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晚上还有牌局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人就是那样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伤疤还没好全,又想着去出千了。

但是用那种手法在这种牌局上是行不通的,别的不说,后面有观众,怎么玩?偷了牌回来,要换牌就得先看自己有什么牌,这就要求后边不能站人,后边的人在你看牌的时候,也能够看到你换牌。希望似乎又破灭了。但也有人说过,能干就干,不能干创造条件也要干。我把扑克从窗户外边又捡了回来,研究着晚上如何在牌桌上创造条件。一下午的研究略见成效,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了,只等晚上,那天的晚上怎么来得那么慢呢?

我的打算是在牌局中出千来阻止大熊出千,这样做是想告诉他,我已经将他的道道看出来了,这样做会有这几种结果。

第一种是大熊撤退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可以放手一搏。第二种是大熊了解这事之后跟我合作,虽然当时并不想在这个牌局上创收,但没钱吃饭的问题总得解决不是?第三种是大熊怒从心中起,将我修理一顿,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太大,如果说相由心生的话,大熊的面相还算是和气的。

牌局终于在等待中开始了,按照计划,我先按兵不动。过了许久,陈哥输了不少,于是我主动请缨说要替换,帮他玩两把。几天不见我来看牌局,今天突然要玩牌,可能会显得有些突兀,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上场的话,可能我只能去干违法乱纪的事了。

旁边有人问我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其实其他地方更惨,不过穿了两件衣服看不到,我就敷衍地回答说是在街上碰到了混混,语言不和,给打的。他们就说这街上混混多,出去别跟人打架,反正是一些好心劝告的话,我回答说好。

有人说处男的运气要比一般人好,想来他是处男的时候赢了不少。陈哥也没多想,或者也是那么想的,于是就让我上场。终于有机会了,得好好把握,但我的位置跟大熊是对面,在我的计划中他是主角,我必须坐他的上手,要不然我每次都去切他的牌就不妥当。我跟坐大熊上家的人说,想跟他换个位置,在打牌的时候这种事也时有发生,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这是我第一次提意见,那家伙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下就要把握好机会了。玩了挺长时间,大熊都没出手,可能我是个新人,他有点警惕,我心想这厮还挺谨慎的。过了一会儿,见我也是不懂行的人,大熊便按捺不住地行动了。

他将牌叠好,放在我那,示意我切牌。机会终于来了,我将牌切掉一半的样子,往桌上一丢,丢是一个掩盖动作,这是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那堆切掉的牌堆上去,在丢牌的一瞬间,我已经将一张牌弹到了自己袖子里。这样一来,大熊刚才叠好的牌便被我打乱了顺序,别看是一张牌,一子错,满盘输,是很有道理的。

顺带讲一下,要将别人叠好的牌顺序打乱还有一种更好的方法,那是利用单手将底牌移到顶牌的手法,也可以将牌序打乱。而且利用这种方法不会有赃在自己身上,可谓安全、绿色又环保的好方法,符合低碳节能环保的号召。

大熊将牌拾起来,开始发牌,发完牌后,闷了几圈,最后开牌。牌面让他有点失望,但他笑着跟人说运气不好,看来他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认为自己控牌失误了。

又等了好几局,轮到了大熊叠牌,他之所以用叠牌而不发底牌是因为叠牌出千在一瞬间,也就是防切那一下,而发底牌要发三次,周围看的人不少,所以他惯用这招。我再次切牌,刚才偷来的牌还一直放在袖子里,我将牌扣在了掌心,在切牌的时候放进了牌堆里,他再一次失败了。

看来这次他有所警觉了,但也没说什么,我想效果应该达到了。过了几圈又来了一次,估计是他在确认我到底有没有动手脚。我照例弹了一张牌,这次他全懂了,但在场上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动作,依旧和大家说说笑笑。我也一样,专心地玩着我的扑克,看似一切正常。局散了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赢了点,大概是两百多元钱吧,当然是帮陈哥赢的,陈哥拿了一百元给我,我心想,这下得救了,接过那一百元,在心里将耶稣的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大熊在桌上整理着,我知道他在等人走完,我也假装在那晃悠着。大熊说:“小方啊,赢了钱一起吃个夜宵吧。”听这话我就来气,我午饭都还没吃,你小子就要吃夜宵了。

当然我不会拒绝这个合乎情理的要求,两人走到了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饭店里,点了不少菜,叫了一提啤酒,就我那一百元钱是不够付的,我也压根没打算要埋单。两个人边吃边聊,大熊讲到了晚上的事,他弄完之后,只有我一个人触到牌了,而且我一上场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出手了,但具体是怎么做的,他还是不知道。

既然他请我来吃饭,又开门见山地问了,就说明他也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不好藏着掖着,而且他那个切牌还原的手法对我来说也很有吸引力,我就跟他讲了讲,讲完之后问他那个切牌还原是怎么做的,他也把手法跟我详解了一遍。

切牌还原是一种较为简单的千术技法,说它简单是因为它只有一个动作,就是将上半部的牌搬下去,或者将下半部的牌移上来,但是特别要求速度,其作用当然是在牌被切后,将牌还原成没有切的状态。防切术在各地的叫法不一样,有的叫乾坤手,也有的叫千刀不乱,手法上也有略微的差异,但其作用是一样的,都是将牌序还原。

防切术有单手与双手两种,其难度不一样,单手的需要借助手部动作的晃动来完成,会有较大的动作,掌握不够熟练的话是没办法在牌局中使用的。一般单手防切术是用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控住扑克的上半部分,无名指和小拇指拿被切掉的下半部扑克,然后三指往下拉,其余两指往上勾,借一个晃动的动作,当然晃动的时候也可以适当诱导,晃动的时候来一句“哎,我说你放底钱啊,又想潜水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出千动作便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完成了,最后一步是功成身退,将手指归还原位。

双手防切术更加隐蔽,由于有很多不便,我就不讲解详细过程了。可以告诉大家的是,使用防切术的人喜欢将切掉的牌放在要发的牌下面,这也是这个千术的必要条件,这种千术注重的是速度与动作掩盖,加上合适的诱导。在使用防切术时牌的位置交换瞬间会有点声音,所以一般老千采用的都是敲桌式防切法,即假借敲桌整理扑克的瞬间将牌还原,这样不仅很巧妙地将声音处理掉了,好像还在告诉你“扑克有点乱我整理整理”。这种合情合理的动作你又怎么能去怀疑?单手防切术较双手防切术,破绽大,双手借假动作完成是非常隐蔽的。

上面讲的防切术是老千们通用的,我用的有所不同。当我的牌被人家切走后,我将手中剩下的牌叠到被切掉的牌的过程中,我会用小拇指将最底下的一张歪出一个角,这样,除了这一张牌之外,其他的牌就可以完全重合,然后我只需要用左中指找到那张牌,以那张牌为间隔,将两叠牌分离即可,所以就算对方也是老千,在一定的时间内也是可以欺骗他的。

大熊将手法详解完后,提出要跟我合作。

他来这里挺长时间了,接触的人不少,生活的圈子蛮大的,有不少人和他玩牌,而且玩得不小,我的手法他认为在有些牌局上可以用到,故此提出要与我合作。反正我也没钱,也只能选择答应了。

把这些事情合计好之后,饭也快吃完了,他从包里拿出五百元钱,叫我先用着,不够再跟他要,从这个动作可以看出大熊这个人还是很讲究的。有人说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他还没有被逼到即将饿死的边缘,五百元钱可以买多少米?鉴于事态紧急我也就收下了。

拿到了钱,先买了包烟,好烟,中华,一个人轻飘飘地往家走,心里那个美啊。路过白天打电话那个商店,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元钱硬币,往柜台上一拍,叫道:“老板,今天上午打了个电话,欠你三毛钱,现在还你了啊,另外的不用找了!”虽然也就是七角钱的事,但是心里那个爽,当晚差点没失眠。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进入大熊的生活圈子,首先得跟人混个熟脸嘛。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是单调的上牌桌与人玩牌,但那时是没有出千的,任务就是输点钱给人家。子曰“欲取之必先予之”,要给人留个好印象,唯一让我不满的是,我变成了大熊的小舅子。

有段时间,我经常跟大熊待在一块儿,记得有一次我俩一块儿吃饭,他问我为什么要他叫我“方少”,需要说明的是,跟我熟的人都是这么叫的。我说那是“钱到用时方恨少”的意思,大熊举着个酒杯往我这边凑,说:“好诗,好诗”。自此之后我就一直在打听大熊是哪个学校里放出来的。我也问到了他的千术是从哪学来的,我对这种东西向来好奇,他就讲起了他以前的事,话说人走到了这条路上还怪有意思的。

第7章 大熊那些事

大熊是湖北人,和他老婆来这里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是怀揣着积极向上的理想来的。我叫大熊的老婆顺姐。他们本来是想在这里开一个商店,等赚到钱以后开一个大型超市。

刚来这里时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大熊接触到了各色各样的人,当然这里面就有很多人好赌。大熊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把当地流行的赌法学了个遍。要是这孩子读书能有这番上进心的话,那国家又得多一个人才。

赌的人都差不多,从小钱玩起。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大熊也是从怡情开始的。开始觉得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输了,也就输几个零花钱,后来感觉玩这些小钱没意思,不够刺激,于是加大筹码,这下可好,一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元被玩得差点见底。那些钱还是瞒着顺姐偷偷弄出来的,没钱拿回家去堵窟窿,搞不好老婆都会跑了。

说大熊学习能力强那是半点不假,他不仅会玩牌,因为有时候牌局会在游戏厅里举行,所以大熊还学会了玩老虎机,可谓是多方位、全方面地挖掘自己的潜能。

老虎机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以前流行于大街小巷,现在还并未完全灭绝,被它坑的人不少。我以前看到有玩得猛的,一天输了好几万元。

老虎机的大致赔率是一百比五十,也就是说玩家投进去一百元钱,它会干掉一百元,然后再吐出五十元,然后五十元变二十五元,一直这么变下去。过程中令玩家感觉好像很公平,但结果都一样,全被老虎机给吃了,这跟出老千有得一拼。老虎机的难度可以由其店主自行设定,后来连这种东西也出了作弊器,什么上分器、定位器等等。

在游戏厅里大熊遇到了一个改变他困境的人,那人叫小礼。小礼和大熊是老乡,在游戏厅里瞎玩的时候认识的,由于是老乡,所以经常会在一起吃吃饭,扯扯淡。

大熊和小礼一块吃饭的时候,讲起了自己那令人倍感活该的事。小礼听了之后就问是不是有人在牌局上动了手脚。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认识,小礼以前是个老千,自然会联想到是不是有人出千了。大熊当然不可能相信有这种事情了,出千这种事,他只是在电影中见过而已,出千在大熊的认识里就是个传说,还是个很不靠谱的传说。

大熊将小礼的想法给灭了,小礼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下次有牌局的时候叫上他,他在旁边当当参谋啥的。小礼跟大熊关系很好,他想帮大熊看看有没有被什么人给下套,二二的大熊很爽快地答应了。

如往常一般,牌局热热闹闹地开局了,是在一个叫小洋的人家里开的,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不起眼的人小礼。小礼坐在大熊旁边嗑瓜子,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喜欢看牌的人,这种人在牌局中很常见,小礼也就直接被无视了。

大熊的牌局很多,但是在这个牌局里输的钱是最多的,所以他叫上了小礼。不是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我想大熊应该是听过的。

他们玩的是一种叫三公的扑克玩法,这种玩法在浙江算是比较流行的。我来稍稍讲解一下游戏规则,不然大家往下看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这种游戏规则各地稍有差异,那里的三公是庄闲制。玩家最少是两个人,最多不能超过八个人,也就是说,一人当庄家,其他人都是闲家。不要大小鬼,也就是五十二张牌,每家发三张,J、Q、K代表“公”,庄家和闲家之间以牌的点数大小比输赢。

10、J、Q、K一般表示0点,如果谁家的点数大于10点,就用那个大的点数作为牌点,如4、8、Q表示2点,6、7、10表示3点,最大的牌是三个K、三个Q、三个J,这样的牌叫“大三公”,三个10到三个A叫“小三公”。比“小三公”小的三公叫“混三公”,如果没有三公,就比点数。游戏规则还是简单易懂的,但是出千的方式有很多,不对,是太多太多。

牌局上有四个人,一个叫亮子,一个叫小洋,一个是龙套,还有一个是大熊。先来介绍一下小洋,后来也经常跟他一起玩。他给我的印象很深,主要是因为他的名字,他姓牛,叫牛洋,是个人都会想成牛羊,像怀疑大熊一样,我也怀疑牛羊的爹妈是什么文化。

牌局在紧张地进行着,小礼在旁边看了几圈后表示困了,要回家睡觉。大熊把小礼送到门外,小礼就回家了。晚上一散局,大熊就跑到小礼家里,问他是不是看出点什么门道。小礼说:“你不是不信这些东西吗?”大熊急了就问个不停,小礼认真地作了回答,说是有人做手脚了,不过那不算出千,坐在大熊上家的亮子有问题。大熊就问是什么问题,小礼说那个人藏了一张公牌在钱堆里,有用的时候就会拿出来。

就是说,亮子藏了一张牌,一张可以决定胜负的牌,可别小看了它。三公这种玩法,只要能多一张公牌在手里,那就是多了一张王牌,关键时刻就可以主宰着场上的输赢。

很多赌钱的人都有这种习惯,喜欢把钱堆在自己面前,上边还压个打火机或者是烟盒什么的,亮子就是利用这个钱堆将牌藏在了里面。大熊连说:“难怪那小子总赢钱。”小礼说:“你不是说压根没这回事的吗?”

大熊问小礼这事怎么处理,小礼跟大熊合计了一下,于是按照计划进行。当然又是会师于牌桌之上,但是小礼没去,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大熊叫了几个关系很好,又在这个牌局里输了不少钱的哥们一块去了。

这当中的猫腻大熊都跟他们讲明了,他们去就是为了抓亮子的现行的。其他人一听,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于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大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前奏过后,亮子又开始行动了。他将一张公牌藏在了钱堆里,将另外两张牌放回了牌堆。

有人会说,看不见他藏牌,其他人都瞎了吗?我不多作解释,自己打牌的时候体验一下好了。看你的注意力是在自己的牌上,还是在别人的牌上。一般人打牌不会去注意这种细节,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没有捣鬼,别人做着同样的动作也没有捣鬼,而且自己都忙活不过来,还有工夫管别人?只有老千才喜欢在暗中观察别人。

大家都将亮子的动作看在了眼里,有人就上去检查了。亮子当然不能让,但自己被人架住了动弹不得,亮子这时候才明白,大家就是冲着这张牌来的。牌被当众从钱堆里找了出来。也没问三七二十一,先是一顿暴打,打完了再进行赔偿协商。当然是亮子赔偿众赌徒,亮子也没什么话可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大熊是主脑,分到了两万多元,其他人也拿了一部分,但是他们也协商好了,这事不跟亮子的其他牌搭子讲,要不然就是卖了他老婆,他也赔不了这么多的钱。赢的钱花起来没什么感觉,要是还起钱来就是“钱到用时方恨少”了。

拿到钱后,大家纷纷议论着亮子怎么怎么不仗义,有人问大熊是怎么看出来亮子藏牌了,大熊就很装B地给他们上了一课。“这种事情,不是一看就能明白的吗?也不知道你们长眼睛是干什么用的,装饰品啊!每次那小子扔了牌就在那个钱堆那扒弄,这么一弄下一局就能赢钱,能没问题吗?”于是大家都说大熊脑袋好用。可能是出娘胎头回被人夸脑袋好用,大熊很是受用,当即请那几个牌搭子到饭店里去大吃大喝了一顿。

后来在大熊的一再恳求下,小礼教了大熊两招千术,就是大熊用的那两招,是文千术,就是不带赃地出千,别人抓不到这种老千的把柄。

大熊的这段历史跟一般赌徒不一样,是因为他遇到了小礼,要不是有小礼,搞不好大熊老婆都会跑掉,这就是一张牌的杀伤力。

讲完了这事,大熊还在自鸣得意,在那里进行着无耻的自夸。

我问了一下小礼的背景,大熊说他不知道,只知道小礼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小礼自己不愿意讲。不愿意提及的事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也就没再对大熊进行逼问,不过我对那个叫小礼的充满好奇。

第8章 初识小礼

跟大熊在牌桌上的合作大概进行了两个月,其间一直小心谨慎,也没出什么岔子。刚开始的一个多月基本上是输,一个月之后才开始赢利,也没弄多狠,如果下手太狠了的话,这些局不久就会黄的,得慢慢来,一点点地往外掏。

日子就那样过着,我心想,什么时候能去和大熊见见小礼。于是,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就跟大熊说,我能不能去见见那个小礼,交个朋友嘛。对小礼这个人,我是绝对的好奇,没有哪个老千会拒绝与一个真正厉害的蓝道高手成为朋友。

大熊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说小礼白天要上班,晚上有人来接班了才能出来逛,见面吃顿饭自然是免不了的,所以得人家有时间才行。这使得我头一回有逼着人吃饭的感觉。

我们的局那段时间也不是很紧,有的是时间。我说:“小礼不是在游戏厅上班吗?那咱就过去吧。”好久没去那种地方玩了,我那引以为傲的游戏操控技能都快给忘了。

于是两人屁颠屁颠地往游戏厅跑,挺远的,路上七拐八拐,我就问他是不是走错了,他说这是捷径,我说就不能走正路吗,转念一想,我也没走过什么正路。

那家游戏厅在一条很繁华的街上,门面挺大,招牌上写着“Xx游戏厅”,进去后我到前台买了点游戏币,那个收银员小姐长得很带劲,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让我十分有想法。

大熊看到了小礼,我们俩就上去打招呼。

小礼并没有传说中的高手派头,跟地球人长得差不多,当然不排除人家玩的是低调。他看上去年纪与我不相上下(其实比我大),表情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和稳重。我就在想,这便是高手?

打过招呼,小礼对我们也挺热情,大熊应该在小礼那里提到过我。初次见面我想给小礼留下点特别的印象,于是丢了一个游戏币对小礼说:“玩两局(玩游戏)怎么样?”小礼说:“不大会玩。”我说:“随便玩玩,玩个格斗的吧。”

大熊早就跑到老虎机那边去了,他跟那玩意是血亲。

好紧张的一次对决,三局两胜的对战,却玩了四局,两局平局,两局同归于尽,所以胜负未果。这个游戏我本来是很有把握的,莫非已到更年期?

“不赖嘛”,小礼说。其实我也想这么说来着。

小礼到前台跟人磨叽了一会儿,貌似是去请了个假,之后叫上大熊,我们就到街上去了。

第一次接触,印象的确深刻。以后我们也经常聚在一起,但是我只字不提要求小礼展示千术技法,我不想显得那么有目的性,尽管自己非常想看一些所谓高级技法是个什么样。

我认为说这事得找一个很好的契机作为切入点,这样才能水到渠成。最重要的是我想从小礼那里学到真正能够驰骋于蓝道上的技法,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大熊把从小礼那里学到的千术也教给了我,我一直在努力地练着,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单一千术,但真正要骗过人们的眼睛,都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的。

日子就那样马马虎虎地过着,直到有一天在牌桌上遇到了一个搞事的。

那个牌局是老杨给介绍的。我一直没在院子里的赌局出千,让他觉得带我去其他牌局也没什么不妥当的。他交际非常广,牌局也多。我就把自己会一些千术跟他说了。老杨是个明白人,只是说把我带上桌是可以的,但是赢了的话得请他吃个饭。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滑不溜湫的。咱得这么理解这句话:介绍你去赌是可以的,赢了的话得分我一杯羹,要是输了跟我没什么关系,要是出千被捉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把人往坏处想?不是。一旦发生什么异常情况,老杨绝对会按我上面的理解来做的,这便是江湖法则。

那个赌局是我和大熊一块去的,当时有六七个人玩。因为玩家会有变动,有时候有新人来,有时候约了人也没来,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几个人玩,玩的方法也有很多,诈金花、斗牛、三公、二八杠都有,不过不同的局,不同的人,玩不同的游戏。

那个搞事的人是在诈金花的局上,人家叫他冬哥,我管他叫瓜哥。给人取外号是我人生的一大喜好。

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一把牌让我产生了怀疑。是他发的牌,我拿了一个顺子,他是一对A,那时我还不会偷看牌的手法,只要是人家发牌,我不偷牌的话就凭运气玩(这种玩法行话叫“玩尖钢”)。是我赢了,这也很正常,但是他只跟一下就跑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牌,觉得他跑了也正常。

在我下一局准备序牌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牌是一对A,他是第三家,我很肯定这对A是瓜哥的,这就不正常了。

顺带讲一下,序牌有三种方法:一种叫弹牌洗牌法,一种叫抽洗法,还有一种是捡牌法。捡牌技术含量很低,但是在牌局中很实用。

我之所以能够肯定那牌是瓜哥的,是因为别人将牌打开的时候我会特别注意,第二家的牌我看见了,也记住了。我就想是哪里出了岔子,是暗号给破了?也不是,刚才明明没给大熊发暗号,那瓜哥怎么会知道我手里的牌比他的大呢?

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不能就这么撤退。好在瓜哥也没有一刀切的意思,我只能小心点玩,硬着头皮玩。敌在暗,我在明,那种感觉很复杂,心里很不爽。

牌局结束了,我和大熊都小赢了点。两人吃了个饭,我把这事跟他讲了,大熊的程度与我差不多,跟他讲也是白讲。

回到家里那叫一个郁闷,一直都想不明白,一直睡不着,想着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谁家牌大的,几乎一宿未睡。

当你明白一些出千方法之后,看到了类似的效果,便会往那些方法上去想,这就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人很多时候都会受到这种观念带来的困惑,表面上看好像是缩小了寻找的范围或接近了寻找目标,实则却束缚了自己的思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此局限自己,当然只能失眠。

虽然没睡着,但对策总归是想好了。过了几天那个牌局又开张了,我一定要一探究竟!心里说着这番豪言壮语,说完了自己都打了个寒战,够冷,汗!

还是和往常一样,我一直在观察着瓜哥的动作,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以及场上每一个人。我想他应该有同伙,反正我有,所以我就想他也有。

看久了多少能够看出点门道,我小心地瞥视他,偶尔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就递支烟给他来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

本来牌局四五个小时是会结束的,我将时间拖了一下,当然还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问题。没什么异常的牌局结束了,我小输一点,大熊赢了不少,瓜哥输了一点,我想这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知道对手的底却输了钱,我打心底里佩服他的忍耐力。不过我又有一点不明白了,有这种能力为何要在这种小牌局混迹,这能捞几个钱啊。

结束牌局的时候我偷了几张牌。说到偷牌,就算是把他们的眼睛凑上去估计也看不出来,没人会去在意那个瞬间的小动作。动作虽然不能无形,但加上合适的诱导动作,就不会被发现了。魔术界不是有一句话“没看到,就没有”嘛,有时候没看到动作,就可以认为是没有。

我观察到在玩的时候瓜哥很注意别人的牌背,一旦被他看到牌背,那人的牌点他就知道了。没错,他是在认牌。我很庆幸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穿这种近乎白痴的出千方式。

但是怎么认的呢?拿到了牌之后,我饭都没吃,到家就开始研究了,那叫一个用心。

这副扑克是钓鱼皇后的,王牌是一个鱼美人站在地球上撒扑克,要知道他是怎么认的,得拿牌进行对比。看了约摸大半个小时的样子,终于……还是没看出来。

的确又是被那种思维定势给左右了。因为我知道有一种叫落焊的手法,就是在牌上做记号,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难道瓜哥有这种能力?如果再看下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管了,大不了少个牌局。

过了好些日子没去那个局,一切正常。这事也被我忘得差不多了,有一次在饭桌上大熊说起了这事,我说没结果。他说:“不行就去找小礼吧,他有办法。”

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去他那儿不仅能把这事搞明白,搞不好还能讨教个一招半式的,这可是个好机会。吃完饭也到了晚上,从垃圾堆里翻出那几张因惨遭我蹂躏而有点变形的扑克,就直奔小礼那里了。

到了小礼那儿敲开了门,我给他递了支烟,他还是不要。一到他房间,我就跟他讲这个邪门的事,他把扑克拿过去一看,淡淡地丢了一句:“哦,魔术牌。”

魔术牌是个什么玩意儿?

所谓的魔术牌就是落焊的加强版本,不是用手法做牌,而是扑克与生俱来就有的特性。扑克在出厂的时候就被印刷上记号了,我在灯下拿着扑克左边照照,右边照照,顺着光照,逆着光照,还是没有看到记号。好在本人对于此事并非那么执著,要不眼睛都会看出毛病来,因为本来就没有记号。

下面讲解一下魔术牌。魔术牌是魔术师的叫法,老千叫老千扑克,通称为密码牌,估计是哪个聪明的魔术师发明的,一不小心被老千给借鉴了。

以钓鱼扑克为例,要是连钓鱼扑克都没听说过,那你真的得好好恶补一下基础知识了。

问题出在扑克上那些三角形的点上(又好像是个菱形),具体是什么点我真不会描述,大家可以找实物看看。

扑克上有十六个小三角形,前十四个分别表示A到王,后两个,其实准确地说是四个,四个小三角形组成一个大的图形。前十四个下边也有两个三角形,不过没有用,后边的四个按顺时针方向分别表示黑桃、红桃、梅花和方片。

假如是一张黑桃5,那么从左边数第五个三角形会稍大,表示花色的三角形是第一个稍大,因为按黑红梅方顺序来的。

牌的花色和点数大致就是这么来算的,熟练的话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牌了,像条件反射一样,不用去数第几个第几个。赌桌上那样是行不通的,就好比人家说美女,那你的脑袋里就会出现个美女,而不是在脑袋里对美女的各个部分进行拼凑。

这种东西很初级,甚至可以说是低级道具,低级到只能在那个年代去小牌局上玩玩。瓜哥由于认牌方法不当或是记忆方式不对,也就只能看一家牌,知道场上还有我和大熊两个小老千,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输钱的原因了。

从牌背认牌的方法太多了,道具数不胜数,以后或许还会讲到,这里就不展开讲了。出千手法也不少,我说的不少是指对牌落焊的方位和方法不少,手法大致都是差不多的。落焊是古典叫法,我们这种站在千术前线的人将其称之为挂花术。

第9章 千术挂花术

这回来说挂花术。

说起挂花术,又让我想起了千术的命名。千术的命名可谓五花八门,有的千术在手法上有略微差异,在不同地方或不同流派里,同一种千术可能会有不同的称谓。

要说是给人起绰号,我是当仁不让的高手,这一点也得到了众兄弟的广泛认可。千术的命名有时候也像给人取外号,看它怎么长就怎么叫。但千术的命名有些许不同,有的古典流派千术名称还真有点诗情画意的味道。

落焊也叫下焊,是做记号一类手法的统称。落焊分为两种:一种叫软挂,一种叫硬挂。这是我给取的名。古典的叫法硬挂叫刺青,软挂叫挂花,不过只要是做记号,一般老千们都通称为挂花,软硬挂是麻将上的千术叫法,我认为这样形容更贴切,就盗用了。

所谓软硬挂花,软的是可以消除的,所做的记号会随着牌局的进行逐渐变淡,最后消失。硬的是永久性的,硬挂的方法非常多,做出来的记号很好辨认,缺点是有无法消除的记号,对于赌徒而言,那便是出千的证据。

软挂就好多了,虽说记号会随着牌局的进行慢慢变得模糊,但是挂花并不是主要千术,只是用于辅助出千,在一定时间内,可以认出一些牌,对我来说足矣。

落焊的叫法不少,白痴点的叫法叫做记号。偷看牌的手法,通用名叫“翘角发牌术”,我将它称为“边窥法”,有人叫“后宫会”,也有人叫“力学搓牌法”,还有人叫“神眼通”。

诈金花中有一种偷看的手法,用来偷看自己闷的牌,也就是说,看上去是在闷牌,其实牌点自己早就知道了。千术通称为“诈金花无敌必胜手”,我称其“内窥镜”,因为是在手里看牌,这么叫很贴切。

鉴于这种尴尬的局面,老千们应该成立一个协会,专门负责千术的开发和命名。古典的千术由于派别多,一般的千术和结合型千术是国内老千自创的,这个老千可以创,那个老千也行,这就乱了套,直接导致现在这种一术N名的尴尬局面。

后面的故事中,可能会经常出现一些千术手法名称,我会用最容易理解的名称来命名,如果是我自创的招,也会对千术的概况进行一下讲解。

说回挂花这个千术,这个千术的手法不算太复杂,无非是用手指去掐、划或者压之类的,难就难在记号的编排上,那才是这个千术的真正价值所在。

扑克牌有五十四张,这其中包括大小王,不算大小王就是五十二张,要是用一个记号表示一张扑克的花色和点数的话就得用五十二个记号。一张扑克才多大,且不说容不下这么多记号,就算是可以这么做,出千的人要记住这么多代号得死多少脑细胞?

要想有非同一般的效果,得用出人意料的思维和方法,挂花术的记号安排非常巧妙,一般老千用的是十七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的花色和点数。

扑克的点数是十三点,四种花色,十三个点数的记号是可以放在一个地方的,比如说四个9,可以放在X处,那就是说,只要出现在X处的就是9。

然后是花色。四种花色的位置我分别用A、B、C、D来描述,一个记号只要出现在A那就是黑桃,出现在B那就是红桃。比如Cx即为梅花9。这样就可以用十七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的花色和点数。

我用的挂花术略有不同,我用的是十三个记号,十三个记号更易于寻找记号点,认牌的速度可以大幅提高。

先说明一下,我不是要进行教学,而且想要练会练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更不是看了这些文字就可以的。

用十三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就得利用记号的特性。普通的记号是一顿乱划,这不科学,我做的记号是有方向的,以指掐的为例。

如果掐在X处表示9,掐痕是“—”表示黑桃,如果掐痕是“丨”表示红桃,如果是“丿”即为梅花,是“”就是方片了。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如果用这种简单的记号,同行就能轻轻松松地破解了,所以还得对记号进行加密处理。

所谓加密处理就是将点数和花色的对应点打乱,比如8是Y,9是X,记号“—Y”表示黑桃8,红桃8就不能用“丨Y”来表示了,“丨”还是“丨”,但是绝对不能放在Y这个位置上,可以放在十三个点的任意一个点上,至于到底是哪个点就看个人喜好了。

这是利用了扑克牌和记号的特性而创造的一种千术,四种花色记号无论牌如何翻转都是原先的样子。十三种点数记号即使扑克翻转也不会重合。有的记号位置朝上时是这样,但朝下就混了(指旋转扑克),如果是用十三个记号的话,这种情况就可以避免。

虽然手法不是很复杂,但是所谓的不是很复杂是相对的,是相对于这个记号不那么复杂,当中的学问还不少。用手法弄出来的记号要便于自己辨认,但又不能太过清晰,太清晰了别人就能看到记号了。要从自己所处的环境来选择用什么样的挂花手法,比如灯光的位置、光线的角度。记号要很容易辨认,又要让别人不起疑心,就得让记号看起来像是玩久了自然留下的痕迹。

这个挂花术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但五种最难的手法和四种最实用的手法中它都没排上号,是因为它只是一种单一的辅助出千手法,只能用于辅助其他千术手法使用,要是只靠认牌来出千的话,是不能稳赢的。

这是利用牌背来做记号的方法,虽然能够认识每一张经过自己手里的牌,但是局限性还是太大了,因为有时候想要一张好牌,那牌又不在第一张或最下面,这种方法就会失去价值了。

假如现在需要一张黑桃3,先别管怎么弄到台面上,首先得知道黑桃3的位置,为了能够认出一叠牌中的某一张牌,有一种从侧边认牌的方法,比如黑桃3在第十七张,就可以用手法将第十七张弄到自己好控制的地方去。这种千术虽然只能控单张却非常强悍,我将其称之为“御风”,系本人千术中五种最难的手法之一,此处暂时不展开。

搞明白瓜哥出千的方法后,我就问小礼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好。小礼说:“人在江湖,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应尽量做到不树敌,这条道上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人品可以过关,那就可以交个朋友。”

我基本上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这回又多学了一项千术技能,心里感觉美滋滋的,心想在牌桌上可以认识每一张牌也算是上了一个档次了。

小礼似意味深长地说:“方少,赌,这种东西只能当消遣,玩玩就好,不能陷得太深啊。”

这倒也值得我思考,这样一直混下去,要瞎混到什么时候?能混出什么名堂?但是现在的我能干点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做,就想着日子先这么过着,等遇到有什么合适的差事再去做。

情况我基本上是弄清楚了,下一步要做的就简单了,只要将记号记熟,记的速度比瓜哥快,这样,我也可以分一杯羹了,反正牌不是我带的,抓到了跟我也没关系。

说做就做,开始记牌,牌呢?就五张啊。看来还得去买一副魔术扑克。但那年月做这种行当的人很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家专卖赌具的,我就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明察暗访。

大半个月过去了,买魔术扑克的事也没什么消息,我索性在瓜哥那把这事给点破了。瓜哥果然很上道,说明了之后,一个劲地赔不是,直问我输了多少。人家给脸咱就得兜着,我也没多要,输了的钱就算了,只顺便讹了一顿饭。

瓜哥是个可以结交的人。我问了他那扑克是哪来的,他说在外地有卖这些东西的。他觉得魔术牌最好用,既便宜又好操作,还不容易被人发现。我说就你那看牌的眼神,别人想不发现也很难。

一副魔术扑克也就十几元钱的样子,最多也不过几十元,居然还在外省,为了这个我是不会特意跑一趟的,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命中注定,小礼阑尾炎发作住院了。大熊要照看生意。小礼女朋友就是那个游戏厅的收银员,叫小莉,我跟小礼商量了好久,他也没同意将小莉转让给我,我叫她栗子。因为栗子要上班,小礼的朋友本来就屈指可数,照顾他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了。我和小礼的关系非常铁,他也认可我是他死党,照顾他我义不容辞。

在医院里的日子,不管是床上的还是床下的都是闲得要死,整天无所事事。我就跟小礼讲我小时候的事,我小时候还是很精彩的,那时候没什么钱,但日子照样过得很好。

我一边笑一边讲,有时候还带着动作。我正在兴头上,却看到在床上的小礼好像不怎么高兴。你笑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发现边上的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种场面堪比魔术师魔术失误后的尴尬。

他心里有事,我是知道的,于是安慰了他一下,也没再讲我的事了。小礼跟我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那些事他一直埋藏于心底,不愿提及。

第10章 蓝道之子

人生就像一杯水,不过小礼的那杯水似乎更苦一点。

小礼的事他自己给我讲了些,还有一些是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

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不过性格发展得比较全面。他本身很内向,但有一个性格活泼的双胞胎弟弟,所以他基本上跟谁都处得来。小礼的弟弟叫小貌,据说他俩自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在刚懂得老千是什么概念的时候,他们就与千术接了上轨,因为他父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老千,叫陆老六。我曾去小礼的老家蹭饭,顺便拜访过他父亲,我不知道这是他的本名还是艺名,其实我对他姓甚名谁也没多大兴趣,就叫他陆伯伯。

陆老六成为老千的时候老千还很少,他是一个真正立于蓝道巅峰上的人,一辈子都混迹于蓝道,一世只与老千为伍。麻将、牌九、扑克、骰子在他手中都能够开出花来,千术手法可谓出神入化,其造诣之高只能用“通灵”来形容。令我感到惊叹的是他只有一只手能用。

或许是因为对老千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年近五十还没有后代。据他说,他一直想抱养个孩子,但是养个孩子不像买小菜那样简单,许久都没有音讯,直到在集市上碰到一个卖小孩的。卖家跟陆老六说,他们家很穷,本来只打算生一个孩子,结果一下生了两个,还都是男孩,这在农村意味着要为这两个孩子各盖一栋楼房,他们负担不起。孩子的妈妈现在又得了病,很急着用钱,家里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但对于治病来说仍是杯水车薪,家里本来就穷,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典当了。钱也借得再也借不到了,万般无奈之下,才决定要寄养两个孩子。

的确是一个赚人热泪的故事,但陆老六说,他不相信会有愿意将自己孩子卖掉的人。在他的追问下,对方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这俩小孩跟那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孩子是他在自家门口捡的。孩子的衣服里塞了一封信和一些钱,写了这两个孩子的相关信息和为什么把孩子放在他们家,唯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是说孩子的生母是个小姐,怀了孩子也是个意外,等到肚子大了才发现怀孕了,只能把小孩生下来。

陆老六说他追问下去是想在孩子大了之后有个交代。这些事情是我在陆老六那里听到的,我想这也是一些特殊人群的无奈吧。

当小礼他们得知陆老六是个老千的时候,怎一个景仰了得,死缠烂打地要学千术。陆老六将他俩视如己出,又怎么会教他们出千,于是给他俩讲了个故事。

说他俩的生父家里本来挺有钱,后来因为沾上了赌博把家给败了,还欠了很多钱,妈妈因为想不开自杀了,父亲因为凑不到钱把他俩给卖了,拿了钱又去赌。

他说,这样一来,兄弟二人就再也不吵着说要练千术了,而对自己的身世也不会留下自卑的烙印,的确是考虑得很周到的一个故事,也就是所谓的官方说法。

人的好奇心是很强的,具体有多强,请用尺子量。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还是“出轨”了。但他们练习的内容受到很大的限制,只限于扑克,只限于文千术。这自然是为他们着想,万一上了牌桌的话最起码还有条退路。后来小貌也会很多武千术,这点小礼就不行了,在这方面小貌属于那种力争第一的人。

后来事情发生变化。据说是在小礼上高三那年,陆老六在某个地方停了好长时间,他在那里做局,做了一个很大的骰子局,做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局,也是最可悲的一个局。据说他原来打算这次之后便不再做老千了。

在这个局里,陆老六的身份是一个老板,好赌,赌品好,又有钱,是标准的三好赌徒。所有人都愿意与这种赌徒赌钱。他也结识了不少当地老板,在那个圈子里,赌的都是熟人。

所有程序像平常一样进行,这次陆老六却遭遇了滑铁卢。每一个赌局,他都精心布置,这也是他走了几十年江湖却依然安然无恙的原因,长期的警惕带来了长期以来的安全,却也身心疲惫,瞬间的疏忽使他失去了一切,这便是赌博。

在最后一次聚赌时,很多人在一个桌上玩。每人丢了几十万元上百万元在局里,加上前期做局花的钱,这差不多是陆老六三分之二的财产了,他没想过会输,而且是会以那样的形式输。

最后一把,大家都倾其所有把钱全押上了。这便是老千的高明之处,他能让大家无怨无悔地把钱往桌上扔,这也是人性共通的弱点——贪念。

骰子理所当然是陆老六摇的,他用最高的技艺,摇出了自己所要的点数,觉得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