了翻眼,重新坐下,把身体陷进沙发里,身心疲惫地道:“家乐长这么大,不也都在婆婆家过年?就只许你的外孙陪你过年?这是什么道理?”

唐母一噎,竟找不到任何话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森哥要出手了。

☆、第85章

春节是欢乐的节日,可是这个年,唐禹森却过得特别郁闷。大抵是怕他去跟韩宝琦见面,唐母就像只护子的鹰,镇日盯着他。今天让他当车夫,明天叫他做跑腿,要么就帮忙招待来拜年的亲朋戚友,就连上个厕所,也要问长问短。反正连着几天,唐禹森完全抽不出空来,每日不是因为这就是因为那被绊住,比上班还要累。

当然唐禹森这般合作并非因为妥协,而是他出差了那么长时间没在家,心里对父母多少有些歉疚,所以才暂时顺了她意。不过到年初五早上,天还没亮他就驾车出了去。

韩家老太最信奉神佛,每年初五必会到M市乡火最鼎盛的宝林寺拜神,风雨不改。往年两对小夫妻会轮着请父母早上先饮茶,然后才出发,中午拜完神就到寺里的斋堂吃饭。然而昨天他问韩宝琦今年是否按旧例,得到的答案是老太说不想去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老太只是不想女儿太辛苦,所以才打消去拜神的念头。只因那宝林寺建在山上,得登一千多个台阶到山顶的大雄宝殿才显神心。今年家里少了两个主力,老人担心万一自己气喘脚软或小朋友走累了吵着要抱,只会添麻烦。

姐妹俩哪有不懂老人家的心思,只是她们一再保证没问题,老太仍是固执地不肯去,最好只好作罢。

唐禹森听完她喃喃的解释后无声地挂了线,他先打电话到斋堂订了位,然后今天又起了个大清早去相熟的酒楼占了一桌,这才给睡梦中的韩宝琦打电话,让她叫上全家过来饮茶,吃过东西就去宝林寺。虽然关系已经不同,这样做有些一厢情愿,但他仍然希望能尽份孝心。

电话挂断,韩宝琦懵懵的尤在梦中,昨天跟他说这些,可不是暗示让他去做些什么,怎么他还是跟以往那样热心?而且最重要一点是,即使她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老太也不一定会领情。犹豫了一阵,韩宝琦给住在隔壁房的姐姐打电话。

姐妹俩在床上聊了五分钟,最后雪琦先起床。不知她跟老太说了啥,反正半小时后合家人吵吵嚷嚷的出门了。

到达酒楼,老太看见唐禹森,根本没给好脸色。唐禹森讪讪地笑着给太座大人奉上茶,又来来回回的去张罗着拿点心。

“禹森,我们来了这么久你都没停过,坐下来吃点东西吧。”在老太面前韩宝琦不敢多半句,姐姐雪琦却心细如尘。

“呵呵,我……刚才吃过了。”前岳母板着大便脸,她没开口,自己怎敢坐?“岳母如果不想看到我,我也可以到外面等。”

原来人可以厚颜至此,好一招以退为进,韩宝琦不禁对唐禹森另眼相看。

唐禹森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大衣转身就要走,唐嫣好不容易跟爸爸在一起,当然不舍:“爸爸,你要去哪儿?”

“爸爸到外面等。”唐禹森脸上不见委屈,对女儿依旧笑得灿烂。

“可是……爸爸别走。”

眼见唐嫣扁了嘴,老太终于忍不住,粗声粗气地道:“嫣嫣都留你了,你就忍心让她失望?”

阴险小人得逞了,韩宝琦挑挑眉,很淡定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马拉糕。

唐禹森得到岳母的挽留,暗暗松了口气,笑吟吟地在韩宝琦身边坐下。往外看去,韩爸朝他使了个眼色,唐禹森会意,拿起筷子夹了块老太最爱的紫米糕送到她碗里。老太冷哼了声,依然爱理不理,但却夹起那块紫米糕吃了。

韩宝琦偏过头斜了他一眼,唐禹森悄悄抓起她放在大腿上的手,紧了紧,脸上始终挂着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一小时后,饮完茶,女人们惯例要去趟厕所。韩宝琦等唐嫣小解完毕让姐姐带走,自己则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身后老太从格间出来,走到她身边洗手并小声问:“你和禹森到底是怎么了?”

韩宝琦用手接了少许水,把耳边一缕不听话老翘起的头发打湿,一边弄一边不经意地答:“什么怎么了?”

“你又是这样跟我打哈哈!”韩老太怒:“是谁对我说,没有跟他复合,又不会再进唐家门的!”

“是没有呀。”韩宝琦一颗心思都在头发上。这咋那么顽固?打湿了拉完又拉还是翘起?韩宝琦摆弄了轮后对着镜里的自己看了会,强迫症发作愣是觉得那缕卷毛很碍眼,于是又举起手继续捣鼓。

被这样忽视韩老太就来火了。“你正经点!”韩老太拍下韩宝琦举起的双手,要她认真对待问题:“你如果真没心跟他复合,干嘛又让他请我们喝茶,还陪我们去宝林寺?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

把老娘惹毛了没好果子吃,韩宝琦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过头想了想,语重深长地说:“妈,我是真的没跟他复合。他要请饮茶,又陪我们去宝林寺,是因为他真把你和爸当父母来看待。他了解你每年不拜过神整年都不舒服,又明白你怕我和姐辛苦,才明知道不待见还自动送上门,他是疼你啊!”

女儿这番话直接甜进老太心里,唐禹森是什么人,平常对老人啥心思,是有目共睹的。不过现在他又不是自己的谁,所以老太只好红着脸啐了口:“啐!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所以唐禹森那种人是很难让老人家真的生气,因为他单是孝顺已经拿满分。韩宝琦撇撇嘴,顺着老太的意思接着道:“这个当然不用明说。他现在想把我追回去,肯定得使出浑身解数!”

看她那得意样,韩老太咬牙:“你这丫,很享受是不是?那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那要看他的表现!”韩宝琦低头,挑了挑指甲。

“看他表现?那等你接受还不是要进他家门?”

韩宝琦翻眼:“谁说结婚是两个人最后的结果!没有了那纸婚书,女人可以省掉很多功夫。不用侍奉公婆,不用像个仆人似的照顾家庭……”

听这言论,是不打算再结婚了?韩老太惊得瞪大了眼,语调也不由得高昂起来:“你说啥?”

“哎呀妈,你别这样,这里是公众场合,会吓着别人啦。”韩宝琦没事似的,抱住老太的肩膀轻轻地晃,温言细语地劝:“妈,你不用担心我。唐禹森他不是不好,我也不否认还在乎他,但他母真的让人受不了,所以暂时来讲,我真的没打算什么,随缘吧。他自己也说过,一天没搞定他妈,就没有资格对我提复合两个字。”

“那就是耗着?”

“有什么问题?合则来,不合则散,还没有任何法律上的约束,多好!”韩宝琦笑:“其实我自己现在对婚姻都看得很淡了,你看姐和我,都在婚姻里翻了个大筋斗,但幸运的是,我们挺过来。我觉得现在我们的生活都挺好的,有爱我们的父母,有孩子,有自己的事业,我很满足了。”

“不行不行……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哎呀我不听,我要跟你爸说去!”韩老太猛摇手,然后推开她匆匆走出厕所。

韩宝琦叹了口气,要说服老人家接受她这种观念的确很难。转过头来看到镜子里那缕翘起的头发,伸手执起往下一拉,头发变直了,可是一旦松手又会弹回原样。算了,人不能太固执,既然无法改变,就试着放弃吧。

那天去到宝林寺,韩老太在大雄宝殿里跪了有快半小时,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求什么,直把韩爸等得没了耐性。

吃过斋菜后,韩家人打道回府,唐禹森则把唐嫣带回唐家。

见到心心念念的孙女,最高兴的莫过于唐父,抱住小宝贝笑得合不拢嘴,给了她一个特厚的红包,然后说带她去买烟花,眨眨眼就不见人了。

老伴不在,唐母终于有机会审儿子,趁他上厕所之际,在门口把他逮住质问:“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女人?”

唐禹森抓抓头发:“妈,我不去找她怎么接嫣嫣回来?”

“接个人需要用上大半天时间吗?说!你们都去了哪?”年初五,韩家去宝林寺唐母是知道的,因为往年,亲家去完宝林寺,就会顺道来没隔多远的唐家来拜年。大清早就不见人,儿子肯定去了那边讨好卖乖。想到这唐母就抓狂,她生的儿子,干嘛要去讨好不相干的人?

“妈,我是大人,不是小孩子,去哪儿不用向你报告行踪!”

“可是你去见她就是不行!”

“唉,我不想跟你说话!”唐禹森已经耐性尽失,甩开老母的手进了厕所。

儿子不鸟自己,唐母也不怕新年晦气,张开嘴就大哭:“养儿子,养个不孝子来忤逆自己!”

厕所里的唐禹森听到哭闹声,顿时连尿都憋得出不来,他拉开门走出来大声道:“妈,你疯够了没?”

儿子竟然骂自己,唐母用双手猛捶自己的胸口,哭着大吼:“让我死吧,死了就干净!死了就不再讨人厌!”

“妈,你这是干嘛了?”听到哭声从楼上奔下来的唐宁被老母这举动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冲过去抓住老母的手,不让她残害自己。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好了!”双手被制住,唐母改用头去撞墙,誓死不罢休。

唐禹森对老母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已经很厌倦,握紧拳头,无力地说:“妈,有一天你会让我连这个家都不想回来。”说完他垂头丧气走了出去,徒留哭绝了气的唐母,和一脸菜色的唐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相亲很苦逼de色丫酱 扔了一个地雷

☆、第86章

当天晚上,唐母就绝食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人怎么拍门怎么哄都不开门。唐禹森送走唐嫣回来,客厅里只剩唐宁独个儿坐着,屋内明明布置得充满喜庆,却一室惨白。

唐禹森走到妹妹对面坐下,扔下车匙,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揉着额角问,“妈还是没出来吃东西,”

“嗯。”正月头,老母闹了这一出,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就连平时话少的老公也讪讪地说晦气,唐宁觉得丢面,说起话来少不免带着怨气:“哥,你不应该这样跟老妈说话的。”

唐禹森不吭声,把头枕在沙发背靠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他没觉得自己有错,现在却如哑巴吃了黄莲。他开始体会到,当初宝琦受到委屈时那种无奈与辛酸,不同的是她能撒手离去,他却不行。

老哥没反应,唐宁便又问:“哥,你真决定要和她复合啊?”那个“她”,自然是指韩宝琦。对于这位前嫂子,唐宁说不上讨厌,甚至有点同情她。但同情归同情,要是这个人令到家宅不宁,她无论怎样也喜欢不来。

妹妹极少就自己的婚姻发表意见,唐禹森看了她一眼,微微的“嗯”了声。

唐宁微拧眉,有些严肃地说:“哥,其实我没有资格去要求你跟谁在一起,不过……你也看到妈的态度,她不同意,你对着干,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样做?”唐禹森的眼睛闪了闪,抬起头凝视着这个妹妹。

“其实……就算你真的勉强和她复合,但妈不点头,你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倒不如……”

唐宁的话没再说下去,但唐禹森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自己从小就疼着的妹妹,没有了是非黑白之分?老母这般无理取闹,只会越来越令人厌烦。他以为妹妹会体谅自己,进而多些开解母亲,不料,她原来是劝自己退让。一味的退让,就能解决问题吗?

看着老哥脸色愈发深沉,唐宁便知道他不喜欢听自己的话。不过忠言必定逆耳,就连父亲那么强势,尚且无法改变老母的看法,哥哥这般抗衡,只会令一家人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哥,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要是老妈有个好歹,即使你真的如愿以偿也不会安乐。所以,你还是先顺了她意吧。”说完也不理会唐禹森有没有回应,起身匆匆走开。

唐禹森瞪着空荡荡的客厅,好半天脑袋都是沉沉实实的。

如唐宁所料,唐母的绝食行动到第二天依然继续。她没有闹,就是整天关在房里不出来。银行年初六开门,唐宁早去了上班,家里只剩两个大男人。唐父对老太婆这行径抱冷眼旁观态度,唐禹森则沉默。明知老母这是苦肉计,他不想就此妥协。

到第三天早上,唐母晕倒在浴室里。在去医院的途中,唐宁彻底哭了:“哥,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看着病房里躺着的老人,唐禹森变得更沉默。

相对于唐家的冷清,韩家就热闹温暖得多。今天拖家带口去某个亲戚家拜年,明天谁谁又来谈访,整日除了吃还是吃,要么搓麻将,要么围桌开牌局,节目丰富多采。

正月初十,村里有一年一度的庙会,那天晚上村道上摆围餐,足有一千多桌,各家各户趁此机会大宴亲朋,甚是热闹。

早在年初八报餐的时候,韩老太就问韩宝琦那天要不要叫唐禹森来。年初五去宝林寺他都记得,韩宝琦想,那厚脸皮的家伙应该会不请自来。只是等了很多日,唐禹森就像人间蒸发似的,不但没找上门,连电话也没一个,韩宝琦不免奇怪。

抵不过老太的连连追问,韩宝琦终于在年初十早上拨通了他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属于他那种不温不火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韩宝琦理解,通常他不方便讲私人电话时,就是这种冷淡疏远的调调。

“很忙吗?这么快就上班了?”为了让外地工人回老家能逗留长些日子,M市许多大工厂上班时间比较迟,韩宝琦记得,他的公司一般年这个时候开工。

“没有。”唐禹森淡淡地回答。

“哦。”既然不是上班,干嘛说话那么正经?韩宝琦撇撇嘴,又故作轻松地问:“那个……今天初十,我妈问你……今晚庙会来不来吃饭?”离婚以后,她鲜少主动提出邀请,要不是老太不断唠叨,她才不打这个电话,哼!

“不了。”唐禹森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转了话题:“宝琦,我妈……住医院了。”

韩宝琦呆了呆:“什么时候的事?没大碍吧?”

“没,明天可以出院了。”

怪不得他这些日子一个电话都没,韩宝琦想问用不用她去探望一下,不过估计韩母不会欢迎见到自己,于是暗暗深呼吸,说:“要不要送嫣嫣去探望一下?”

“不用了,嫣嫣小,来医院不好,等出院了我再去接吧。宝琦……”唐禹森唤了她一声,多希望能把心里的委屈尽吐一空,可是不行,他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友好关系,更不想她担心退缩。苦苦压抑,最终只轻轻吐出四个字:“我想你了。”

“啐。”韩宝琦耳根一热,语气虽然有些不屑,但嘴角却漾了开来,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照顾你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