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是真的皇帝,立马随口答应了,话都不多说一句。

可是她不是皇帝,她也不确定能不能为朱家这位小姐求到恩旨,也不知道平平会不会管这种事,更不知道轻易许诺会不会给平平带来麻烦。

所以她沉默了片刻,和朱家小姐说:“朕现在不能答应你。朕要回去和…商量一下。”

朱家小姐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拒绝,可李湄的话还是让她升起了一丝希望。

她如今唯一能赌的就是这位陛下的同情心以及对她的不感兴趣,而她似乎有赌对的可能。

这位少帝眼里只看得见李家小姐,但是性格又太过和善,对其他小姐也很温柔,以后必定会引起后宫里的争风吃醋,而那李家小姐家世硬长得又美人也不像是个笨的,她会不会在其中祸及池鱼都很难说。

而且陛下前阵子救了落水的李小姐,在大众广庭之下将她又亲又摸又抱,虽然是为了救人,可李小姐的清白也差不多毁了,以后除了嫁给陛下没有二想了。而以李小姐的家世,只可能做正宫,不可能做妾,她们江南来的这群女子都会是正宫的敌人。

朱氏怎么想怎么觉得前途无量,索性一咬牙先与少帝和未来的皇后投诚,换取日后能出宫另嫁他人。如今在路上还能和少帝经常接触,等到了宫中,怕是就不能这般容易相见了。

少帝说要去商量,怕是和那位李家小姐商量吧?

若是和李家小姐商量,那她以后就更有可能出宫去了。

李湄在靶场应付完一群小姑娘,迫不及待的去找楚承平。

楚承平如今还在静养,躺在床上都快躺傻了,心里直想着亲亲怕是又和哪个小姑娘聊天了,亲亲怕是又被哪个小姑娘偷偷动手动脚了…

别以为他没看到!这些姑娘简直都疯了!

正在郁卒间,李湄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把弓箭往墙上一挂,啪啦啪啦啪啦的说了一通。

“朱家女早有婚约?”平平冷哼了一声。“她还说的真不错,他那表哥要是个有骨气的,怕是以后这事还要闹翻出来。”

“怎么办?平平,我们帮帮她好不好?奶奶不是说过破镜重圆的故事吗?你以后要娶那么多个,少一个也没什么。”

“你说什么疯话,我为什么要娶好多个!”楚承平瞪大了眼睛,“那群小姑娘给你提鞋都不配!”

李湄翻了个白眼。“我要那么多小姑娘提鞋干什么?我自己不会穿鞋吗?”

平平心里对这些女人厌恶非常,以前他和亲亲两个人一天到晚都在一起,同进同出。如今亲亲还要抽大把时间应付她们,除去和官员及上课的时候,留下来的时间变得极少。

他都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赶回江南去,更别说一个朱家小姐了!

“你只能嫁我了。我母后说了,外人看来是你被我亲了,又被我摸了,回京就要定下婚约,否则李国公会寒心的。”楚承平认真地说。“朱家姑娘的事我记下了,明日我就叫暗卫去办。至于她以后出宫的事,我现在不能回答她,但是她若一心想要出宫,若有机会,我必成全。”

“啊,那就是答应了。”李湄点了点头。“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什么叫我被你亲了摸了?明明是你被我亲了摸了!”

“那你亲了我,毁了我的声誉,你得负责啊!”楚承平脸色苍白地说道:“难道…难道你不想负责?”

“啊?被亲了就要负责吗?可是之前是我先被你亲的啊…奶奶又没说亲过就要负责!”李湄傻乎乎地看着平平,“而且我爹说我以后要招赘的…”

“…”楚承平看着李湄,心里叫了声好险。

原来李国公真的不是凡人,一点都不想亲亲嫁给他。

“我去和李国公说。实在要招赘,我也认了,只要他受得住。”楚承平歪了歪头,坏心眼的允诺。

“那成,我负责。”李湄拍了拍胸脯,“你入赘就行。我爹说入赘就是跟着我们家规矩,只能娶一个,俸禄要上交,不能打孩子。”

最后一个是李湄自编的。

“我的就是你的,不用上交。”平平光棍的表示。

“咦,那你御苑里的那匹马…”

两个孩子的窃窃私语从房间里若有若无的传了出来,让守在门口的李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是一点都不想让亲亲嫁到宫里去的,依她的个性,说不定陛下以后都会挨揍。

可命运弄人,这过程发展的太快,已经没法子控制,想来等回了京,婚事定下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李家人攒了那么多年的嫁妆,怕是用不到了。

祖父墓中那么多金银财宝,书籍珍玩,他可一点都不想便宜陛下这个拐走他妹妹的芝麻馅包子。

为了妹妹,在她成为中宫之前,他们也必须强硬起来,鼎盛起来才是啊。

龙虎山。

身体淡到几近透明的顾卿看着眼前的张玄和张璇玑,又再确定了一次。

“你们确定你们这么做不会有事吧?真的不会有事?”

“性命无虞。”张玄肯定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修为尽毁罢了。

在京中大乱之后,张玄有感天道之不仁,回山闭关,参悟正道,原本是准备在石室里闭上三年的。

谁料出关之日未到,师姐张璇玑就叩关请他出门。

张玄知道师姐的性格,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便出了关。这一出关,他便知道不好,因为众星全部归位,帝星也升了起来,可天梁却若明若暗,看起来极为不妙。

天梁是遇难成祥的荫星,又是老人星。所谓老人星,是因为天梁寿短,一旦完成使命,便会熄灭。

如今帝星明亮,其他众星也都各就各位,天道正常运转,此消彼长之下,天梁应该熄灭不见才对。

可是天梁若明若暗,明明是被困在此界不得回返的预兆!

张玄当时就大惊,连忙问过师姐是不是又请了神,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后,张玄带了几个道兵,取了自己的度牒官记,又拿了牵星盘,就请师姐带他去见皇帝。

帝星既出,天梁这次发挥作用的对象一定是皇帝。

等他们到了彭城,果不其然,发现了顾卿的身影。张玄将顾卿的危险一说,饶是顾卿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忍不了了。

她以为是睡一觉就能回去的,结果张玄告诉她她这次穿越纯属意外,有可能因为赖着不走而被天道抹杀?

谁赖着不走啊!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过来好吗?

最后的结果,就是张玄用某种法子领了顾卿回龙虎山,要在山顶的祭坛起一场法事,把顾卿给送回来的地方。

顾卿从小到大看遍各种漫画动画,一听这想法就觉得有些不靠谱。

哪有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给人随便请神送神的?

恐怖片里请个碟仙笔仙什么的下来,要送回去还麻烦的很,一不小心就变成恐怖片呢!

张玄信誓旦旦无事,张璇玑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顾卿心里虽然不安,却能感觉到张玄和张璇玑说的话不假,想来性命确实是无碍的。

而她却可能真的要死了。

一想到这里,顾卿一咬牙,干了!

“张玄道长,你是个好人。若是你以后真的飞升,能飞升到我们那里,我一定好好招待你。”顾卿看着他,觉得这个神神叨叨的道士以后说不定还真能像小说一样踏破苍穹,穿越时空什么的。

“若是你飞升成仙,能在各个时空到处穿梭,你记得来找我。我在N市银泰花园住,你到门口一个小屋子里报上顾卿的名头就是。”

顾卿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这么好的人了,看电视剧电影里那些女主人公可怜想回家要披荆斩棘付出各种代价,而这位道长简直就是古代活雷锋的最好典范,让她这种厚脸皮都满心内疚起来。

张璇玑羡慕的看着师弟,赞叹他的好机缘。

他还没有飞升,就已经有天君许他方便,愿意在天上教导他了。

张玄微微笑了笑。

“就算天君不会招待与我,我也是会送您回去的。您因我们凡间的事情下凡,拨乱反正,又升起了帝星,是我们耽误了您,决不能让您再因此而受到危险。若是没有能力做到是一回事,如今我既然能送您回去,自然是义不容辞。”

顾卿感动的热泪盈眶。

好人吶!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张玄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神秘地笑了笑。

“我们等了这么久,便是等着这个时候,好…”

“偷天换日。”

长安。

皇宫里的含元殿上,三司会审项城王,已经回了京的少帝和太后坐在御座上,李茂、张诺和文武大臣分坐两旁,听着新任的大理寺卿和御使大夫汇报着审问的结果。

项城王双手被缚在背后,低着头阴测测的笑着。

尹天翊为了和他结盟,吐露了不少秘密,其中就包括信国公府的。

正因为李家有这么大的把柄,所以他才一直忍到现在,忍到所有人都在的时候把这个秘密给暴露出去。

不需要真的有什么结果,只要皇帝和太后对此生疑,李家的灾祸就此埋下。

新任的御史大夫乃是真正的直臣,朝中什么人都敢参,忠心度也极高,这位大夫让人又爱又恨,但李茂一直佩服他的风骨,便把他提了上来。

而今天,这位由李茂一手提上的御史大夫呈上的供词里,就有弹劾李茂的。

“…所以,嫁入信国公府的‘张静’乃是前朝余孽之后,真名应该是‘尹静’,她嫁入李家,又生下一子,怕是目的便是为了伺机行凶…”御史大夫沉重冷静的声音响彻含元殿中,“李锐如今身为天子近臣,又手握禁卫军…”

他痛陈厉害,忧心社稷,说道后来,更是痛哭流涕,希望陛下能够彻查此事。

御史大夫的话一出,满朝皆惊,整个殿上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的见。

太后早就从楚睿那里知道了此事,楚承平也早就知道,李茂从没瞒过先皇,更谈不上伺机行凶的事情。

明眼人都知道李茂若想趁少帝年幼时揽权,也就不会有少帝南下迎回太后和晋国公的事情了,楚承平如今正在和李茂商量李湄入宫的事情,见这御史大夫直接把他老丈人得罪了,气不打一处来,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李茂早就知道此事可能有抖出来的一天,他李家上下问心无愧,只有张静这件事上是个大包袱。所以他一点也不慌的站了出来,说明他家并不知此事,而且张静早就已经身亡,此时拉出一个死者来背上污点实在是无稽。

“陛下,臣侄儿李锐伴随太子多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项城王包藏祸心,人人都知道他与臣府上有仇,此话绝不可信!”李茂执笏陈情,声竭力嘶地喊道:

“我李家三代为国尽忠,不敢有一点私心!这简直就是让天地无光,日月倒转的奇冤!”

“先皇啊!父亲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吧!如今竟有人认为你们愚昧不清,捏造出这种可怕的事情来!”

“李国公你…”

“天啊!看外面,看外面!”

“天是不是暗了?”

“莫非是先皇和先后看到了这一切,真的发怒了?”

晋国公有意相帮李茂,当下大喊一声:

“此事必是诬告,天象示警,陛下理应敬告天地!”

“天啊!黑了,黑下来了!天狗食日了!”

“宋御史!项城王的话你也信!那是乱臣贼子,你居然瞒了这种证词在含元殿血口喷人,是有什么阴谋!”

“天狗食日了!”

“老天发怒了!”

“保护好陛下和太后娘娘!一会儿天就要全黑了!”

一片兵荒马乱,所有大臣跪在殿中,对着殿外的天空叩拜。

自古认为只有贤臣忠良被害,皇帝陷入昏聩不明的时候才会出现天狗食日的情况示警。一旦遇见这种情况,皇帝都要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徒,其他都要罪轻一等,更有下罪己诏,素服斋戒一番的。

没一会儿,殿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殿内殿外都有惊呼声。

御史大夫即使再怎么不信邪,如今也吓得内心慌乱。项城王更是面如死灰,彻底认了命。

连老天爷都站在李家这边,还有什么好斗的?

和天斗,走到路上被雷劈都有可能。

龙虎山上,一片黑暗过后,张璇玑怔怔的看着祭坛。

在那里,天君大人和原本祭着牵星盘和七星剑的张玄,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君是回到了天上,顺便带走了张玄师弟?

还是张玄师弟在这个过程中真正的悟了道,飞升上天了呢?

如今这已经是个谜了。

她只能肯定的是,从今日开始,龙虎山上又要多一桩白日飞升的传说。而继龙虎山的炼丹湖、飞升台之外,怕是又要多出一个“飞升坛”了。

吾道将兴。

日食那天后,大楚皇帝楚承平下了罪己诏,诏书曰:

“联闻之:天生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乃四月晦,日有食之,谪见于天,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以微眇之身托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乱,在予一人,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联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匄以启告联,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

皇帝的罪己诏将罪责揽于一身,没有像过去那样让宰相和大臣下野,也没有剥夺任何人的权利。

他大赦天下,又改了年号为同兴,日食那年为同兴元年。

同兴四年,李锐带着三万羯人和八千禁军领兵出征,用一“天火”大破敌军,反贼闻之无不溃散,更有胡人吓得肝胆俱破,直呼李锐为“天将军”。

今后数年李锐势如破竹,一路收复汾州、幽州,更是亲手杀了反贼首领尹天翊,致使反贼全军溃散,四分五裂。

自此以后,李家隆恩日上,李锐掌管中军继续征讨,而皇帝亲自掌管禁军,几次御驾亲征,因为出阵时必戴一顶狮型头盔,“银甲狮面天可汗”的威名也在羯人之中流传了出去,渐渐传遍塞外,一时间,竟没有胡人再敢犯边。

信国公李茂之女李湄后来入宫为后,太后居于后宫,退居不出。楚承平并没有让李湄居住中宫,而是力排众议,让她居于前宫之内,同进同出,恩爱异常。

一直有传闻皇后经常协助理政,但因为奏折和批复和皇帝无异,也从未抓到过什么纰漏,御史们也无从参起。

李皇后的威严宫中无人不晓,更有传闻甚至连皇帝手中的禁军也是这位皇后在掌管,皇后腰间佩的玉球中便是禁军的虎符。许多大臣在背后暗暗称呼李皇后为“隐帝”,但知道秘辛者无一不嗤之以鼻。

信国公李茂在李家声威最盛的时候急流勇退,以“风疾”自请退隐,将国公之位传于李铭。李铭志不在朝廷而在著书立传,将家中微霜堂的藏书从祖父墓中起出,发扬“行知书院”,力求寒门也能读书,终成一代大儒,命垂千古。

李钊后来管了皇帝的私库,因为楚承平曾经承诺“我的就是你的”,所以私库交由皇后娘家人管,也算是兑现了当年的诺言。李钧则继续做着他的鸿胪寺令丞,一直负责大楚各地的胡市,并没有回京担任京官。

帝后一生琴瑟和鸣,后宫妃子寥寥无几,好多还年纪轻轻就得了病去了,此后更是没有官家女儿愿意进宫。

因为李湄肚皮争气,前后育有五子两女,李家又在士林和军中声威极高,所以也无人对皇帝家事置喙。

相传李湄有国色天香之貌,所以引得皇帝一生对她专情不一,但见过皇后的人,又传出皇后其实相貌平平,只有一股英气让人过目不忘,实非凡人。

尽管如此,民间还是传出不少“英武不凡”的皇帝带着“娇俏可人”的皇后微服私访的各种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只能一笑而过了。

长安城外,天梁星君庙。

“平平,小三小四呢!”

“咦,不是你看着的吗?”

“又给我跑了!暗卫快去找,找回来看我不揍烂他们屁股!”

几步之外,帝后上方的天梁星君塑像微笑着面对着面前的一对俪人。

邱老太君那张并不怎么慈祥的脸,此刻看起来无比的动人。

李湄抬头看了看奶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神仙奶奶就好了,好想和她再说说话啊。

“亲亲,你看那边…“

“咦…那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这里,正文就算是全部完结了,接下来的就是一星期的番外了。

第251章 番外李蒙的白(下)

张摇光嫁楚睿的前一天曾来找过我,让我不要恨她。

我恨她什么呢?此时我未婚,她未嫁,两人连一纸盟约都没有,就凭着那些曾经的心照不宣和心心相知,实在是什么都不算的。

我们都是太冷静的人,在互相权衡过利弊后,都得出了恨这种感情是毫无意义的结论。

这也许才是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的原因。

但不可避免的,我变得沮丧起来。

我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可以无惧于其他人看待的目光,但我知道,我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旁人同情、惋惜、气氛…各种各种的表情,让我越来越烦躁。而所有人的欲言又止,母亲那担忧的神情,更是让我无法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

可日子还是要过,你不可能真的把头埋在裤裆里去见人的。

心情很差的时候,却要表现出“我很好”的样子来面对别人,甚至为了不刺激到所有人(楚伯伯、楚睿、张摇光、我娘…实在太多了),我连骂几句“楚睿缺德”,都得找个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听到的地方。

这才是让人难过的原因啊。

很快的,我爹又要带兵出征了。

这几年,他在军中的威望到了一个极为高涨的地步,有些胡人不知道楚军的首领是谁,但都知道“李大将军”的威名。

如今,他将要去征讨最重要的交通要枢通州,若此番得胜回来,至少我们几年内的粮草不用发愁了。

这么重要的战事,楚伯伯根本不放心其他人带兵出征,所以我爹去了。

爹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坚固、刚毅、不动如山,成了楚军的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临行前,爹找我谈心。那时我爱坐在屋顶,因为在屋顶上我只能看到别人的头顶心,完全不用考虑他们面对我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我娘很担心我,她就是这样的人。嘴里从来不说,行为上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心中纠结万分,然后…

就闹我爹。

所以我爹来了,带了烈酒和各种劝说的良言。

“你不是输给了楚睿,而是输给了权势。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你老子我娶你娘时,也是以财帛动人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恋慕之情,那都是骗骗闺阁里小姑娘的话本。”我看着我的儿子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汾酒,“就算是乡下人家的姑娘,也要考虑考虑嫁的郎君有没有上进心,家中有几亩田。”

“我不甘心…”

“不甘心的话,就娶一个比她更美,更聪明的妻子。全心全意的爱慕她,维护她,把她宠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娘子,让没选择你的人后悔死。”

“爹。”

“嗯?”

“你以前是不是被人家姑娘抛弃过,然后才找的娘?”

“滚!”

你看,我爹就是这样,大道理埋在心里,说出来的时候惊世骇俗,结果他自己也没经历。

我爹长得不算好看,性子又沉默寡言,这么多年了,烂桃花都没几朵,他说这番话,真是没什么说服力啊。

不过,听听也不错。

前提是,我得先找到那个姑娘啊。

父亲走后,为了确保他的大军粮草后继无忧,我向楚伯伯请命,去督管通州大军的粮草补给。也许是因为楚睿娶了张摇光,所有人都对我小心翼翼,楚伯伯听到我主动要官十分高兴,很轻易的就让我去管后勤。

钱粮小吏,向来是世族子弟不屑担当的,可和我爹一般乡野出身的人,许多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识得数了。听说江南的世族善于计算,又会经营,可惜楚伯伯带的人大多是关中出身,就算是请,怕是也请不到那边的世族帮忙。

江南世族的高傲,并不表现在行为上,而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你完全表现出压倒性的胜利时,这些偏安一隅的高贵世族们才会服你。

嘁,好似我们这些不高贵不文雅没有“风骨”的凡夫俗子就活该去打天下,然后求着他们来舔我们的脚后跟似的。

什么心态!

早点舔还有的舔,等到了晚点的时候,怕是脚旁边都挤满了人了。

好在燕州的张庭燕带着张家子弟投靠了,这些张家子弟甘于做些小官小吏,即使是督粮官点计官这样的职位都不觉得折辱。他们会文识字,又精通算学,确实解了楚伯伯的燃眉之急,也让许多年轻人进入了各个关键却不显赫的位置。