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恒细细询问了洪家的形势,得知王贱男在家中地位已经是江河日下了,便建议她提前实施第四步计划:“惊艳登场,小妾下堂”,然后借洪非尘的力量保护自己,

邻家美女闻言如醍醐灌顶,道了谢,赶紧回家部署。

晚词刚走,那个爱腆着肚子的黑脸虬髯老头就从墙壁里闪了出来。

★★★

“哈哈哈!连恒丫头,你在这里的任务终于圆满结束了!”陆判叉着腰仰头大笑。

连恒吃了一惊,脸色瞬间变得雪白:“结束?难道——我大限已到?”

“呵呵,什么‘大限’不‘大限’的?你本就不属于这里,留下来是为了将错就错,化解和王保国及小素的恩怨。如今,一切大功告成,你可以回去了!”

看着陆判笑吟吟的样子,连恒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她弱弱地辩驳道:“我…还没看到王保国的结局…等亲眼看到她被赶出去…”

“哈哈哈,你是儿女情长想拖延一些时间吧?如今钱氏已经朝不保夕,这都是你的好谋略啊!过不了几天,她就将被赶出洪家,最后穷困潦倒而死!”陆判笑道,“如今你任务完成,明日巳时我就带你离开此地!”

“陆判!”她哀切地开口,“我真的不愿离开此地!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您也知道的,我和狄纭情深意重…”她哽咽着拉住陆判的袖子,“陆判求您了!您慈悲为怀,帮我留下来好不好?”

“你忘记了我上次说的话了么?上天是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的。即使你心中再不情愿走,到了明日,也一样会意外身亡的!而且,还将害得自己永世不得轮回!这又何必呢?回去后,你能活到99岁哪!”

明日,五月十三。

巳时,上午九点。

留在这个时空的时间,不足24小时。

从此,她将和狄纭永别。

“陆判,陆判!求求您了!”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她哭着跪在陆判面前,“请让我留下来…求您!”

“傻丫头你莫要哭了,我真的无能为力啊!明天巳时,你一定得找辆车跟着我离开!”陆判苦着脸劝道。

忽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看,你不回去的话,他怎么办?”他从怀里掏出那面可观过去未来的的神奇镜子,凑到连恒面前。

★★★

镜子里,初是一片雪白,然后,出现了一张病床。

病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氧气罩扣在她毫无血色的面孔上,心电图上的线条间隔很长时间才会起伏一次。

女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整个世界都已与她无关。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秀少年僵直地坐在床边,攥着冰凉的白色床单,满脸都是泪。

连恒仔细看着镜中画面,越看越诡谲。

那昏迷的女子,虽然被透明氧气罩盖着脸,但仍能看出来是仲青蓝的模样。可是,那伤心欲绝的少年——是谁?

“唉!”看她一脸疑惑,陆判重重叹口气,掏出一颗巧克力豆般的药丸,“你喝过一口孟婆汤,丢失了一些记忆!喏,吃下去,什么都会想起来的!”

连恒颤抖着手,缓慢而谨慎地接过那圆溜溜的小药丸,犹豫着要不要吃下。

陆判吹口气,那药丸自动飞进她的口中。她还来不及含住,药丸就“咕嘟”一声滑到了咽喉里。

一瞬间,她的头有些晕,很快,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再看看,他是谁?”

那少年在病床前无声流泪,面庞酷似仲青蓝。

她的心一紧,血液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沸腾起来。

“仲…恺!”

她嘴唇发颤,低声喊出一个名字。

★★★

那年,年轻的仲青蓝被王保国的“深情”打动,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了他,同年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王恺。

离婚时,孩子才5岁。因为王保国已经有了朱晓娟,仲青蓝不愿孩子跟着继母受罪,便坚持要孩子归自己。王保国付了一大笔抚养费,允诺以后再也不来争抢这个孩子。

离婚后,王恺随了母亲的姓氏,跟仲青蓝离开扬州,到了z城。仲青蓝在家乡经营美容院,生活宽裕而顺心。孩子聪明伶俐又乖巧,6岁不到就进了当地一所寄宿制的实验小学。学校使用的是北京景山学校编写的五年制实验教材,所以仲恺11岁时就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当地一所一流初中就读。近乎天才的儿子,在学习上从来不用她操心,在生活上也很独立、懂事,使她一点也没有单亲妈妈的窘迫和劳累。

转眼,离婚八年了。

远离她生活的王保国又一次以情圣的姿态卷土重来,展开了一波波疯狂地追求。

仲恺知道父亲“浪子回头”的行为,表示自己不发表任何意见。内心里,他对父亲是不满的,但大人的事情,他不想干涉。

倒是仲青蓝,因为同事一直劝她破镜重圆,又看到王保国言辞恳切,开始考虑——要不要为了儿子,和那男人重新开始?

于是,有了第一次温泉之约。哪知,第一次正式约会,王保国“惯谎”的嘴脸就再次暴露。再于是,有了冥界的遭遇和明代的重生。

重生后,关于现代的记忆,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在梦中回忆起来的。但是梦里,从来没有仲恺的任何痕迹。到狄纭出现的那一年秋天,往事再也不曾入梦来。

★★★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恢复我的这部分记忆?”连恒颤抖着嘴唇,喃喃问道。

那口孟婆汤,覆盖的竟然是所有关于孩子的记忆!

在明代,她以自由之身重新开始了一段铭心刻骨的感情,如今却忽然发现——在现代,自己还有为人母亲的责任!

“如果早点让你恢复这部分记忆,那么,你在明代一天也待不下去!每一日,你都会为孩子牵挂煎熬,却又无法回去,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是的!连恒惨然点头:“不错!我在这里二十四年,要是早想起来仲恺的事,确实一天也待不下去!”

“就是啊!”陆判点点头。

“那你们为何不早些让我恢复记忆,早些让我回去?非要等到今年干什么?”

“这…怎么说呢?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你已经意外转世,宿命就有了新的安排。不到今年,也走不成的!一切因果循环,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唉!”陆判重重叹口气,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

连恒垂下头,望向镜中的男孩,自责不已:“仲恺,仲恺…对不起…对不起…”

到了明代,居然完全想不起自己有个孩子,自己算什么母亲呢?如今,孩子虽然很独立,但还未成年,需要母亲的照顾。

陆判似乎看透连恒的心思:“只要你明天按时跟我离开,你就会回到车祸的那一天!你和你儿子,将很幸福地生活下去!”

“好!明日巳时,我跟你回去!”看着镜中悲伤的儿子,她恨不得立刻飞回现代。

陆判哈哈大笑:“这就好!到时候你别用家里的车,在门口找辆车等我。”

“好!”她晕晕地点头。满心都想着回去,回到21世纪去。

陆判闪身离去,留下一阵舒心的笑声。

★★★

近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射到墙的另一侧,几个方格的影子就在贵妃榻畔斜斜地爬升着。

连恒斜倚在榻上,心乱如麻。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那个俊逸、温雅的男子端着一盘水果进来。

“刚上市的桃子,来尝尝!”

狄纭拿过一个水灵灵红艳艳的桃子,递到妻子手边:“洗得很干净了!”

见妻子怔怔无语,他觉察出她的反常,心里蓦然一沉。

放下桃子,他坐到她身侧,温柔地揽过她:“怎么了?有心事?”

“我…”她心绪复杂地望着他,心中涌起阵阵酸楚,却不知该如何启齿。

她反过来紧紧抱着他,埋首于他的怀中。

这个怀抱,温暖、宽阔,是她今生的眷恋。但是,她不可以自私地沉醉在儿女情长中,忘记自己的责任。

她要走了,就是明天。她想说:狄纭,我舍不下你,但我更舍不下孩子。然而,终究是说不出口。

曾经,苦苦哀求过各路神仙菩萨——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失去一切都不可惜!但现在,她违背了誓言,背叛了爱情。纵有万般无奈,她也必须离他而去!

泪水打湿了狄纭的衣衫,也湿透了他的心。

有一种爱,如春雨无声,却如春草缠绵,足以铭心刻骨。经过岁月的浸润,那种爱,早已融进血液、骨髓。

知恒者,狄纭也。

她伤心至此又无法言说,聪敏如他,已隐约猜出原因。

“阿恒,不要离开我!”他低哑地开口,说出自己的忧心,“不要离开我!你说过,唯爱门前双柳树,枝枝叶叶永不离。你讲话——要算数!”

她一颤,继而哭得更加厉害。

他紧紧抱住她窈窕的身子,拼命忍住泪意。

★★★

午餐吃得无滋无味,家里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午饭后,连恒调整好情绪,笑着提出陪狄纭去巡查店铺。狄纭压下心中的担忧,展颜带她上了马车。

到了店里,一向喜爱“垂帘听政”的连恒,破天荒地对店里掌柜和伙计滔滔不绝地训话,还针对店铺营业情况提出数条发展建议。李掌柜对夫人的敬仰之情瞬间泛滥成滔滔江水。

狄纭看着她事无巨细殷殷叮嘱,脑海中“倏”地想起“遗言”这个词。看着温婉能干的妻子,他心里一阵绞痛。

然后,连恒又要求狄纭陪她一起上街闲逛。本就是24孝老公,更何况妻子难得如此,狄纭焉有不从之理?

于是,鞋帽店、成衣铺、书画店、扇子店、打金铺、杂货铺、南北香料铺、绸缎店、竹货、漆店、书坊、磁器店…每一处都留下二人不离不弃的身影。直逛到狄纭两手拎满无数包“战利品”才打道回府。

“哇!夫人给老爷买这么多衣服帽子,不会准备十年不买新的了吧!”青苑接过东西打趣道,却意外发现——老爷夫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她,说错什么了么?青苑吐了吐舌头,一溜烟退下。

“哈!我不管,今年买了新衣,你明年还得跟我买!”狄纭拉过老婆的手,毫不意外地对上她满目的歉然。

连恒吸吸鼻子,垂下头不敢看他。

“累了吧?先喝点水,我到厨房看看,要不要到菜市场添些菜。”狄纭也不忍逼她,松开手,笑着起身。

她一把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难得阿恒这般粘人,狄纭心里更加沉重。

★★★

逛了一圈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食材。走到洪府门口,连恒豁然开朗。

“原来是像她!”记忆的闸门,一下子全部打开了。

“谁?像谁?”狄纭看着惊喜的妻子,不明所以。

“我不是说过觉得洪夫人面熟么?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她像谁?”狄纭好奇道。

“呃…怎么说呢?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我饿了,回去做饭吧!”她挽起他,拉他进家门。

狄纭一笑,也不再追问。

★★★

阵阵香味从厨房里飘逸而出,狄纭正在厨房里卖力地煎炒炖煮。

连恒怔怔坐在餐桌前,感慨万千。

不跟狄纭说,是因为,真的没法说。

记忆全部恢复,才知道朱晚词为何那么面熟。她长得竟然酷似仲恺的初中班主任——容老师!

虽然,她和容老师只见过两三次(因为仲恺太优秀,老师从来不需要家长到学校,他自己也不愿家长没事往学校跑),但对这个年轻美丽的女教师印象很深刻。

真的很像,特别是“朱晚词”来家里拜访的时候,一改原先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举手一投足,活泼可喜,简直和那个小容老师一模一样。

联想到慕风关于朱晚词是否有同父异母姐妹的调查,她甚至怀疑,这个“朱晚词”是否就是那个容老师穿越过来的!

“青苑!”她扬声喊。

青苑赶紧进来:“夫人,什么事?”

“你去隔壁看看:洪夫人在不在家?在的话,把她请过来。”

青苑领命而去,很快跑回来禀道:“洪家小厮说了,他们夫人上街去了,还没回来。”

想必,晚词按上午商定的计策去置办新衣、首饰了。

连恒点点头:“好的,你去吃饭吧。”

也罢,不管邻人是谁,认识都是一种缘分。明日,她就将回去了,这里的一切将与她无关。

“老婆!开饭啦!”

耳畔,传来狄纭快乐的声音。

抬首,看他端着个大托盘走了过来。天气渐热,他的额上挂着晶亮的汗珠,几绺发丝也被汗濡湿,贴在额上。

“香酥鸭掌!玉米虾仁!酸笋煮鱼!鱼蓉豆腐!青椒牛肉丝!黄瓜里脊涨蛋!清拌西红柿!清炒豆角!木耳丝瓜汤!”他一面摆着菜,一面朗声报着菜名,双眸晶灿,脉脉含情,仿佛期待着她的点评。

“八菜一汤,好丰盛!而且速度奇快,色香味俱全!”她由衷赞叹,“老公,你真的很厉害!”

他摆好筷子,露出朝阳般的笑容:“喜欢,就全部吃光!”

她笑着点点头,压下心中的悲伤。

一定,会吃光。

因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吃到了。

生死永相随

月光皎皎,满室生辉。

怀中的佳人,被月光映照得宛然如玉。长长的秀发散落下来,衬得她如同月光幻化的精灵。

“还记得九年前,你被玉钟推到水里,你的发也是这样披散,在河水里飘扬…当时我的心都快不跳了!”他低低柔柔地道,“抱着你的时候心才安宁,哪怕有一天你青丝成霜,成了老婆婆,我也想这样抱着你。”

青丝成霜?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一起走到青丝成霜的那天?

连恒眼中隐忍的泪,终于缓缓流了下来。

狄纭心一痛,低头轻吻着她颊上的泪水,缓缓褪去她身上薄薄的藕色衫裙。

皎洁的月光映在她身上,使她柔腻润泽的冰肌雪肤更加娇嫩艳媚,狄纭深深凝视着她,然后眸光被她雪胸上的白玉扳指吸引。

那是——他给她的定情之物。多少年来,她一直贴身挂着。虽然身边有那么多倾慕她的优秀男子,但她只要他,只爱他。

他的目光定在那扳指上,如波涛涌动的暗夜深海,应和着心潮的起伏澎湃。

叹息一声,他蓦然俯身,激狂地扯掉她贴身的肚兜,狠狠地在她的雪肤上烙下火热的炙吻,迅速在她身上燃起一股烧灼般的激情火焰。

自认识他以来,始终见他温雅如玉,从未有过这般全然失控的模样。突如其来的狂野让她惊诧,几近窒息。他与她纠结厮缠,捏揉吮吻着她的冰肌玉肤,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锁进心肺。

在她的低吟中,他狂悍地一举攻占了她的领地,失去自持地在她体内肆虐驰骋,誓死纠缠。

她紧攀着他,迎合着他,取悦着他,唇里逸出一声声如叹似喘的呻吟,全身涌起一波波快感。心,却遏制不住地疼痛;泪水,无声滑过脸颊,耳畔。原来,心痛可以痛到这程度。爱一个男人,可以爱到这样的程度。

随着一阵濒死的快感蔓延开来,身体宛若一片轻飘飘的木叶漂浮在浩瀚的海洋。海浪,盖过了心碎的声音。

他俯身吻去她的泪,带着决绝的神色,继续肆狂地进攻,如兽般悍烈,一往无前…豆大的汗珠滴落到她的额际,混着她的泪,纠结成不朽的缠绵。

许久之后。

他撤离她的身体,躺倒在床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她轻轻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上,紧紧抱着他汗湿的身体。

“纭哥…”

明天,我就要离开你。

她的心在流泪,却无法亲口宣布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