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跟我提以前的事,你给我的我全部奉还给你,你就趁现在得意吧。”

我也将头凑了过来,手撑在桌上,直视着他,说:“你要认为摆得平我,尽管放马过来,要弄不死我,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好啊,明天晚上,北正街,我等着你。”

我真有点等不及的感觉,恨不得马上就拆了他的骨头。我背过身去倚在桌上,点了支烟,想平息一下周身沸腾的血液,他出去了。

小哲从门前走过的时候,看我还在里边,也走了进来:“你又在这抽烟,找罚呢?”

“没办法,生气,实在是气死我了。”我用拳头捶着桌面,跟小哲说道。

“怎么啦?谁惹你了?”

“刚才志麻子来说是要找我单挑,哎呀,气死我了!”

“行了,叫了他们一块去喝点吧,消消气。”小哲说。因为小雅已经怀了孕,我让小哲先回家了。

白天本来睡得很好,因为在梦里看到了那张令人生厌的马脸,醒了过来。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收拾了一下桌面和床铺。我不喜欢服务员进我的房间,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整理。我准备出去走走,散散心什么的。想到晚上还跟人约了打架,打开抽屉从里边找到一把小刀放在了口袋里,放心了不少。实在没办法了,这东西好歹也能抵挡一阵子。

一个人在街上闲溜达,也没逛出什么名堂,吃了点东西就已经晚上了。我思考了一下,一般打架去得晚才显得牛一些,所以又在游戏厅里转了一圈,才极不情愿地去了那条巷子。

夜幕降临,路灯亮了起来,草地里有一些昆虫在不甘寂寞地展示着自己的歌喉。那条巷子经常发生一些械斗,平时晚上没人去那边溜达。

我一到那里就发现情况与预想的不大一样,按道理来说单挑是一对一的,他这十几号人往那一站算怎么回事。我一时没看明白,打架还要叫亲友团来助阵吗?还是感觉这么多人才降得住我?这阵容也大了吧。

志麻子边上的一个人跟他低声讲着些什么,隔太远听不见。

“你够胆量啊,今天来了,你要想走着回去,先问问我边上的弟兄们。”

“走着回去?我告诉你,我没打算回去。”心里那股被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不过面对这么大个龙门阵,心里不免有些发虚。

他们慢慢靠了过来,移动中有人在掏东西,有人在点火抽烟。巷子里黑灯瞎火的,出了事也方便跑路,还没开干就跑,那也太怂了,这念头被我掐死在萌芽中。

我将手伸进了口袋,想在最关键的时候能让它帮上点忙。以前和六儿聊过,六儿说:“打架的时候,打的就是一个气势,要是你在开场就废了对方一个人,大都会立刻散场,而你要是怯懦得不敢动手,那结果必定比抗争要惨烈。”

他们一步步逼了过来,按我的设想,两军对垒,应该两方主将对上一席话,谈不来再动手,一上来就毛手毛脚的显得没有大将之风。对方似乎常识不太好,一上来我就挨了一拳,昏天暗地地痛,我捂着肚子蹲了地上。志麻子对着我头就是一脚,直接将我踢得翻了几个滚。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我侧躺在路上,按现在的想法,是他过来戏弄我的时候,我补上他一刀,不能杀人也能解气。

他们将我围在了中间,有个人好像没过到瘾,他拿的是一根棒球棍子,直接扑在我腰上,我鬼一样地号叫着。好像这声音刺激到他们了,对我一阵拳打脚踢,路上扬起一阵灰尘。

这时,志麻子蹲了下来,可那个瞬间我已经没有刺他的力气了。

“兄弟,感觉怎么样?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呵呵,咱哥俩谁跟谁啊,不过,你别让我喘过气来,你会死得很难看的。”我吐了一口血痰,一丝痰水连在嘴角。

“兄弟们,他说我会死得很难看呢,这可怎么办呢?”

一个人抓着我的头发,往旁边的墙壁上重重磕了一下,我终于体会到了,那时被熏子下这种狠手的人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

我再次瘫软在地上,脑门上感觉五颜六色的东西在闪烁,一阵“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怒气已经到达要杀了他才能消除的地步。

他蹲下身,捡了一块石头,说:“兄弟你说是你的脑袋硬,还是这石头硬呢?”

“试,试,试试呗。”我回答着他的提问。

他用脚踩在我的脸上,碾了几下,坚硬的沙石将我的脸划得血水直流。

“你跟我装英雄啊,好啊,你有本事你起来啊。兄弟们,要不这样吧,你看这天也挺热的,咱要不给他凉快一下。”

“麻子,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肯定活不过这个月,别干这种没有意思的事情。”

他冲边上的人示意了一下,然后有人将我架了起来,他接过边上的棒球棍,猛敲在我的腿上,一阵剧痛迫使我跪了下来。我一直想着,不能跪!倒在地上后,直接趴在了路上。他将棒球棍扔掉了,俯视着我说:“还要玩吗?”

我喘着气,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哥,走吧,差不多了。”他边上的一人说道。

他看了我一眼说:“以后注意点,别那么嚣张,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

有十来秒钟的安静,我已经没了之前的窒息感,但仍旧用不上力气。他们盯着我看,不知道是不是在猜测我已经挂掉了。我动了一下手指,确认零件还能正常工作。他们看到我动了一下,就转身准备离开了,我说:“哎,兄弟,我还没挂,要解决我现在是个机会,别等我缓过了神再后悔。”我翻过身来,仰面朝天,那天的星星真多,本来应该是个不错的日子。

他好像被这话激怒了,跑了过来,又踹在我的小腹上,我连号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裁决。他们一群人中还有人跃跃欲试地想上来表现一下自己的身手,但看我确实没有什么可打性,就用犀利的眼神将我扫射了一番。

志麻子又说:“你要再说一句,我就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在这个关口,听见有人说:“哎,那怎么行,等不到明天了,今天就得让他看不到月亮才好。”声音很远,夹杂着一些匆匆的脚步声,是从我来的那边巷子过来的。

“是啊,都跟他讲了不是块打架的料,逞什么能啊。”这话的声音也是由远处传过来的,是由志麻子他们来的那边巷子传来的。

这声音很熟悉,一个是梁子,一个是六儿。

“哎,还没死吧?”梁子关切地问道。

“爷爷我好着呢。”在极大的复仇心理以及怨念驱使下,我撑着地面又站了起来。志麻子他们正围着我,面面相觑。我面朝着梁子那边,他领着十几号人走了过来,肩膀上扛着一些看不大清的工具,长短不一,粗细不匀。脚还是有些站不住,但我知道,自己已经得救了。

“打架也不带上我,你小子也太不讲究了。”六儿在我身后喊道,并很优雅地点上了一支烟。

小哲拼命向我喊:“方少,没事吧?快过来!”他是想往我这边走,却被梁子拦了下来,梁子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小洋、小松、范爷、小伟、小哲、六儿、梁子、占哥、老树、大华、永明,甚至文哥和雷哥也来了,这下天罡地煞可真聚齐了堂,另外还有一些记不起名或是没打过招呼的兄弟,看起来有三十几号人的样子。

一场混战,如天雷触地火,一触即发。

“弟兄们都来祭拜你老人家了。”范爷说道。

志麻子的人中有认识六儿的,也有看到这个阵势当时脸色都变了的。他们把我围在中间,外边却被众多血脉沸腾的狂热分子包围,我知道他们不敢阻拦我走出去,只是我自己走不动。

“麻子,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冲他说道。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既然他们没有谈判的习惯,咱们也就入乡随俗了,直接开干。我抽出口袋里的小刀,绕过他手背,割破了他的血管,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两边人马立即凑了过来,有不少带刀的。

我抓着志麻子不松手,只顾拿刀在他身上捅,有七八刀的样子,都没往要害上捅,却也喷了一身血,那种感觉很畅快。

激战的场面蔚为壮观,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对方基本没有敢还手的,一人还手换来几人围攻,这账大家都会算。

我瞥见六儿将刀亮了出来,左手捏着对方的刀柄,右手将刀插进了对方的肩膀,范爷拿着一个棍子,对着人头上就是一顿猛扑,其他人也都是拿着工具劈头盖脸地猛打猛敲。血溅得很高,每个人都杀气四溢,小巷里顿时升腾起了一阵血雾。

六儿将志麻子拎了出来,我二话没说冲了上去,用小刀直接扎在了他的后腰上,他一声我已经习惯的哀号飘荡在空旷的夜空。

梁子感觉不解气,挑了志麻子的手筋,然后大叫了一声:“还有哪个下了手的?”

那个把我往墙上磕的人被小松拖了过来,我走过去,抓起他的头发,重重地将他的头砸在了墙上,用十倍的伤害还给了他,他的脸让血染得有些模糊。

我走到那个拿棒球棍的小弟面前,他被几个人架住了,我用小刀在他手背上扎了一下,然后又一刀捅在了他的胳膊上,血溅了我一脸。

激烈的打斗与抵抗持续了十几分钟,我数了数,倒在地上的有十二个人,全部是对方的人。估计没有人来扶他们的话,他们得睡到明天早上,真是难得的露天野营。

小哲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没事吧?”

我眼前一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第38章 善后

醒来的时候,大概是第二天早上,小伟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觉,看来这段时间辛苦他们了。我本来是想坐起来的,但手撑不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床单太滑。这里是医院,房间里都是白颜色的东西,也太不吉利了。我盯着那边的电视机,里边正在放着一档新闻节目,除了女主播之外,没有其他吸引眼球的东西。

我攒了一下力气,坐了起来,这时小伟被我发出的声音惊醒了。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感觉,感觉饿极了。”

“哦,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小伟走了之后,我翻开了放在床边的报纸。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事情都登上了报纸,打架的事情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我想待会儿是不是会来几个记者采访一下。

过会儿来了个护士,看我醒了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你是问我对你的感觉吗?”

那护士笑了一下,说:“你还真爱开玩笑,都伤成了这样,还有这心情啊,这伤是怎么弄的?”

“那天吧,晾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结果就成这样啦。”

“你少骗人啦,摔下来的是内伤,你这外边都伤成了这样,内伤也不轻,肯定不是摔下来的。”

“知道不是你还问我,你成心让人犯错的吧。”

“没有啦,我在新闻上看到了,前几天有一伙打架的,你不会是其中之一吧,没事一群人打什么架,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桌子上弄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

“对啊,我是要跟他商量,可他不愿意跟我商量,这不没有办法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一下纷争,其实我真是不想,真的。”

“好了,没人说不信你,来吧,要换药啦。”

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面对凶狠的械斗场面,我都没有退却的意思,可对着一个上药的护士,突然感到有些怕疼。

她工作非常细心,一边跟我聊着天,一边帮我擦拭着伤口,有时候会有点疼,她的动作就会变得很小心,还不停地问着是不是还疼,并嘱咐着哪里哪里受伤,会影响什么什么功能之类。

一会儿小伟也回来了,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护士被逗得不行。换完药之后护士端着盘子走了,我问小伟:“那警是谁报的?”

“是小哲,他怕会出人命,报了警,警察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那你们怎么办?”

“你放心吧,你昏倒后,六儿跟志麻子作了交代,要再敢动你,就要抄了他全家,那小子哪还能动啊。其他人你不用担心,场子里的事情,大家已经担了下来,而且责任本来就不在你。外面的事情,你可以放心。你的兄弟,他们都找不到,我们说不认识就行了,这样他们也没办法往下查。”

“六儿已经跑了,他在公安局有案底,出事当晚警察就找到了他家里。他留了一封信,把全部责任都揽了下来。不过还好,人已经走掉了,他说过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联系你们。”

“唯一犯难的是你现在的处境和将来的去处。警察问起这件事情的原因,我们都只能如实作交代。要不然会被深挖下去,怕事情牵扯到集团利益。场子也已经搬走了,大家都统一了口径,说你已经跑掉了,他们手里也没有一点关于你的信息,你从公安局门口过他们也不见得能认出你。”

“等你伤养好了,场子里肯定是不能再回了,一次放倒他们十二个人,七个残废,阿东指名要干你,现在场子里为了这事闹得很僵,瘫痪了好几个工作岗位。当然,话说回来,哥们,这事你没错。”他一边说着,一边削着苹果皮。

我嘿嘿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说:“这一生能交你们这些朋友,谁还在乎什么能不能回去工作?我知道不当荷官死不了,如果没有朋友,我活不到现在。”

“那就给我好好养伤,别以为就这么完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树受伤不轻,被人捅了。其他人都是些轻伤。彬哥竭力压制着阿东,也没有波及场子里其他参战的人,都做了些处罚,事不大,放心吧。”

到目前为止我所了解到的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为了不让事情牵涉集团利益,在高层几番对阵下,决定将赌场搬离,同时为了能正常开展工作,又有惩戒警示,将大家都作了处罚。

所有的罪责被我那帮在外面混的兄弟扛了下来,当然,他们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就有点死无对证的味道。因为赌场中的人确实跟他们少有来往,如此一来,事情大有不了了之的意思。

小伟对我仔细嘱咐了一番,才离开房间。

房间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清静得有点心慌,我将被子蒙在头上,开始了很长时间的冥想。在赌场工作的过程中,我磨掉了很多棱角,为人处世变得圆滑很多,遇事变得冷静,处事也变得稳妥。见到熟悉的兄弟,还是会一样捶胸顿足,见到令人讨厌的货色,不会嗤之以鼻,这或许就是成长。人在学习中成长,成长成为一个被社会认可没有傲气的角色,社会不会去适应任何人,只有努力地去适应社会才不会被孤立,尤其是在一个团队中,这更是一条黄金法则。不管你拥有多少傲人的资本,在别人眼中,只要是不能为他带来利益,就什么都不是,还别说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臭老千。

在赌场除了工资外,最大收益就是结识了一帮好兄弟和明白了一些粗浅的道理。

事情好像挺让人为难的,赌场也不能再去了,我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回趟家。

那时伤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冷清的病房因为范爷他们的到来变得格外热闹,他们一般都是以我为开涮对象,乐不可支的。

“总是有那么些让你操心的人,文不行武不济的,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你不来吧,他说你不讲究,你一来吧,他又念唠你没事跑过来干什么。”范爷说。

赌场搬了家,又有很多工作岗位缺人,根本没办法完全照常开展工作。赌场研究决定让在场子里工作的人搞一个技能比拼,综合各方面优秀的人,提拔成荷官。

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深得民心,引得大家都跃跃欲试地报了名,而这些老油条有的被抽去监督技能比赛,有的则放了短假。小哲被拉去当了监考官,来的这些人则是被放了假的。

在众人的陪同下,我匆忙办理了出院手续。按照国际上的惯例这件事情应该就算结束了,往后的日子应当趋于平静,这真是很美好的设想。

范爷将我的行李打了个包,帮我开了个房间,出了院之后和大家认真玩了几天,可谓疯狂。

他们除了将我的钱洗劫了,还不忘给自己戴上几顶高帽子,也没有放过这个给我取外号的好机会。在他们宣布将要回撤的时候,我也作了回撤的准备。

挺久没有回家,甚是想念。家人不奢望你在外面能给他们带去什么,但平安回家是每个父母的最大念想。

我独自待在小屋里计划着回家的日程安排,然后又托人买了张机票,几年没回了,应该要显得体面些才好,在街上逛了几圈,买了些东西,准备往家里赶了。

第39章 回家

坐上飞机,将手机关掉,回到了久违的家里。

那是快放暑假的时候,天很热,我一个人在家里也待不住。牌桌是千万不能靠的,在家人眼中,咱是一个有正经工作的人。我按计划向家里请了假,去了那所留下许多回忆的学校。

校门一如往常不欢迎像我这样的闲杂人等进入,当年的门卫大叔已经换成了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他却没有那位大叔上道,认真地让我登记了一下,才肯将我放进来。

学校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教学楼看上去旧了一些。可能这里关的都是些体育特长生,围墙又加高了不少,鲜红的五星红旗还是高傲地迎风飘扬,我没理会周围学生热闹的游戏,一边欣赏着稚嫩而漂亮的脸孔,一边走向了熟悉的草地。

来学校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来吊唁一下那已逝的学生时光,二是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以前同学的消息。

我将烟掏了出来,条件反射似的向教务处方向望了一眼,不自觉地笑了,当年在这里做着这些勾当,竟然还成了习惯。

坐了好一会儿,上课铃响了起来,那些还意犹未尽的学生很不情愿地走向了教室,跟当年的我们多像啊。

一时间,空旷的草地上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不时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令人回味,本来我是想到这里看看就走的,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忙碌而熟悉的背影。

“张老师。”我一脸媚笑地叫了一声,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是曾经教育我们的长者,然后站了起来。看到我正向他走去,他也走了过来。

“小方啊,难得还能想起到学校来看一看啊。”

当我准备从口袋里将烟掏出来的时候,他递了一支烟给我,然后将烟塞回了口袋里,我将烟挂在了耳朵上,尽管已经离校多年,在他面前抽烟,仍然觉得有点心虚的感觉。

“现在在哪里工作啊?”他一边问着,一边领着我走向他的办公室。

“在浙江做了几年。”怕他再追问我做什么的,我又补述了一句,“做的工作挺多的。”

“你们啊,就是太调皮了,一个个的明明聪明得很,却从不把学习当回事,社会啊,其实老师比你们看得明白,后悔了吧?”

“啊,后悔了,再来一次,就不会了。”我违心地回答着,自打出了校门,我一次也没想过来重新来过。你要不想学,怎么也学不会,学校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比较专业的学习场所。你要想学,在哪都可以,不一定是学校。其实老师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只要你的身份不是学生。跟他唠了一番闲嗑,他要去巡查课堂纪律了,我很识趣地跟他告了个别。

到楼下,往寝室的方向走过去,路上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快到楼前,看到了校长,他似乎还能记得这个曾经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学生。

我主动向他打了个招呼:“校长,早上好。”

“小方啊,有时间来学校看看了?”他严肃的脸上带点笑意地向我问道。

“啊,很想念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说话的工夫,他将兜里的烟掏了出来,也递给了我一支。与他又聊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他依然很健谈,有时候还能开开玩笑。他请我去他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我说不了,还是在学校转转,然后他又说吃午饭的时候叫他,我说好,然后离开了这里,去了后边的图书馆。

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感觉很惬意,想当年这条路上也留下了我们匆匆的足迹。以前图书馆在二楼,后来为了显示出学校的内涵,本着油多不坏菜的精神,三楼也扩展成了图书馆。那时候,我们也被迫捐出了自己喜欢的书与人共享,熏子一度有将《金瓶梅外传》捐出去的冲动,在我告诉他那种事情风险太大,而且不讨老师喜欢之后,他才打消了念头。现在好像是扩大了,一楼也成了图书馆,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是不开放的,可能是政策上有变动吧,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

我走在整齐的书架中,漫无目的地看着一本本书籍,顺手挑了一本唐诗选集,坐在了小板凳上,找到几段认为写得很好的句子,细声读了起来,图书管理员正在对着窗外发痴。

后来在二楼碰到了数学老师,不禁想起了那个在21点上算牌的高手,当下一种仰慕之情如钱塘江的潮水奔腾了好一阵,跟她打了个招呼,询问了一些近况,顺便打听到了一些离散多年的同学们的消息。

她将我带到了教师宿舍,在那个装满了各式各样书籍的书柜中找了好一阵,翻出我们那一届的同学录,有三个同学没有被记录在里边,其中一个是我,一个是熏子,另一个听说是死了爹妈才没有再读的。

我突然想,如果老师们知道我走上了这么一条道,他们应该作何反应?大多会表示惋惜吧,没能培养出人才,反倒带出了个危害公共安全的罪犯。

据她说,我们那批学生中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也算是破了建校以来的历史最低纪录。后来又说这个纪录在往后的几年里连续被刷新了,在这时候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为人师,当然以学生的学业作为评判标杆。想来这还真是一所学生干劲十足,老师怏怏不悦的学校。

芬是那批学生中为数不多考上了重点大学的人,其实我连什么是重点大学都没概念,还有什么一本二本的,我原本还以为是发一个毕业证还是俩毕业证来着。

为了获取情报而锻炼出来的套话也派上了用场,和数学老师聊得很投机。其实聊天的秘密在于听和旁敲侧击地获得信息以及不时给予他人适当的夸奖,后来老师还一个劲邀请我去和她共进午餐,我推说已经答应了校长的邀请。

逛了半天也怪累的,我就想直接回去了,无奈又碰到语文老师。那个时候,对我最待见的算是语文老师了。当年语文成绩还不错,课间也经常回答他的提问,几年不见,他脸上又多了些沧桑,但眼睛依然很有神韵。

我与他一起坐到了一棵树下,享受着几许清风带来的凉爽。

“在你们那么大的时候,老师也是满腔热血没地儿洒啊。现在老了,理想早就被现实磨得粉碎。所以啊,你们尽管出去了,只要不干坏事,就不会让人生留下遗憾。”老师说。

“那老师你说,走了岔道干正事怎么算呢?”

“只要心里有杆秤,将自己的想法贯彻始终,又不太违背社会道德观念,走哪条道其实不重要。这也就是我和你坐在这里讲,要是站着,老师也不能这么说,社会很现实,可故事总得有人听啊。通过书本来向大家灌输正确的社会道德观,没有什么方法能比这更好的。”

“可当大家发现书本里的故事与现实中的生活相差甚远,甚至完全不是一码事的时候,就不仅仅只是原本心中坚定不移的信念会产生动摇,他们会用自己的行动去验证自己的想法,而行动的答案往往符合他的设想,如此一来,教育、学校、老师,那些原本神圣令人尊崇的体系,将会成为尴尬的存在。”我很认真地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自律的,一旦开放的尺度大了,带来的后果远远比现在严重。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每个人通过自己的历练,获得独一无二的眼睛,用独到的见解,审视社会。也有一些人直到老死也不曾怀疑过故事的真假,他们不懂,可他们很幸福。”他也很认真地分析,“咱们不聊这个没有正确答案的多选题,对了,徐子勋去哪儿了?”

“他应该是去了深圳,我这次回来也主要是冲着他,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他那里看望一下他。”

我俩聊了很久,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与他挥手作别,他也一样邀请我去吃饭。

这事我就没兴趣了,我得赶紧去一趟柳芬家里,也许人家这会儿已经放假了呢?

我出了校门,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两眼,又急匆匆打了辆车,直接往她家方向。七拐八绕到了她家门前,从远处看过去,她家的房子有些旧了,甚至还有一些破损,门前一口池塘,几只鸭子正欢快游泳。

我理了一下着装,搞得好像很正式的样子,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堂屋里没有人,厨房却正奏响着午餐进行曲。我穿过堂屋,走进了厨房,一位老者正在灶台上料理着锅里的菜肴,我连忙打招呼:“叔叔好,我是柳芬的高中同学,大家准备在暑假的时候举行一个同学聚会,我是过来通知她的。”以一个堪称完美的谎言作为切入点,不得不说非常高明。

他将锅里的菜盛到了碗里,连忙招呼我坐下,我示意只是来传话,但他非拉我在这里吃饭,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当然也就没有答应。

“叔叔,柳芬暑假回家吗?”

叔叔的普通话极不标准,说:“她啊,前几天打了个电话,说暑假不会回来了,她在外边找了份假期工。哎呀,也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有能力,这么小的年纪就让她在外吃了不少苦头。”

“叔叔别这么说,谁都有个难处,你们也都愿意儿女好,她是个好孩子,能理解你们的辛苦。”

然后又谈到了许多无关痛痒的问题,跟他讲了一些安慰的话,他也询问着我的情况,乍一看跟相女婿似的。

看起来他们家里好像挺缺钱的。我身上有张银行卡,如果直接交给他,那他肯定是不收的。

我辞别了柳芬的父亲,打车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些钱,拿个纸袋子装着,然后拿了一张存单,写了些字放进纸袋里,又去了她家。

这时候大门已经关上,应该是出去劳作了吧,我瞅了一下四下无人,将纸袋子口扎上,一挥手,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二楼阳台上。我想得很简单,只是希望她在外面读书能轻松点,不用为这些事情而辛苦,这些本就不是她该去想的问题。反正这些钱我拿着也干不了什么正事,又怕她用得不安心,就附了张纸条在里边,告诉她就算是借给她的,还是一定要还的。

第40章 再见熏子

我找了间酒店住了下来,突然想起还没去熏子家里看看。又想到以前那个游戏厅还没来得及光临,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服,到前台把房给退了,前台小姐很不理解。

我忘不了那个曾经许多个日日夜夜挥霍青春的娱乐场所,一路疾行,直到大汗淋漓。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毕竟多少年没见了,一杀进去就像逃难似的。急忙拐到一个角落,靠着墙站了会儿,缓了一下急剧跳动的心脏,又跑到附近小超市里拿了些吃的喝的抽的,准备向目标进发。

优雅地迈出大步,直接走了进去。“哎,张哥,好久不见。”

“哦,方少是吧?这几年不见长得这么标致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玩啊?”

“这不主要是来看看您嘛,喏,孝敬您的。”我将手里的东西提高一些,示意是送给他的。那时候,我们确实交情不浅,我和熏子多少个弹尽粮绝的日子,都是靠人家支援才能活命。

“好小子啊,能记着人家的好。不错,哎,那个,那个什么,徐子勋呢?”

“他啊,南下发财去了吧,我这几年到东边,没玩出什么名堂,不说这个了,哎,叫上以前的哥几个,咱今晚喝一通。”

我就感觉我没别的好,就走哪都有几个性格相近的朋友。晚上的节目很丰富,像一首完整而急躁的交响曲,中间有一个忧伤的音符,听说小志,也就是最早教我出千的那哥们,被人废了一只手,官方说法是借了高利贷没能力偿还,就那么回事了。

我虽然没看见,却比谁都清楚他的手是怎么没的,有那么点能耐的老千从不去借高利贷,他也不会。一旦跟那种东西扯上关系,下场好不到哪儿去,活教材见得多了。以前见小志玩过几手千术,当时不懂,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懂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代武学宗师,全武活,能不出事吗?

听说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有一点害怕。毕竟都是一条道上的,前车之鉴,不能因为一个是实力派,一个是偶像派这种看上去没有可比性的比较而置若罔闻。

第二天我比太阳起得都早,走在前往熏子家的路上。他家我去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到了他家,我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抄了把凳子坐了下来,就开始吃饭,刚好蹭了顿早餐。

“叔叔,子勋去深圳了吧?”

“嗯,他挺久没有回来了,上次是过年的时候回来的。那孩子很孝顺,一回来就给我们俩买了很多东西。”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自豪。我想,当家人与外人谈到我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我从叔叔那里拿到了熏子的地址和电话,激动不已,毕竟时隔这么久,本来想直接给他打个电话,但我们当时约定的是去年见面,既然是我晚到了,就应该亲自当面道个歉才行。

地址在深圳,我先回了家,跟家里人说,在家里也闲了几天,该回去工作了。去深圳的票好买,我当天晚上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次日清晨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